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刻鐘後,易水樓掌櫃領著幾名小二,火速地將招牌菜送到水榭。
待連若華來到主廳一瞧,不禁傻眼。
「瞧瞧,這幾道菜都是店里的招牌,沒人嫌棄過。」夏侯歆將一副刀叉交給她,揚笑問︰「這是餑餑堡,知不知道怎麼用?」
這餑餑堡本來是只用叉子吃,可是少敏說沒有刀子切著實不方便,所以他又差人到鐵匠鋪里訂了一批她要求的小刀來切餑餑堡,而初次上門的客人通常不知道該如何使用,還得要店里小二教導一番。
從此以後,這城里的高官富賈全都以進過易水樓、食過餑餑堡為榮。
連若華接過刀叉,雙眼還盯著他說的餑餑堡。
什麼餑餑堡!這根本就是台南小吃棺材板!她利落地使用刀叉,從角落劃開,用叉子叉上一角,沾著醬料吃,一入口……她想應該是懷孕的關系才會變得多愁善感,又也許是因為這許久不曾嘗過的家鄉味……
「你怎會知道怎麼吃?這是唯有易水樓才吃得到的招牌菜。」夏侯歆詫問著。
「這道菜是你頭一個做的?」難道說,他也是——
「不,這道菜是我大嫂口述,我試著做的。」
「少敏?」她瞠圓水眸。
「對,不過要是明天進宮見到得要喊她一聲娘娘,畢竟她是皇後,喊閨名的話得在私底下才成。」
連若華內心一陣激動。
上一回談論起少敏時,她被他轉移話題後就忘了,如今又提起她,再對照這道小吃……
說不定她真的是好友辛少敏!
雖說是不同的時空,雖說也有些相同的吃食,可問題是這道棺材板,以及用刀叉食用的方式,這肯定是外來的小吃,不同的吃法!
她一定要會會那人。
「怎麼了?」夏侯歆無法理解她突來的喜悅,她像是在壓抑著激動,像是為了什麼而狂喜著……會是因為這道菜嗎?他不這麼認為。
「成歆,只要咱們進宮,我就能見到那位少敏嗎?」她壓抑強烈情緒問。
夏侯歆沉吟了下。「我沒有辦法保證,因為少敏還在安胎中,大哥應該是不會讓她離開寢宮才是。」
「是喔……」踫不到面嗎?她不禁月兌口道︰「好可惜,我想跟她聊聊呢,畢竟這些菜都這般特別。」
「就算大哥不阻止,她現在也沒辦法和你聊。」
一抬眼,就見他唇角笑意苦澀得很。「為什麼?」
「因為她被毒啞了。」
「嗄?!」
成歆說,少敏為了保護當今皇上,力抗攝政王的下場就是被毒啞,盡避如此,她卻壓根不消沉,和往常般充滿活力,依舊愛極了吃食,雖然說不出話,卻可以從她的眼她的笑臉,听見她彷佛還在一旁說著一桌好菜。
應該是好友。
連若華幾乎可以肯定。因為少敏貪吃,更是個很懂得吃的老饕,以往她、少敏和世珍總是會相約一道吃飯,尤其在培一死後,她不想外出,少敏會來家里陪她,而世珍會弄出一桌菜誘她吃……
當初她一心想為培一報仇,得知少敏正在現場勘察,便要世珍帶她一道過去,豈料到了現場卻發生爆炸,她再張開眼時已來這里。她消極地隨波逐流,能活便活,活不了就走,可如今她有了心愛的男人更有了孩子,甚至就連少敏也可能在這里,讓她對未來充滿期待,再也不倦生了。
只是,少敏被毒啞了……
「緊張嗎?」
連若華猛地回神,對上夏侯歆清朗的笑臉,唇角微勾,「不緊張,只是頭很重。」她實在不想把自己的頭頂弄成聖誕樹,偏偏他從王爺府找了個嬤嬤來,硬是替她裝束巧扮,搞得她脖子很僵硬。
哪里像他,長發束冠,讓原本就立體的五官更加奪目,一身紅綾王爺繡袍穿戴在身,簡直是帥到她找不到任何話語可以形容。
「忍著點,待會見過我大哥後,咱們就可以先回易水樓。」
「嗯。」
兩人在玉雋宮前的殿廊等了一會,就見一名太監從一間殿房走出,一瞧見他便快步迎向前來。
「成……王爺,數個月不見一切可好?」祝平安一見夏侯歆,俊秀的眸不禁微噙月華,不住地上下打量他,最終目光落在他的腿間。
露骨的打量,教連若華忍不住偷覷著身旁的男人,很想問他這打量目光是不是宮里的規矩,如果是的話……到底有何用意啊?
