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河水粼粼映著余暉碧波湯漾,一艘三桅輕舟在河面上展帆御風而行,淡青的帆身同海天一般的顏色,帶著幾許褐黃色彩的木色船體則與兩岸叢草相同,遠遠望上去,若非特別地仔細留心,根本叫人區辨不出那是條船。
「看不出來,你家大個兒還挺厲害的嘛。」贊嘆的目光頻頻投向坐在船尾掌舵的塔般大漢,嘴里則忍不住嘖嘖稱奇,莫磊發現自己是越瞧這大個兒越覺得順眼。
瞧那氣定神閑單手操舵的悠哉模樣,就好像這河渠是他家開的,哪有礁、哪有彎全都似在他心底刻了圖,就只差沒乾脆閉了眼夢著周公走,這等本事,沒第二句話好說,佩服!
莞爾一笑,背倚著邊欄遠眺的封擎雲不禁也感染了語聲中的雀躍,順著莫磊的目光向後艙望了望……嶄揚掌舵的技術當然是沒話好說,不過,這石頭未免也把他們北水第一大幫給看的太扁了些吧。
若非這次南下輕騎簡從,沒讓幫里多些個跟著,又怎麼可能讓個大堂主親手操船呢,讓嶄揚做這活兒,根本是殺雞用牛刀,用石頭的話來講就是──浪費,非常的,浪費。
「說到這,小表,你幫里頭沒人可用啦?不過挑兩個人而已干嘛非撿個大冰塊出來?拿來消暑不成,凍死人了。」朝著另個相反的方向努努嘴,莫磊原本昂然的興致瞬間低迷了幾分。
比起那個老看不對眼的蠢丫頭,眼前這朵冰塊桃花也好不到哪去,蠢丫頭雖煩,但至少十句里自己還有九句的便宜可佔,哪像這塊冰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十有九成氣到頂上升煙的會是自己。
包何況……再次瞄了瞄那個覆著一身霜寒的人影,莫磊的心情又再往下掉了幾分……這個大冰人不知道是哪根筋絡不對,從發到現在全天候都冷著張臉,除了小表還能跟他說上幾句外,就連大個兒也同自己般慘遭冰封,全被當成了背景雜物理都不理一聲。
「莫磊,有錚在這一趟我們可以輕松不少,他的本事你是見過的,他最近只是……心情不太好。」語音輕吐,當視線望向那抹看起來如離群孤雁般的蕭索身影上時,封擎雲不禁攢起了眉心。
離幫半月有余,錚那原本就顯單薄的身子竟又清減了許多,這次依燁的意思帶他出來真是做對了嗎?
本來這次南下只打算帶著嶄揚和他手下的兩個得力臂助而已,錚的隨行真是預料外的意外,那個自認識起從不離閻燁身旁的封錚,上次離幫接應自己已是天大的例外了,沒想到這一次燁竟會這般大方地主動放人,南北兩地往返間可不是十天半個月的短暫。
喟嘆了聲,封擎雲頭痛地揉了揉額角,他還記得,在靛風堂從燁口中听到那斬釘截鐵不容反對的決定時,吃驚的不只是自己,向來喜怒甚少溢於言表的錚臉上更是交雜了錯愕與某種自己最是熟悉的神韻──
被棄如敝屣時的受傷痛楚,一種……透心徹骨的絕望……
苦笑著搖搖頭,對於這兩個人間撲朔迷離的關系他是霧里看花越看越是糊涂,相識六、七年來,他一直以為兩人之間是燁過於霸氣的性子在束縛著錚,倆人的牽絆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更像主從,錚總是如影子般默默在燁的身後守護著,有燁的地方他沒見過錚曾有過屬於自己的聲音。
不過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並不那麼簡單哪,否則為何這半月以來的自由非但不見那張艷容上有半絲欣喜,甚至反是日漸的消沉憔悴……
「心情不好?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喂,你家那兩只究竟在玩什麼游戲?雖然沒見過那個跟閻老兒同姓的家伙,不過看在他能把冰塊桃花惹的三魂丟了兩魂去的份上,嗯……我也佩服!」
「你怎麼知道跟燁有關?」微挑眉,封擎雲感興趣地回眸睇著人瞧……這石頭不是事不關己天塌了也無所謂嗎?幾時有這麼好的耐性觀察起燁跟錚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
「想不知道都難。」雙手一攤,莫磊是脖一縮肩一聳,大眼里明白寫著我沒那麼八婆幾字,他可沒吃太飽撐昏了腦袋,別人家的事他才懶得過問。
「大冰塊曾為了那家伙低聲下氣地求過我幫忙,嚇的我以為天老爺是準備要下紅雨了,小表,那個閻小子的身上有什麼大問題不成?冰塊會找我絕對是沖著老頭的金字招牌。」
「……你沒答應?」眉梢子復又挑起,莫磊的這番話讓封擎雲直接想到的就是燁長年戴著皮套的雙掌,他曾經猜想過許是因為手上有著燁不願別人看到的疤痕或印記,不過這麼多年了,就算是傷好了,難道錚想要莫磊治的就只是這陳年舊傷?
抿唇思忖著,關於這兩人的事封擎雲只覺得自己知道的越多卻越是如墜五里霧中……燁的身子近來應該無礙才對,既然不是攸關性命的巨創,錚又何必非莫磊不可?有什麼是幫里孫大夫做不到的?
「光我答應有個鳥用!那個躲在黑漆媽烏里的家伙根本不領情,不但不睬我還冷言冷語凶了冰塊好幾句,說什麼擅自作主有的沒的……也不想想人家冰塊是一番好意,被當成驢肝肺這般糟蹋我看就算是泥人也會發飆,如果換做是我,哼!」
想來就有一肚子好氣,之前那可惡的臭冰塊也是,一個個全當他是瘟神般斷然拒絕,有沒有搞錯?除了小表外,想他莫磊可是八百年才會主動伸手救人耶!
結果這個與天上紙鳶同名的臭冰塊,還有那個跟地下閻王同姓的怪家伙全都眼楮長到了頭頂上,居然一個比一個還?!要不是看在小表的份上……不把那兩只整到哭天喊地的認錯求饒他就不姓莫!
