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咖啡的香味。
任宇辰先是疑惑,然後才慢慢睜開雙眼,發現關苡潔已經不在他的臂彎里。他稍稍撐起身。
「啊,吵到你了嗎?」
必苡潔左手捧著一杯咖啡,右手還拿著湯匙攪拌。
他搖了搖頭,看見電視里的新聞畫面,這才發現電視被她設成了靜音。
他笑了出聲。「哪有人看新聞還設靜音的。」
「怕吵到你嘛……」誰教他一向淺眠。
「你可以直接叫我起床。」他笑道,突然掀開棉被下了床,將衣服一件件地穿回身上。
男性的就這麼突然出現在眼前,關苡潔心一驚,下意識移開了視線,連忙佯裝鎮定,縮到電視機前,不敢再看一眼。
但她那困窘的樣子任宇辰可是全看見了。
他忍不住笑開,走到她後方,變身在她頭頂上落下輕吻。
「你那樣害羞也是一種色誘。」
「我、我哪有……」她耳根泛紅,卻還逞強否認。
他僅是微笑,決定不再逗她,逕自走進洗手間。再出來的時候,電視機已經有了聲音,桌上也多了一杯熱咖啡。
「你今天有排休嗎?」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辭職了。」
他怔住,沒答話。
「其實昨天是最後一天上班,」她繼續說道,「去公司跑完流程之後,順便和同事去喝了幾杯……」
原來如此,難怪她身上反常地出現酒味。認識她一年多,她幾乎不太喝酒,連含酒清的飲料都不太踫。
「那什麼時候要去新公司報到?」他拿起桌上那杯咖啡,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
「下星期一。」
他點了點頭,啜飲了咖啡一口。「所以我以後會在電視里看到你了?」
「應該吧……」她覺得有點難為情。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適應與听眾透過廣播交談,而現在她卻要開始出現在螢光幕前,這一次她又該花多少時間適應?
他看了她一眼,她雙手捧著咖啡杯,他注意到那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看了好多戒指,」他突然低聲道,「什麼黃金戒、鑽戒,甚至連翠玉那些我都看了,就唯獨看上這一枚。」
聞言,她揚起了唇角。
「我好喜歡。」她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
他不語,同是掛著微笑。
「立是我認為的那種戒指嗎?」她伸直手,張開五指,看著那枚金銀相間的戒指。
「不是的話,我干嘛‘等時機’?」真是問了廢話。
她甜甜一笑,不再多說。
「要不要出去去吃飯?」他問。
「好啊。」
「想吃什麼?」
「咖哩。」
「果然。」他失笑。
「干嘛這樣,我們分手後我就沒再吃咖哩了——」
「我們有分手過?」他打斷她的話。
她愣住,接著笑了出來。「真愛裝蒜。」
她收了杯子,換上了一套外出服,卻在出門時听見他說——
「所以,我什麼時候才可以看見那兩套性感內衣?」
那讓她差點兒又跌下樓梯。
「要結婚了?」李書伶夸張地嚷嚷了出來。
「噱!」禁不住旁人投來的目光,關苡潔急忙伸出食指抵在唇下,示意這個大嗓門收斂一點。「你反應太大了啦……」
「當然啊!前陣子還在那里鬧分手,現在卻決定閃電結婚,你說我的反應能不大嗎?
