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天方露出了一點亮白,除了早起的鳥兒外,寧靜的清晨仍是許多人們酣然尋夢的好時光,對夜半不眠的貓兒們來說,這曙光則提醒著該打包收工回家睡頓好覺了。然而凡事總有例外,當然清醒萬分睜著眼的也大有人在。
捻煙就唇,像個混混般屈膝坐在地毯上的陸晉桀掩不住一臉的煩躁,原因無他,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敬酒罰酒都不賞臉下咽的該死家伙……
大半個夜,毫不留情地連做了好幾次,沙發上鋪的羊毛皮墊都已經被濡濕了一大片,汗漬、血漬還有自己射出來的東西,原本米白的顏色都被染成了紅紅褐褐地混濁得惡心。
刻意地,他完全沒有給予一絲歡愉的撫慰,只一味強橫地迫著那人滿足自己的欲求,這樣的折磨對性事老手來說都嫌狠了何況是個看來不識男色的雛兒,再繼續做下去大概就要出人命了。
徐徐吐出煙圈,陸晉桀煩悶地扳弄起指節,伸了個懶腰後緩緩站起。當他再次望向對面的沙發椅上時,深沉的目光變得更加幽邃無底。
柔和的晨曦下,男人淒慘的模樣無所遁形。這具體態算得上優美的身體如今是紅紫滿布地體無完膚,不是抓痕就是齒印,更別提自己整夜進出的地方紅白交雜狼狽得可以,大概就只有那只還打著石膏的小腿幸免于難。
偏偏都已經搞成這德性了,人卻還是倔得可以,不論他怎麼逼,那兩片嘴皮就是固執地不肯吐出半句他要的答案,就這麼暈了醒醒了暈地陪他一路奮戰到了天方將白。
再來,該怎麼辦呢……
狠狠再吸了口煙,陸晉桀皺著眉移開了眼,滿臉不耐地開始踱起步來。
吧脆任這個假貨死在這兒算了,反正在外人眼中這副皮囊還是楚楓之,堂堂楚氏總裁走得如此「風光」,這筆債該也……不!
屈指成拳把煙捏折在掌里,陸晉桀馬上否定了腦海里的想法,這樣的懲罰太過便宜姓楚的了!
況且昨晚為了折磨對方他連套子也沒用,就算用了,也難保不露蛛絲馬跡查到自己身上,他的計劃可不包括了把自己也拉著一塊陪葬。
既然死不得,那麼……有什麼方法可以叫這家伙成為棋子任他擺布呢?
難……陸晉桀苦惱地抓了抓自己凌亂的褐發,扔了手里已熄的殘煙後又掏了根點燃。
經過昨晚,這家伙性子之倔算是領教了,再說連他究竟是從哪塊石頭蹦出來的都搞不清了又怎麼去掌握他的弱點。知己知彼,自己唯一還稱得上優勢的就只有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楚楓之而已。
但就算是把這秘密掀出來又能怎樣?頂多多些小道八卦供閑人消遣,風雨過後,少了楚楓之的楚氏依舊屹立不搖,況且……
冒名頂替這把戲不可能單只是這家伙一人就玩得出的花樣,他背後鐵定還有同伙,沒估錯的話,還該是在楚氏擁有不小權力的人,否則哪有這麼大本事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對,就是這個!靈光一閃,陸晉桀如鷹的銳眸微眯了眯。
昨晚是一時氣昏了頭,仔細想想這李代桃僵的計謀應該不是針對自己而來,否則那幕後黑手既然本事如此之高,大可以直接把他揪出來扔出楚氏就好,何必這麼大手筆地弄個假的陪他玩?
再瞧瞧眼前這家伙死也不肯松口的拗勁,哼,想來對方的目的該也不是什麼見得光的良善好事。
徐吐著煙,陸晉桀緩緩勾起了唇角。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這般……他就有取得主控權的籌碼了,甚至某種程度上,雙方可以合作也不一定,如果他們的目的不相違背的話。
打定了主意,陸晉桀第一步要做的自然就是不能讓這個送到眼前的籌碼白白飛了。然而顧忌著彼此都有不能對人言的難處,是既不能送人上醫院也不能丟給姓方的家庭醫生照料,說什麼也只好自己動手照科了。
好在以前跟楚楓之玩的花樣多也常見血,什麼止血消炎內服外用的,雜七雜八的藥倒是儲備了不少,頂上一陣子該不成問題。
就當是舉手之勞吧,反正這些本來就得收拾的,他可沒笨到留下什麼供人拿去當把柄。
傍了自己一個勞動的理由,陸晉桀彎下上身一把抱起椅上猶昏迷未醒的人往里間的浴室走去。
把屬于自己的痕跡徹底洗淨了,這家伙就算想拼個魚死網破地不受他控制也沒法拉他當墊背,即便是……不怕難堪地將這一身他烙下的恥辱示予眾人。
畢竟在楚氏的那群人眼里,他的形象可比「楚楓之」要好得太多,兩相對質也無妨,就算是幕後的那只黑手也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吞。
***
「……小悠,男生哭的話羞羞臉喔……」
又來了嗎?苦笑著,楚悠實在想學鴕鳥打個地洞鑽進去不看不听,奈何不論怎麼閉眼捂耳,如茵碧草上兩大一小的人影還是清晰地出現在面前。
肚月復微隆的年輕婦人笑著伸指刮了刮臉頰,身旁手挽的男人也是滿臉柔和的笑意,只有不遠處跌坐在地的男孩抽噎地揉著眼扁著小嘴,一臉想哭卻又不願意讓人看著的別扭模樣。
男孩吸著鼻,努力睜大眼,硬是將淚水忍在眼眶里亂轉,他是男生,所以不哭,只是為什麼白蒙蒙的霧氣依舊越來越濃,所有的景物都越來越模糊……
貪婪地看著面前漸逝的慈顏,楚悠知道,再等會兒男人和女人的模樣就要看不清了,再來會是小蕾的哭聲揭開另個場景的序幕。
這是個夢,一個他參與不了只能旁觀看戲的夢,每個情節甚至結局,都早已清清楚楚地銘刻心底,因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總是一不留神就會栽進這場夢里。
「哇……哇哇……」
哭了吧,楚悠不由地搖頭微哂,夢里的小蕾還是個女乃娃,每每總是哭得這麼驚天動地。
隨著那陣陣淒切吵人的哭聲,霧般的朦朧漸漸褪去,映滿眼的卻是片華麗的鮮紅色澤,如緞般鋪滿了整潔的大床,隱隱約約,有什麼沉在里頭,好像是……
不要看!
