書名︰村花原來是個寶(下)|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夢越來越清晰。
盧清華愣愣地坐在床沿,望向窗外的破曉晨光。
斷斷續續的夢境,拼湊起盧氏的人生,她終于明白這副身體的原主曾經有過的經歷。
真慘,盧氏是個時代悲劇,好不容易嫁人,生下一對子女,生活漸入佳境,丈夫卻遇難,她又踫上李大戶和鐘理那種流氓,屋漏偏逢連夜雨吶。
比起盧氏,生活在現代的自己實在太幸運,她可以選擇不要老公,選擇當女強人,選擇獨力扶養女兒,選擇讓自己開心過每一天。
但,她穿越了,穿越到一個倒楣女人的身體里。唉,不知道她有沒有本事把生活過得像過去那樣有滋有味?
不對、不對,她用力搖頭,提醒自己道︰「正面思考,不要沮喪。」
沮喪又幫不了忙,事已如此,就算日子缺少滋味,也得好好過下去,除非她打算跳樓,不然就是硬著頭皮過下去。
再嘆口氣,她試著正面思考。嗯,對,她有一對優秀子女,女兒能力不錯,兒子也是個上進的,至于男人……前輩子她沒有男人也能過得不錯,這輩子沒有男人相信也不會太差。
所以,加油、加油、加油!她鼓吹自己,迎向每個起跑點。
「太太!」小春走到屋前,敲叩房門。
她套上衣服,打開門。「這麼早,有事?」
「阿六哥哥來了,他有事想對太太說。」
阿六在盧氏的記憶里是清晰的,她知道對方是上官肇澧的隨身小廝,幫過鐘家許多忙,在阿芳擺攤的時候他日日早起,送阿文和阿芳進城賣糖果。
為此,她訝異于盧氏的遲鈍,女兒年紀小,或許不理解男女情愛,但她怎會看不出來上官肇澧對女兒有意思?就因為當時他是「賀瘸子」,遠遠配不上自己的女兒?萬惡的階級觀念啊!
「請他稍坐,我馬上過去。」
盧清華走到妝台前,打理好自己,這才來到廳堂。
「太太。」阿六起身,拱手行禮。
「公子請坐。」盧清華坐下。
她審視著阿六,他濃眉大目,雙眼微斂精光,這不是個普通男子,能讓這樣的人心甘情願為僕,上官肇澧也非普通人。
她是看好上官肇澧和阿芳的,只不過現在女兒入了安平王府,寄名在華恩公主名下,和她這個娘親切斷關系,就算她想要來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這對好男好女湊在一起,也有技術上的困難。
新茶奉上,她開口問道︰「公子今日來訪,有何要事?」
「不知太太是否听說壽王府發生的事?」
「听說了。」
事情發生不久,賀大娘就派人過來傳話,說皇帝賜婚,阿芳大膽拒絕,還當面與皇帝對嗆,若不是沒人拿盧氏當阿芳的母親看,恐怕她會蹲在牢里數饅頭,罪名是教女不當。
她正想走一趟壽王府,看看有沒有辦法改變皇帝旨意,雖然她只是個平民百姓,是條天外飛來的穿越靈魂,但阿芳是她的女兒,她願意盡最大的努力為女兒謀幸福。
「太太有沒有想法?」阿六這是病急亂投醫了,能找的人大伙兒都分頭找過,但下文都……他也疑惑自己來這里干什麼,難道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能幫得上忙?
「先告訴我,世子爺和阿芳現在狀況怎樣?」前輩子她是主管,習慣掌握情況、一一分析後再作出決定。
盧清華的態度讓阿六吃驚,似乎仿佛好像是她真有那麼幾分本領。
「世子爺跪在御書房前求情已經一天一夜,皇帝依然不松口,小順子公公往壽王府傳話,現在王爺已經進宮,但世子爺與梁雨歡、鐘姑娘和二皇子的婚期已經定下,下個月初五,兩樁婚事同日進行,不會更改了。」
這麼快,皇帝在想什麼?
怎麼說,堂堂二皇子、壽王世子的婚事斷無決定得如此草率之理,就算皇帝心中已有定見,下了賜婚旨意,但籌辦起來也得要大半年時間,哪能如此倉卒舉行?所以問題出在哪里?
一府里兩個女兒同一天舉行婚禮,在古代……這種情況合理嗎?
