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層層厚厚的黑雲包裹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濕意,想突擊而出的雷霆怎麼也穿刺不過這層厚重的黑雲,雄渾的雷吼到最後僅剩英雄氣短的悶作聲。
直到第一聲雷響,才讓坐在電腦前的夏依回過神。
幾點了?夏依伸伸懶腰,眼楮瞄向電腦螢幕的右下方。
七點整,難怪她的肚子在抗議了。乖,別再咕嚕叫了!等我把這張報表印出來,就把你喂得飽飽的。她伸出手,安撫地模著已餓得扁扁、大聲喊餓的肚子。
由于經理的秘書突然閃電結婚,上頭又遲遲沒有派新的秘書下來,青黃不接的階段,誰也不肯多事去做這些白工,正好她這個倒媚鬼某天上班遲到了五分鐘,等到了公司,她已被一堆麻木不仁的同事推入火坑,連抗議的機會也沒有。可惡!害她每天不能準時回家做手工,貼補一些家用。
這群魔鬼同事,明知道她一個人住在台北花費很凶又孤苦無依,還這樣算計單純又可憐的她,害她得硬著頭皮暫代秘書的工作、一人身兼二職,如果公司多少有點津貼補助,她還能勉強含著眼淚接受,但她做了大半個月的地下秘書,除了挨經理的罵有份,連束鮮花慰問都沒有,活像她欠公司的,可惡!夏依雖忙著自憐,但雙手在鍵盤上移動的速度不減,噠噠噠……螢幕上出現的數字快如連珠炮,和她口里吐出的埋怨比賽著速度,夏依很苦命的明白一個道理,埋怨歸埋怨,該做的她一樣都逃不過。
七點半整,印表機印出了月報表,宣告她的下班時間終于來到,夏依撕下報表放入要呈給經理的卷宗後,準備走人了。
她拉開了最底層的抽屜,正要取出包包回家,卻看到包包上頭躺著一台小風扇。
「這是什麼?」她什麼時候買了這種「不經濟」的東西?夏依皺了皺眉,舉凡華而不實、無法達到真正功效的物品,一向不入她的法眼,無法進入她的勢力範圍,這台小風扇究竟是如何偷渡到她的抽屜里?
她扳開了電源,掌上型的電動小風扇立即嗡嗡作響,三片人小志氣高的藍色小扇面齊心協力、心手相連的吹來了對她咆哮抗議的風,抗議她的輕蔑,咆哮她的無視。
「怎麼,不服嗎?」一說完,夏依又開又關、又關又開,擺明了是在整人。整人?她的腦中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的超級損友穆美,是她放進去的,說什麼買一送一,硬塞給她,真是的,要買就買大一點的電風扇嘛,這個小家伙給貓吹涼還差不多!
口里雖在叨念,但夏依的唇角卻彎成一道美麗的弧線,像雨後的彩虹。她將小風扇朝向桌上的小盆栽,一片片綠油油的葉面被吹得忽上忽下,像是對著她不停的比手劃腳。「怎麼,連你們也在數落我啊!」輕拍了下葉面,油亮亮的葉子馬上俯首認錯。
「這才乖。」關上電源,她將小風扇放進包包里。最近天氣愈來愈熱了,公司有空調,小風扇無用武之地,干脆拿回家吹,還可以省一點電力。
等到夏依終于離開辦公室,拿著包包站在電梯口時,已經八點半了。
顯示樓層的燈從四十三樓往下跳動,在三十七樓停頓了下,才又朝著二十一樓逼近。誰從三十七樓搭電梯下來?夏依挑起了眉。
「當」一聲,電梯門開了。
夏依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到里頭的人身上,看來她今日眼福不淺,里頭的男人有型有款,百分百帥哥一枚,不過面生得緊,她從未見過。
「你到底要不要進來?」男子掃了她一眼,不耐地問道。
「當然。」夏依走進電梯,背地里扮了個鬼臉。可惜,這麼個好模樣,卻讓壞脾氣給糟蹋了。
男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幾樓?」
站在左後方的夏依瞄了眼電梯鍵。「一樣。」好冷哦,幸好她的皮很厚,才沒有被他渾身幅射而出的冰刀給刺傷。
兩人各踞一方,明亮的燈光映著四周的鏡面,將兩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既親近又陌生,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但臉龐上的淡漠卻又將距離拉得格外遙遠。
