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紅玫瑰 第八章

書名︰野獸的紅玫瑰|作者︰金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成斕和衛天堯頭幾次在鎮上出雙入對時,引起頗熱切的注目,衛天堯壓根不理會那些吃飽太閑,連隔壁家的母貓生幾只小貓都能拿來閑扯的鎮民,成斕當然也無所謂,只是擔心牧場的長輩和朋友不知會做何反應。

所幸,韋恩先生和韋恩太太都沒有表示反對,韋恩太太甚至認為這是好事。

「那孩子終于願意接納別人了。」年輕時曾在紅獅山莊幫佣過的韋恩太太感慨道,成斕早就發覺韋恩太太與其他排斥衛天堯的鎮民不同。

她當然想過向韋恩太太探問衛天堯以前的事,不過她還是希望衛天堯親口對她說。

牧場里幾位長輩的思想都很開明,至于其他人,成斕其實並不在意他們怎麼看,畢竟交情不到在意的程度,除了凱蒂和吉斯。

凱蒂就像所有姊妹淘一樣,唯一的反應是好奇他們之間如何相識,听完之後只覺得浪漫到不行,而且還是凱蒂帶她去醫院拿避孕藥的,她當然會支持她;至于吉斯,原本大驚小敝的態度在凱蒂一番取笑和說教之後,也稍微改變了。

衛天堯開始開車到牧場接成斕,兩人通常先去超市,原先是她說想買食材回小木屋自己煮,後來他甚至會陪著她逛書店和唱片行,有時候開車到鄰近的大城市去,只因為成斕心血來潮突然想玩摩天輪。

為什麼要陪她做這些無聊至極的事?衛天堯不只一次自問,然而當某次他故意謊稱工作忙,臨時改變主意不陪她去買CD時,那一整天他竟然對著電腦螢幕發呆,等他回過神來,白晝已變黑夜。

沒有為什麼,反正他沒心情工作,他對自己道。只是此後每一次成斕的約會,不管有沒有空,他再也不曾推托。

衛天堯推著手推車,成斕在一旁將架上選中的東西丟進車子里,在衛生用品區入口站著三個顯然是陪老婆出來買東西的男人,較老的那個倚著塞滿日常用品與零食的推車呵欠連連,兩個年輕人則聊天殺時間,身旁同樣都各有一輛裝載選焙商品的推車,並不時頻頻看表。

「你要不要在這里等等?我想買衛生用品。」她見到這三個男人,心想男人走在一櫃又一櫃的衛生棉中間大概會尷尬,何況對他們來說,陪女人買東西本來就是件苦差事。

她怪自己沒想到衛天堯是否覺得無趣,雖然他總是說好,但她認為那是因為他太溫柔體貼了。

衛天堯本來不懂他為什麼得在原地等,但瞥見那三個男人,一個未及成形的念頭閃過,他想也沒想地點點頭。

「我很快就回來!」成斕笑咪咪地道,他則站離那三個男人數步遠。

為什麼決定留在原地等她?這個問題讓衛天堯擰起眉。老實說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主意,耳邊不時傳來那兩個男人無聊又乏味的職場話題,並一起抱怨女人愛買東西又愛逛街。

衛天堯開始不耐煩,突然間明了在剛才那一瞬間,他腦海里閃過的念頭為何。

他只是沒心情工作,待在任何地方都能夠打發時間,所以當成斕要他留下時,他當然不會覺得失望,更不會有被丟下的孤單……

衛天堯雙眼盯著前方站在貨架前比較兩種品牌衛生棉的成斕不放,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貨架盡頭,他心頭的煩躁更劇,開始覺得身後那兩個男人很吵,那個打呵欠的老頭很礙眼……

他推動手推車,往成斕消失的方向移動。

他只是不想跟那三個男人站在一起罷了,他想。在轉角處找到正在選焙衛生棉的成斕時,完全沒察覺自己臉上漾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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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開百貨公司時遇到了衛麗媞。