「阿芳呢?我听說,你是世子爺指在阿芳身邊保護她的?」
「是。如今鐘姑娘被關在安平王府,不得輕易進出,聖旨下,兩位姑娘備嫁,王府里忙亂成一團,鐘姑娘想找機會逃跑,可皇上在姑娘的屋里、屋外派上幾十個人守著,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鐘姑娘帶走,阿六沒這本事。」
她找到不合理處了,古代籌辦樁婚禮是大事,這里沒有宅急便,沒有良好的交通運輸和機械制造,光是操辦嫁妝、嫁衣就是大工程,所以把兩個女兒安排在同一天出閣,目的為何?
再者,皇帝為何鐵了心要阿芳嫁進皇家?
因為她聰慧可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媳婦人選?她可不認為,自小在鄉野長大的鐘子芳,想打進上流貴婦圈根本是痴人說夢,這樣一個媳婦能替二皇子造勢嗎?大家不都說二皇子是皇帝最看重之人,既然看重,就不能輕易許個媳婦,一個不小心二皇子妃是要當國母的,所以皇帝此舉不合理……
不行,掌握的狀況太少,她需要更多的資訊才能確定下一步方向。
「阿芳狀況還好嗎?她……傷心欲絕嗎?」言下之意是她有沒有哭死哭活,成天鬧著上吊?
「沒有,鐘姑娘心里清楚得很,她正在想辦法抗爭。」
「抗爭?」盧清華揚起眉眼,這年代的女孩子能想到什麼辦法違抗聖意?「她做了什麼?」
想到這里,阿六忍不住想笑,越發欣賞這個小丫頭了,不枉費他家主子喜歡她一場。
「她被架回安平王府第一天,便向屬下要了點藥粉,隔天全身長滿紫斑,她將謠言傳得滿府皆知,道是梁府大小姐身患隱疾。」
盧清華微微一笑,這丫頭有意思。「然後?」
「皇上派姜御醫過府。」他嘆氣道︰「姜御醫的醫術極好……」
「火眼金楮,三兩下就看出阿芳在搞什麼鬼?」
「是,這場戲是白演了。」
「也不算白演,至少讓所有人曉得她對這門婚事不滿意。」那丫頭是想把事情鬧到二皇子那邊吧?如果對方是個傲氣的,也許能在皇帝跟前使上力。「後來呢?」
「後來鐘姑娘做一些不著調的事兒。」
「多不著調?」
「姑娘畫了張自己的畫像,貼在牆壁上,屋里屋外供上白菊花,桌上還擺了香爐、水果,門口貼兩道符紙,寫著︰本人已歿,有事燒香。擺明誰也不見。」
「最有趣的是,畫像很糟,看不出來像誰,她還在畫中人胸口寫上︰‘鐘子芳本尊’。
胡鬧成這樣,她也算奇葩了,主子就是因為她這樣鬧,決定既然要鬧索性鬧大一點,干脆進宮去跪皇帝。」阿六止住笑意後才又續道︰「鐘姑娘不見任何人,也不吃東西,她說這是絕……」
「絕食抗議?」
這丫頭以為自己是反對黨領袖,還是在進行饑餓三十活動?盧清華搖頭,這法子太蠢,除非她有本事鼓吹成千上萬人陪自己一起絕食,才會有影響力,否則自焚效果更好。
不過這招……盧清華笑開。要不是穿越的機率比中十億大樂透還低,她會以為鐘子方是同路人。
「對,華恩公主找她談了整整三個時辰。」
阿六的話又讓她尋出蛛絲馬跡。
二個時辰?這種事有什麼好談,皇帝發話,只能乖乖照做,又不是親生娘親,難不成還會耐心勸說?阿芳真不從,把人給強押上花轎不就成了,所以……華恩公主對這兩門婚事,也不全然歡喜的?
