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陣語塞,盡避氣惱,也深知小稚說的沒錯,只能悻悻然盤腿坐在他面前,動手要月兌他的盔甲。
「你干麼?」
「先把盔甲月兌掉,讓我查看你的傷勢。」
「一沒軍醫,二沒有創傷藥,你看了又能如何?」龔風華八風不動地問。
褚非不禁英雄氣短,頓覺自己學的太少,遇到這種情況竟是束手無策。
「你其實可以丟下我不管的。」好半晌,褚非才擠出一點聲音。
因為他明明听到嗚金聲,但卻急于立功而窮追不舍,才會害小稚受傷。
「是啊,因為我在利用你嘛,讓你欠下人情,好加以利用。」
「你就這麼記恨?那些話不過是隨口說說,你……」他頭垂得更低了。
「褚非,很多話不是隨口說說就算了的。」
「我知道,我道歉可以吧。」
「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
「你!」抬眼瞪去,才發現小稚的咄咄逼人是硬裝出來的,他的臉色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昏厥。「真是的,狀況明明就不好,干麼還嘴上不饒人?」
「不饒人又如何?你可知行軍不听主帥命令,是要陣前殺頭的,就算主帥是你爹,你也不能違令,否則你爹要如何帶兵?」
瞧他冷凜看一張臉,褚非自知理虧,「我知道,絕對不會再有下次,眼下你還是先把盔甲月兌下,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吧。」
「我有帶藥,沒事。」
「什麼藥?」
「消炎止痛的藥丸。」龔風華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只瓷瓶。
這是自己要出征之前,在龔閥認識的左不群特地進宮給的,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那你趕快服下吧。」
「沒有水,怎麼服用?」
褚非看向外頭。「你等我一下。」
報風華看他跑到山洞口,低著頭不知道在找什麼,外頭雨勢濟沱,幾乎要將他打濕,不禁喊道︰「褚非,你干什麼?」
「快決快」他雙手掏著雨水,快步跑到小稚身旁。
看著他急切的將雙掌伸向自己,那冰涼的雨水一點一滴地落在他身上。
「快呀,水快要漏光了。」褚非催促著。
報風華怔了下,合了顆藥丸,就著他的手,配著所剩不多的雨水將藥丸服吞。
他看著小稚微張口,唇瓣就抵在自己指尖,那一瞬間他的胸口燒過一抹熱。
瞧小稚噬下藥丸,他才啞聲問︰「夠不夠,我再去弄一點?」也許他該去淋點雨,因為他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就不會隨便找片大一點的葉子盛水嗎?」
「沒有大片的葉子,要不然我怎會用手盛水?」瞧龔風華耳根子燒紅,連帶的褚非更不自在了起來,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豈容他胡思亂想?「好了
把盔甲月兌下來,我看看你的傷勢,就算沒有藥,也要包扎一下才行。」
報風華開口欲言,想了下,終究還是動手解著盔甲,但右肩抬不動,光靠一只左手,讓動作顯得非常笨拙。
「我來吧。」褚非開口,接手解他的盔甲。
待盔甲褪下,瞧見小稚肩頭被劃開一道極深的傷口,他不禁內疚起來。
「沒事。」龔風華淡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他心里就更難受。
褚非動手解自己身上的盔甲,撕著袍禪,扯成長條狀。「把衣服月兌了。」
「不用。」
「不月兌怎麼包扎?」
「就這樣包扎。」龔風華指著傷口,要他將布巾繞過服下。
褚非無奈,只能照他說的方式包扎。
處理好之後,索性將身上濕了大半的錦袍給月兌了,就連中衣也一並褪下。
「你不冷?」盼著他骨肉勻稱的好體魄,龔風華疑問。
「還好。」月兌了中衣,他就連褲子也沒打算放過。
「好歹替我想一下,我不想看到一些不想看的東西。」龔風華別開眼,以冷言冷語掩飾微慌的羞意。
褚非放在褲頭上的手一頓,「……我褲子濕了。」他的褲子是為誰濕的,有點良心好不好?濕衣濕褲穿在身上,不著涼都難。
而且什麼叫他不想看的東西……是好東西!他也沒打算給他瞧的。
「沒有火,你月兌下也干不了,況且也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擺月兌了箕羅的追兵,你月兌得一絲不掛,敵人上門,你要怎麼跑?」
褚非想了下,覺得有幾分道理,便打消了月兌褲子的念頭,盤腿坐在他面前。
「怎樣?有沒有比較不疼了?」看著包扎在他肩頭上的布巾沒再滲出大片血,代表血已經止住,他才稍微安心。
「藥效沒那麼快。」龔風華乏力地靠在洞壁上。
「冷不冷?」
「覺得冷的應該是你吧。」懶懶掃他一眼,那寬闊的肩頭、厚實的胸膛……這些年來,他不斷地蛻變,從少年郎成了個男子漢那有力的臂膀強而有力地將自己掛到馬背上護在身前。
這是非常新鮮的體驗。
餅去,總是自己扮演保護者的角色,從不知道被人保護原來如此令人安心。
「倒還好,我熱得很。」他勾笑,將月兌下的中衣蓋到他身上。
「你……」龔風華微怔。
難道說,他月兌衣服,是為了給自己取暖?再觀察,他就坐在對面,掩住山洞揚進的冷風……他竟是在替自己擋風?