佔據在後方的夏依偷偷地打量著前方那抹高大的背影。三十七樓是人事室,難不成這男子是來謀職的?瞧他一臉冷樣,想必是前途不亮!唉,難道沒有人教他找工作時必須面帶笑容嗎?夏依惡作劇地思忖,嘴角彎起一道笑孤。電梯快速地向下,十八、十七、十六……此時明亮的燈光突然晃了下,是錯覺嗎?夏依覺得電梯似乎也頓了下,隱約中,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就在這當兒,電梯內明亮的光線倏地被黑暗取代,但只一瞬間,又迅速恢復光明,是停電嗎?幸好公司有備用電力,正當夏依慶幸之余,「軋」一聲,電梯突然劇烈的晃動,夏依驚叫一聲,本能的蹲了下來。
電梯晃了幾下後就停了,懸在不知道幾樓和幾樓的中間;蹲在角落的夏依還是動也不敢動,過了幾分鐘,確定電梯不再晃動後,驚魂未定的她才慢慢地張開眼。
真真嚇死她了!她短短的一生都還未回溯完畢,幸好電梯就停了,她可不願搭乘這座免費電梯直達地府參觀。
幸而電梯內的燈還是亮的,多少給了她一些真實的存在感;再瞧瞧另一名受困者,還是直挺挺地站著,他該不會是被嚇呆了吧?否則怎麼毫無動靜?
偷偷瞄一眼他身旁的鏡面,反射出來的是一張鐵青的側臉。「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希望不會傷到他的男性尊嚴。
男子理也不理她,手不停地按著電梯內的緊急呼叫鈴,但除了一陣刺耳的軋軋聲外,得不到任何回應。
隱隱約約的幾句低咒流進了她的耳內,夏依決定寬容的裝作沒听見,聰明人都知道千萬別惹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獅子,更逞論她還和這只獅子關在同一個籠子里。
三十分鐘過去了,蹲坐在地上的夏依決定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酸麻的筋骨,卻不經意的瞥見鏡子內的自己,雙頰潮紅、額上布著一層細微的汗水,像一口氣跑了百米的選手一樣,大顆汗、小顆汗比賽著滾下的速度。
空氣好悶,熱氣又散不去,她擦去臉上的汗水後,黑眼盯著他異常高大的背影,他不熱嗎?怎麼可能連汗都不擦一下?夏依不滿的眯起眼,身體傾向前,正想觀察他有無破綻之時——
他忽然一個動作月兌去了身上的西裝外套,嚇得她倒退好大一步,手上的包包差點掉了下去。
驚魂甫定後,夏依定楮一看,要不是怕被修理,她早就放聲大笑了,原來——
有人的身體已經在作水災了!他哪是不熱,簡直是熱得一塌糊涂,白色襯衫整件濕黏在身上,將背部的線條突顯得一清二楚。噢,這可憐的孩子不知隱忍了多久,被汗水淹沒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她像只得意的貓兒,掩起嘴偷偷地笑著。
這一笑,讓她通體舒暢,連熱氣也散去不少,口里只差沒哼出小曲兒來助興一番。
那男人似乎察覺到她不尋常的興致,霍地轉過身,濃眉緊擰,不善地看著她。
夏依來不及收回笑容,尷尬地與他對望,彎成弧線的嘴角慢慢下垂,變為一直線。「你看起來好像很熱。」她訥訥地說道,除了他眼中的不悅,她沒忽略那絲迅速閃過的懊惱。這男人的自尊心顯然容不下一丁點的傷害,脆弱得像一層薄冰;唉,她在心里又對他同情了三分。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男人眯起眼,唇角斜斜上扯,雙手撐在她兩頰旁,將她囚禁在他的雙臂間。
夏依被他的動作駭住,背脊整個緊靠著電梯的壁面。他是不是熱昏頭了?這冷酷不理人的冰塊男怎麼一下子突然融化,還露出了變態的真面目?「很……熱,你不要靠那麼近!」她伸出手想要推開他,可才踫到他汗濕的白襯衫,臉莫名地一紅,手倏地縮回。
然而他似乎偏偏要和她作對,俊俊的臉龐一逕兒地俯向她。退無可退的夏依屏住呼吸,臉蛋脹紅,黑眼因驚嚇而瞠得又圓又大。他干麼?她只听過「酒會亂性」,沒听過「熱會亂性」,他可千萬不要借機亂亂來!
