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暮庭升上大四那年,有天在放學回家路上,一個穿西裝、年約三十多歲的男人擋下他,告知蔣正國先生想見他,而他是蔣先生的特助。他根本不認識誰是蔣正國,不過當那個特助說出蔣正國是蔣亞君的父親時,他愣了下,因為蔣亞君是他母親。
對方還拿出了母親的照片給他看,那是母親很年輕的時候拍的,但他認得出來那是他母親沒錯。
他一直以為母親是個孤兒,也不曾听母親提起娘家的事,然後他才知道原來外公竟是世界知名大藥廠的總裁,是超級有錢人,不過都已二十多年沒有往來,突然找他必定沒好事,因此他拒絕去美國和外公見面,也覺得沒有專程去相認的必要,因為他母親已經死了。
半年後,特助又再找上他,告知他外公來到台灣,對方派了車圍在校門口,令他不得不去見外公一面,見了面後,外公開口要他去美國,因為外公將他列入公司未來接班人之一,又說如果他表現好,有機會接管外公的公司。
那瞬間,他大概能猜到母親為何要從美國跑來台灣了,肯定是因為老頭太過專制的緣故,不顧他的意願就將他列為接班人之一,他一點也不領情,因為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台灣,待在若瑩身邊。
盡避他的想法是如此,但世事變化讓人難以預料,因為之後,師傅生病了,得了癌癥,師傅過世後,依照習俗,若瑩在百日內結婚了,婚禮一切從簡不鋪張,也沒有對外發送喜帖。然後他外公又再度找上他……邵暮庭嘆了口氣。外公精心的栽培他,他把命賣給外公也無所謂,不過要他跟郭佳倪結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更何況,他的妻子只會是齊若瑩。
現在的若瑩跟過去他所熟悉的那個率真可愛的女孩沒兩樣,他知道她對于他們兩人已經結婚的事曾感到疑惑,但是她心地很善良,不會懷疑別人說的話,因此很快就相信他說的話了。
她這麼沒有防心也好,他希望她在他身邊的每一天都是無憂無慮的。
邵暮庭下班回家時,發現齊若瑩已經煮好晚餐了。
齊若瑩見他一臉驚訝的樣子,不禁問︰「難不成我們結婚之後,我從來都沒有做過飯給你吃?」
「不是那樣,你有時也會下廚。」
「老實說,發現自己會做菜時我也嚇了一跳,因為我記得我以前很討厭下廚的,爸爸也不勉強我一定要學會做菜,真不知我是怎麼會做菜的。」
「師傅生病後,你為了讓師傅吃得健康,特別去學做菜了。」那個時候他在當兵,不常吃到她親手做的料理。
他已經許久沒有吃到她親手煮的東西,此刻的她穿著圍裙,綁起馬尾,一副小妻子的甜美模樣,煮好了晚餐等他下班回家,讓他心情感慨萬分,多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家庭生活,下班回來,心愛的妻子在家里等他,很簡單也很平凡,可是卻讓他渴望許久,沒想到會有成真的一天。
邵暮庭看著桌上的飯菜,「謝謝你。」
「干麼跟我這麼客氣,我是你的老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事不是嗎?不過你先別說謝謝,也許沒有很好吃。」雖然她自己嘗過味道是還不錯,但不確定是否符合他喜歡的口味。
「只要是你做的菜,我都喜歡吃,我會把它們全吃光的。」雖然對他這個老公還是有點陌生,但是听到他這麼說,齊若瑩心里是有點開心的,她現在才曉得,他不只對她很好,嘴也很甜。
之後,兩人坐下來吃晚餐,邊吃邊聊天。
當邵暮庭听到齊若瑩開店的事,他怔了下,又听到朱女乃女乃早上來串門子,他微微地握緊筷子,因為朱女乃女乃是個話多的者人家。只是,若朱女乃女乃跟若瑩說了什麼的話,她應該不會這麼平靜才對。
其實決定搬回這里住,他就想過也許會有熟人見到若瑩,跟她說了以前的事,盡避這里的變化不小,許多熟識的街坊鄰居已經不住在這里,但總會遇到認識的,可他又不能把她關在家里,畢竟她是那麼渴望想要記起以前的事。
再說,回家後,她的氣色比在醫院時好太多了,臉上多了點紅潤,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臉上不時會露出微笑,這個樣子才是他所熟悉的齊若瑩,美麗開朗又率真。
他喜歡見到她此刻的模樣,因此只能見招拆招了,就看者天爺願意給他們多少的幸福時光。
不過,朱女乃女乃什麼都沒有跟若瑩說嗎?