「咳……」听到那一個哼字,封擎雲就不由地又是撫胸低咳了幾聲,同時暗自捏了把涔涔冷汗。
好險!好在離開的早,要不再多待個幾天,難保這石頭不會跟燁扛上,那後果……光想就覺得頭皮開始發麻,他可一點也不想惹毛那個心思比海還深的男人,否則日子一定保證不會好過。
「怎麼又咳了?走走走,回下頭去別吹風,倒忘了你還是個病號。」神色不悅地噘起了豐唇,莫磊已經不怎麼好的心情這下可跌到了谷底。
這小表的箭傷從外觀看來是好了七八分沒錯,但內腑的氣血脈絡還是亂七八糟的很,三不五時地輕咳氣悶不說,臉色也還白中隱青地不見大好,偏偏每次要他躺著多休息會兒就好像要他的命一樣,跑的比什麼都還快,惱的他真想拿針把人一塊連床板縫了算。
「別擔心我,好歹我也曾是一幫之主,沒那麼虛弱。」瞥著莫磊那一口白牙又開始咬的咯咯作響,封擎雲趕緊笑開了臉表示無妨,順帶再偷偷握了握一旁微涼的大掌安撫著,「倒是你,要不要再多添件衣服?」
「又轉話講?拜托,下次換點新鮮的,老是用這套閃一點新意也沒有……這兒已經比你那個破窩好太多了,不過既然你提了我當然樂意再暖和點。」藉勢一把拉過人攬向懷里抱著,對於那兩道投射而來的抗議眼神莫磊是理所當然地視若無睹,他高興,他抱他的又沒礙著誰,有什麼關系。
唉,他好像又忘了石頭那令人翻白眼的『大方』了……無力地為自己的健忘默悼了句,封擎雲習慣性地開始掙月兌,哪知道才稍微動了動,身子就馬上被摟的更加密實,結果就只好也一如往例地紅著臉任由這只八爪章魚抱著,外加學駝鳥側臉埋進頸旁的層層厚袍里。
總是這個樣,這石頭從來不管時間、地點對還是不對,只要想到了就把他當抱枕又摩又蹭的,說來還真是難為了嶄揚跟錚,同在一條船上,想裝成沒看見都難,只能練就一番睜眼瞎子的本事了。
「小表,我現在才發現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臉薄耶。」看著那張直往懷里躲的俊顏紅霞滿布,淡粉甚至一路爬上了皙白頸項,莫磊忍不住笑意盈盈地戲語打趣著,一股作弄的興致油然而生。
悄悄低下頭,故意在那同樣逐漸被紅彩攻陷的耳旁呵了口熱氣,復又偷偷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果然一如他所料,敏感的耳廓幾乎是立即竄起炙人的熱度,染上的顏色只怕比雙頰上的還精采。
「莫磊!」
不期然涌起的戰栗與酥麻,嚇的封擎雲連忙伸手捂住了雙耳,本能地就是縮著脖猛躲,又是羞惱又是無奈的腦子開始考慮起是不是該把背後這塊大石直接過肩摔出去了事,或是乾脆起腳踹下河去涼快也不錯。
誰臉皮薄了?根本是這石頭的臉皮異於常人的厚!
「呵……好啦,不鬧你了。」看著懷里的人兒一陣手忙腳亂,莫磊不由眉開眼笑地大大咧開了嘴,小表的反應簡直可愛到讓他想細細啃上幾口,這模樣才是他想瞧的。
所以說,他最討厭小表跟大個兒他們攪一起了,明明是個未及弱冠的小表頭,卻偏偏總喜歡擺出副老頭嘴臉,等這趟處理完那個瘋女人,他一定要想辦法把小表拐出那個破鳥幫遠走高飛,最好老死再不相見,省的他老看的不痛快。
「小表,我們到底還要在這水里頭漂幾天?每天搖搖晃晃的你不膩哪?」畢竟是住邊陸地的兩腳動物,即使憑藉著對藥理的熟稔免了暈吐的不適,但從沒在船上待過這麼久的莫磊也開始為這走來走去不出方圓的局限感到郁悶了。
「怎麼會膩?這樣的日子再愜意不過了,遠山近水皆如畫,既不用勞動兩條腿,也不必騎馬騎到股疼,再說你不覺得每晚搖搖晃晃地都很好入眠嗎?」
哪會不知道單調的水上生活快悶壞了這顆大石頭,然而方才慘遭戲弄而嘔著氣的封擎雲卻故作未覺地大唱反調,直到察覺後頸上那熱哄哄的氣息又貼近不少,才猛然醒覺到自己還沒逃出那濕暖唇舌的威脅。
「等等,莫磊,快了,真的,依我們目前船行的速度,再三天大概就可以轉進岳陽附近,那時就可以下船改走陸路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封擎雲當然不會堅持作那寧死不屈的英雄,在這石頭面前逞英雄的下場往往只有一種,他可不想又讓自己陷於哭笑不得的窘境。
「啥?還要三天啊……我會無聊死。」甫聞言,原本猶帶著狡黠的笑臉瞬即垮了下來,這三天在已失耐性的莫磊眼里,根本無異於三年,他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麼有趣的點子可以渡過這些個漫漫晝夜,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全拿小表尋開心吧……
「封。」彷佛沖著莫磊的那句無聊,那張一直佇守在船頭目送夕陽西下的冰雪麗顏突然回頭輕喚了聲。
輕松的神態倏然緊斂,封擎雲知道若非要事現在的錚是不會主動開口喊自己的,拍拍莫磊抱擁的臂膀示意放手,隨即步向船首與封錚並肩而立,馬上就發現十來丈外的水面上載浮載沉著一樣深色物體。
「嶄揚,松帆慢點。」揚聲交咐,前頭的不明物體隱隱看來似是個人形,卻叫封擎雲下意識擰了擰眉。
水畔人家大多識得水性,而這段河域既偏僻無橋又水流平靜,尋常村夫失足落水的可能性應該不大,況且這兒也已屬南水勢力的邊界上,遭劫落水更不該發生才對,再不就……
船行越近,封擎雲已看出那團烏影的確是個人,而且由不俗的衣著看來似乎還不是一般販夫走卒之流,等轉個方向看清了那人的臉目時,俊顏霎時褪去殘紅,變得比紙還要蒼白。
「磊,等會恐怕得麻煩你。」
「啊?」
還沒反應過來前方隨風飄傳的話語是什麼意思,莫磊就看見一件熟悉的外衫迎面撲來,本能地舉手抓下時另件潔白的單衣繼又被拋到了腳邊。
這什麼意思?這些不都是小表穿在身上的衣服嗎?烏漆的大眼萬分納悶地直瞪著手上瞧,等疑惑地抬起頭時,莫磊這才赫然發現視野里多了個半身滿是白色繃帶的扎眼人影,正身形如箭般疾掠在泱泱河面上。
「小……鬼?」沒看錯吧?握著衣服的大手遲疑地舉至眼邊揉了揉,誰料看出去的景色沒什麼改變,就只是那抹人影又離的更遠了些,卻還是一樣──礙眼到讓他非常想一把掐著那脖子猛搖!