「的確很熱。」
就在夏依幾乎室息時,他忽然松開對她的箝制,雙手梳過汗濕的黑發,甩開那逼人發瘋的熱氣。
她呆了!她像個從沒看過男人的花痴一樣,緊盯著他,直到他惡意地甩著黑發、汗水滴上了她的頰旁時,她才又羞又憤地回過神。
可惡!夏依憤憤地擦丟臉上的汗漬。她又不是未滿二十的小女孩,怎麼被他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搞得小鹿亂撞?
「小妹妹,記住以後不要隨便嘲笑陌生人。」
「陌生人」扯開了笑,露出森白的牙,不似剛開始時是冷冰冰的僵尸,現在倒像十足變態的狼人。
他故意的!意識到自己被徹底耍弄一番的夏依,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她眯起眼,由下往上不滿地瞪著他。「這位大叔,我記住了,下回我看見您這個會欺負小孩的陌生人時,絕對會早早避開,以免又刺激到您僅存不多的男性尊嚴。」冷哼一聲,夏依別過頭,頓覺快意至極,郁積在胸口間的悶氣全讓這聲「哼」給化了開,無比的驕傲在心中飄散。
她的反應顯然讓男子愕然,凝視著她像驕傲的孔雀般仰得高高的側臉,他狹長的黑眼不知何時注滿了笑意。
二人又恢復到之前的無語對峙,夏依聊勝于無的用手背扇著風,無意間瞧見了包包里粉藍色的小風扇,眼中頓時散發出瑩瑩亮光。
她迫不及待地取出電動小風扇,迅速地打開開關,小小的葉片送來了陣陣涼風,她將臉湊向風口,迎面而來的涼風霎時將糾纏不清的熱氣吹得消失無蹤。
因為這台小風扇,封閉的空間里,空氣開始了不尋常的流動。這廂夏依炫耀又驕傲的迎著風;那廂可憐的熱汗男兒,則繼續忍受著焚身的熱氣。對這極度不平等的待遇,夏依發誓她看見那男人的肩膀忿忿地動了下,她的嘴角也跟著扯了下,風水輪流轉啊!
「好涼啊……」她故意的,以回報他先前的捉弄。
男子偏過頭,好整以暇地望著她。「有多涼?」
「這、麼、涼……」她環住肩,身體還故意裝冷、發抖了下。
「你的小風扇看起來很實用。」
注意到他的視線正「貪婪」地落在自己手上的小風扇上,夏依眼底閃了閃,精明的小腦袋瓜迅速盤算,逞一時之快又不能讓她變有錢,但如果她能忍耐個一時半刻,化熱汗為力量的話——
「這位‘陌生’的大叔,不知有沒有興趣談件買賣?」她涎著臉,一副奸商的模樣。
「什麼買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嘿嘿嘿,一樁各取所需的買賣。」她干笑三聲。可惡!她寧願他面無表情,冰得像具僵尸,也不要見他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樣。「我願意把這台小風扇出讓給你。」她比了比手上的小風扇。
「你不怕熱?」男子挑高了眉,墨黑的眼閃著星光。
「這點小熱,我還禁得住。」言下之意,是指對面的他快熱掛了。
「你出價多少?」
沒想到他一口答應,夏依愣了下,隨即喜出望外。「五百。」怕他還價,夏依馬上接著說︰「不要嫌貴,你先听我說,原因有二。第一,這里只有一台風扇,所以它是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第二,這台小風扇陪伴我度過了無數個寒暑,要割舍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一點小錢就——」
「成交。」夏依的語音消失在他掏出錢的剎那,她將風扇丟給他、飛快的奪過他手上的錢後,轉身背對他,仔仔細細、妥妥當當地將錢收進錢包里,十足十的守財奴一個。
「真是涼快!」風扇易主,新主人春風滿面的贊嘆道。
小人!吧麼故意喊得那麼大聲,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你很涼啊?夏依不滿的低聲咕噥,完全忘了剛才是她先挑釁對方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靜悄悄的空間內,只有小風扇的馬達規律的運轉聲,像在催眠一樣,夏依掩著嘴,疲累的打了個呵欠,眼神迷蒙,好幾次都很沒志氣的靠近他,試圖分一點「風頭」吹吹,她完全沒注意到,其實那男子早將手上的小風扇微側、讓兩個人「資源共享」了。