齊若瑩吃了口飯,想到了一件事。「暮庭,我跟你說,我覺得朱女乃女乃她好像有點老人痴呆癥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她先是說我出嫁了,語氣听起來好像我嫁到別處,而且還說我嫁入豪門當少女乃女乃,但我明明就是跟你結婚的,我猜朱女乃女乃大概是年紀大了,把我和其他人給搞錯了。」齊若瑩將跟朱女乃女乃之間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轉述。「後來我沒有再跟朱女乃女乃辯了,她老人家說什麼是什麼,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邵暮庭心里松了口氣。「不能怪朱女乃女乃不知道我們結婚的事,因為我們是在師傅過世後的百日內結婚,很低調,沒有對外公開,不過也許她老人家從哪里听說了你已經結婚的事,只是不知道你嫁的人是我。」
「原來如此,跟我想的一樣,我也想說她老人家最愛到處去串門子了,有可能把我的事跟誰家女兒的事給搞混了,好了,菜快涼了,我們吃飯吧。」吃完晚餐後,邵暮庭陪著她一起在廚房清洗碗筷,原本就不大的廚房,因為多了個高大的男人,像是又小了許多。
「我都說了你不用幫我。」
「設關系,我不希望你太累。」邵暮庭將她洗好的碗筷用干淨抹布擦干,然後放回架子上。
齊若瑩看著他,發現他的惻臉挺好看的,沉穩又成熟。
「怎麼了,又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嗎?」邵暮庭發現她一直看著自己。
「沒事,我只是覺得你很溫柔,應該說溫柔得不得了。」
「你不喜歡溫柔的男人嗎?」他問。
「怎麼會,沒有人會討厭溫柔的男人。」她剛剛還差點被他給迷住了呢。
「雖然我忘了自己曾經跟你結婚的事,可是在我看來,能嫁給你這麼溫柔的好男人,我想應該有不少女人很羨慕而且嫉妒我吧。」她笑雲。
邵暮庭看著甜笑的齊若瑩,霎時思緒有些飄遠,想起自己差點失去她,他忍不住伸手模著她的臉,指尖傳來她的體溫,證明她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
他突然模她的臉,黑眸直視著她,齊若瑩驀地感到心跳加快。她不曾如此和男人這麼親密過,十八歲的她,可是連初吻都沒有過呢!所以她當然會緊張,緊張他是不是想吻她……邵暮庭也看見了她臉上的那抹慌色。「你看起來很緊張,怎麼,不喜歡我的踫觸嗎?」可是從很久以前,他就想這麼踫觸她,特別是現在她就在他身邊,他不知道有多想用盡全身的愛來愛她,讓她永遠都不再感到痛苦。
「不是的,只是……」齊若瑩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我老實跟你說好了,其實我現在心跳超快的。」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你模我的關系。」她帶點害羞的直率說著。「雖然我們是夫妻,但我忘了我們曾經在一起的事,可能如你說的,我們曾經很親密,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當然會緊張嘛。」
「那麼要幫你復習一下嗎?」他的手指輕觸著她微顫的紅唇。打從說謊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決定不再隱藏自己對她的心意,他想讓她知道,從今以後,他不只會對她很溫柔,也會很愛她。
「復習?」齊若瑩想問是要怎麼復習,突見一張俊顏俯下。他真的要吻她?她緊張的閉上眼楮。
當四唇相貼,齊若瑩覺得這個吻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很溫柔也很溫暖,因此盡避她很緊張,也不覺得討厭。
邵暮庭一直觀察著她的反應,知道自己並沒有被拒絕,他內心欣喜不已,悄悄將舌尖輕探入她的小嘴里,沒有被推開,于是他更深入的熱吻她。
齊若瑩腦中一片空白,踫觸到男人溫熱的舌尖,教她有點不知所措,但另一方面又讓她感到有點新鮮和興奮,原來接吻是這樣的感覺,溫溫熱熱的,有點黏膩和甜蜜。她記得高中時,有時會听到班上女生談起和男友接吻的事,說那是件愉快的事,好像是耶。
她的唇比邵暮庭想象的還要更柔軟,滋味也更甜美,他知道現在的齊若壁,思想及行為模式仍停留在十八歲,也許他不該如此欺負一個「小女生」,但是他停不下來,因為渴望太久了。熱情的一吻結束後,兩人的氣息都有些微喘,邵暮庭還親密的吹去了她唇上的濡沬,再度讓齊若瑩羞紅了臉。
她連忙低下頭,害羞的用小手輕擦了下唇瓣。
「你有什麼感覺?」剛剛他似乎吻得過火了,他不希望被她討厭了。
齊若瑩以為他是要問是否有想起些什麼,因此她有些抱歉地搖搖頭,「雖然你說要幫我復習,不過我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
「是嗎?」看樣子他沒有被討厭。
「沒關系,以後我會常常幫你復習。」常常復習?意思是他以後會常常像這樣吻她?