「搞什麼鬼!」
就像是約定好的相互呼應般,隨著遠處水花四濺的撲通聲傳來,一聲震天厲吼也如雷般在河面上炸開……
***
「……死……下河……喂王……去死……沒……」
唉,這是第幾個死字了?搖著頭,正月兌著濕黏在腿上布褲的封擎雲苦笑地望了望前方的那片木色,其實船上艙房間的隔板已經算的上厚實了,但顯然對於隔壁那塊石頭發出的震天雷響是一點阻絕的作用也沒有,即使隔了層壁,他的兩只耳朵還是沒得清靜。
「……死小表……混……透頂……以為……娘……」
不會吧?連市井粗話都出來了?咋舌聳肩,封擎雲突然起了陣寒顫,方才渾身濕淋淋地也沒感到什麼冷意,現在反倒是莫名地開始直冒疙瘩。
伸手互搓了搓光果的臂膀取暖,好半晌,封擎雲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好像不怎麼樂觀,從這近半時辰沒片刻停歇的臭罵听來,這回那塊石頭似乎是真的氣的不輕,他可不認為那個娘字是某人突然想起了打小沒見過面的至親才喊的那麼熱烈。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事情沒那麼嚴重吧……隨手拿了塊布巾抹拭著濕漉漉的身子,封擎雲沒發現自己背後透濕的繃帶上已暈渲出了圈圈不規則的紅輪,也沒想過是不是該再重新包扎一下,就這麼心不在焉地拾起一旁替換的衣衫穿上。
幾乎是才套上衣裳,解開發束擦沒多久,背後那扇可憐的艙門就以雷霆萬鈞的氣勢被踢的貼牆面壁站好,縱使舒爽的涼風緊隨著颼颼而入,封擎雲卻感到房里的溫度陡升了許多,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得把皮肉繃緊點準備迎接山崩落石了。
沒笨到直接撞石找死,封擎雲仿若未覺般不動聲色地繼續擦著長發,打算乖乖地先讓背後的石頭盡情吼個痛快,這樣子等會兒自己存活的機會應該比較大吧。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等上了好些時候,就連肩上的濕發都快擦的乾透著火,身後的火山巨石竟是學蚌殼閉緊了嘴一句話也沒有,只有那片刻不移的灼熱目光似要把他的背脊給燒出個窟窿。
悄悄地吸了口長氣,已經快把長發扯下頭的封擎雲沒奈何只好尷尬地先轉身招呼人,看來一頓好罵是閃不過了,只寄望精采的罵辭這石頭剛剛就已用的差不多了,早點詞窮收攤吧……
「他……沒事吧?」既然得先開口招罵,當然就撿最想問的出口,一方面多少是還存著些僥幸想讓莫磊分分心,另一方面則是真擔心著隔壁臥鋪未醒的人兒,即使明知道『鬼谷狂醫』手下不會出什麼岔子,一顆心卻終仍是茲茲在念地放不下。
「老頭立下的規矩我沒打算破,那家伙閻王搶不了。」就事論事,然而從牙縫擠出的聲音卻是再沖也不過,原本朝氣俊朗的面容上更明擺著橫眉豎眼的猙獰神情,只見只修長的腿肢驀然向後一伸一勾,那片岌岌可危的門板又踫地一聲迅速歸位。
揚眉、抿唇、瞪眼,莫磊臉色陰沉地直瞅著面前這個顯然皮癢欠人揍的小表頭,那張顏色跟鬼一樣難看的臉盤上不但半點悔色都沒有居然還裝著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真叫他不爽到想把隔壁那個剛撈回命的家伙再丟回河里喂魚去。
這是第幾次了?害他那一刻差點又忘了呼吸憋死自己,這個臭小表是以為自己跟牛頭馬面有交情不成?拖著破銅爛鐵的身子居然也敢給他大刺刺地跳河救人!有時候他真想先一把掐死這小表算了,好省得老為他揪心練習屏氣的能耐。
「你幾時會水的?」
既然嘴都已經張了這麼大,要再關回去裝聾作啞當然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莫磊索性把要算的帳列單一次出清,頭一件要算的就是小表隱匿不實的這筆,方才要不是大冰塊還算天良未泯地伸了手拉他一把,落河受凍的肯定得再多添自己這個大傻子。
幾……時?怔忡地望著眼前頂上冒著大火的人兒,封擎雲一時間還真是不知該從何回答這個突從天上砸下來的問題,他有說過他不會水嗎?身為北水的……時空倏然交錯,一個模糊的畫面陡然劈進腦里,封擎雲憶起了兩人初見時的場景,似乎是因為那時候的落水被誤以為不識水性的。
然而那時既不相熟、心情又郁苦的狀況下自然沒想過要多言澄清,沒想到莫磊竟一直以為他真是只旱鴨,雖然說看他在船上怡然自得的樣子也該猜的出不是,不過這時候他可不敢期望這顆石頭還剩有多少未被燒融的理智能講理。
「怎麼,我說的是番幫土話還是金剛梵文?這問題不會比你跳河洗澡的理由還難回答吧。」不善的臉色越沉越是鐵青,莫磊滿月復的火氣又燒的更旺了些……臭小表悶不吭聲地是打算跟他裝傻混過?
