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仲威愣了下。「替他們兩個洗錢?」
「不只是洗錢,也可以說是黑吃黑。根據調查,向群多次利用基金會慈善拍賣會,以公帳購買古董精品捐贈給基金會,現場則有安插兩位董事的人頭買家再將捐贈買回,達到洗錢的目的,但向群捐贈出去的對象其實是贗品,他將真品轉到當鋪,把錢收進自己口袋。」包慶余指著桌上的書面報告。「姿穎給的數據里顯示,每次買回捐贈品的人頭買家是重復的,確實有涉嫌洗錢的嫌疑,所以我又調查了兩位董事,確定他們有以投資證券的名義把錢轉進了證券公司,等于這洗錢是經過三道以上的手續掩飾,但真要追查,還是可以追到證據,我已經要人把相關明細都封匣存證了。」
南仲威听完,面色凝重地看著書面報告。「所以這算是額外追查出的大事?」
確實算是大事,因為向群是他一手提拔的,他沒想到他竟會在公司里伸出黑手,這已經涉及了掏空和背信,還有兩名董事的洗錢,重創著公司形象。
「不,下頭還有再大一點的事。」包慶余深吸口氣,等著他把資料看完。
南仲威原本微揚起眉,但看到最後卻面露震驚,濃眉緊攢。
「到底是什麼事?」易稚青低聲問著。
「當初你要我查他,我要是真的有查就好了。」包慶余真是悔不當初。
易稚青疑惑地看著他,卻被南仲威重擊桌面的聲響給嚇了跳,回過頭就見他臉色鐵青,文件夾里的書面報告幾乎快被他撕碎。
「慶余,這調查到底有沒有問題?」南仲威怒咆著。
「沒有,我托請了董監會調查證券公司的賬目,也以總稽核的身份調閱了證券公司的各項細目,基本上,比對過後,無誤。」
「混蛋!」南仲威惱火地將文件夾給掃落在地,整個人倒進椅背里。
易稚青拾起文件夾,快速看過一遍,驚詫道︰「他手上怎麼會有姿穎的部分南瀛股權?還有這家公司……」
「比較麻煩的是,去年以捐贈名義轉贈到基金會名下,打算打造文創園區的那塊土地,也以低價轉賣進巨星公司,而巨星公司正是向群以別人的名義開設的人頭公司。」包慶余頓了頓,無力地看了她一眼。「仲威是基金會掛名董事長,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
易稚青攢眉忖了下,難以置信地抬眼。「這……」
「姿穎這麼做,會害仲威背上掏空和背信的罪名,甚至只要董事召開臨時董事會,仲威很有可能被撤換掉。」
「可是這是向群做的!」
「是啊,向群是仲威提拔的,所以罪名更會成立,換句話說,向群這麼做是鉗住了仲威的喉嚨,只要仲威揭發他,仲威也會跟著出事,甚至……姿穎也月兌不了關系。」所以他才說事情大條了。
易稚青無力地托著額,看向書面報告上記載的每件事,都是姿穎出事之前所為,不禁恨恨地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察覺不對勁時,就應該戳破她和向群的事,今天就沒有這些事了!」
「她和向群的事?」包慶余詫問著,連南仲威也抬眼瞪去。
「她……」易稚青無奈地咂著嘴。「這到底要我怎麼說?姿穎車禍之後就變了個人,而且也把向群給忘了,我就想沒什麼事了,所以……」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南仲威不耐吼道。
「我只是看到姿穎和向群抱在一起!」易稚青也跟著吼。「三個半月前,我們不是一起參加了一場商會聯誼,結束之前因為會場空調設備不佳,我就到庭園里透口氣,結果就看見他們……
就只是抱在一起而已,就只是抱著而已!」
「抱著而已,她會把她父母留給她的那部分南瀛股權轉贈給向群?只是抱著而已,她會蓋上大章,把文創園區的土地轉賣出去?!她明知道那塊土地是聯合開發,不過是用捐贈名義避稅而已,她卻蓋大章賣出去……她是要逼死我!」下屬的背叛背後藏著妻子的不倫,要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仲威,你冷靜一點,那是姿穎失憶之前做的事,跟現在的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甚至還跟我說,要調查向群的事。」易稚青忍不住替她說情。
南仲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又如何?因為她失憶,所有的事都一筆勾銷嗎?你還搞不懂事情的嚴重性嗎?」
他極有可能保不住南瀛的經營權……這還不夠嚴重嗎?!
「可……」易稚青忖著,卻像是想通什麼,突道︰「姿穎出事,說不定就是跟這件事有關!」
包慶余腦筋動得極快,月兌口道︰「難道凶手是向群?」
「事發當天,最後跟姿穎接觸的人是吳秘書。」南仲威沉聲說著。「昨天我帶姿穎去巴色拉蒂時,巴色拉蒂的經理說的。」
「可是……能夠因此就證明是她做的嗎?她有動機嗎?」
「問問就知道了。」南仲威驀地站起身。「我去一趟基金會,順便把基金會半年內的出入款項賬目全調出來。」
「我跟你一道去。」
「我也要去。」
「你出去,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陸氏基金會執行長辦公室里,傳來周持南的怒斥聲。
「姿穎,你最近愈來愈不听話了,是不是南仲威跟你說了什麼,你就傻傻地被他給騙了?」
向群充耳不聞,步步逼近著。
「他是我的丈夫,有什麼好騙我的?」周持南沉著臉,暗惱吳秘書竟又放行讓他進辦公室……
難道說,吳秘書拿了他什麼好處?
如果吳秘書真的與她交情甚篤,沒道理當她詢問事發當天的行程時,她會對自己撒謊,仔細想想,這不就意味著她在掩飾什麼?