「平安,你在瞧哪?」夏侯歆笑意不變地問。
「太斗說王爺受了傷。」祝平安趕忙解釋著。
太斗。夏侯歆笑眯眼道︰「小傷,早已復原,而且是傷在腿,並非腿間。」
祝平安愣了下,但隨即掩過,露出萬分慈祥的笑,「奴才會好好轉告太斗的。」那個混蛋居然敢騙他!
「都好,倒是我大哥得閑了嗎?」
「皇上正和戶部侍郎姬大人商談國庫內需一事,已經談完,皇上差奴才轉告王爺先到西暖閣稍候。」
「我知道了。」夏侯歆握著連若華的手欲走,祝平安趕忙出聲阻止。
「王爺,皇上有旨,是要王爺獨自先前往西暖閣稍候,連姑娘則暫候此處,待會奴才會親自帶連姑娘過去。」
夏侯歆微揚起眉,想了下低頭交代,「若華,我先過去,你在這里等一會,平安是我大哥的貼身宮人,隨侍在你身邊,不會有事。」
「嗯。」連若華輕點個頭,目送他踏上殿廊,消失在轉角,余光感覺一道視線,她懶懶望去,朝祝平安微頷首。
「連姑娘不需擔心,皇上與王爺兄弟情深,只是皇上和奴才一樣被騙,以為王爺身受重創,所以才會先召王爺一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宮人明明笑得和藹可親,但她總覺得頭皮有點發麻,好像有股殺氣,但無所謂,這殺氣並非針對她,依她猜,肯定是太斗在他們面前多說了什麼。
看不出來太斗是這般愛鬧的人,就連對皇上也不例外,看來這皇上倒是挺親民的。
暗忖著,余光瞥見有個身穿官袍的男子靠近,身邊的祝平安立刻向前。「來人,恭送姬大人。」
「祝公公無須多禮。」姬榮顯客氣擺手,再抬眼時,目光灼灼地望向連若華,狀似微訝地問︰「祝公公,這位姑娘是——」
「大人,這位姑娘是王爺帶回的,正要進殿面聖,奴才就不跟大人多聊了。」
「本官先走一步。」姬榮顯朝他微頷首,走過連若華身邊時,目光還有意無意地掃過她。
連若華懶懶一瞥,隨即垂下眼睫。這里的官員跟電視劇里演的都不一樣,不管身居何種官職都是長得眉清目秀,賞心悅目得緊,好比眼前這太監,唇紅齒白,明眸善睞……該不會這里專出帥哥吧?是說——
「祝公公,不是要帶我去面聖嗎?」她剛才是听他這麼說的。
祝平安笑了笑。「那話是說給姬大人听的,省得他一再追問。」
「喔。」
「連姑娘不追問為什麼?」他等著她問哪,她不開口,他就沒有被求解的喜悅。
「成歆說,一旦踏進宮里就少看少說,自然能少事。」因為她是個不懂規矩的,所以只好把他的交代奉為圭臬了。
「連姑娘稱呼王爺成歆?」
「我救他時,他跟我說他叫成歆,盡避後來知道他姓是夏侯,我還是覺得成歆喊起來順口多了。」
「那倒是,有時奴才也會不經意月兌口喊王爺成歆,畢竟當時王爺尚未認祖歸宗,這叫慣的稱呼想改口,還真要點時間。」祝平安笑咪咪地道。
「我想他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因為我瞧太斗對他也沒什麼規矩的。」所以當初他才能容忍她的沒規矩吧。