「……四歲吧。」
想來這石頭的一身火也全都是為了自己,所以當然是不會介意他帶刺語詞里的嘲諷,封擎雲歉然地揚唇笑了笑,誠實回答起這一點也不難的問題,只不過是……有點痛罷了……
盡避心底的一角還是忍不住會為這段不堪的回憶隱隱刺痛,不過比起未曾懂得放手前的執著,這麼點痛實在已是微不足道的渺小,每每想到這兒總是會由衷地感到慶幸──好在遇上了塊名為莫磊的石頭,若非是他砸醒了自己難悟的執迷,現在哪能有這般暢朗的心境呢,更別說還能夠坦然南下面對那些不堪的過往。
「從她把我丟下水的那天起我就會水了,等過了那年冬天,深河陡瀑,漩流冰潭我就都能夠游,否則現在你面前可沒人能答你的話。」刻意交代的一清二楚,封擎雲如風輕揚的笑容里多了點算計,想看好戲當然得付點代價,他不介意拿心中這點小小的刺痛做籌碼。
「……」怎麼也沒想到听到的答案會是這樣的叫心悶疼,這回換成了是莫磊愣忡忡地發起呆來,被這麼一攪,一肚子的火是發也不對吞也不是,盡避入耳的話語說的輕松,但那張笑臉後隱藏的酸楚任誰再白痴也能想像,這一來哪還罵的下去?
這可惡的臭小表,什麼時候不好選竟挑他想宰人的時候這麼坦白?
「算了……算了、算了!」一句比一句吼的大聲,無法隨性冒火的莫磊只好用音量宣泄著月復中怒火,誰叫他就是見不得小表談及過往的黯然鬼樣,每每都害得自己胸口緊縮揪的難受。
「我看我上輩子過殿輪回時八成是惹毛了閻老兒,才會被罰遇上你這個麻煩!」一物克一物,這輩子被這小表克上看來也只有認了,大不了拿繩把人拴一塊綁,以後火里水里全陪他去,要死就一起死的乾淨,免得老提心吊膽地苛虐自己。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胸口不期然又是涌上叫眼底霧蒙的濃濃暖意,深知莫磊脾性的封擎雲沒想過一場風暴這麼簡單就了了,故意提起往事原本只是想惡作劇看看這石頭難得啞口無言的糗樣,沒想到……向來活的那般任性隨意的人兒竟肯為自己收斂張狂……
「知道就好!」一把扯過人摟在懷里怨著,莫磊悶悶不樂地圈著人一往床上坐去,張口就啃著嘴前細膩的頸肌出氣,「明知道我會擔心還老愛這般逞英雄,你不會叫大個兒下去救人啊,傷沒好還這麼亂來,存心是想把我氣死。」
「對不起,你知道我一看是他……就全亂了。」再次軟語表示歉疚,封擎雲吃痛地微微瑟縮了下肩頭,下一刻卻是抬腕反手攬上了莫磊的後頸,偏首將鼻端埋進他溫熱的頸窩間輕蹭著,將心中所有的不安與驚惶全在這熟悉的懷抱里逐一沉澱。
怎能不亂呢?一想起半許時辰前的光景,心口仍能感受的到那股令人窒息般的郁疼,當看清河里隨波沉浮的人竟是古天溟時,整個腦子剎那間就被無盡的恐慌與懊悔漫沒──
難道自以為了解她的自己竟是錯估情勢晚了步?
面對著這絕不允許發生的錯誤,整顆心霎時都涼透了,如果真是這樣,如果古天溟真是為此而枉死送命,青邑古家真遂了她的心意崩毀瓦解,那麼,未來的日子可以想見他將永遠活在自責的煉獄里難以超月兌。
只因為,唯一清楚知道這一切的自己,不曾,盡力阻止……
「你這笨小表,就是這點最不可愛,干嘛總喜歡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擔子全往自己肩上扛?生死有命,各自有數,沒有誰能夠為另一個人的人生負責的,你這笨腦袋為什麼到現在還開不了竅?」
又憐又怨的語氣,莫磊轉頭吮了吮偎在頸窩旁俏挺的鼻尖撫慰著戀人的心慌,這個笨小表就是心地好過了頭才會活的這麼辛苦,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自己身上名為自私的部分多分點給他。
老頭說過,人生在世各都有各的命業,想要救盡天下每個待救之人根本就是水里撈月的愚蠢,與其沾惹紅塵徒增嗔怨,倒不如冷眼旁觀率性而為,沒有什麼該盡之責,更無所謂應做之事。
所有的一切再簡單不過,唯心隨性就好,何必想不開拿繩子往自己脖上套呢?偏偏懷里頭的小表就愛當那只作繭自縛的笨毛蟲,再繼續任他這樣牽纏下去,大概不用等破繭展翅那天就先憋死在厚繭里挺尸了。
「呵……我還真是服了你,再天大的事情到你嘴里也都成了庸人自擾的無聊事,你這本事再過個二十年只怕我也學不來。」嘆息般地輕笑出聲,封擎雲緩緩閉闔上如羽長睫,靜心享受著不斷在額上頰畔落下的柔情愛憐。
是學不會啊,除非讓所有的記憶隨風逝散成空吧……
「還要二十年?我看直接進棺材躺著還乾脆點,你這小表實在是笨到會叫人抓狂起乩。」笨死的麻煩小表,偏偏卻是自己撿上了手放不了,莫磊只有忿忿地縮攏雙臂將人擁的更緊了些,這樣死心眼的笨家伙好在有自己這種向來不管他人瓦上結霜還是下冰雹的在旁看著,否則早埋在土里做泥肥了。
「……磊,他傷的嚴重嗎?」枕倚著厚實的肩臂,整個人也被密實地嵌在暖和的懷抱中,熨心的舒適感受讓封擎雲說什麼也懶散地不想再睜開眼,就只是動了動唇吐出模糊的語音。