太好了!敵軍陣營中有「人在曹營心在漢」分子,這場仗,有機會贏。
「阿六,既然王爺進宮,世子爺應該會很快回來了,你讓他來見我一面,盡快!」
阿六看她一眼,不明白為何,但他在她眼里看見上位者的威嚴,不自覺地臣服了。
「是,我馬上傳話。」
兩天沒刮胡子,上官肇澧有些狼狽,他眼底掛著紅絲,但臉上無半點倦容。
盧清華不欲露出手中牌,她緩聲問︰「世子爺覺得御書房前求情,有用?」
「沒用。」
「既然如此,世子爺為何要做這些無用之功?」
他望向她,隱約覺得經過一回生死關,印象中那個柔弱婦人不同了,雖然還是同樣的一張臉,但篤定自信的目光表情讓人感覺……不是同一個人。
「雖是無用之功,但今日之事傳出去,有些台面上不好說的話會在台面下流傳,或許二皇子會對此有些想法。」
看來,這兩個人還真是想到同一處去了,他們不要名聲,全豁出去了。
「雖然阿芳現在是安平王和華恩公主之女,婚姻大事該由王爺作主,但阿芳畢竟是民婦所生,我不會放任別人糟蹋她的幸福。民婦有幾句話想問世子爺,還請世子爺幫個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話見外了,阿芳的幸福與我綁在一道,如今不是我幫鐘三嬸,而是鐘三嬸在幫我,如果您有任何想法,還請示下。」
盧清華直指重點,問︰「二皇子真如外傳所言,是皇帝欲取太子而代之的人選?皇上是否對安平王府有疑,想測試其忠心?對皇帝而言壽王府是個怎樣的存在?威脅還是信任?」
她的每句話皆是一針見血,听得上官肇澧心驚膽顫。她……真是那個足不出戶的婉約婦人?
見他久久不語,盧清華問︰「我這話不好答?」
他搖頭,一一作答,「二皇子不是皇上心目中的那位,二皇子也不會做此想像。」肇衡與肇陽兄弟情深,雖然表面上表現得很「不熟」,但那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防範莊皇後心思。
「為什麼?听說他廣納賢才,行事有則,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
見鐘三嬸望著自己,目光像是會透視人似的,不給他說謊機會,但這個答案……不好回答。
盧清華看他面有難色,腦子轉過兩圈,一個有才、有能又有賢名在外的皇子,為什麼不是皇帝心目中的人選?听說他的親生母妃還是皇帝的心頭寵,既然如此有什麼理由……現代人的邪惡念頭浮上來。
「世子爺不好說,那麼我來猜猜,倘若我猜對了,世子爺點頭便是,答案是我猜出來的,與世子爺無關。」
上官肇澧苦笑,這種答案一個深閨婦人怎能猜得出,但既然她這樣講,他自然應下。
「鐘三嬸請說。」
「二皇子不育?好男風?對女子的靠近覺得惡心?」
她每問一句,上官肇澧雙眼便不自覺的瞠大一點。怎麼可能……竟讓她猜對了?
他的表情給足答案,盧清華知道自己蒙對了。其實這並不難,當皇帝的需要多方面的「能力」,坐在龍椅上需要能力、躺在龍床上更需要,一顆無子西瓜怎能坐穩那寶座?
第一個答案純粹是陪襯,因為二皇子妃早育有一女,足見他的精蟲品質應該算正常,既然如此,滿院子的女人怎麼下不了崽?不就是對那檔子事不感興趣嘛!
很顯然地,那是個尚未出櫃的男人。
她沒等上官肇澧反應過來,又道︰「是不是這件事原本隱藏得好好的,最近卻有謠言傳出,所以皇帝急了,急著在還能控制的狀況下替他誆回一門親事?
「這門親原是為二皇子作主,恰好皇帝撞上你和阿芳的事,便將計就計來個錯點鴛鴦譜,偏偏你們又‘鬧騰得厲害’,皇上‘一怒之下’便有了下個月的婚禮?這份倉卒原本為的是二皇子,可外頭人說起都會認定是你和阿芳鬧得太凶導致的後果,對嗎?」
上官肇澧越听越心驚,她想出來了,她竟然能夠想到?自己不過是仗著對皇帝的心思有幾分了解,再加上對師祖的信任,相信師祖與皇帝的密議中肯定會幫自己和阿芳講話,這才訂下這計劃。
但這不過是自己的猜想,連鐘凌都不曉得緣由,只是臨分別時兩人異口同聲的一句「鬧騰」便做了,沒想到……
盧清華微翹嘴角,果然是不能說的秘密啊!
她就想,皇室婚禮何其慎重,怎能這般急就章,有兩個不懂事的孩子擺在前頭鬧,這份著急也就說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