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好繁華……」
叫賣聲、煙火聲、花娘的軟語、脆亮絲竹聲,每個人都在笑,喜色滿滿……誰能想像得到百里外的邊城終年埋在戰火之下?
世于將看著她沉下的側臉。「你瞧上頭那兩顆星,那就是牛郎與織女。」
「牛郎織女是星子?」不是人嗎?
「你沒听過牛郎織女的故事?」
「那天戲班子都還沒開始演,就遇上刺客,而後你……」知道是誰害她不知道故事原由了吧?
世于將聞言,朗聲笑著,當場變成說書人,把故事說過一遍。「……所以,牛郎和織女,一年只能見上一面,待七夕那日才能走過鵲橋相逢。」
璽兒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慘。」居然一年只能見一次而已。
結論是真慘?他不禁放聲笑開。「我也覺得很慘,若是我,絕無可能忍受,寧可死過一遍再求來生。」
「要是來生找不到呢?」
「我會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只要一見到你,就會馬上想起。」
璽兒掩嘴低笑。「瞧你說得真像回事。」她突然發現征北王真的很會作夢,而且夢都很美。
瞧她勾笑,他才又接著說︰「若你不怕坐船,咱們到時就駕艘船往南走。」
「往南?」她緩緩回神。
「對,你一定沒看過大片海洋,對不?你可知道往南而去,有多少秀色景致,有多寬廣的眼界?」
「真的?」她出生在北漠,始終活在皇族內斗中,哪有機會看見大海?「比這河面還寬嗎?」
世于將聞言,輕笑著,那神情恍若在告訴她,她真是太小看這個世界了。
「你笑我?」她扁嘴。
「沒有。」
「有!」
他笑柔了眉眼。「那就有吧。」
「征、北、王!」她撲上去咬他,惹得他哈哈大笑,任由她又是咬又是啃,那輕柔的力道,像是情人間逗人的風情,逗得他胸口發悶,直竄下月復,準備反擊——
「王爺——」
有顆頭顱很殺風景地湊到窗邊,世于將很惱火地橫眼瞪去。「滾。」
真是太不識趣了,潘至臻!
「王爺……」
啪的一聲,世于將關窗了。
然後再啪的一聲,璽兒再次開了窗,而且跳離他的懷抱。
「璽兒?」
「我到外頭吹風。」她說,頭也不回地走到甲板上。
「……」世于將緩緩地轉開眼,陰沉著臉看著不知何時爬到窗口的男人。「你真不識趣。」
「你真看得見了?」潘至臻大喜,也不管他允了沒,逕自跳進艙房內。「這真是一大喜事呢!」
「你到底是來干麼的?」他沒法子不臭著臉?盡避是面對視他為手足的好友。
「方才我听皇上說要由你帶兵到邊城,我以為皇上在說笑,後來才知道你眼醫好了,也答允了皇上。」
「嗯。」被擾了興致,世于將面有不快,卻還是替他斟上一杯酒。
潘至臻頓了下,「你不是不願去?」將好友倒的酒一口飲盡,他爽快地呼了口氣,「還是你已知道旭兀術叛變,弒父殘手足,奪了皇位後率軍攻打宣化、大同,逼近紫荊?」
「是嗎?」他斂眼沉吟。
「你還不知道?」潘至臻微愕。
「不。」原來就是因為如此,皇上才會一開始就要求他領兵邊城。
照這狀況听來,戰況確實危急,不知將士損傷如何,大哥的情況又是如何……
這一年來,他傷痛逾恆,逕自陷在痛苦中,壓根不管邊城的事。
「听說好危急,就連千里侯也不斷發書回京。」
「是嗎?」竟沒交到他手上……是大哥擔心他,故意不讓他知道?「皇上可有交代何時發兵?」
說到底,皇上根本就是迂回地要至臻過來傳話罷了。
「皇上的意思是……近期。」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世于將哼笑。「近期?」看來,是希望他愈早愈好了。
「我方才瞧你跟個標致的男人……你該不會是想要帶他去吧?或者……為了他而不去?」正因為對方是男人,方才他才不斷打岔,不然真以為他是個不解風情的人嗎?