「哪有閃電結婚?我們只是暫時‘決定’要結婚而已。」
「這兩者有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那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被問了一個具體的問題,關苡潔愣了一愣,才道︰「這個……我們還沒論討,他希望我等新工作上了軌道再說。」
況且,她從未見過宇辰的父母,他也尚未見過她的父母,他們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新工作呢?」李書伶突然轉了個話題,「已經開始上班了嗎?」
必苡潔搖了搖頭。「還沒,後天是第一天上班。」
听了,李書伶出現了莫過的沉默,而後笑道︰「這兩年你真的變了好多。」關苡潔微怔,听不出來她話里所夾帶的情緒是什麼。
「有嗎……我真的變很多?」
被一個多年的摯友當面說了這種話,她心一緊,懷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啊、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一種,」看著她的表情,李書伶知道她又往不好的方向想,「我是說,你變得更勇敢、更積極了。」
必苡潔呆愣著,接不了話。
「我們從高中就認識到現在,」李書伶繼續說道︰「你從以前膽子就很小,沒事喜歡胡思亂想,講話也都小聲得像蚊子在飛一樣。如果是以前吶……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你會變廣播人,更不要說是什麼記者、主播了。」
她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的確,她一向不喜歡引人注目,甚至會試著讓自己隱形。姊姊的光環讓她早已習慣把自己藏在陰影當中,她討厭听見有人對她說「關苡薰是你姊姊?親姊姊?怎麼會差這麼多」之類的言語。
漸漸的,她不只是把自己藏了起來,也忘了怎麼替自己表達意見,忘了該怎麼替自己爭取什麼、忘了該怎麼好好地看著自己。
直到任宇辰出現。
「唉。」李書伶突然嘆了口氣。
「欸?怎、怎麼了?干嘛嘆氣?」關苡潔回神。
「我內疚。」她道。
「……啊?」關苡潔糊涂了,「內疚?內疚什麼?」
「我認識你那麼久,卻從來沒發現你也有跟你姊一樣的天分。」她苦笑了一笑,聳聳肩,「我以前總以為,反正你天生內向,畢業之後大概也會從事什麼行政、文書之類的工作吧。」
「那有什麼好內疚的,我自己本來也這麼想啊……」
「可是任宇辰不一樣。」李書伶打斷了她的話,「他認識你才短短一、兩個月,就看出了‘你不只是這樣’,還鼓勵你、支持你……坦白說,我有點不服氣。」
話說至此,李書伶自己笑了出來,好像是在笑自己怎麼這麼幼稚,「所以我說我內疚。他看出來了,可是我竟然鬼遮眼,還被遮了這麼多年,我憑什麼當你最麻吉的朋友啊?」
必苡潔靜了幾秒,也笑了一笑。「那我怎麼辦?我自己瞎了二十幾年,不就該撞牆了?」
「不過呢……」李書伶一改姿態,故作精神抖擻,「他是開酒吧的,自然閱人無數,看人的眼光當然也會比我準,所以我也就不必那麼內疚啦!」
「你這女人。」關苡潔笑了出聲。
「所以你被破處了嗎?」
話題毫無預警地跳到這里來,關苡潔錯愕,像是被石化了似地。
「哦?所以你們終于做了,」李書伶曖昧地笑了出來,「哼哼,難怪你一臉春風得意……」
「李書伶,你!」這女人簡直像顆不定時炸彈,每次都炸得她措手不及。
「是那兩套性感內衣的功勞?還是你真的把他推倒了?」
「我……」關苡潔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說︰「都不是,而且我根本完全忘了那兩套內衣。」
「忘了?你居然忘了?」李書伶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到底干嘛浪費時間陪你去挑內衣啊?」
「唉唷,很緊張嘛……」
「你這沒用的東西。」
「唆!」
突然,手機鈴響傳了出來,是李書伶的電話。
「啊,應該是我男朋友。」她匆忙從提包里翻出手機、接听。
只見她「嗯」、「好啊」、「我馬上過去」了幾句,接著收線,將手機又收回了提包里。
「來接你了?」關苡潔問。
「對呀,他說咖啡廳門口不好停車,所以他停在旁邊的巷口附近。」她邊收拾著東西,並且披上了外套。
「那好吧,你快去。」關苡潔揚起唇角,擺了擺手示意道別。
「我再Call你。」李書伶也揚手揮了揮,卻在轉身前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
「嗯?」
「你一定要找我當伴娘。」
必苡潔愣了一秒,然後笑著給了一個保證。
「那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