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開玩笑?」
嚴幀方听到把溫暖帶給冷謨的人、把熱情帶給不懂得幸福的人時,他以為她在影射自己,但听到後來又覺得……他眛緊眼楮,試圖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開玩笑?你這是在污蔑我的人生志向。」她嘟起嘴巴,正色道。
他還是盯著她,沒說話,臉上卻擺明不相信。
「好吧,你等等,我證明給你看。」
她找出手機,撥出號碼,不多久楚嫚嫚接起來,她打開擴音器,對著電話那頭說︰「嫚嫚,你記不記得我的人生志向是什麼?」
「誰不知道,你要當偉人咩,怎樣,有沒有開始濟弱扶傾,盡全力幫助窮困潦倒的人?」
「有,開始了,謝啦,下次再聯絡,拜!」她沒等楚嫚嫚抗議就把電話掛掉,然後搖搖手機,神色張揚的說︰「怎樣,我沒說謊吧。」他扯扯唇角,把她的手機接過來,在上面按入一組號碼、撥通,他的手機響起,他有了她的手機號碼。
「下次到台北的話,給我一通電話。」他說。
「你是大忙人耶,我怎麼敢去打擾你。」她痞痞笑道。
「再忙,和朋友喝杯咖啡的時間還有。」他也跟著她要痞。
他人生中遇見的每個人,對他或多或少都帶有某些目的,所以他有伙伴、有同學、有下屬……他與各種不同人聯結出關系,但那些關系里頭,沒有一個叫做「朋友」。
「好啊。」她回應得很熱情,現在他們是朋友與朋友,不是上司與員工,這七天的免費導游,值得!「等民宿整修好了,我送你三天兩夜招待券,就當是……回饋你的咖啡。」
「好,說定了。」他喜歡她的熱情,所以用熱情還熱情,他握住她的手,更緊。
「嗯,說定了!」她舉起交握的手,用力點頭,從現在開始,他是她的朋友,是除嬡嬡之外,第二個交心的死黨。
「那……我明天就回台北。」
「好,有空給我撥電話。」
「那……傅育康,你別靠他太近。」
「為什麼?」
「他很風流,交過各種膚色的女朋友,她們湊在一起,可以組成一個聯合國。」他居然在說人家壞話,唉,他的品性向下沉淪中。「哇塞,他這麼有行情?既然這樣,他為什麼還需要相親?」
「因為他家里的長輩對于血統、基因有嚴格要求。」這是笑話,他表現出難得而珍稀的幽默。
她也幽默回道︰「那我肯定也不符合要求吧。」
「為什麼?你對自己沒自信?」
「和自信沒關系,事實上,我有貧窮基因。」
他不知道幽默來、幽默去,就是某種形式的打屁,但他感覺這種交談方式很不錯,因此決定繼續。「貧窮不是一種固定的顯性基因,它可以就用幾樣名牌貨給掩蓋過去。」
「但本質是不會改變的,買狗都要調查它的祖宗十八代,我認為討厭聯合國的傅家長輩們,肯定會把我家祖宗從墳里刨出來做人身調查。」
「別人家的長輩我不知道,但是傅家伯父……確實會,有空去上一炷香,告訴你們家的祖宗嘴巴嚴一點。」
「為什麼要嚴一點,間就什麼答什麼,擔蕩蕩、光明磊落,咱們雖窮,卻窮出一身傲骨,別說傅家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傅育康咧……」他們一路說、一路走,沿著海岸線,落下一地細碎的欣喜歡愉。
這個晚上,他很開心、她很高興,回去的時候,他開著車,繞著墾丁不停往前行,他打開車窗,他不再介意魚千的腥臭味。迎著風,他只聞到她淡淡的發香,像那個坐在小綿羊後座的夜晚。
對于玩,他心底有新定義了沒?