「她?」世于將淺笑。「不,我要將她留在王府,等我回來。」
「你真的……」轉男人了?
「嗯?」他微挑起眉,也不解釋,「對了,我記得你有個下屬亦在南防,對不?」
「是啊。」潘至臻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替我調一艘船,不需要精美華貴,我要的是實用,懂嗎?」
「何時需要?」
「大概……」他算了下,又覺得人算不如天算,索性不算了。「先替找放著,改日總會用到。」
他不言明,身為多年好友的潘至臻倒也不多問。「倒是你方才和那男人……」
罷剛他匆匆一瞥,瞧見那男人俊美如畫,如仙只似的無儔,但終究是男人哪……
「好了,出去,別擾了我的雅興。」
還要繼續啊?「你要不要……外頭有萬花樓的畫舫……那個……」潘至臻急得語無倫次。
「出去!」他凜目生威。
見又要被凶,潘至臻只能嘆口氣,乖乖往艙房門口走,卻又被一把抓回。
「怎麼來的就怎麼回。」世于將的長指指著窗口。
嗄?方才那只是權宜之道,不得已才從窗口鑽進來的耶……潘至臻滿臉哀怨,卻還是乖乖地再鑽窗口,跳回自個兒的畫舫上。
待他一走,世于將隨即起身走到外頭甲板,卻沒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上哪了?
黑眸微眯,朝河面看過一遍,瞧她落在一艘草船上,而且還有人陪著她,世于將不由分說地縱身躍起,輕點河面,借力蹬起,如片薄羽落在璽兒身旁。
「你怎麼來了?」璽兒眼也不抬,還一樣一樣地看著那琳瑯滿目的首飾,神情像個養在深閨不解世事的姑娘。
「還說呢,把我丟在里頭。」他怨,瞪著陪同在她身旁的小弟。
「你有朋友來,我不識相點怎行?」璽兒輕笑,水眸熠熠生亮,停留在各式飾品上頭。「那人是朝官,你倆的對話不適合讓我听見吧。」
「胡說,有什麼是你不能听的?」他濃眉微擰。
「好,那你告訴我,你們談了什麼?」
「跟我回去,我就告訴你。」攬著她,他足不落地躍回畫舫,輕巧回到艙房。
璽兒沒好氣地瞪他。「征北王,你真的很霸道。」
「這才叫霸道。」話落,他放肆地吻上她的唇,唇舌火熱交纏。
「嗯……」她想,他大概忘了拔都說過的話。趁著一吻方休,她羞惱地低吼,「這兒是船上耶!」
「別有一番情趣,是不?」他更用力地將她拽進懷里,吻得欲罷不能,那欲念因她一個俯身親吻的動作而勃發難休。
「你會後悔……」她低喃著。
「怎有可能?」他粗啞的笑。
他痴纏著她柔軟的舌,舌忝吮她唇里的甜蜜,憤悵的在體內周身不斷膨脹再膨脹……他想要她,想得渾身發燙發痛,卻驀地發覺有一異處。
璽兒半掩星眸,瞅著他滿臉錯愕且難以置信的模樣,他的神情恍若天要塌下來般可怕,她不由得掩嘴低笑。
「你笑什麼?」世于將咬牙低問,這可疑的笑法教他驀地想起午後時她古怪的笑顏,而三弟說過的話——
「難道說,是他搞的鬼?」
否則這關頭豈會無動于衷!
璽兒還在笑,瞧他臉色發青,她才輕咳了聲道︰「他只是怕我身子負荷不了。」
她自個兒診過脈,也知道這陣子荒唐的生活有些晨昏顛倒,確實傷了點根本,為此拔都很生氣,想從根本先救起,于是便在他的藥里下了點手腳,加了讓他不能使壞的料。
「他哪是為你的身子著想?他根本是公報私仇!」眼紅的小人!他怎會有這種三弟?
「世、于、剛——」
身在隔壁畫舫的拔都掏了掏耳朵,收到這聲怒吼後才轉身進了艙房,躺在軟榻上,開了窗欣賞河面景致,這已經是他許久許久未曾見過的綺麗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