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昨天……你說救你的人是麥可,那是怎麼回事?」
「嗯?」蘇麗珣看了她一眼,「就是那麼一回事,我那時候昏沉沉的,然後就看見一群人沖了進來,先是把那幾個綁架我的男人打了一頓,之後又幫我松綁……喔,對了,麥可是第一個沖進門的。」
說完,蘇麗珣露出一抹甜蜜蜜的微笑,又接著道︰「你知道嗎?他真的對我很好,雖然說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但他也很努力想要彌補過錯。你看看,他還特地幫我安排這間高級單人房,就為了讓我住得舒服——」
「等等,」孫蓓蓓听不下去了,「你說是麥可安排這一間病房給你的?」
「是呀,怎麼了?」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說。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他是真的……」
「麗珣,你別再這麼死心塌地了,我求求你。」她真想一棒打醒眼前這個女人,「好吧,說了也不怕你傷心。你被軟禁的這幾天,我親眼看見他在路上跟別的女人親熱,你說他會冒險去救你、會為了你砸錢訂下這間病房?你干脆叫我相信地球是扁的好了,因為那還比較容易一點。」
「蓓蓓……」蘇麗珣的眼里難掩受傷,「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那是我親眼看到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低下頭,始終不曾提起自己與卡羅之間的協議。
一開始決定放在心里不提,單純只是因為不想讓麗詢產生多余的擔憂,但從此刻的狀況看來,麗珣的擔憂似乎已經變成了小事一樁。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蘇麗珣的口氣開始變得不悅,甚至夾帶著攻擊性,「你擺明就是不相信我,不是嗎?還是你認為我嗑藥嗑茫了,連自己看到什麼都不記得?」
「你想知道真相?」孫蓓蓓也不甘示弱,「好,我告訴你真相。」
她不甘心自己的犧牲、卡羅的幫忙,最後全都變成了麥可的功勞。事情怎麼可以變成這樣?
「你自己想想看,到底是誰救了你?自從你被擄走之後,我千方百計找到了一個黑手黨的高層,我付出了時間和自由來換取他的幫助,好讓你可以平安歸來。但,那時候的麥可在哪里?他在路邊跟辣妹調情!」
她的話讓蘇麗珣听得直發愣。
「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見麥可沖進貨倉,他還親手替我松綁……」
「夠了,我听夠了。」
孫蓓蓓再也無法消化任何一句褒揚麥可.豪登的言論。她起身,當場決定走人,「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我再也不想過問,再見。」
「蓓蓓,你別這樣……蓓蓓!」
她沒理會好友的呼喚,甩了門就走,巨大的踫撞聲還惹來醫護人員的注目。氣呼呼地離開了醫院,孫蓓蓓在公園大道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稍稍冷靜
下來,她才覺得事情真的很不對勁。
的確,為了麥可的事,麗珣偶爾會避重就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她從來沒有撒過謊,把黑說成白。
那麼是卡羅在糊弄她嗎?這似乎也不太可能……
想到這里,她抬手看了腕表一眼,八點多,卡羅應該在家了。她決定過去找他問個明白。
「卡羅回來了嗎?!」
門口依然是吉里安諾和另一名大叔站崗。
另一名大叔是個性格的光頭佬,名叫法比歐,孫宿語從來沒听過他開口說話。直到,有一天吉里安諾陪她去跑步時跟她說了一些事,她才知道,那位法比歐不是不理她,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
「他是天生啞巴?!」她當時這麼問。
「不是,他的舌頭被割掉了。」
「割……」她嚇得差點當街跌倒。
「他本來差點被殺掉,是卡羅擋了下來,上面的人才沒繼續追究。」
這也是為什麼法比歐後來會自願無償地待在卡羅身邊,擋刀也好、擋子彈也罷,總之就是徹頭徹尾的絕對忠誠。
「你怎麼又來了?不是去醫院看你朋友?」坐在門口處的吉里安諾看見孫蓓宿,露出了有些訝異的神情。
「我有點事情想問問卡羅,他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現在應該正在……吃飯。」對方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困窘。
听到此話,她一愣。
「吃飯?」是吃她做的菜嗎?這怎麼可能。
「呃,也有可能在沖澡……」
她不耐煩地吁了一口氣,「管他在干什麼,反正他在家就好了,我只是要問他幾句話而已,不會打擾太久。」
說完,她睇著吉里安諾,很明顯的就是要他開門,拗不過她,吉里安諾只好拿出鑰匙,開了門鎖。
那反常的舉止與神情令她一陣莫名。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她一邊咕噥著,一手則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板,「怪里怪氣的,是吃錯藥了嗎?」
她本來還以為進了屋之後會撞見什麼不該見的畫面。
例如像是什麼你所沒見過的卡羅.曼契尼。
不過,客廳卻空蕩蕩,不但卡羅不在那兒,連馬西莫也不見人影。她遲疑了下,倏地想起吉里安諾說他正在吃飯。
八成在廚房。
「卡羅?」她走過長廊,往廚房的方向去,「馬西莫?」