「太斗那家伙簡直是主從不分,晚一些奴才會好生說他。」祝平安笑意依舊,就那雙漂亮的眸多添了幾分殺氣,但眨眼便消失,快得讓連若華懷疑是自己看錯。「不過那是因為在玉雋宮里共處了十年,那時情況特殊,有些規矩早就不成規矩,還是皇上寬宏,王爺大量,才會教奴才和太斗忘了規矩。」
「成歆當時燒傷時,除了太斗外,祝公公必定也幫了他不少。」
「欸,王爺連這事都說了?」祝平安有些微詫,但他就是喜歡有人提,要不他滿肚子的話找誰說去。「話說當年……」
西暖閣,夏侯歆才剛踏進內室里,就听見外頭喊著皇上駕到,他隨即踅到外頭,就見夏侯歡噙著笑意走來。
「臣弟見過皇上。」夏侯歆規矩地朝他單膝跪下,但還未跪地,已被夏侯歡一把拉起。
「朕與乾親王敘舊,除一品侍衛外,全都退下。」夏侯歡吩咐著,拉著夏侯歆往內室的錦榻一坐。
夏侯歡不住地打量他,終于松了口氣。「皇弟,無恙?」他問著,目光從他的臉偷偷地滑到他的腿間。
夏侯歆眼皮抽動。「皇上特地先找我一敘,要問的就是這個?」混蛋太斗,竟然造謠生事,回頭非宰了他不可。
「自然不是,只是听太斗說你有了心儀的姑娘。」他緩緩抬眼,笑意清潤爽颯。
「不就正在外頭候著。」
「听說她有孕了?」
夏侯歆笑眯眼道︰「當初你懷疑少敏不孕,我不是跟你說,只要讓她在我那兒待上幾天,十個月後就有小女圭女圭了。」
夏侯歡同樣笑眯眼,眸色溫柔,萬般寬容,只見他起身在百寶格前不知道拿了什麼裝進一個小錦囊里,回頭便遞給他。
「干麼?」他掂了掂重量,覺得里頭像是裝了個元寶。
傍他金元寶做什麼?要賞也不該是賞一錠吧。
夏侯歡溫柔儒雅,笑容可掬地道︰「欸,虧你十五歲以前都在城里生活,難道你不知道花樓里的花娘要是被開苞,都會拿到一筆賞金,朕以為你心儀的姑娘必定不知道這規矩,所以朕就代她送上賞金了。」
夏侯歆愣了半晌,毫不客氣地丟回錦囊,夏侯歡身手利落地接下,立刻又塞到他手里。
「收下收下,大哥的心意,盡避收下。」
「我如果是花娘,你是什麼啊,大哥,嗯?」將他喻為花娘有趣嗎?
「皇弟,這話不是這麼說的,是太斗說你一開始傷了腿,根本不良于行,後來你的姑娘有了身孕,照那有孕的日子推算,代表是在你尚不良于行時有的……到底是你天賦異稟,還是你根本就遭人欺騙?」夏侯歡笑眯一雙溫潤如玉的眸。
夏侯歆也揚著笑,只是眼底添了幾分殺氣。
王八蛋太斗……這家伙啥都沒過問,一回京就把這事當趣事的到處說,算什麼兄弟?!
「所以大哥只是想問這事,才特地先要我進西暖閣?」如果是,恕他告退!
「當然不是,還有些關于姬榮顯的事。」他正色道。
「大哥可有查到任何線索?」
「線索不能說有,不過眼下有個方法,就不知道皇弟幫不幫?」
夏侯歆眼皮抽動。「你到底想玩什麼?」他這般客氣的問法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眼前的夏侯歡是假的,再不然就是他又想了什麼餿主意要玩他。
因為夏侯歡是個非常虛假的人,哪里會客氣詢問他的意思,強硬蠻橫,才是他夏侯歡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