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宋郁婷的?」段培風的反應明顯有些激動。「她打電話給你?還是你听說了什麼?」
「沒有,你別再問我怎麼知道的,只要告訴我,她是誰?」她很急,急著想知道真相。
她錯了,以她這種個性,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就離開段培風,如果真的這樣一走了之,未來的日子,她早晚會被失眠折磨到去見閻王。
現在,她得弄清楚,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到底是宋郁婷欺騙她,還是段培風隱瞞她?
這團迷霧,伸手仍不見五指。
「嚴格說來,她應該算是我妹妹……」
「你妹妹?應該?」鄔曼綠見段培風難得欲言又止,更緊張。
「她是我父親第二任妻子與前夫生的孩子,所以說,也算我妹妹。」要說明「眾多兄弟、妹妹」間的關聯總令他頭痛,他不喜歡分彼此,不喜歡說這是誰跟誰的孩子,誰跟誰有血緣、沒有血緣,可是又不能不說清楚。「不過,當時郁婷的監護權是判給她父親,所以她沒有跟我們住一起。」
「我記得有一年暑假,郁婷因為某些原因暫時住到我家,那個時候她念國小吧……因為長得像洋女圭女圭,很可愛,嘴巴又甜,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她、很疼她,後來,她每年的暑假就都會來我們家住上幾天。」
「然後呢?」她忽然間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幸好,宋郁婷是他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至少不是未婚妻。
「後來家里忙著辦理移民的事,我也上大學搬離開家,再見到郁婷,她變了很多,跟小時候不一樣……」
說到這兒,段培風略顯遲疑,似乎在考慮怎麼接下去說?
「怎麼個變法?青春期的叛逆?」
「有些事是她的隱私……我不便說,只能說她或許是因為家庭環境的關系,比較早熟,各方面……」他輕描淡寫帶過。「後來,我父親和她母親搬到溫哥華,她很寂寞,經常來找我,我當時的女朋友還因此大吃醋。」
鄔曼綠大概能夠猜得到段培風沒有「明說」的部分,他是一個這麼溫柔憨厚的男人,從不口出惡言,就連她莫名其妙,沒有任何理由就要求分手,到現在他一句責備也沒有,還是那麼好脾氣,所以,宋郁婷以「寂寞」為借口帶給他的困擾,絕對不只是惹女朋友吃醋那麼簡單。
「你把她當親妹妹疼愛,可是她卻不想只是你的妹妹?」她問。「而且你們又沒有血緣關系,她想嫁你也OK的。」
段培風沒有回答,但她從他臉上寫著「你怎麼知道」的驚訝表情得到證實。
好危險,好可怕……她竟然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子編出來的謊言,那麼輕易地決定和段培風分手?
她舍不得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卻選擇傷害自己最愛的男人,連帶著也把自己折磨到半死,這是什麼邏輯?她是中邪了還是吃錯藥,這些日子腦袋里裝的全是大便勺。
鄔曼綠懊惱不已,她居然犯了一個這麼低級的錯誤,就像那些爛透了的芭樂劇的腦殘女主角,明明幾句話就能把事情問清楚卻自以為聰明,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堅持,只顧著要瀟灑地全身而退,根本沒用腦袋好好想過。
她不怪宋郁婷欺騙她,至少她積極爭取自己的愛,相較之下,她反倒像個沒出息的縮頭烏龜。
「小綠,你在想什麼?」他緊張地盯著她的表情變化。「你要跟我分手的原因是因為郁婷?」
「不是……」她看著他,心里充滿愧疚。「是我豬腦袋,不是因為任何人。」
「別這樣,告訴我真正的理由,如果我做錯了什麼,我道歉,如果我有你無法忍受的缺點,我會改……不要分手……不要走……」
「不分手……我不走了……」她到底是怎麼嚇他的,明明是個已經完美一百分的男人,卻還覺得是自己的錯,還認為自己有缺點,他已經被她嚇得神經錯亂了。
「但是我擔心以後……如果不問清楚的話……」經過這次事件,他才發現自己的心髒沒有想像中那麼強壯。
「以後絕對不會了,我保證!」她舉起手發誓。「以後有什麼不爽的事我會直接說,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也會坦白告訴你,不會再輕易說分手,不會再偷偷溜走,不告而別。」
她自己都覺得害怕,原本以為兩人的感情已經堅若磐石,沒想到事實上竟如此禁不起考驗。
她不該對愛情掉以輕心,不該因關系已經穩固就疏于經營。
他們才認識多久,怎麼會以為對對方已經完全了解,彼此有默契,不需多問?
