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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七點,梅友弦抵達愛妻暫居之所。
一進門,便听見里頭正熱鬧著,有飯香和蛋糕香。
哎呀,有人過生日,怎麼沒先告訴他一聲,好讓他準備禮物?
有進客廳,便見已恢復男裝打扮許久的胡武騰抱著小鋒,小鋒親熱地回擁著他,站在兩人身旁的須欣余眸光好溫柔。
這一幕,沒來由的教他心間一震。
雖然他早已釋懷胡武騰身為男人的事實,更是清楚欣余依舊待在這里,是因為她覺得責任未了,但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根本就像是一家人。
他呢?
好興致在轉眼之間消失不見,愛情帶給人的不安,讓他徹底嘗盡。
「你來了。」也許是他的目光太灼烈,教須欣余發覺他的到來,回頭,朝他揚開溫柔的笑。
那暖柔的笑鎮著他不安的靈魂,讓他稍稍放松了點。「武騰過生日?」他走向前,佔有性地將她拉入懷里。
「是小鋒。」
「小鋒?」他愣了下。「今天?」
「對呀,小鋒說要你幫他慶生呢。」她不覺有異,逕自忙著。「今晚是我下廚,你一定要捧場一點喔。」雖然她的廚藝不佳,以往食譜里頭的菜色都忘光光,但她很有誠意的,簡單的三菜一湯還難不倒她。
沒听見他有半點回應,她怪異的回頭,「怎麼了?」
「今天怎麼會是小鋒的生日?」他突問。
「你怎麼這麼說?」
「婚後,我只踫過你一次。」他神色冷郁寒冽。「那是一月的事,小鋒怎麼可能會在耶誕節出生?」
須欣余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等等,我說過了,小鋒不是你兒子,我說過了。」今天就是要跟他解釋這件事,免得他日後形成疙瘩。
她確實說過,但他以為她不過是在氣頭上罷了。「那他為什麼要叫你媽咪?」不合理的,不是嗎?
「小鋒是我跟安娜的兒子。」胡武騰察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趕緊充當和事佬。「欣余和她表姊長得很像,再加上欣余自願扮演起母親的角色,希望可以藉此讓我走出情傷,讓我可以不要再藉著穿女裝來逃避現實。」
「……怎麼可能?!」梅友弦近乎失態地吼著。
「是真的,那天在醫院,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表姊為了生下小鋒而死,所以造成武騰對小鋒無法原諒,父子的感情很薄弱,所以我不能放下他們不管,而你的出現,刺激了武騰身為父親對兒子的佔有欲,讓他徹底清楚,決定試著接納小鋒。」
她不懂為什麼他的反應怎會如此地大,就算他誤以為小鋒是他的兒子,一旦確定真的不是,也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不可能……」梅友弦喃喃自語著。
「友弦,你冷靜一點,也許是我們的相處模式讓你誤會了,但我想祝福你們,所以我試著振作,好讓欣余可以放下我們父子,跟著你回家。」愛妻的驟逝讓他不願意面對現實,就算他選擇回到台灣工作,但依舊無法原諒兒子。
這一點,欣余發現了,所以放不下他們,所以自願的照顧他們,等著有天,他們擁有了身為父親的自覺。
「那我們的孩子呢?」梅友弦抓著須欣余的雙臂問著。
「我們的孩子?」她一頭霧水,被他眸底寒冽的光痕嚇住。「我不懂你為什麼這樣問我?」
「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他問得很輕,緩緩地松開箝制住她的手。
「等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梅友弦混亂了,被自己一廂情願的認定給擊潰。「你說,你是因為你表姊去世才感到世間無常,才打算回台灣試著和我相處,所以……在那之前,妳把孩子拿掉了?」因為她不打算回頭,所以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孩子?