然後她踏進了廚房隔壁的飯廳,眼前的畫面竟讓她一時愣在那兒,忘了前一秒自己還在想像著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她看見馬西莫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空盤子。
……空盤子?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菜……」她皺著眉,看著那桌所剩無幾的飯菜,腦中頓時轉不過來。
「小姐?你怎麼會——」
像是被她嚇了一跳,馬西莫的身子明顯顫了一下,表情像是做了壞事被逮個正著一樣。
「啊、這個呀……不好意思,因為先生沒什麼胃口,我就自己把你煮的菜吃掉了,哈哈哈……」馬西莫抓抓頭,尷尬地傻笑。
那表情實在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才不會做那種事。」
的確,他不會做出那種失職的舉動,但他也不擅長說話,馬西莫抿抿唇,雙手一攤,沒轍了。
好一會兒,孫蓓蓓自己理出了答案。
「……是卡羅?」那個一口先生?這猜測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然而馬西莫卻點了頭。
「是的,是先生吃掉的。」
居然真的是他!她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對方的話。
「他是突然佛心來著還是怎樣……」
餅去這一個禮拜,他每天都只賞她一口的面子,今天卻突然掃掉她半桌的菜,若他不是真的餓壞了,就是終于良心發現,知道食物不能浪費。
「其實——」這時,馬西莫開了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她回神。
「其實從第二天開始,你煮的菜先生都有吃,就算當天晚上吃不完,也會留著當作隔天的早餐。」
這話太嚇人,她張著嘴、呆在那兒,不知所措。
從第二天開始?那不就是馬西莫告訴她,卡羅不允許其他人分食起?
她頓時想起了自己對他說過的話——
你每天都只吃一口,要吃到膩恐怕還要三年吧?
原來,豈止是每天一口。
原來,她自以為付諸流水的心血,事實上他連一分一毫也不曾糟蹋過,他只是……沒讓她知道而已。
其實她應該要生氣的,畢竟平白無故跑了那麼多天的六公里,她明明早就已經達到了他的標準,不是嗎?
但是,好奇妙,她一點兒也不生氣,甚至有點……窩心。
窩心?!有沒有搞錯,她是被虐狂嗎?她可是被耍了好幾天吶!為什麼還會產生如此莫名的情緒?
這問題暫時是沒有解答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里思考,她需要獨處、她需要空間、她需要氧氣……
「小姐?」
見她像尊木雕一樣杵在那兒,馬西莫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你還好吧?還有,你不是去探視朋友了嗎?怎麼又——」
這一拍,讓她從紛亂中驚醒。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明、明天見!」說完,她的反應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四個字來形容,一溜煙地就不見人影了。
馬西莫有些無所適從。
他本來還以為她會很高興听到這件事……至少也該感到驕傲吧,怎麼會像是听見了什麼噩耗似的。
「剛才有人來?」
突然一個聲音自背後傳出。
回頭一看,是卡羅,他剛沖完澡,穿著厚棉浴袍,發絲上還懸著水滴。
「呃……是的,剛才孫小姐有來過。」
卡羅微微愣了下。
「她來過?」他以為她會在醫院耗上一整晚。
馬西莫面有難色地看了看餐桌,道︰「先生,真是抱歉……我瞞不住,就全告訴她了。」
他靜了幾秒,點點頭,反正也不是多嚴重的事。
「所以呢?她特地跑回來,不會只是來說晚安的吧?!」難道連續兩天沒跑六公里,讓她開始渾身不對勁?
馬西莫搖了搖頭,「她什麼都沒說,而且……」
「而且?」
「她看起來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
「打擊?什麼意思?」
「她一听到我說那些菜都是先生吃完的,她就露出了那樣子的表情。」
卡羅眉頭蹙起,「這反應還真有趣。」
于是他踅身走回臥房里,換了套衣服出來。「先生要出去?」
「對。」但他沒交代要去哪里。
他開了大門,踏出一步,吉里安諾見他穿著外出服,便問道︰「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辦事?」
卡羅沒有正面回答。
「你知道那女人去了哪里嗎?」
吉里安諾愣了幾秒,才道︰「唔……她剛才只說她要去跑步冷靜一下……」
「跑步?」卡羅吃了一驚,「到中央公園?」
「肯定是吧。」
「你沒跟她去?!」
「我本來是想陪她一起去,但她……你知道的,她表情不太對勁,不願意讓我跟著。」說完,吉里安諾又問,「怎麼?你現在要去找她?」
「找得到的話。」
「那我跟你……」吉里安諾拿起夾克就要披上。
「不用了。」卡羅拒絕得很干脆。
「可是你一個人安全嗎?」他有些擔憂。
卡羅笑了出聲。「放心吧,我的身手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好,沒那麼容易死的。除非有人在二十樓高的地方拿狙擊槍瞄準我。」
語畢,他拍了下對方的肩膀,這才轉身往電梯的方向去。
比起擔心自己,他反而還比較擔心她。
因為他可沒忘記在她公寓樓下所瞥見的可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