齊若瑩臉上紅暈更深了,而邵暮庭將她嬌羞的模樣全看在眼里,他大手一伸,將她抱進懷中。
「暮庭?」
「什麼都想不起來沒有關系,只要知道我很愛你就夠了。」邵暮庭說著。
被緊緊抱著的齊若瑩听到他真摯的告白,微微一笑。其實就算他沒有說出來,她也知道他很喜歡她,因為他對她很好,連她忘記他這個老公的事他都沒有生氣,依舊細心呵護的陪在她身邊。
不過听到他說很愛她,還真是讓她有些得意呢!
和他相處的這陣子,對他的感覺從陌生到熟識,漸漸習慣了他在她的身邊,而剛剛的熱吻,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完全接受他們兩人是夫妻的事?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喜歡目前和他的相處模式,除了失憶讓她有些煩惱外,這樣的小夫妻生活方式其實挺好的,就算她永遠都想不起失去的記憶也不需要害怕了,因為她身邊有個很愛她的老公。
晚上,準備就寢的齊若瑩,看著書櫃上擺放著許多本日記,從國一開始,她就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她看著一整排的日記,然後抽出最後一本,這是她高三那年寫的,她對這個遺有記憶,不過,後面沒有了嗎?難道她上了大學之後就沒有寫日記了?她應該是會繼續寫才對呀,還是當時搬到外面居住,也一起搬過去了?
她之前問過暮庭,要不要到租屋的公寓把她的東西搬回來,但他說她帶過去的私人東西不多,只有衣物而已,已經全搬回來了,而公寓也退租了。
如果她的東西都已經搬回來了,卻沒有日記,那就表示她真的沒有繼續寫日記了吧?她還記得大一發生車禍的那天,她是下課順道要去書店買日記本的,會不會是發生車禍之後,她便不寫日記了?
看來有空她得問一下暮庭這件事。
齊若瑩將日記本放回書櫃上,又抽了另一本日記出來,這是她高一那年寫的,她打開日記,第一篇是高中的開學日,她也是在這天認識好友蔡莉琪,兩人坐在隔壁,從此成為麻吉了。齊若瑩翻著日記,某一篇的時間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是在元旦前一天。
今天早上第二節下課的時候,我和莉琪前往合作社,中途莉琪沒有跟上,這才發現她不知道望著什麼出神,我跟著一看,原來莉琪是在看一個長得很帥的學長,簡直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貴氣王子,我都不知道學校里有長得這麼好看的學長,完全可用漂亮來形容了,感覺學長身邊整個好閃亮喔,問了莉琪,才知道原來他是三年級的學長,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名字叫做莫可晉……
忽地一陣刺痛的暈眩感襲來,齊若瑩忽然很不舒服,不得不停止看日記。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突然覺得不舒服呢?
她還記得這位莫可晉學長長得很帥,是全校女生的偶像,身邊永遠有一群美女同學圍繞,在學長畢業時,她跟莉琪還有獻花,也說了以後要考上學長念的大學,繼續當他的學妹,之後太多女同學獻花了,她和莉琪被擠到後面去,畢竟學長從以前就很受女生歡迎……齊若瑩再度感到不舒服。這次不是頭痛,而是胸口隱隱作痛,是車禍的後遺癥嗎?可是醫生沒有說過後遺癥包括胸口會疼痛呀。
此時的她,胸口感到巨大的壓迫,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不得不先將日記闔上,放回書櫃,趕緊躺在床上休息。
她是怎麼了,就算在醫院,她也不曾感到胸口發痛,是因為剛剛看了日記嗎?可是日記上寫的都是高一發生的事,並沒有什麼,為何她會突然胸口疼痛?
她大大的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緩和一下胸口的悶痛,她閉上眼楮,想著自己剛剛看了什麼,好友莉琪的事,還有萬人迷的莫可晉學長,從以前就很有女人緣,而且听說身邊的女友從未間斷……「不要!」齊若瑩張開眼楮,她不解自己為何會突然喊出「不要」這兩個字來。她不要什麼?她隱約覺得胸口十分疼痛,她的心很痛苦,但是她到底為什麼會痛苦?像溺水似的,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
是因為她太想要想起以前的事,所以才會這樣嗎?
齊若瑩再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口長氣,感覺好多了。
雖然她很想找回過去八年的記憶,不過只是看了高中的日記就讓她這麼很不舒服,也許她得如醫生說的那樣,好好的放松心情才對,什麼都不要多想。
要跟暮庭說這事嗎?
還是先不要好了,說了只會讓他為她擔心罷了,反正她現在已經好多了,應該不要緊了。
她閉上眼楮,決定暫時什麼都不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