「死不了,有人幫他阻止了毒素蔓延,再過個把時辰就能活蹦亂跳了,沒想到那只古狐狸居然會笨到中毒,原來也不怎麼聰明嘛,差點吃他給唬住,以這樣的腦袋來看,他跟你還真是系出同源沒錯。」伸指輕刮了刮懷里溫熱的粉頰,莫磊滿足地睇視著這張臉容上甚少出現的稚女敕模樣。
小表這不設防的柔弱樣子只有自己能看的到吧……暗自竊喜地笑咧了唇,莫磊非常好心情地把人從身側一把橫抱上了大腿,嬉戲般開始前後搖晃起身子來。
這石頭是在干嘛?先把人貶損一頓後再抱起來哄?疑惑地張開眼盯著人瞧,封擎雲很不能理解莫磊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只覺得眼前的笑容似乎有那麼點詭異。
「沒事沒事,心情不錯而……」朝那張迷惑的俊顏露出潔白的貝齒笑了笑,莫磊勾抱的右掌原是順道在他背脊上拍了拍表示沒什麼,然而拍撫沒兩下就叫手上的濕涼感給奪去了注意。
「怎麼搞?啥東西……」皺起眉,莫磊本能地就想把手伸到前頭看個仔細,誰知手還沒抬到眼前,那熟悉的血味就已經沖鼻而入。
「小表?」急急把人半轉過身背對自己,一片怵目的殷紅立即映入眼底,範圍之廣幾乎染滿了整個上背,只因為自己身上衣物穿的太厚,所以才會人抱了那麼久還遲遲未覺。
心口再次又被堵上了塊大石,陡然拉長的臉容上也又陰霾地像要開始下大雨,莫磊緩緩地將目光往自個兒的胸前瞥去,黑褐的衣體還看不出什麼不對,但滾邊的銀白就滿是鮮艷的腥紅了,刺眼的叫他恨不能生啖了那片血色。
這個死小表難道就不能放精明點?為什麼非得遲鈍到會把人氣死的地步不可?簡直是……拳頭握了又放松了又緊,一雙漂亮的黑瞳已數不清是第幾次圓瞪到目眥欲裂的恐怖。
「封、擎、雲!」
又是記驚天響雷,落雷的位置還就近在耳旁,封擎雲卻是一反常態地咬牙忍受,兩只手再規矩不過地安分放在床板上,絲毫不敢往頰旁多捂上半分,唯恐下一記雷響,劈的就是自己這副倒楣的臭皮囊。
不曉得這次再提往事裝可憐還有沒有效……
念頭百轉,終是挑不出句話可以安撫這顆看起來已然失控的石頭,封擎雲只有萬分無奈地接受自己名字的震撼洗禮,早在鼻端漫過血味時他就知道要糟,果然還沒想出解決之道前無辜的雙耳就已遭難。
說來其實真的怪不得他,傷勢未愈的左胸本來就時時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疼,更遑論救古天溟時還動了左臂的氣力,當然多多少少也就痛的更……麻木了些,再說繃帶吸足了河水,整個都濕濕涼涼的他哪會知道背上又迸了口嘛。
「還有話說?」
雷響後換吹起陣叫人寒毛直悚的臘月冷風,閃神中的封擎雲就像是心虛的偷兒被逮個正著,躲也沒得躲地只好抬起頭正視面前的災難,果然就瞥著莫磊正眉梢子挑的老高地斜睨著自己。
慘了,看來也別想再拿啥嘮子的往事搪塞,只有呆笑裝傻外加等死的份了……無言呻-吟著,封擎雲開始在心底默念起各方神佛,希冀哪一尊過路菩薩能大發慈悲救他於亂石崩傾之下。
原來方才光顧著悶頭找理由開月兌莫須有的罪名,完全沒發現到坐在莫磊腿上的身子又被側轉了些,這下可好,什麼咬唇、擰眉翻白眼的小動作早全落入了那雙著了火般閃閃發亮的大眼里,還真應了古人的那句睿語──屋漏偏逢連夜雨,怎一個慘字了得哪……
迅速把頭搖了又搖,封擎雲很是認命地俯首認罪,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杰,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他還有,他可不想這麼早就壯烈成仁入祀廟堂。
說來也不過就是滲點血罷了,只是和了水渲染開了才會看起來嚇人,其實對肩而穿的箭創偶爾裂點口子也沒什麼不對,傷口深本來就愈合的慢了些,這點常識任誰也知道,偏就這塊沒理由不懂的石頭在那邊少見多怪。
「怎麼?覺得我少見多怪嗯?」
不會吧!難道腦子里想的不小心說溜了嘴?他該沒出聲啊……驚愕藏不住地寫滿了整臉,封擎雲下意識就是覆掌往嘴上捂,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晶亮漆瞳,卻忘了自己的舉止早已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愚蠢。
伸指沿著下巴搓了搓,莫磊緩緩露出口整潔的白牙漾開了笑容,既然小表一點也不把這『小傷』放在眼里,又老這麼努力想說服自己相信他的人已無大礙,那麼他何不就也順水推舟大方點,給小表一個機會證明呢。
「沒發熱也沒發暈?」
「胸口是不是不悶也不疼了?」
「能走能跑,覺得跟以前差不多?」
點頭、點頭再點頭,雖然每點一下都帶著些猶疑,幾經衡量後封擎雲還是決定真實表達出自己的意見,只因為這位堂前黑判陰沉的臉色似乎好看了許多,至少沒像剛才要把他生吞活剝了般的恐怖,這該算……好現象吧?