衛家姊弟的相貌在人群中都是相當搶眼的,當然成斕也是。衛麗媞比成斕高上許多,而且母親是英國移民的她有一對攝人的藍眸和女王般的鼻子,她和另一個明顯出身同樣不同凡響的金發女子在一起,顯然剛在某個樓層血拼完畢準備打道回府。

衛麗媞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向來就沒什麼好臉色——其實照凱蒂的說法,她對誰都沒有好臉色,那天在晚宴上衛麗媞的態度比起衛香媞就冷淡許多。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看到衛天堯和成斕,衛麗媞漂亮且精致的眉擰了起來。

「我以為你在忙,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有空。」衛麗媞對著衛天堯劈頭就道︰「前天就告訴過你Michelle會來我們家住到秋天,你至少應該盡到衛家家長的職責陪Michelle,而不是在外頭閑晃。」

「沒關系的,Lion的工作比較重要,而且他應該也是在陪朋友。」那名金發女子開口道。

成斕這才發現她有一雙翡翠般的綠眼楮,聲音溫柔得像小貓。

而讓成斕的雷達變得敏銳無比的,是她看著衛天堯的模樣。

這才叫做含羞帶怯、矜持又不失嫵媚嘛!

成斕一直扼腕自己遇到衛天堯時像個饑渴的,在她心目中遇到心上人時最完美的形象應該是像這位金發女子——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就是衛麗媞口中的Michelle——一樣。

身為女人的第六感,讓她注意到Michelle看見衛天堯握著她的手時,咬著下唇,臉色微白,翡翠美眸像要擠出水氣,卻又露出多年教養賦予她的溫婉微笑來。

哇塞!這才是愛情小說女主角該有的樣子嘛!相比之下她簡直就像台灣八點檔連續劇里的狐狸精……當然啦,電視史上要找出跟她一樣美的狐狸精也屈指可數。

對Michelle難掩嫉妒的打量目光,成斕很樂意將它解讀為︰沒想到這只狐狸精如此艷冠群芳、天姿國色、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呵呵呵……

衛天堯冷冷地擰起眉,「我愛做什麼是我的事,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他的話是針對衛麗媞,對Michelle卻沒有多做表示,甚至根本像沒看到她,這讓柔弱的Michelle芳心幾乎碎了一地。

成斕不明白衛天堯冷淡的反應,她相信他不會是因為自己在場才表現給她看的,衛天堯不是這種人,他的行為從來不需對誰交代,當然也就沒有做給誰看的必要。

在成斕還打算多多觀察Michelle好知己知彼時,衛天堯已經不由分說地牽著她的手離開了。

衛麗媞當然不可能這麼看著他們離開,提高聲音道︰「你對我不滿沒關系,但對我們的客人連聲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你代表整個紅獅山莊?Michelle是……」

「自詡有良好教養的你可以忽略Rose,在你口中一向是雜種的我為什麼要向『你的』客人打招呼?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某人』不只一次提醒我,紅獅山莊的真正主人是躺在家族墓園里的那個長子,而不是我,你的議員夫人脾氣請留給你丈夫消受。」

衛天堯環住成斕的肩膀,轉身大步離開,留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衛麗媞,和泫然欲泣的Michelle。

成斕這才明白,衛天堯的冷淡是因為不高興衛麗媞忽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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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天堯毫不猶豫地給了成斕在小木屋里的自主權,他給她一把備用鑰匙,甚至給她擺布屋內一切的權利。

成斕總是有辦法在短時間之內,把原本冰冷的餐桌變得溫馨舒適,甚至能在總是被落葉和麻雀佔據的窗台上布置出優閑的下午茶空間,當然就更不用說會出現在餐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了。

餅去她的巧手只有小鐵那幾個死黨兼室友有福氣享受,畢竟很少人能夠摒除成見,把舉止一點也不秀氣、行為總是大剌剌、自戀天下無敵、經常性後知後覺、和她比嗓門得拿大聲公才贏得了……等特質與「賢妻良母」畫上等號,在速食愛情的交往游戲中,往往也沒有讓她發揮天分的空間。

