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村花原來是個寶(下)|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大廳中,三人坐定,盧清華看著久久不言語的夫妻倆,先行開口道︰「今日來訪,是民婦逾越,阿芳已是安平王府的嫡長女,照理說她的婚事與民婦再無半點干系,只是生養她多年,有些話身為母親不得不說。」
「清華,對不起,我欠你一句道歉,當年之事全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梁玉璋根本沒听見她說什麼,只是心急地掏出儲在胸口多年的話。
當年之事,本就是王府後院的女眷傾軋惹出來的禍端,倘若沒那件事,她本該與玉驥成為人人羨慕的夫妻,但事發後她非但沒有哭鬧喊冤,反倒感念老安平王、王妃的收養之恩,把委屈忍氣吞聲。
誰知道她的百般忍讓,沒換來平安卻換來公主的追殺,這件事在他心底是道過不去的坎兒。他以為她早已被害死,沒想到兩人還有機會再見面,他不禁感謝上天,讓他還有彌補的機會。
一句「清華」本是忘情,卻引來華恩公主一陣心絞痛,他說「當年之事全是我的錯」、他向她說對不起,那是不是代表他知道當年買凶之人是誰?
心發虛,做錯事的人最害怕塵封往事被掀開,如今盧清華就在眼前,她能不心驚膽顫?
但盧清華沒理會梁玉璋的歉意,自顧自地講下去。「王爺很清楚,外子是個實誠、良善、忠厚、可靠的男人,他把阿芳當成親生女兒教養,十幾年下來阿芳早認定自己是外子的女兒,認定自己是個鄉下丫頭。她的心不大,只想尋個像外子那樣的男人,安穩過一輩子,她沒想過會出現這樣一樁婚事。」
她的話讓梁玉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這是怨上自己了,如果他不強認子芳,豈會有今日的麻煩。
但華恩公主對丈夫的沉默不滿,王爺肯認梁子芳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多少女人想進王府大門還不得其門而入呢。冷笑,她反唇相稽,「難不成堂堂二皇子還配不上你的女兒?」
她忿忿難平,這天底下的好果子全落在梁子芳兜里,還一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算什麼呢?得了便宜還賣乖!盧清華這委屈是裝給哪家的男人看吶!
鮑主的態度給盧清華交了底,她再度蒙對,華恩公主確實對親事不滿,確實相信二皇子將會入主東宮,比起上官肇澧,確實更屬意梁雨歡嫁給二皇子。
她忽略華恩公主的怒氣,續道︰「在鄉下長大,阿芳為人真誠,性子不善于虛偽作假,所言所行均出自本心,她沒有手段心計,她不懂得爾虞我詐,王爺和公主都是聰明人,難道當真認為這樣的孩子適合後宮?」
她不說二皇子府卻說後宮,等于默認了華恩公主的認定——二皇子將入主東宮。
莊皇後的病一天天沉癇,沒有皇後作主,太子頻頻犯錯,大家嘴里不說,可誰不明白四皇子「重傷在床」是誰的杰作,太子被廢確實是早晚的事。
「這是我的疏忽,我會尋個嬤嬤好好教子芳規矩。」梁玉璋補救道。
盧清華失笑,他這是掩耳盜鈴,不敢面對現實啊。
好吧,既然要各說各話,就來吧!
「世子爺曾經落難,長居秀水村,與鐘家成為多年鄰居,從小兩個孩子的情分便不同一般,若沒有後來這些事,兩個孩子早該結成連理,只是如今……
「拋去此話不說,阿芳性子倔、不肯服輸,否則怎能在她爹過世之後撐起家業,開立兩家鋪子?倘若王爺、公主非要逼她嫁給二皇子,民婦敢斷言,往後安平王府不但無法從二皇子那里討得了好,恐怕也會同時得罪壽王府。」
「你這是恐嚇?」華恩公主臉色數變,口氣里增了凝重。雖然她也明白對方不是虛言恫嚇,但話從盧清華嘴里說出來,听著就是教人不滿。
「豈敢,民婦不過是說道理罷了,難不成王爺、公主希望結親不成反結仇?」
「就算是結仇也結定了,道理大不過皇命,皇上怎麼說,咱們王府只有照做的分兒。」
只是華恩公主盡避說得篤定,不過臉上不掩失望。
鮑主那里說不通,盧清華掛起滿臉的「茫然無助」望向梁玉璋。
身為女強人的她本是不屑用這一招的,不過這時代的雄性動物有強烈的大男人性格,她身有強大的武器卻棄之不用,這更是身為女強人不屑做的事。
「王爺,當年清華無辜,將一生幸福埋葬,雖認命但不無遺憾,如今怎舍得女兒再重蹈覆轍?但願王爺成全,想個法子請皇上收回旨意吧。」她把楚楚可憐演繹得淋灕盡致。
華恩公主哪見得了盧清華這副模樣,她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前賞狐狸精兩巴掌。
見盧清華終于正眼瞧了自己,梁玉璋急道︰「清華,我也明白這兩樁婚事確實不妥,不過如今聖旨已下,再無轉圜余地。」
他何嘗不苦惱,肇澧鬧成這樣他也想退縮了,只……皇帝哪是好說話的?