「所以說,沒事了?」再次點了點頭,這次心底可踏實了許多,因為那雙溫暖的大手在問話的同時,已開始輕柔地替他月兌下染血的衣衫換起傷藥繃帶,原來莫磊這家伙即使石性嚴重也還蠻講理的,看來自己倒是太先入為主錯怪了他。
配合著莫磊將傷處重新上藥包妥,封擎雲逐漸放松了戒備的心神。
「那好,有件事我可等了很久。」一副打商量的神情,莫磊煞有其事地將人從腿上挪回了身旁床榻坐著,自己也一咕嚕地只腿屈跪於床立起身,然而自始至終雙手都不曾稍離封擎雲身上,最後是搭著他的肩頭把人面對面轉向自己。
「什麼事?」又是道模不著邊的怪題,封擎雲眼里掛滿了問號,記憶中似乎沒見過莫磊這般正襟危坐的模樣,饒是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這沒耐性的石頭不但願意等還如此慎重以對。
「就是……這個。」隨著軟濃的語聲貼耳傳入,人已是被莫磊溫柔又不容抗拒地給推倒在床褥上,還搞不輕狀況的封擎雲就這般怔忡地看著那雙燦如夜星的大眼離自己越來越近。
暖暖的氣息陣陣在臉上吹拂,緊接貼上唇的就是那熟悉的溫潤觸感,即使又是惹的自己臉紅心悸,封擎雲也沒想過要拒絕,反是再自然不過地閉起眼啟唇承接那來自另個心跳的深情纏綿。
舌瓣交纏,唇齒相親,越來越迷蒙的意識一分分地被身軀涌起的熱意燒融殆盡,封擎雲不自覺地伸臂攀攬上身上人兒的肩背,任由狂肆的漫天襲地地將自己卷入。
這麼听話?這小表當真知道自己想做的是什麼嗎……綿柔的吻噬沿頸而下,莫磊趁機扯月兌了兩人身上已然凌亂不整的衣衫,在俯身貼上那具染著淡淡瑰彩的軀體時不意外地感到一陣輕顫。
習慣性地沒伸手推拒,只是掩不住的羞意還是染紅了全身,即便是受傷以來自己就幾乎夜夜與莫磊果裎相擁而眠,也不時就遭他當點心般又吮又啃地,封擎雲還是有些慌地不知該將手腳置於何處,方才那熱切的深吻讓他隱約感受到今晚這石頭似乎不是如常般只是親親吻吻就算了。
「呵……小表你真可愛。」忍不住為身下人兒誠實的反應輕笑出聲,莫磊撫觸的大掌小心地避過層層裹覆在胸膛上的繃帶,直接勾抱起縴瘦的腰身就覆唇在柔軟的月復上腿側烙下了點點屬於自己的印記。
「還記得……我這麼做過嗎?」
「啊……」逼人的顫栗感讓串沙啞的低吟抑不住地碎逸出口,卻又立即在下一刻咬唇緘封,難忍的快意讓封擎雲不由地縮攏起搭在身上肇禍者肩頭上的十指,睜開了染滿色澤的水漾蒙瞳,兩腿也無意識地蹭動著。
「喂,這樣我會一口把你吞了喔……」啞著聲莫磊低聲警告著,誰叫小表那散發失神的誘人模樣一映入眼,自己的身子就已是明顯地緊繃,滾滾熱流全叫囂著往下涌去,更遑論那修長的雙腿還有意無意地擦拂著下月復微昂。
他姓莫的從來不是也不屑做懂得忍耐的聖人,小表若再這樣撩撥下去,可不保證能先照顧他的需求,到時候別怪他只顧自己快活而已,翻掌握上眼前已然高聳的,莫磊緩緩套弄起手中同自己般灼熱的硬挺。
「嗯……磊……不,你……啊……」似曾相識的暢意感受一波波侵襲而來,封擎雲只能無助地緊扣住手下厚實的肩頭掙扭著火燙的身軀,再也顧不得該緊闔起唇好吞下那些羞人的聲音。
望著身下人兒動情的可人模樣,莫磊揚笑地低下了頭,啟口含上了手中逐漸變得碩大的昂揚,滿意地听到了耳邊的低呼變得高揚,雖然,肩膀上倒楣的皮肉也又更疼了些。
或舌忝或吮,當察覺到被逗弄的人兒已然全身繃緊弓起腰身時,更是刻意用牙輕磕過前方淌下**的所在,果然,伴隨著一聲高喊,燙熱的**立即溢滿唇齒間。
「呼……」滿足又疲累地軟倒回榻上,封擎雲氣息紊亂地閉著眼眸急喘,一時間暈眩的空白佔滿了所有思緒,叫他完全不記得今朝是何夕,更渾然忘了身上還掛了個人。
「你這樣子……應該是很舒服吧。」伸指在紅紫印痕交雜的肚月復上輕輕刮搔著,莫磊撐肘支頰、一臉狡黠地瞅著人笑,殷紅的唇-瓣上猶沾染著點點方才戀人宣泄的**。
被語聲拉回仍顯朦朧的神智,封擎雲帶著幾分羞窘緩緩張開了眼,就見著懸在上方的家伙正笑的像只偷雞的狐狸般不懷好意,然而當瞥著那紅唇上的濁白時,他才赫然想起自己做了什麼,俊臉刷地通紅後又立即斂去了血色,才緩了些的心跳也再次砰然如雷作響。
「對不起……剛剛……」咬唇垂覆長睫,封擎雲局促不安地垂下了視線,自己實在太不該了,怎麼會忘情失魂到在莫磊口中就……就……
這麼令人難堪的事……
「干嘛這種表情?你說這個嗎?」女敕紅的舌尖舌忝唇轉了圈,莫磊捧起那張慌亂的俏顏正對著自己,當他的面又刻意咂咂舌表示美味,「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不介意呀,你的味道我當然喜歡。
「喂……你這小表沒純(蠢)到這麼離譜吧?你家大人難道都沒教你這些?別跟我說你以為兩個男人間親熱就只能用手模模而已,嘴巴除了吃飯親吻還可以做很多事的,還有這里……」
伸指沿著臀陵滑下輕觸著丘壑間的密-穴,莫磊滿是無奈神情地搖了搖首,就知道自己不能對這小表寄予太高的期望,瞧吧,才不過做到這樣而已就已經呆成這副德行,看來以後自己在床上除了做情人外還得身兼師父盡教導之責呢。
「……」啞口無言,眼里望著莫磊無比曖昧的舉止,耳里听著叫人瞠目結舌的話語,當雙股間的那點禁地被觸著時,封擎雲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轟地一聲被上涌的熱血炸的空茫一片,真的擠不出一句能說出口的話。
教?……誰會教這個啊?!