衛天堯除了與她在一起,或以電腦連線監控他的產業與投資之外,近來沉思的時間越來越多,而佔據他腦海的主角則是成斕。

她讓他驚喜連連,讓他先為她的熱情撼動,接著又發掘她近乎完美的女性天賦,兩種特質不停地以回異的方式侵略衛天堯向來鋼硬如鐵的心防,一個直接沖撞他,令他措手不及,一個緩慢滲透他,令他忘了要防備。

不顧直覺警告,他敞開大門迎敵,最終反成為俘虜。

為什麼過去沒有男人發現Rose的美好而佔有她?衛天堯從來就不相信自己的幸運,他的投資仰賴的是他長期的資料搜整與全方位的環境透析,絕不仰賴幸運。

為什麼?他不明白,于是開始常在與她相處時陷入沉思。

午後,成斕在陽台上擺出了餐桌和長椅,新鮮面包與蔬菜沙拉都已上桌,主餐是牛排。

「你的烹飪技術是跟誰學的?」衛天堯發現他對她所知甚少,在一開始時這並未困擾他,但不知不覺問情況卻改變了,一種疑似焦慮與患得患失的情緒開始啃咬他。

他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商場上的經驗告訴他要知己知彼,而非因為其他。

「自己學的啊,看電視、看食譜,然後加上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成斕切了一塊牛肉放進嘴里,對肉質與熟度頗滿意。「久了就會累積經驗和心得,有時靈機一動或心血來潮,還會發現新的料理方法哦!」

衛天堯為她談起烹飪就神采奕奕的小臉而微微一笑,「你既會畫畫,又會烹飪和家事,手也很巧,一定有很多人追你。」話出口,他才驚覺自己在試探她。

她毫不謙虛地點點頭,「對啊,小學四年級時我就常收到我們班男生,甚至是隔壁班男生送的卡片和小禮物。」

衛天堯切著牛肉的力道重了幾分,好像那塊牛肉就是那些早熟的小男生似的,「你曾和送你禮物的男生交往嗎?」

成斕眨了眨眼,總覺在他面前談自己過往的情史好像怪怪的,不過她的神經畢竟還是比一般女人大條,她很快地決定自己想太多。

「有啊,有過幾次和還算有好感的男生交往,不過都不長久。」最久的一次還慘遭劈腿……成斕的聲音顯得有點落寞。

「為什麼?因為你變心了?」衛天堯不知不覺握緊了刀叉。

扁是想到她對每個交往的對象只有三分鐘熱度——包括他,衛天堯心里的感受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冰冷與恐懼,只是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會這麼軟弱。

成斕搖頭,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但她希望和心愛的人無話不談,這是過去她談感情時所欠缺的,而她和衛天堯的相識過程直接跳過了這一環,兩人相處的時間也還不足以讓他們先熟悉彼此,所以可以的話,她決定盡量不回避任何問題。

「最常的情況是,他們覺得我個性很糟糕,又或者是說我不夠投入、太冷淡,有時是他們提出分手,有時是我,畢竟雙方都有怨言了,在一起也不會快樂。」加上那時又年輕,怎可能甘願被綁住?成斕的交往對象幾乎都是校園王子或才子,這樣的男生選擇多又心高氣傲,不是非要成斕不可。

衛天堯為那「冷淡」二字,不以為然地挑眉。

成斕是他遇過最熱情的小女人,那些男人如果不是神經錯亂,就是完全忘了發掘她的本質。

「你呢?」成斕決定在不破壞他們相互了解的原則下轉移話題。「你以前情書一定也收很多吧?像你這樣高大又迷人,連電影明星都被你比下去,我猜你念書時情書要用卡車載。」

衛天堯險些被口里的牛肉噎到,他干咳兩聲,喝了口啤酒。

兩人在一起以來,成斕總是直接又大方地贊美他,高大也就算了,她對他的那些形容詞連他自己听了臉上都忍不住發熱。

「沒有。」他簡短道,不想解釋根本沒人暗戀他,更不會有人覺得他會把電影明星比下去——專演壞人的不算。

就算解釋了,成斕也不相信,她只會驚呼他騙人,然後再用一堆讓他更不好意思的形容詞,來贊美他有多迷人、多帥氣、多麼魅力無法擋。

欣賞就要說出口。成斕的自戀反應在她所欣賞的人事物上,就是坦白且毫不吝嗇的贊美,因為能讓她欣賞的,當然是世界第一等啦!沒有三不五時歌功頌德一番怎麼對得起她自己的慧眼咧?