須欣余震住,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不管她再怎麼連結、怎麼聯想,也參不透他這麼說的意思。
「……你讓我好好冷靜一下。」說著,他隨即往外走,一步快過一步,盡避腳步蹣跚,卻沒有停下。
「友弦。」她頓了下,趕緊追上他。
豈料他瞬間回頭,用很陌生的表情看著她,用很無情的聲音說︰「我需要冷靜。」
這對他而言,是個很大的打擊,他需要時間消化,也不希望兩人再次爭吵,只是……沒有了孩子,他覺得……心好痛。
須欣余想再追上去,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眸色好冷酷,讓她挪不動雙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沒有回頭的離去。
「欣余,他好像誤會了什麼,我去跟他解釋。」胡武騰感覺很不對勁,收起了以往瘋癲戲鬧的態度。
她緩緩搖搖頭,淚水跟著晃落。
「他要是不說,我也沒得解釋起啊。」她笑著,好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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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以梅友弦如此聰穎的腦袋、內斂的思想,應該只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冷靜,但是須欣余等了三天,他依舊音訊全無,不管怎麼撥打電話,總是聯絡不上他。
于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她回到了久違的家。
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回來,但她聯絡不上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回家等他,慶幸的是,鐵門外的密碼沒變,讓她得已通行入內,只可惜,當初她連門卡和鑰匙都還了,所以,她只能站在屋外等候。
從七點等到八點,一晃眼又等到了十二點,卻仍是等不到他的蹤跡。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憂心忡忡,整顆心惴惴不安,不斷地來回踱步,冰冷的雙手絞扭著,直到時間來到凌晨兩點,她幾乎決定要回家時,這才瞧見遠方轉出兩道車燈駛近,一直依靠在她面前。
「友弦!」她喊著,朝他走去。
扶著醉醺醺的梅友弦的林幸媛瞧見她,有些意外。「夫人,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她用力地想要讓梅友弦依靠在她肩上,可惜他太重,她扛不動。
「先扶總裁進屋里再說吧。」林幸媛用力地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梅友弦,將住所的門卡和鑰匙交給她。
須欣余心里不快,卻還是快快開了門,幫忙將他扶到房間的大床上。
如梅友弦所言,房里的擺設未改,就連她的泰迪熊都還睡在原本的位置上,恍若沒有過這三年,她不過是離開了一晚而已。
林幸緩如識途老馬,走進浴室替梅友弦擰了條熱毛巾出來,替他擦拭著臉。
須欣余看著她照顧他的舉措,淚水在眼眶里偷偷打轉。「原來,你們在一起啊。」原來沒有誤會,他不來找她,只是選擇放棄她而已。
他真的不要她了……
「夫人在胡說什麼?」林幸媛抬眼,清麗雅致的美顏有些不滿。
「還說不是嗎?三年前,妳不也是躺在他身邊一道睡?」三年後再看一次,心還是一樣痛,不,是更痛,痛得幾乎都碎了。
「嗄?」林幸媛看著她,愣了半晌,突地想起——「等等!听我解釋!我知道妳在說什麼,但我必須告訴妳,我跟總裁是清白的。」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就連時間都不用她交代就知道她在說什麼,那不就代表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要不然事隔多年,她為何會記得?
「我會記得很清楚,那是因為隔天早上我在這張床醒來,差點沒把我給嚇死!」林幸媛恍若看穿她的心思,主動解釋。「那晚,總裁難得喝醉,我扶著他上樓,結果因為我也喝醉,累到跟著總裁一起睡在這張床上。」
須欣余怔望著她,無言反駁,因為他們的說詞一模一樣。
「夫人,請你對總裁用心一點!總裁到底是不是那種會偷腥的人,你會不知道嗎?更何況,總裁忙得連私生活都沒有,哪來的時間偷腥?」
她垂下臉,像做錯事的小孩。
「說真的,我對于夫人離家出走,甚至到現在還不願意回家,感到非常生氣。」林幸媛聲色俱厲地道︰「我算是踰矩了,但是我還是想跟夫人說一聲,總裁真的對夫人一往情深,為了多點時間和妳相處,他拼了命地壓縮工作時間,把自己當鐵人一樣的拼。」
「我知道。」所以她也心疼啊。
林幸媛定定地看著她,突地淺勾起笑意。「夫人既然來了,就由妳來照顧總裁吧,總裁不知道怎麼了,心情好像很差,居然在應酬場合失態地喝個酩酊大醉。」
「是喔?」因為她嗎?可是,她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啊。
「我先走了。」林幸媛恭敬地頷首,把手中涼透的溫毛巾遲給她,臨走前又說︰「今天不算太冷,夫人何不打開窗子透點新鮮的空氣呢。」
「好。」
須欣余趕緊去開了窗子,微冷的風拂入房內,同時,她看見了後院不知道何時有個溫室,透明的天空,可以讓她清楚地看見里頭種植了不少花草,而且好像是……
頓了下,她快速地下樓,溫室的門窗沒有上鎖,她推開門,陣陣風信子獨有的香氣迎面襲來。
她被眼前的溫室震住。
花序未至,大部分的風信子尚未開花,但卻已結滿了花穗,少數甚至已經綻開了花朵,每盆底下都標示著花種花色,數量多到數不完,可以想見,當滿室的風信子開花時,那天然馨香會有多迷人,那繽紛的色彩會替蕭瑟的季節添上多少熱鬧。
他怎麼會知道她喜歡風信子?
她從沒說過,就連爸也不知道的啊,因為這是她來台灣才愛上的花……那傻瓜,替她種了滿室的風信子,卻還一直送她玫瑰花,只因玫瑰花是情人的花……
傻瓜,真正傻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一直在付出的是他。
他一直給,她收得理所當然,卻忘了她也必須付出,忘了試著主動去了解他、去愛他,去解開兩人之間微妙的誤會。
須欣余噙著淚,回到主屋他的房,爬上大床,俯看著他。除去新婚之夜,這是他們第一次一同待在這張床上。
他睡得很沉,然而濃眉緊皺,眉間纏滿憂郁。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愛她多寵她,也不懂他耶誕節那天,為什麼會突地發火,他試著懂她了解她,她卻沒有……
淚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頰上,她趕緊拿起毛巾替他拭去。「友弦,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她索性躺下,趴近他,很可憐很小聲地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