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衛穹蒼的辦公室,梁深雲就感覺到總裁秘書室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她身上。朱秘書不在座位上,倒是多了另一個年輕女子坐在張秘書座位旁,原本像在討論著什麼,一看到她走出辦公室就停止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佔據了偌大的總裁秘書室。
梁深雲只得扯出笑臉,和裴安點了點頭,問了廁所的位置便快步離開。
她真的開始覺得堅持來上班是錯誤的決定,恐怕除了衛穹蒼以外,所有人都會像防間諜一樣防著她,她還能期待自己在衛穹蒼身邊擔任小小的秘書發揮得了多少作用?
還沒走進廁所,就听見里頭雖然已經壓低音量,但顯然也不認為有人膽敢隨便跑到大老板所在的這層樓,于是依然字字清晰的討論聲。
「所以說那個梁深雲用美人計迷惑了老板嗎?」陌生的女人聲音帶點輕微的台灣腔。
「可是她沒有很美啊,我們財務長可是美多了!」回答的是朱秘書。不知道為什麼,梁深雲的注意力突然就被拉到穹宇的CFO元虹翎身上。她當然知道元虹翎,穹宇這一群年輕的高階主管當中最受媒體青睞的,除了為首的衛穹蒼以外,就是唯一的娘子軍,幾乎有資格冠上台灣商界最美麗女強人稱號的元虹翎了。
苞趕鴨子上架的她不同,元虹翎是真正作風強勢、能力卓絕的女強人。
她想,也許是被拿來比較的關系,元虹翎畢竟比她這個失敗的女王有能力多了,她只能這麼解釋心里突然冒出來的微妙疙瘩。
「可是你們財務長超級可怕的,十八樓不是因此被笑稱是十八層地獄?雖然十八樓的廁所是我掃過最干淨的,听說你們財務長變態到規定職員要是上廁所沒對準,當天就全部留下來洗廁所,洗到連磁磚縫隙都沒有一絲污垢為止,後!超殺的,女暴君啦……」
「這個我有听說,還好我沒在十八樓上班,不過一樣是女強人啊,差不了多少吧……」
「可是梁深雲有這麼殺?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嗎?」
「對啊!欽……該不會老板就愛人妻吧?」
接著是兩個女人幾乎壓抑不了的驚呼聲和更興奮的討論聲。「我也是人妻啊……」
梁深雲覺得她該離開了,不管流言說些什麼,不要去理會就好。只是她已經有未婚夫這個事實經由別人嘴里說出來,還是像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突然間令她渾身顫抖。
這場交易的結局早已注定,她終將身敗名裂,和穹光再也不可能復合。
恍惚地走回衛穹蒼的辦公室外,嚴軍耀的大嗓門隱隱穿透門板,可以听見門內的衛穹蒼也動了氣,兩人發生爭執,而總裁秘書室里的人似乎都對老板跟營運長動不動就一起練肺活量很習以為常了,反而是梁深雲的出現讓他們比較在意。
「這世界上我只會全心相信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口中的禍水,我不管她是誰的未婚妻,是李家的人,你不信任她是你的事,我就要她待在我身邊!」
「你該去跳北極海,看腦袋會不會清醒一點!」
梁深雲退離門邊,幾乎是有些倉皇失措地轉身離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看到茶水間,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像幽魂般茫然地來到茶水間外的安全梯,不知道哪里可以讓她安靜地一個人整理那些紊亂思緒,她只得坐在階梯上。
久久等不到梁深雲回辦公室的衛穹蒼找到她時,就看見她捧著水杯,像在發呆,他笑了笑,默默地走到她身邊坐下,等她回過神來。「怎麼出來了?」
梁深雲沒看向他,也不想讓他察覺她在逃避他的注視。
「我擔心你迷路。」梁深雲勾了勾嘴角,笑意卻在唇邊止步,眼里一片心慌和蕭索。
他知不知道,她並不願意他這麼信任她?
因為她跟他不同,做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與付出。
衛穹蒼的話讓她突然被迫思考,如果有一天,當李家與衛穹蒼一起被擺上了天秤的兩端,她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抉擇時,她會怎麼做?
心湖浮現的答案令她渾身發冷,開始害怕面對衛穹蒼。
穹蒼的朋友說的沒錯,她是禍水,她不值得他這般全心對待。當他只對她毫不設防,敞開心胸,只在她面前坦露真實且脆弱的那一面時,一旦有一天她發現衛穹蒼還是不打算放過李家……
她真的沒把握自己會不會因此把利刃從他胸口刺進去啊!