成斕對他的回答顯然並不滿意,一臉揶揄地道︰「還說沒有,Michelle怎麼說?」

「她?」衛天堯顯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提到Michelle,他的表情就像是兩人在聊文學,她卻扯出了微積分。

「別裝了,她喜歡你。」而且她還注意到鎮上咖啡館的小妹也老是用愛慕的眼神盯著他。

不過面對這些情敵,成斕可是很有信心與決心的。

衛天堯的眉心緊皺得可以夾死一只蚊子了。

「別開玩笑了,」他的神情沒有半分虛假,「Michelle跟我和我兄姊是從小就認識的,但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他聲音里的不悅跟Michelle喜不喜歡他無關,而是在兩人獨處的時間,卻要提起他最不愉快的回憶。

然而衛天堯心里那未曾仔細思考的一部分,其實與成斕相同,他不曾回避她的任何問題,其實也同樣不願放棄任何了解彼此的機會。

「為什麼你不喜歡她?」Michelle也許不漂亮……當然那是因為跟她比起來啦!Michelle其實已經算是個中等美女了,可惜差了她一大截,哇哈哈!不過Michelle有許多會讓男人升起保護欲的特質,比如說她那種偽裝不來的淑女風範和看起來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模樣,標準養在深閨的大戶千金。

衛天堯忍不住本噥著,不懂這有什麼好深究的。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像我不喜歡洋蔥一樣。」如果真要講出一個理由,大概是他不喜歡那種規炬多如牛毛,而且總是不把話說出口的女生,可是誰曉得這個理由是不是因為遇見了成斕以後才有的?成斕與Michelle是完全相反的類型,他過去沒有特別討厭Michelle,與成斕在一起的快活讓他不禁想起和Michelle這樣的嬌嬌女相處有多可怕。

把人家嬌滴滴的千金小姐跟洋蔥比?成斕忍不住想笑,「那你又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看來Michelle未曾有所表示。

太奇怪了,青梅竹馬耶!成斕真不明白,這兩人都幾歲了,Michelle竟然不曾把握機會告白嗎?明明她眼里的情意是那麼赤果果的……

「她討厭我,所以我不可能是她喜歡的人。」衛天堯直接說出結論。

「噗……」成斕喝了一半的檸檬汁噴出來,接著嗆咳到眼淚狂噴。

衛天堯擰起眉,起身走向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嗆到了嗎?」

成斕身體抖動,衛天堯緊張了起來,直到他听到斷斷續續的悶笑聲,他的眼楮危險地眯了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她討厭你?她告訴你的嗎?」成斕斂下狂笑的沖動,決定問明白再笑會比較有禮貌。

「這有什麼好問的?」還有,有什麼好笑的?「她一向表現的很明顯,每次我看到她時,她就害怕的移開視線,雖然我根本沒在看她;幾次獨處時,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麗媞老是安排她坐我身邊,她卻身體僵硬得像木頭,抖得像風中落葉,我再白痴也知道她討厭我。」

這回成斕老實不客氣地抱著肚子大笑出聲。

「哇哈哈哈哈哈……天啊!救命啊……我肚子好痛……哈哈哈哈……」

衛天堯無言地看著她笑得像瘋子,雖然不懂她在笑什麼,不過直覺告訴他,絕對跟他有關,他想回座位繼續吃好吃的午餐,發悶地不再理她,但又做不到,于是他抱起成斕往屋內走。

成斕的大笑轉為悶笑,並不時噗哧一聲,笑到飆淚。

噢!天啊!怎麼有男人這麼鈍啦!成斕真為Michelle感到悲哀,雖然她的悲哀造就了她的幸運,但她一點也不因此而覺得愧疚,因為Michelle明明有那麼多時間與那麼多的機會,卻不曾試圖讓衛天堯明白她的愛意,不曾主動為愛情努力。