「對了,小稚你瞧。」褚非扯動頸上的紅繩,將懸掛在繩上的陶笛從背後拉了過來。「等咱們離開這里,我再吹給你听。」
「你還留著?」
「當然,畢竟是你送的--」他頓了頓,忍不住問︰「你的呢?」
報風華瞧他那般寶貝地將陶笛懸在頸上,心底五味雜陳。
這人是個天之驕子,要什麼沒有,卻如此重視自己贈送的小玩意,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吧。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點讓這家伙另眼相待,但被人重視的感覺暖洋洋的,這男人到底還可以給自己帶來多少奇妙的感受,更詭異的是,自己竟然為了他受傷,而且完全不覺得後悔!
「你該不會因為我說錯話,就把陶笛給砸了吧。」褚非不悅地瞪著他。
「我以為會砸的人是你。」
「我為什麼要砸?這是你送的。」
報風華不解的皺起眉,「如果你看重我這個朋友,當初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難听話?」
「我……」褚非抹了抹臉,「因為我不爽。」
都過了半年,現在要話說從頭,直教他覺得尷尬,可既然小稚都問了,他沒道理不說,更何況,他為了他受傷,這意謂著,他也是看重他的吧。
「什麼意思?」
「你這家伙,我認識你多久了,結果你竟把大皇子當知心,可我呢?」事隔半年再提起,他還是覺得火大。
報風華徹底呆住。這人竟是為了這種事在鬧脾氣!
到底該說他可愛還是魯直?實在很難得,成天與那些花花腸子的皇子打交道,還能這麼沒心眼,他真的跟子凜好像,喜怒哀樂從不遮掩,讓人忍不住想敞開心胸接納。
「喂,你為了我受傷你心里是有我這朋友的吧?」褚非咬了咬牙問。
他困窘看一張俊臉,仿佛這話有多難問出口,可他又執意要個答案……非常真實的一個人,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在乎自己。
「褚非,你一直是我的朋友。」當武舉比試,他要求延期時,自己就認定他是朋友了。
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在他口出惡言時,無法冷靜地選擇惡言相向。
「真的?」
「不然我干麼救你?」
褚非聞言,動容地輕摟他。「既然這樣,你干麼對我說,要我別死得太早?」
知不知道那句話很傷他的心?
「我又沒說錯,難不成你要我說,請你早死?」龔風華本想推開他,但卻發現他身上確實熱得很,被他擁著,像擁住一只暖爐。
「你這家伙」褚非一把將他推倒。
「喂!放開我……」肩痛著,實在不想亂使力。
「我有點冷,咱們抱著一起取暖嘛。」他像是八爪章魚般抱著他不放。
「穿衣服。」
「那衣服是濕的。」
「那就……」龔風華看向山洞外,卻見原本濟沱雨勢變成輕飄飄的鵲毛。「下雪了……」
「是嗎?」褚非也看去。「難怪我覺得冷。」
認命地被他抱個死緊。下雪了,要是讓他再把濕衣穿回去,肯定會染上風寒,但……
「喂,放手啦。」龔風華局促的要他別抱得那麼緊。
「你這個人您地小氣,分我一點體溫是會怎樣?」
「不放手,我怎麼拉起中衣,讓咱們一起蓋?」悴了他一聲。
褚非歡天喜地拉起中衣蓋上,雙手環抱住報風華,臉上漾開了笑,與其說要向他取暖,倒不如說是要暖看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