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半年不曾來這里了。
孫蓓蓓在蘇家的大門前站了五分鐘,卻仍猶豫該不該按下門鈴。
上一次,從這兒離開的時候是半年前,她和蘇麗珣剛從美國被遣返回台,兩個人被罵到幾乎臭頭——呃,好吧,她是沒被痛罵,頂多只是念了幾句,但是蘇家兩老那失望的眼神,已經狠狠在她的心口劃下一刀。
她明明已經那麼努力在保護麗珣了,不是嗎?
為什麼事情會走到這步田地?
想想,她輕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就算她想破了頭,逝去的情誼也不會再回來。
這也算是听天由命的一種表現,她放棄了苦思,干脆直接摁下門鈴。
來應門的是蘇母。
一見是她,對方很明顯地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她不是笨蛋,也不是白目,對自己的不受歡迎當然是有自覺的。
「呃……」她干干的笑了一笑,拿出了大學的聲明文件,「我是拿這個來給麗珣的,她應該會想知道這個消息。」
蘇母困惑地看了看她,將文件接過手,「這是……」
「拿給麗珣就行了。」她抿唇一笑,拉開了彼此的距離,「那麼,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吧淨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轉身走了,往公車站的方向離去。
八月的正中午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在烈陽下曬得幾乎睜不開眼,早知道應該帶把陽傘出來才對……
「蓓蓓!」
然後她听見有人在呼喚她的名。
她先是呆愣了一下,確定是真的有人在喊她之後,她驟然轉過身,抬手抵在眉下,遮去刺眼的強光。
她看見了蘇麗珣在炎炎烈陽底下,朝她這兒跑來。
她瞠大了眼。
「麗、麗珣?!」
對方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手里還抓著那張聲明書,一臉痛苦地說道︰「你……你干麼不讓我媽叫我下樓?東西丟了就跑,到底是在演什麼悲情劇呀?」
孫蓓舊被罵得莫名其妙。
「我……」她愣愣地,半晌才回過神來,「我、我怎麼會知道呀,萬一你叫我滾蛋,我豈不是自取其辱?!」
「你這臭女人,你一定要這樣酸我嗎?好歹我也反省餅……」
「你反省?」
孫蓓蓓皺了眉頭,心想,這女人其實是中暑了吧,蘇大小姐雖然心地不壞,但要她反省又是另外一碼子事。
因為反省的先決條件就是自覺,偏偏這女人最缺的就是那項能力。
「是真的,」蘇麗珣說得信誓旦旦,表情嚴肅,「在紐約的時候,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你道歉,可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掛我電話,所以我才——」
「等一下,」孫蓓蓓听不下去了,渾身不對勁,「你是吃錯藥了嗎?還是你被鬼附身?」
聞言,蘇麗珣「吼」了一聲,才道︰「其實,是因為兩個月前,有人從美國寄了一些東西給我。」
「……什麼東西?」
蘇麗詢說,那是幾段錄音檔、幾張照片,外加一份認罪自白。
照片,是麥可.豪登在街上與各式各樣的女人調情;認罪自白,則是他承認了他把蘇麗珣的公寓當作藏毒的固定駐點。
「我想,應該是卡羅寄給我的吧。」她如此臆測,「那錄音檔听起來像是卡羅和麥可在談事情。麥可在錄音檔里,以「那個蠢女人」來稱呼我……甚至他說「那女人除了胸部和有錢之外,一無是處」……」
說完,蘇麗珣聳聳肩,干笑了笑,顯得有些難堪。
孫蓓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
其實,她應該要哈哈大笑,然後對著她說︰「你看吧!我早說過那個渾蛋不是什麼好隸西,你偏偏不听嘛。」
可她說不出口。
原來落井下石並不是人人做起來都痛快。她想了想,走上前去,按了按蘇麗珣的肩膀。
「反正……至少你清醒得不算晚。」
她的話讓蘇麗珣眼眶微熱,情不自禁張臂抱住了她。
「那時候,我應該是瘋了吧?對不對?」
孫蓓蓓被她逗笑了,抬手輕拍她的背,道︰「不是有人說過嗎?愛情是最可怕的精神病。」
蘇麗珣也笑了開來。
然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卡羅呢?你和他之間……你會去曼哈頓找他嗎?」
孫蓓蓓搖了搖頭,笑道︰「他不在曼哈頓了。」
「欸?為什麼?」
「因為——」發現她要搭乘的那一路公車已經從遠方駛來,她打住,猶疑了幾秒,轉而問道︰「你要陪我坐這一趟嗎?我在車上慢慢告訴你。」
「哦,好啊!」
蘇麗珣一口答應了。
然後兩個女人並肩坐在公車的最後一排,話題就從去年的七夕那一夜開始說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