瞄了眼手腕上的表,時針不偏不倚地指在十點半的位置上,看來他們兩個已經被困了兩個小時,她的肚子早已餓過頭,連叫也不想再叫一聲,看樣子是不想理會她這個狠心的主人了。
「里面有人嗎?」
外頭突來的一陣拍打,讓原本垂頭喪氣、又困又餓的夏依抬起了頭,恍惚間真以為是作夢。
「快開門!」男子反拍電梯門。
終于有人發現他們受困了,夏依立刻收拾好頹喪的情緒,開始盤算待會兒出去後要如何慰勞自己的五髒廟一番。啊……夏依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算了,還是回家倒頭就睡實在些。
「里面的人後退,我們要弄開這扇電梯門了!」外頭的人大喊。
等到兩人月兌困後,已經是十分鐘後了。
夏依首先走出電梯,重見天日,向工作人員道謝後,拖著又累又餓的身軀走出大樓。
路面濕濕的,顯然在他們被困的同時,外頭下了一場雨,不遠處隱約可以听見警笛呼嘯而過的刺耳聲,似乎還在宣告這場停電加地震所造成的麻煩還沒結束。
「要不要我載你一程?」身畔響起的男性嗓音讓她差點跌倒,她停住了腳步,疑惑地望著他。
男子笑容可掬,指了指停在路旁的車子。
夏依懷疑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听錯了嗎?她乘機哄抬物價,他不但被拐得心甘情願還要載她回家,他看起來不笨啊,難道是被熱壞了頭不成?
「我媽媽說不可以搭陌生人的車。」說完,她繼續向前走。
「要收費的。」似乎料到她會拒絕,男子馬上補了一句。
一听到要收費,夏依的眼楮馬上瞪得老大。她就說嘛,天下沒有白搭的便車,害她還為自己的行為小小的仔悔了下。
「不必了,趁火打劫的道行,你還差我很遠。」跩跩的說完,夏依這次頭也不回的走了。
男子站在原地,雙手環著胸,清俊的臉上溢滿縱容的笑意,跟隨著她背影的眼神,有著一抹不易發覺的溫柔,人漸漸走遠了,他抹了把臉,再睜開眼時,人已不見。
不知為什麼,當他看到她孤單的走在路上時,車子很理所當然的停了下來,就那一股沖動想逗她,想看她張牙舞爪的反應。
回到車上,低頭瞧見放在隔座的小風扇,他扭開了電源,小小的扇面馬上轟轟轟的作響,小小的風,但戰斗力卻十足,就像她一樣。
發動了車子,他的嘴角劃過一道笑痕,這個夜,一陣小小的風悄悄地吹進了一個男人的生命中……***
「鈴!」
一只手迅速的按掉震耳欲聾的鬧鐘,四周又恢復了本該屆于清晨的寧靜。
蜷曲成蝦狀的人埋在暖被里,執行拍打任務的右手清醒了,但眼皮和神經仍耍賴的不肯醒來。
五分鐘,再睡五分鐘就好……夏依心里頭那只困蟲不停的哀求,理智和感官開始相互攻擊,醒來!繼續睡;醒來!繼續睡!
五分鐘後,夏依半睜開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她脆弱的睡眠被規律的生理時鐘擊潰,只好乖乖地下床梳洗,準備上班。
她才下床走了幾步,小腿肌、大腿肌的酸痛讓她皺起了眉,臉還沒洗,但睡意真的全消了。
怎麼回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不信地再走了幾步,臉蛋上登時出現五條黑線,每走一步,那股酸麻便沿著神經向她大聲抗議。
是因為昨夜「罰站」太久了,又加上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嗎?夏依欲哭無淚,她對不起相依為命的雙腿,早知道就干脆一坐在地上,管他什麼淑女的矜持,反正自己的丑樣只有一個陌生人看見。
直到坐上了捷運,夏依還是懊惱不已,不能怪她念念有詞,因為她每走一步,雙腿就會顫抖,動作遲緩得像個顫巍巍的阿婆。
偏偏下了捷運後還得經過一座長長的天橋才能到達公司,望著一階階的石階,她的心就先寒了一半,突然覺得自己像只撲火的飛蛾,沒有退後的余地,只能苦命的迎向前。
等到她淌著汗,一步一腳印的走進了公司大門,八點四十分,遲到!