也幸虧衛天堯這麼的……

成斕也希望想出一個比較不傷他男性尊嚴的形容詞,可是想半天,還是只有笑個不停,被放在沙發上後更是縮成一團。

直到衛天堯壓在她身上,吻住她似乎打算笑到地老天荒的唇。

她立刻忘情地回應他的吻,把Michelle的悲慘拋到九霄雲外。

難怪衛天堯不承認有人暗戀他,暗戀對他來說,就像是要地球人听懂外星人的語言一樣,成斕不禁好笑地想。她的雙手愛憐地輕撫他的臉龐,五指伸入他濃密的黑發中。

不僅是他,泰半男人對女人向來一知半解,女人卻總愛讓人猜心,所以男人才會說女人心是海底針,更何況是從來就不相信有人會無條件地接納他與喜愛他的衛天堯……成斕並不明白這點,只以為她的男人遲鈍的很可愛。

當他們結束那一吻時,衛天堯看著她,眼里有著對她莫名狂笑的賭氣,也有在那一吻後升起的。

「告訴我,你在笑什麼?」他不想被她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不想面對她的喜怒哀樂卻只有茫然。

怎麼會讓愛情捉住的如此快與如此深?他未曾覺醒,盲目地在愛情的沼澤里追逐偷走他心的小賊,渾然不知一種他發誓絕不再渴求的感情已將他滅頂。

成斕溫柔地凝視著他,眼里是滿溢的深情與心疼。

「笑你可愛啊!」她安撫的吻一一地落在他的眉眼與唇瓣,然後他們完全忘了屋外的午餐,在沙發上煽動彼此的火焰,燃燒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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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天堯會在晚餐後將成斕送回牧場。

他的車子駛在通往牧場的大道上,越接近牧場,他臉色就越沉。

直到牧場主屋近在眼前,他在廣場上停下車。

「晚安,明天見。」成斕傾身在他臉頰印上一吻,然後轉身欲開車門。

始終盯著前方的衛天堯突然拉住她的手。

「怎麼了?」她停下開車門的動作,不解地望向他。

怎麼了?衛天堯也想自問,在他有意識之前他已經拉住了她。

牧場的主屋里燈火通明,他的小木屋在她離開之後卻陷入一片黑暗,在仲夏的深夜里像冰冷的荒墳,只能苦挨黎明到來,直到成斕帶進一室陽光,讓小木屋再度由可怕的廢墟變成溫暖的天堂。

他以為得到她之後,那些惡夢不會再來纏他,實際上卻不然,夜里他仍然被詭夢驚醒,心髒緊縮的疼痛加劇,即使不再回主屋過夜,白天時小木屋里屬于她的回憶卻讓他心里某個想要遺忘的影子哭泣。

當成斕轉身離開,那個哭泣聲更加明顯了。

主屋的燈火在衛天堯臉上投射出陰郁的影子,成斕卻瞧見車窗折射在他臉上慘淡的星光,像斑駁而悲傷的淚痕,她不禁傾身伸手撫向他的臉,明知那是虛幻,卻忍不住想撫平那些痕跡。

衛天堯轉身向她,另一手再次握住她的,光影分明的五官冷凝如雕像,像嚴密的銅牆鐵壁杜絕情感流露,兩泓黑潭般的眸子卻背叛了他的偽裝,成斕深深地看進他的眼里,移下開眼,心揪緊著。

他的喉嚨被荊棘捆綁糾纏,不讓他把乞求的話語說出口,最終卻還是敵不過熾烈的渴求,「別離開,今晚。」

「好。」成斕回應,毫不猶豫的。

她第一次徹夜未歸,回到小木屋,與衛天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