「回去吧,椅子都比地板舒服多了。」
梁深雲回過神來,淡笑。「好。」
她順從地隨著衛穹蒼起身,隨他握住她的手。衛穹蒼始終沒看見她平靜無波的臉上,那雙想要遠遠逃離他的眼。無情不是天性,而是愛與不愛做出的決定。而把心讓人進駐的那個人,永遠都是傻瓜和祭品,不知何時有變聰明的那一天……
幸好衛穹蒼工作上的反常也只有剛開始而已,上班前鬧一鬧,回家後像身上黏了三秒膠一樣死巴著梁深雲,其它時間又恢復成大家所熟悉的那個不近人情、冷酷獨斷的集團領導人。梁深雲的適應力也不是普通的驚人!話說回來,從一個母親過勞死的單親家庭出身的小甭女,到麻雀變鳳凰地成為豪門少女乃女乃,又為了輔佐未婚夫被丟出國進行特訓,英文程度只有高中的弱女子單槍匹馬地在異國完成學業,最後又被病昏頭的老佛爺臨危授命成為旗峰的女圭女圭女王,她的適應能力還真無法不異于常人。
為了不造成衛穹蒼的負擔,雖然有點異想天開,她還是盡量做和以前不同的打扮,甚至也戴上眼鏡。她和衛穹蒼約法三章,私底下,只有他倆時由著衛穹蒼愛怎樣就怎樣,她會百分之百配合!這對衛穹蒼來說確實是個吸引人的條件其它時間他們還是謹守上司和下屬該有的分寸,戲要作足。
非得和衛穹蒼出差時,她會靜靜地低頭做自己分內的事,或盡可能地退到無人注目的角落。身為跨國集團的總裁,身邊多幾個不起眼的秘書,其實不會引起太多揣測,紙雖然包不住火,但至少可以拖延丑聞爆發的時間。反正衛穹蒼也做了安排,真的在公司以外的公共場合里,她身邊一定會有裴安和保鏢作陪,閑雜人等近不了三尺範圍內。
老實說,衛穹蒼一開始也猶豫很久,他的目的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梁深雲是他的女人!在人前演戲就和他的目的背道而馳了,不過梁深雲讓他嘗了甜頭,衛穹蒼立刻就上了癮。
私底下,她盡可能滿足他各種讓人臉紅的性幻想,于是每當人前,衛穹蒼必須壓抑著擁她入懷,與她親近的渴望,想著待會兒兩人獨處時他可以怎麼懲罰她……被壓抑的渴望總是更為誘人,能夠期待獎賞更是令人雀躍,有時看著她在人前一板一跟地離他遠遠的,他忍下失望和不滿,隨之升起的卻是更強烈的渴望,腦海里立刻出現各種將她吃干抹淨、滿足獨佔欲的方式。
而梁深雲也確實沒讓他失望過,因此他決定暫且配合她。
反正旗峰已是囊中物,為了安撫梁深雲,不讓她發覺不對勁,他暫時還沒拿李家人開刀,不過現在李家有點腦子的大概都像熱鍋上的螞蟻,因為他們最大的資產已經被他並吞。接下來他會思考著,是要繼續蠶食到他們山窮水盡,慢慢玩死他們,又或者……反正,端看他的心情如何。
這天提早下班,梁深雲向他「請假」,說想回去搬一些東西。其實對她這麼兢兢業業地把他當成不講情面的人,衛穹蒼有些受傷,他沒有怪她或是把心里的感覺表現出來,反而任性地道︰「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你也需要一名苦力,對吧?」
再說,從旗峰垮台開始,如果不是他用盡鎊種管道與手段,一邊暫且請媒體低調處理,一邊派人看緊李家那邊的動靜,梁深雲這個斷送百年老店江山的女圭女圭女王老早被揪出來批斗一番了,她的住處很可能有人守著要堵她,所以最好不要讓她一個人回去。
他至少會先讓安全人員到附近勘查過再陪同她過去。
梁深雲原本以為他不想進到那問房子,聞言不禁有些詫異。「我是要回穹光的房子哦。」
「你不想我踏進那里?」那個靠祖產的二世祖到底有什麼了不起?衛穹蒼不快地想著,他要詛咒他!
「是你之前一副很排斥的樣子。」好像那楝房子藏了滿滿的病菌似的。
「為了你,我願意勉強一天沒關系。」
梁深雲好氣又好笑。「隨你高興。其實我也沒什麼東西要搬,最主要是我養的幾株盆栽,我怕鐘點佣人不懂怎麼照顧。」前天她問起他的陽台能不能放香草盆栽,他當然大方地答應了,她才決定回去搬。衛穹蒼想起她以前養過金絲桃和甜菊,還給它們取了名字。
「星星糖跟sole還在嗎?」星星糖是她剛開始種香草時養的甜菊,Sole這名字很多人都覺得很怪,其實它是意大利文「太陽」的意思。
實在很不願想起,sole是穹光教她的,她愛上穹光那年,養了金絲桃,就取名作sole。不過他一向告訴自己︰要當個心胸寬大的男人,就算重逢後她已經有了穹光的孩子,他也會視如己出當然最好孩子還很小,他可以將孩子洗腦,這輩子都不會認穹光當老爸。
幸好他們還沒結婚,sole不過是株草,他當然會更加大方。
「好幾年了,怎麼可能還在,不過現在都是星星糖跟sole的後代,也是叫星星糖跟sole就是了,還多了新成員阿肥,是株天使花。」
「……」一听就覺得當娘的一定很偏心。「你不覺得這名字跟另外兩個比起來差很多嗎?」
「有嗎?」她一臉不解。「天使花就是發福的燻衣草嘛,阿肥很可愛啊,你不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