「想必王爺、公主很清楚世子爺的態度了,那也是個孤傲難馴的性子,倘若非將梁姑娘嫁進壽王府里,身為父母親怎麼舍得?」
可不是嗎?歡兒的脾氣像頭倔驢子,世子爺又是個極盡刻薄的,踫面才多久工夫,兩人就要掐起架來,成親後天天處在一塊兒能不出事?比起肇澧,她更中意二皇子,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可事已如此,還能怎樣?華恩公主心里也愁著。
盧清華垂下眉睫,再抬眸時,眼底閃著淚光。「清華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可今日之事是王爺虧欠民婦的,還請王爺為清華、也為阿芳盡一份力氣。」
「賜婚豈是兒戲?聖旨已下,事無轉圜,身為父母也只能好生勸告她們,嫁出門後安分過日子罷了!」梁玉璋已經認命。
盧清華閉了閉眼楮。還是說不攏?行,山不轉路轉,動之以情無用,便嚇之以威。
「我不知道梁姑娘性情如何,但我生養的女兒怎樣還是有幾分明白的,讓她和二皇子好生過日子是甭想了,別給安平王府帶來禍事就是最好的結果,她那副小雞腸肚,人家待她好三分她便還上五分,若是人家對她不好……她也不是個輕省的,往後枕邊風一吹,若二皇子對王爺‘另眼看待’,也請王爺、公主多多擔待。
「只不過民婦千萬個想不通,為何皇上不將真正的嫡長女賜給二皇子?親上加親,不是再好不過的事,為何非要拆散壽王世子和阿芳,造就兩對怨偶?難不成是阿芳的身分更高,品性、才氣、智慧勝過梁姑娘甚多?」
盧清華迎視公主,看見她滿臉憤恨。知道了,女兒是自己生的好,梁雨歡是冠軍,阿芳是!行唄?「不盡然吧。既然不是,能是為什麼?皇帝何其英明,怎會下這種沒頭沒腦、亂七八糟的旨意?」她滿臉的百思不得其解。
梁玉璋和華恩公主心頭一緊,惡寒生起。
是啊,能是為什麼?好端端的不親上加親,卻鬧得三家姻緣兩家怨?嫡女配壽王世子、外室女卻配給皇子,倘若婚事成了,臣民百官背後會怎麼說話?
言官那枝筆連皇上都敢批,他們會不會倒因為果,認定安平王打了皇帝的顏面?肯定會,既然如此皇帝為何……
皇帝是再好面子不過的,絕不會下這種胡涂旨意,既然皇帝不胡涂,他背後的目的是什麼?
莊黨之事余波蕩漾,莊皇後病情加劇,太子被廢在即,朝堂上人人自危,就怕冠上的名頭,這樁賜婚會不會是……給他們這群權貴們一個提醒?
要是他膽敢遵從旨意,將兩個女兒往壽王府、二皇子府邸送,這算不算在擴張勢力?算不算藉著聯姻結成黨派?
梁玉璋想通了,皇上這是要安平王府擺出態度啊!
見狀,盧清華微微一笑,她很滿意自己的引導,至于這引導是正確是錯誤,就得看看皇帝的反應了,待反應證實自己所想,計劃便該展開。
棒天,梁玉璋上了奏折。
子芳生母盧氏與其弟鐘子靜尚且存活人世,基于人情義理,應讓子芳回歸鐘家;既身為鐘氏女,便是平民百姓,怎能嫁與皇家子弟?
安平王府嫡女梁雨歡性情驕縱且身患隱疾,不適合與壽王世子聯姻,但求皇帝撤消賜婚旨意。
御書房里,皇帝撫著青花瓷杯,細听暗衛奏事。
他低聲復述盧清華說服安平王的過程,越听,皇帝臉上笑意越增。這女人是訴之以情、說之以理,誘導、恐嚇,樣樣招術全出籠了呀!
她勾出安平王的驚恐,迫得他急上奏折,婉拒婚事。
可惜她猜錯方向,雖然折子展現了梁玉璋無心結黨、赤膽忠心,讓他非常滿意,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拐一名梁家姑娘當二皇子妃。
難怪盧清華能教出那樣有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原來母親就是這樣一號人物,有其母必有其女!
「小順子。」皇帝出聲,貼身內監急忙上前。
「奴才在。」
「你說,倘若朕下一道聖旨,讓婚事照舊,盧氏還有什麼方法阻止梁子芳嫁給肇衡?」
小順子看著皇帝滿臉的輕松愜意,也跟著笑兩聲,回答,「奴才哪里想得出來,盧氏的古怪可不輸她女兒。」
嘴上說著,心中卻暗道︰皇上這也真是折騰人,明明有意思成全梁子芳和世子爺,偏要玩上這一出。
「朕也想不出來,倒是有幾分期待。讓文大人進來,替朕擬旨!」
三天後,聖旨再下,賜婚之事聖意不變,梁子芳既已入嗣為梁家女,斷無改變之理,何況她是女子非男子,鐘家有鐘子靜傳承香火即可。
這道聖旨,讓盧清華和上官肇澧那不確定的五成確定了。
皇帝確實要從梁家拐走一個女兒,在二皇子出櫃消息滿天飛之前,至于那人是阿芳還是梁雨歡都無所謂,否則不會任由肇澧在外面不斷鬧騰,制造他與阿芳「山無陵、天地合」的風言風語。
盧清華本就不認為梁玉璋能起到什麼作用,幾個錯誤引導,引導出一紙拒婚奏折,其目的不過是為了確定自己所猜無誤。
至于真要改變情勢怎麼能仰仗男人?比起他們,女人更有用。
于是她再走了一趟安平王府,只不過,這回她密議的對象是華恩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