「所以說,你上回對我做的也沒什麼大錯,只是被下了藥方法又不對,才會做的差點沒出人命,這次你放心,該用的玩意我早準備好了,就算剛開始不習慣難免會有些疼,但保證絕不會像上次我那麼慘,感謝我吧。」
這石頭……在說什麼?什麼有錯沒錯上回又這次的?
然而不待封擎雲想個分明,一種帶著涼意的濕滑東西已隨著指般的觸感旋入了身後窄穴,不但嚇的原本疲累無力的身子立即緊繃,潮紅未褪的臉容也開始變得有些扭曲……他終於懂了這石頭想做的事。
「……這是什麼?」想並膝打直腿好阻止那只不安分的手指在自己身體里進進出出,奈何中間卻卡了個大活人,虛軟的雙腿不但被叉的大張,還被他溫熱的肩臂推抬的高仰,羞人的姿勢根本無處著力可以閃躲。
「舒肌活血用的,我哪像你這小表那麼沒良心。」沾染著膏藥的長指仔細按摩潤滑著緊澀的穴壁,莫磊試著探入第二只指頭擴展著穴口,他可不想讓小表被等會兒的歡愛給傷著一絲一毫。
「你……要……進來?」一字一頓問的甚是艱澀,入鬢的雙眉也又蹙擰的更緊了些,盡避沒有明顯抗拒的動作,卻任誰也听的出語中的猶疑不安。
「……你不願意?討厭這樣?」停下了指上涂抹的動作,莫磊有些苦惱地癟唇咬了咬,他倒忘了這小表盡避特別到底還是世俗禮法堆砌出來的東西,從上回不小心抱了自己後的反應來看……
懊不會把這事當成了有辱男兒自尊的屈恥吧?一想到這可能性極高的答案,莫磊的唇角就忍不住微微抽搐了起來……都是姓孔和姓孟那兩個可惡家伙,沒事廢話這麼多,盡教些沒用的仁義禮德,遺禍千年還擋人溫存!
他是不介意再讓小表抱啦,只要這小子清醒時的技術能好點別再害他痛個半死不活的,可是話說回來……上回都已經先讓人享用了,這回總該禮尚往來吧,同是男人,他也很想體驗情事里的另個角色呀。
「我……」把莫磊臉上的懊惱委屈全看在眼里,封擎雲實在沒法點頭應聲答是,想這般擁抱自己的是心系情牽的那個他,當然怎麼也不會是討厭,就只是有些別扭有些古怪有些……莫可奈何的畏懼,所以沒辦法不猶豫哪。
「我……沒討厭,也不是……不願意,只是……只是……」唇啟又閉,卻找不到個合適的措辭來形容自己復雜的心緒,封擎雲為難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求助似地睇凝著莫磊,希望他能懂得自己的心意。
「只是?呵……我知道了。」搞了半天原來又是臉皮厚薄的問題,這小表……理解到身下的人兒並非厭惡自己想做的事,莫磊開心地綻露了個如陽般絢爛的笑容,柔聲循循誘哄著,「試試看嘛,不喜歡的話下次再換我讓你抱。」
「……嗯。」封擎雲幾不可聞地輕應了聲,都到這步田地了不點頭還能怎樣?把人一腳踢下床去還是一掌劈昏扔隔壁?唉,早知道這有著三個石字墊底的家伙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喂,放松點,身子繃太緊會受傷的。」一手繼續著開疆闢土的重責,另手則隨唇游移在絲絨般膚觸的臀腿間,莫磊徐徐撫慰著掌下明顯過於僵硬的軀體。
放松?被愛-撫的身子又是敏感地起了陣顫栗,然而腦子里轉的卻不是什麼旖旎念頭,封擎雲咬唇吞下了到口的低吟……說的還真容易,古人不都說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這石頭怎麼不趁自己方才高熾迷迷糊糊時進來,現在這般清醒哪有辦法說不緊張。
「小表,翻個身趴著,這樣比較不會疼。」指尖傳來的潮熱感觸讓莫磊知道已準備的差不多,隨手拉過一旁的被褥往身下人兒的肚月復間墊去。
「痛沒關系,我……不太喜歡……那樣。」忍不住帶著喘息出聲,彷若獸合般的俯趴姿勢讓封擎雲更覺得難以接受,盡避與莫磊面對著面很是窘迫,但也總沒這樣背臀向著他來的羞人。
「我擔心你背上的傷,貼著床做遲早又會崩了口,還是你想坐著來?第一次就這麼玩可不好受喔,等會兒別怪我沒先警告過你。」
坐……著來?!又是被陣上涌熱血炸的頭昏,封擎雲茫茫然地任由莫磊攬著自己翻過了身,滿腦子還在想著『坐』跟『做』兩個字間的聯系,這種事能……坐著做……嗎……
「別想東想西了,想我……就好。」貼唇在瘦實的腰背間烙下片片殷紅印痕,莫磊緩緩在渾圓的股丘上貼蹭著身下的硬挺,左手扶在人兒的腰畔,右手則沿著腰前的稜線滑握住前頭另具燙熱的赤灼。
「唔……你……為什麼……嗯……知道這麼多?」再次上涌的酥麻點滴融去了心頭的窘困也逐步柔化了身子的緊繃,封擎雲難抑呻-吟地微揚起頸後仰,黑眸里盡是水漾的迷蒙。
「笨小表……這麼快就忘了我師出何門啦?老頭什麼都教……哪缺這個。」前傾吻住了醉人的艷紅唇澤,莫磊挑逗著快被炙融為水的人兒轉首與自己纏戲,蓄勢待發的昂揚輕抵著柔軟的穴口摩娑著示意。
「別……嗯……叫我……啊……小表了。」這種時候了還叫人小表?被熾漲的挑弄著頻頻喘氣輕呼,然而已然被高熱炙成糊的腦袋卻還不忘抗議這點的不公,至於抵在股間的赤燙則是早不在意識範圍內了。