夏依無奈地進了辦公室,突然響起一陣鼓掌聲和鼓噪聲讓她愕了下,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瞠大的雙眼迎上一束超級豪華大鮮花,但令她驚訝的不是花,而是拿著花束的人,兩人的視線相交——
是他!昨夜那名冤大頭,他怎會出現在這里,手上還捧著一束鮮花?這個情況實在過于曖昧,教她很難不往「那個」方向去聯想——
隱約中,她仿佛看到他的眸子閃了下,強烈的電波擊向她,她趕緊掉開眼,改盯向他手上嬌艷欲滴的鮮花。這麼一大束花一定值不少錢!如果能折合成現金的話,她會更欣然接受。
「夏小姐,請你讓開一下好嗎?」經理隱忍著某種情緒的聲音傳進夏依耳內。
她望向經理,不明白為什麼經理額際的青筋在暴跳,還有其他同事為何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夏小姐,請你讓開一下好嗎?」經理好像在強忍著什麼,聲音繃得緊緊的。
「可是,他——」她抬了抬眼,瞄向那男子。他為什麼還不趕快將手上的花送給她,讓她好閃人?
「什麼他?沒禮貌!他是公司今天剛上任的杜蘊棠副總,你快向杜副總道歉!」說到最後,經理的聲音已拔尖,顯然是快氣瘋了。
奧……夏依眨眨眼,忽然覺得一排黑鴉鴉的烏鴉飛過頭際,臉上登時貼上三條黑線,她恨不得自己馬上消失在地球表面。
「對不起,副總,我太沒禮貌了。」她不情不願地道了個歉,將紅青相間的臉龐埋了起來,她這個糊涂鬼,竟然忘了今天有位副總走馬上任。
難怪,難怪他一副看戲的模樣,說不定他早忘了她,她竟還以為人家要送花給她,實在是丟臉丟到公司來了。
「嗯。」杜蘊棠睨了夏依一眼後,不置一詞地走出辦公室,表面上清清冷冷、十足十的主管架式,但緩緩滑過黑瞳深處的幽光卻透著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特殊涵義。
站在一旁的經理狠狠地瞪過夏依之後,趕緊追了出去。「杜副總,實在很抱歉……」
「夏依,你搞什麼?」穆美抓住她的肩,不停的搖晃。「杜副總是很帥沒錯,但你的反應也太過火了吧!簡直像個花痴,三魂六魄全被勾走了一樣!」一向口無遮攔的穆美,劈頭就是一陣亂罵。
夏依苦下了臉,這叫她從何開口,難道要說她自作多情,以為人家對她有意嗎?這種難堪事,不提也罷。
「我認識的夏依不是這樣子的人!」見夏依不語,穆美誤以為她默認了,她掩著臉,一副泫然欲泣、不敢置信的神情。
被搖得頭昏眼花的夏依沒好氣的捶了她一記。「你演連續劇啊?」
「抱歉,各位請回座,這里沒有戲可看了。」雖然尷尬,但夏依還是開口了,這總比讓十幾雙眼楮同時盯著要好得多了。
「走吧。」深知穆美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夏依認命的先走向化妝室,準備接受盤問。
「說吧!」果不其然,兩人才走進化妝室,穆美就迫不及待開口了。
「昨夜下班時,電梯故障,正好困住了我和他,所以我剛剛看到他時,才會又呆又愣的像個‘花痴’一樣的瞧著他,交代完畢,OVER。」她的清譽也因為這件事而OVER了。
「就這樣?」穆美眯起了眼,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夏依敷衍的點頭,借著洗手的動作躲開她的目光。「我說的是事實。」只不過漏了賣電風扇那一小段而已,她在心里頭加注。
「你們在電梯里,什麼事都沒發生?」穆美狐疑地盯著鏡子里的她。
「有,兩個人都快熱死了,這答案你滿不滿意?」她沒好氣地抬起頭,在鏡中和穆美對望,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噢,好可惜哦,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穆美扼腕,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了,笨夏依竟不懂得把握這個飛上枝頭作鳳凰的機會。
「機會是為有實力的人準備的。」她只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連看著他,都得抬頭仰望,太累人了。
「不要妄自菲薄,況且這一次你給了他這麼深的印象,他不記得你都難。」
「你是指‘花痴’的印象嗎?」夏依擦干了手,將紙巾丟進垃圾桶,她只希望他對她的印象就像這張擦過的紙巾一樣,隨手就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