難道,毒真的是她下的?
動機……會不會是因為向群?
「姿穎,人一旦失憶真的會相差這麼多嗎?以往你總是黏著我,吵著要我帶你到處游玩,瞞著南仲威,咱們玩著驚險刺激的不倫戀,你明明是愛著我的,怎能因為失憶就把我給忘了?」
周持南拉回心思,怒不可遏地吼道︰「出去!我不想听你說這些!」
「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我把南瀛證券的捐贈品納入拍賣程序里。」他笑得像個無賴,有著勢在必得的狂妄。
「那是贗品,我不接受贗品拍賣。」
向群愣了下,隨即又揚笑。「贗品又怎樣,只要你不說就好,沒有人會發現。」
「你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了?你利用基金會洗錢,你這是犯法的行為,我可以舉發你!」她義正詞嚴地道。
「真令人害怕,可是只要你舉發我,你就會變成共犯。」
「又算如此,我一樣舉發你。」她不接受惡意威脅,絕不向惡勢力妥協。
向群笑了笑。「真是正氣凜然,就不知道你有沒有勇氣當著南仲威的面,告訴他,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周持南聞言,瑟縮了起來。
「不敢,對不。」向群笑得萬分得意,舉步靠近她,將她逼進角落里。「姿穎,你知道我很愛你,我不會傷害你,但是如果要堵我的嘴,我希望你不只是答應我的請求,還要將南仲威送給你的南瀛百分之十的股權送給我,這樣的話,我保證什麼話都不會說出去。」
鄙權?周持南一頭霧水,根本連什麼是股權都搞不清楚。
「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等到我拿到南瀛的經營權後,你就跟南仲威離婚,咱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圓了。」
「你……」
「一家三口?」
門板被踹開的聲響,伴隨著南仲威低沉陰冷的嗓音,嚇得周持南像是被抽了魂般,停住了呼吸。
「仲威……你怎麼會來這里?」向群像是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里,回頭笑得心虛,豈料南仲威大步向前,抬腿就往他月復部踹來,教他沒來得及防備,重摔在地。
「向群,我是怎麼對你的,結果你是這樣報答我!」他沖向前要再動手,卻被身後的包慶余給拉住。
「仲威,冷靜一點!」
「我要怎麼冷靜?!他剛剛說的,難道你沒听見?!」南仲威目眥盡裂,高大身形搖搖欲墜,胸口劇烈起伏著。
「這……」包慶余望向面無血色的周持南,作夢也沒料到事情竟會變成如此。
尾隨在後的易稚青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做不了和事佬,只因這天底下最不堪的事竟在這當頭揭穿,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陸姿穎,我到底做了什麼要你這樣對付我?」南仲威氣得渾身發顫。
她送了股權,賣了土地,他可以勉強自己冷靜,但是一家三口……這一家三口里並沒有他!
「我……不知道,我……」周持南百口莫辯,淚水在眸底打轉。
「難怪當初你堅持離婚,寧可什麼都不要也非要離婚不可……當我答應時,你當時的笑臉,我直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他說著,熱氣直襲向眸底,他卻不允許自己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他愛她……愛上失憶的她,他珍惜著她,可是她卻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他……
周持南搖著頭,淚水像斷了線般地墜落。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用這種方式傷害我?我到底哪里傷害了你,你非要這麼做?!」他心痛欲死,哪怕明知那是失憶前的她所為,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要他怎能忍受!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淚流滿面地低泣著。「我沒有想過傷害你,從來沒有……」
她想解釋,卻是有口難言,想要安撫他,卻怕他將她推得更遠。
「可是你已經傷害我了!」他喉頭抽得死緊,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瞪著正爬起身的向群。「向群,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誰要付出代價還不知道!」向群撕開斯文的假面,露出真面目。「等著吧,我要召開臨時董事會拉下你!」
「笑話,你這個董事還是我指派的,你憑什麼拉下我!」
「就憑你背信掏空!」
「渾帳!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以為我手頭上沒有任何能制服你的證據嗎?」他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提拔他!
「你一定有,肯定有,但是治了我,要你們夫妻一起陪葬,我覺得很值得。」向群笑得一臉無所謂。「就算你能全身而退,陸姿穎絕對逃不了共犯關系。」
「那又怎樣?那是她活該!」
「也是,反正你這個人本來就無情,就是因為你無情,姿穎才會投入我的懷抱,黏著我纏著我,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我們不知道恩……」
「住口,你給我住口!」南仲威怒不可遏地沖向前去。
「仲威,你冷靜一點,他只是故意激你而已!」包慶余趕忙拉住他。
「是你自己不要的,你又怎能怪她對我投懷送抱?」向群惡意激惱,就是要逼他再動手。「我比你懂她,更加疼她,她當然愛我,愛到恨不得把一切都給我,就差那麼一點,我就可以得到一切,但無所謂,因為不管你怎麼做,你注定要失去南瀛的經營權了!」
易稚青沖上前去,一個巴掌狠刮過去。「說完了沒,說完了可以滾了!」
向群動手要推她,周持南一個箭步介入兩人之間,往他腳上一踢,他腿上一軟,隨即跪倒在地。
「不要逼我動手!」周持南恨不得手刃他,但不行,她不能這麼做,就算真的除去他,也于事無補。
向群站起身,悻悻然地離去。
瞬間,辦公室靜了下來,周持南垂著臉不敢回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南仲威。
「我現在終于明白在事發當時,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了!」南仲威撂下話後,轉身就走。
周持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水不斷地流,卻怎麼也沖刷不去心底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