「呵……不要小表嗎?那……雲雲,我要進來了。」輕笑著伸舌含舌忝住眼前誘人憐哄的耳瓣,原本扶在腰側的大掌改為橫穿向前勾著人向後壓下,莫磊緩緩把自己挺入那渴望已久的緊熱里。
「唔……哈啊……」忍不住急促地喘了口氣,撐放在頭前的雙手難忍身後刺激地成拳抓握著被褥,封擎雲咬唇低哼了聲,汗濕的長發披背散覆了整枕,渲染的嫣紅面孔摻雜了些許痛楚柔弱,滿是令人情動疼憐的神韻。
「……很疼嗎?」一分一寸地埋進,莫磊的動作顯得十分輕柔小心,與平素無謂的大刺刺性格完全不同,同樣汗灕涔涔的臉龐上著染的除了情色外還有更多濃郁的關心呵惜。
「還……好……只是……有點……奇怪。」不奇怪才怪,從未想過自己的身體里可以納進另個脈動,封擎雲再次深吸了口氣試著放松身體,穴口撐漲的疼痛其實不難忍受,不多時就已經只剩熱麻的感覺而已。
「別擔心,雲雲……你會習慣的……」傾身向前再次纏吻上被欲火炙紅的豐潤唇-瓣,莫磊疊覆在這具同自己般火熱的軀體上徐徐律動起腰身,這時候嘴巴可不該再用來說話了。
「嗯……啊啊……」
習慣?這石頭不會是想一次練習個夠吧……灼燙伴隨著令人酥軟的顫栗快感立即席卷了所有意念,封擎雲什麼也無法再多想地纏陷在莫磊織起的大網里,只能憑依著身體的本能隨他翩然起舞。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天方露白,他才終於確定了那個早該先問清楚的答案……
「磊,拜托……別再來了……」氣若游絲般吐著虛疲的語音,已釐不清是結束第幾次高潮的封擎雲神志昏沉地舉起了白旗,整個人全然無力地癱掛在莫磊身上,連將臀-瓣挪開猶深深嵌在體內禍源的力氣都沒有。
這個臭石頭……還說什麼坐著來不好受,瞧瞧現在他們是什麼姿勢,自己不正大張著雙腿被摟坐在他腿根上?說來說去大概就只有後背真被照顧著好好的,可其他地方,天……又酸又疼甚至都快無知無覺了……
「雲雲,你真的該要多多練習,不過才兩個多時辰耶。」
才?!這塊臭石是把之前的滿肚子火氣全轉成了力氣是不是?天都要亮了還『才』……額抵著莫磊的肩頭休憩,封擎雲悶不吭聲地決定省點力用沉默以示不滿。
「奇怪,你們江湖人飛來蹦去地體力不都好的很,怎麼這一項到你又例外啦?」
例、外?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封擎雲只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飛來蹦去的力氣也不是用在這兒吧?更不會是用在當被人抱的那一個!下次,下一次換他,絕對會叫這臭石頭知道什麼叫做江湖人的體力!
「雲雲,睡著啦?」念歸念,莫磊還是很體貼地摟著人抬起退出了自己猶未饜足的,雖然對於眼前的美味仍有些饞嘴難舍,但他可沒忘記這小表多少還是個傷者,氣血未復難免體力不濟了,是該好好補眠將養一番。
「別這樣叫我……會起……雞皮疙瘩。」閉起眼,封擎雲如女圭女圭般任由莫磊又抱又攬地放倒在床榻上,他現在除了兩片嘴皮勉強還覺得能動外,已經疲累到連根手指都懶的移。
「你不是要我別叫你小表的……喂,別緊張,我只是幫你清一子,你不想就這樣睡吧?」
才稍微扳弄身側人兒的臀丘打算清理,手就被橫腕抓個正著,附帶還有兩道不怎麼有效的抗議視線,莫磊不由地失笑地眨了眨大眼,看樣子,這小表是真擔心自己會趁火打劫再拉他共赴雲雨。
「……不叫小表也不用那樣喊啊,我不小了。」放手闔眼,像斷線人偶般再次癱回了床榻上難移分毫,封擎雲快睡著似地喃語抱怨著,然而當身後復被長指探進清理時,雙頰還是不爭氣地又添浮了霞色。
「笨小表,不管過多久你也永遠比我小,再說沒人這麼叫過你吧,真不喜歡?雲雲雲雲雲雲雲雲……」抹淨了兩人的身子,莫磊把人鎖入懷後就往被里鑽,嘴上如搖籃曲般在人兒的耳邊不住低聲碎念著雲字。
的確,是沒人這麼念過這名字,長大後哪有人叫人念疊字的?封擎雲無奈地偏過頭不予理會耳邊的聒噪,不羈的思緒卻開始飄渺遠揚。
長大後不會有,那長大前呢……
她,是不是曾經……曾經也這般柔聲輕喚過這個雲字?當還沒見著那人時,當,還未絕望生恨的時候……
「喂,干嘛在這時候浪費力氣想那女人?你還嫌不夠累啊。」真是個死心眼的大笨蛋,莫磊不滿地嘟嚷了句,兩人的身軀現在可是前胸貼後背地密合,即使小表的背脊只是緊繃了些他也能感受的著。
不用猜也知道這小表的腦袋八成又轉到死胡同去了,莫磊只臂把人摟的更結實了點,另只空閑的大掌則隨手理了理枕倚在胸前睡顏上覆額的幾綹青絲,而後便放任五只指頭沿著頰廓輕徐爬撫著。
「……不想了。」口齒模糊地咿唔了聲,沒人見著的唇稜卻是揚起了漂亮的彎弧,封擎雲挪肩讓自己偎著這沁心的溫暖更近些,放由意識伴著沉穩的心音慢慢往寧和的黑暗里沉淪。
是不該再想了,如今的自己再不需要這般苦苦追憶著過往不放,再沒必要逼著自己去計較那個有或沒有的答案,因為會這般呼喚這名字的心跳──
已經,就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