若真的了解,就該對他有十足的信心,就不會讓人有機可乘,挑撥他們的感情,所以,她錯了,錯得好離譜,以後,得重新分配工作與戀愛的時間。
她親愛的男朋友,一定得排第一順位。
「小綠……」他拉下她的手,擺在自己的心頭上。「雖然郁婷讓我傷透腦筋,但我還是疼愛她,不過,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沒有其他。」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實在對不起他,被那個小女孩三言兩語騙得團團轉,不分青紅皂白跟他分手,光顧著江湖道義,不管自己心愛的男人有多傷心。
「謝謝……」他終于放下心中大石。
「還有,真的跟郁婷沒有關系,是我自己發神經,听了點江湖傳說就疑神疑鬼的。不過,可以答應我不追究我從哪里听來的嗎?」
「好,我答應,只要你不走,我什麼都答應。」
鄔曼綠靜靜看著段培風。
這個男人真的是好到讓人心疼。自己吃苦不說,受委屈不說,倒霉的是身邊還盡是像她這種這麼任性的女人,明明知道他好,明明受了他百般的照顧與疼愛,卻還要欺負他、為難他。
「怎麼了?」他百般疼惜的伸手模模她的頭。「你看你,沒有我在身邊照顧就又瘦了。」
她噘噘嘴,感動得想哭。「對不起……我太無理取鬧了……」
「本來我來找你的時候是氣得想把你抓起來打的,」他佯怒。「不過,一看到你就心軟了,實在拿你沒轍。」
「好嘛……那讓你打幾下消消氣。」她自動地爬到他面前,撩起襯衫下擺,翹起,呈orz狀。「你打吧,打到滿意為止,我絕不還手,也不喊痛。」
他見她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忍俊不禁。
「別客氣,像我這麼白目的女人就是欠扁,你盡避修理,以後我會听話一點。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媽就是這麼交代老師,結果老師人太好,都沒有修理我,我才會愈來愈無法無天。」
他大笑,將她一把摟進懷里,齜牙咧嘴地捏捏她的臉頰。「你這麼可愛,我怎麼舍得修理?」
「那是你主動放棄的喔,以後不能秋後算帳喔!」看看她多皮,才反省三秒就原諒自己了,又開始想要欺負他。
「我記性不好,算術也差,絕不算帳。」
「那我還贏你,我雖然算術差,但記性很不錯。」她得意地哈哈大笑。
笑完,環顧四周,搬家的事進行到一半,現在沒必要搬了,前面通通做白工,笨蛋一枚。
「突然覺得好餓……」她這個人忙起來就忘了吃飯,所以松懈下來時,身體的第一個知覺就是「餓」。
他看看手表,早已過了晚餐時間。「我冰箱里有義大利肉醬,吃面好不好?」
「好、好、好!」他下廚,當然好,她想死他的廚藝了。「我要吃這麼一大盤。」
她的兩個手掌比了一個夸張的距離。
「好。」他笑著答應。
「可是……我餓到走不動了。」
「我背你。」他蹲下來,背朝向她。
她開心地跳上他的背。
他背她下樓。
「還有啊……我的東西都打包了……晚上沒地方睡……」她撒嬌說。
「睡我的床。」
「那明天早上?」
「當然,我會做早餐給你吃。」
「我好愛你喔!」她感動不已,忍不住越過他的肩膀,狂吻他的臉頰。
他微微一笑,能從她口中听到這句話,他感覺這陣子所受的磨難,已經得到補償,值得了。
***
鄔曼綠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睡得如此舒適香甜了。
她耳邊听著遠處傳來的輕柔音樂,皮膚接觸到的是又柔軟又光滑的布料,鼻尖嗅到的是淡淡的香氣,她猜想自己住在桃花源里。
唔,還有一個有著溫暖寬大的胸膛、精壯結實的手臂肌肉的男人……是在仙境沒錯。
段培風忍著癢,任由還在睡夢中的鄔曼綠對他上下其手,瞧她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不曉得正在作什麼美夢。
和以往一樣,他早起,輕輕地移走鄔曼綠枕著的手臂,下床準備早餐,等早餐做好了再回到房間,恢復到他離開時的姿勢,凝視她可愛的睡臉。
只是這麼平常的事他卻感覺好幸福,沒有經歷過可能失去的恐懼,很容易就忽略了最應該珍惜的事。
昨晚,鄔曼綠提到宋郁婷,他立刻聯想到妹妹來找過她了,只是不曉得妹妹編了什麼謊言欺騙她,有沒有傷害她。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自上大學後搬離家一個人住在外面,郁婷幾次來找他要求借住幾天,有時說父親打她,有時說父親認識了新阿姨,經常不回家,她一個人待在家里很害怕,有時說遭到同學欺負,不想上學。
一開始,他基于疼愛,讓她住上幾天,漸漸的,感覺不對勁,發現她有意無意間會在他面前展露性感。那時她才讀國中,但身體已經發育得十分成熟了,他也開始意識到兩人獨處一室,並不恰當。
當時他已有往來親密的女友,幾次為了郁婷爭吵,他從女友的言談間察覺所有爭吵的源頭都是來自郁婷憑空捏造的謊言。
她有習慣性說謊的毛病,而且極會演戲,所有人都被她「天真無邪」有如天使的外表給蒙騙,對她沒有戒心,並且輕易相信她所說的話。
然而,她仍是他的家人,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妹妹,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棄她,也不會自私地為保全愛情而去傷害她。
他只能付出更多的耐心與關懷,期待她能明白家人對她的愛永不會停止,因而感到安心,期待有一天她能遇到一個愛她,她也愛他的伴侶。
然而想到這些日子鄔曼綠不知听信了什麼,不得不與他分手,內心所受的煎熬肯定不亞于他,他便好心疼。
不過,他答應她不問就不問,知道她不想他夾在她與妹妹之間兩難。
她看起來強悍,防備心很重,其實心軟得要命,每每在路上看見拾荒的老人家,就一股腦兒地把手上的食物全塞給人家,然後溜得像後頭有人追債似的那麼快,同情心泛濫,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可是,他仍希望她永遠保有這般真性情,其他瑣碎惱人的事,他來操心就好。
「嗯……」鄔曼綠忽然動了動,踢被子,但沒醒,一會兒像感覺到冷,整個人又更往他懷里縮。
被子被她踢落腰際,露出潔白細致的美背。
他將被子拉上來覆蓋她的肩,非禮勿視。
她說這是她認識他之後才染上的壞習慣——果睡。
因為,她發現他的皮膚很緊實、很光滑,蹭來蹭去很舒服,而且,她有個非常變態的嗜好,喜歡計算「小培風」長大的速度……
遇到這個想法天馬行空、行為難以預料的女人,好脾氣的段培風也經常好無奈,可有什麼辦法,他還是覺得這樣的她好可愛,還是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