有的。他想也許到死掉那天,讓他挑出人生最幸福的一段,他會選擇墾丁七日游。
棒天,他向LILY姐道再見。
結完住宿費用後,夏日葵送他到車子邊,她揮揮手,指著他腕間的琉璃珠說︰「尊貴的頭目先生,加油!」他點了下頭,發動車子,她沒追出來,只是遠遠地看著他的車子慢慢離開視線。而他,從後視鏡里,一次、兩次望著她逐漸模糊的身影。
他突然發現,她有很多黃色的T恤,陽光下,黃色的向日葵、黃色的阿葵……夏日葵並不知道,回台北之前,他刻意繞到海洋館,買下太陽淚珠,那個代表心里充滿不舍和懷念的太陽淚珠……
嚴幀方回到家時已經不早了,他打算在進公司之前先把這幾天的考察報告再整理一遍。
七天前,他對這個案子不感興趣,但七天後,一朵開得燦爛罐眼的向日葵,讓他對太陽的故鄉充滿興趣。
也許,在墾丁扒飯店是個不錯的計劃。
夏日葵說︰「我知道有很多地方,當地政府為了在地觀光,集合一些人、一些力量,幫助當地進行產業轉型,我在考慮,是不是買下鄰居伯伯那塊地,闢成休閑農場,養點魚、種點有機蔬菜水果,讓來渡假的客人們除了玩水,還能多一些不同的選擇。」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做吧,我投資,你把休閑農場做大。」
她偏著頭望他老半天後說︰「看來,你對「休閑」開始感興趣了。」
明明就是,他卻故意搖頭回答,「不,我還是對賺錢比較有興趣。」
她並沒有急著說服他,超級戰將不是當假的,她很清楚,想要說服人,除了言語行止,更重要的是對方的認同,如果他只是嘴巴上認同自己,卻打心里不屑,那麼任何的說服都只是笑話。
因此那天下午,她帶他去逛墾丁柄家公園。當他們走到一線天,她和他站在窄窄的岩壁洞穴里面,滿身大汗的他們迎來一陣親,頓時,暑氣全梢。
他們坐在外頭的椅子上,背對著背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東搭西聊、漫無目的,他沒有告訴她,但他打心底同意,自己對「休閑」已產生濃厚興趣。嚴幀方低頭,從口袋里掏出剛買的琉璃珠,分手不過短短幾個小時,他已經嘗到不舍與懷念,他想打個電話告訴她,但,告訴她什麼呢?
版訴她,我已經到家?還是問她,沒有我的海邊,還好嗎?
他苦笑,搖頭,電梯在這個時候打開,當!
他握緊琉璃珠,抬起頭,卻不經意望見一張帶著淚水的臉,沉重迅速漫入心間……他不動,她也不敢動,她深吸氣、向前一步,往前走,電梯門卻在這時自動關起,她急急追上前、大聲說道︰「幀方,我和兒子快被趕出去了!」
說不清楚,心里頭悶悶的是因為什麼,大概是……太累?
夏日葵送走嚴幀方後,回房間蒙起頭睡大覺,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陣強過一陣的敲門聲給吵醒的。
夏日葵推開棉被、滿臉痛苦與無奈地走下床,兩條腿在床腳下模素半天才找到拖鞋。她一把拉開房門,閉關好幾天的傅育康終于出現,他抱著電腦和設計圖,滿臉得意地望向她。
「設計圖畫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她露出笑臉說︰「好啊。」
她退開一步,讓他走進房間,傅育康展開設計圖,嘮嘮叨叨在她耳邊解說。眼看計劃一步步實現,她應該開心興奮才對,但她實在提不起精力,他的話,十句有七句會自動溜出耳朵外。
他打開電腦,把預覽的立體圖展示給她看,電腦里面的新房間讓人眼楮為之一亮,他很厲害,能夠把鬼屋弄成既獨特又有風格的超級民宿,難怪他在國外會頻頻得獎,把這種人擱在商學院,簡直是暴殄天物。
照理說,看到這麼美的未來風景,她應該大叫大笑,跳起來轉三圈,然後跑到隔壁拉玫瑰一起過來想象美好的「錢景」,問題是……她提不起勁,除了傻笑、除了一雙驚艷目光,她擠不出更多精力。
暗育康終于感5」不對,他停下解說,細細觀察她的眉眼五官,遲疑問︰「難道你不喜歡我的設計?」
「誰說,我喜歡得很,你打算什麼時候動工?」
「你「喜歡得很」的表情太古怪.」他模仿她的口氣,好半響後搖頭,還是不對。
「要我發誓嗎?好!我發誓,傅先生,你是天才、你是英才、你是天生的設計師,本民宿能夠聘請到你,是我們最大的榮幸。可以了嗎?」
「不可以。」他皺眉。
「不然你要怎樣?」她都沒發現,自己的口氣有多不耐煩。
「我要你驚聲尖叫!」他握緊兩個拳頭放在臉頰兩邊,笑得一臉很欠扁,他拉高嗓子嗲聲嗲氣,「我真是太幸運了,居然出門吃個東西都會撿到寶,康,你是我生命中的貴人,你是我的再造恩人,我愛你、我喜歡你、我敬重你,你是我目中最重要的男人。」最後,他尖叫一聲,蹦兩下腿、搖三下肩膀、送出四個飛吻,充分示範了正確的夸贊法。
夏日葵再也忍耐不住,笑了。「你在要什麼寶?無聊!」
「會笑了?那就好,你再這樣下去,我會誤以為你舍不得嚴幀方回台北。」他似笑非笑說。
「舍不得?我以後是要開民宿的,走一個客人就舍不得一回,那還有完沒完。」
「嚴幀方于你而言只是個客人?」
不,他不是,他是朋友!這話沒什麼不好說出口,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到了嘴邊,她就是無法說。
她沒好氣敷衍他,「不然呢?」
她的敷衍卻意外地換來他一張大笑臉,傅育康說︰「那就好,害我擔心好幾天。」
「擔心什麼?」
「你喜歡他,擔心我表白得太慢,擔心你被他搶走。」
「你在說哪一國鬼話?」她輕嗤一聲,撇過臉,走到化妝台邊,拿起發圈把長發束起來。
突地、她定住動作,因為她想起他說過,「你的頭發放下來很好看。」真的好看嗎?她看一眼鏡子,重新把頭發放下來,左看、右看,好像真的還不賴。那就放下來吧,他是個嚴謹的人,說出口的話肯定經過深思熟慮。
「……你說呢?可以嗎?」他走到她面前問。
夏日葵回神,錯愕地望著他的滿臉興奮。「對不起,你說什麼?」唉,他垂下眉毛、垮下雙肩,那麼重要的話啊……她沒听見……「你是真的沒听見,還是故意假裝沒听見?!」他燃起一股火氣。
「你的話很糟嗎?會把我惹火嗎?為什麼我要假裝沒听見?」三個連續問號,把他問得更火大了。她以為他是會輕易打退堂鼓的男人?惜!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勇往直前!
「我說,我很喜歡你,怕嚴幀方中途插隊把你槍走。夏日葵,听清楚沒,我喜歡你、我要追求你,在裝溝民宿的這段期間,請你好好觀察我,如果覺得我能夠通過你的標準,請允許我當你男朋友!」女人听到這種話,會有什麼反應?傅育康在心底暗自猜測。
她會滿臉震驚,捂著嘴巴問︰「為什麼這麼突然?你喜歡我哪里?」如果她這麼間,他就告訴她,「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喜歡你大口吃東西的模樣,喜歡你仁慈、善良、願意收留我,以前那些女人接近我,是因為我的口袋金光閃亮,而你不同。」幸好夏日葵的反應和他猜想的不一樣,她沒間他想象中的問題,而他也沒有回答自己預計的答案,否則她肯定會很無情地說︰「對不起,我收留你不是因為仁慈善良,而是因為我想利用你。」
這個時候,夏日葵心里想的是——
第一,嚴幀方不是中途插隊,他早已經在她心里很多年,她不確定過去六年,那份情愫有沒有在自己心底生根,但她確記這七天,那個小秧苗成長茁壯不。
第二,嚴幀方完全沒有插隊意圖,他只當她是朋友,一個教會他玩耍、培養他打屁能力的好朋友,一旦回到他熟悉的生活環境,「休閑」就;該被束之萵閣。
「我,講的話很好笑嗎?」傅育康被她笑得臉紅、腦子發漲。
「是很好笑啊,傅育康,你給我听清楚,我對加入聯合國不感興趣。」
「什麼意思?你有獨特的政治立場?」他雙手橫胸,由上往下俯視。
「據可靠消息,你很風流,交往過各種膚色的美女。」他細細一想,大叫,「嚴幀方居然毀謗我,我還以為他是正人君子。」
「是毀謗嗎?你確定。」
「我是交了一些外國女朋友,不過還沒有到達組織聯合國的標準。」他抓抓頭發,有點小腿。「有道理,你只在美國待八年,要湊齊一百九十幾個會員國是有點強人所難。」她還在嘲笑他。「可惡的嚴幀方,我就知道他喜歡你,他用暗步!」他氣急敗壞,又叫又跳。
他越叫,她就笑得越厲害,抱著枕頭問︰「說實話,你今年有沒有篩檢過?」
「篩檢什麼?」
「愛滋病。」
「夏日葵,你可以再更過分一點。」
「你生氣,是因為我說對了?」
我生氣是因為你把我瞧低,我沒病,我很注重安全性行為。」
「不對,你明明有病。」
「對,我有病,是王子病,你有建議的醫生嗎?」
「有,名醫在國防部,你應該去當兵,軍營里面專治這種病。」她一面說一面笑,笑彎了腰,用大笑特笑掩飾心中的悶悶不樂,她想,不管心悶的原因是什麼,都會好起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