即使明知掙扎也是枉然楚悠還是不放棄嘗試,閉上眼,蜷起腿,什麼都不要看、不要想,也許,真能讓他躲過一回折磨。
只可惜,結果仍舊是不曾例外過的失敗,不論他再怎麼縮怎麼躲,這場夢的結局依然只有一種,亙古不變……
好痛,又是這麼的痛,痛到快不能呼吸了。交臂于胸緊抱著自己,楚悠苦撐著不敢松開緊咬的牙,就怕不小心會忍不住流出淚來,然後就會發現——
除了自己的哭聲,什麼都沒有。
沒有明亮的笑容,沒有揩拭的柔荑,沒有安撫的語聲,死寂一片……
不哭不哭……再痛也不能哭……分不清是安慰著自己還是另旁同樣跪在地板上痛咬著手掌的男孩,楚悠強忍著心口那一陣又一陣讓人無法呼吸的劇疼。
即使明明知道只要哭了就能從這場噩夢中解月兌醒來,他也還是一如以往般緊咬牙根不願意放棄。
他不要知道,眼淚後的答案……
皺擰著眉,陸晉桀有些怔愕地瞪著男人臉上緩緩自眼角爬下的透明水液。
這家伙的神經是斷了還是接錯了線?被男人惡意強要了一整晚沒哭,清洗上藥時被他粗魯地弄得陣陣痛顫也沒哭,反而是現在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睡了好一會兒後才眼淚直流?
「……這家伙,腦袋是什麼做的啊?」搖搖頭,陸晉桀忍不住喃喃自語著,下意識就是伸指探上那盈滿水淚的臉頰。
然而幾乎是才觸及那份微溫,指尖旁被淚水濕黏成片的長睫就跟著輕顫地緩緩掀起,陸晉桀挑了挑眉,卻是沒收回手,反而是一也坐上了床。
「醒了?」
不是他愛問廢話,只因為眼前這雙浸在淚水里的眼珠子呆滯得像是忘了充電的玩意,別說不轉不動,連聚焦都省了,就僅是睜開了兩片眼皮而已。
「還哭?」揩抹掉又一顆從眼眶里滾落的淚珠,陸晉桀的表情顯得有些意外,他實在不認為這家伙如果有意識到自己這麼大個人在這兒,眼淚還能掉出來。
嚇傻了嗎?就這家伙之前的表現,他可不認為只去周公那兒眯會兒眼就轉性了。
「……停……不下來……」
好半晌,久到陸晉桀都認定眼前的家伙只是眼睜了人還在夢里時,細微的低語如夢囈般從干裂的雙唇間斷斷續續吐出,而那雙盛滿淚水的墨瞳卻是再次緩緩地覆下了如羽睫簾。
「喂?」
又睡著了?還是壓根就沒醒過……睇凝著眼前這張似是沉眠的容顏,陸晉桀神色復雜地伸指捺了捺眼角旁兀自泊泊流出的水液。
停不了嗎?茶褐色深瞳倏然幽暗了幾許。
會是什麼讓這家伙得捱到作夢時才能夠態意哭得痛快?遏止不了的心傷,也因為……
往事難回嗎?
***
昏沉沉地睜開眼,楚悠終于體會到什麼叫作眼皮子重逾千斤的滋味,人明明該是醒了,卻偏偏連張個眼都覺得費力,全身軟綿綿地,力氣都不知跑哪兒去了。
好難過,好像是生病了……
「……小……」孱弱地眨了眨眼,楚悠下意識地想喊人,咽喉的灼痛卻讓他只能沙啞地吐出單音,而這一頓也讓他的人徹徹底底清醒過來。
不會有人回答的,小蕾不在了,因為「楚悠」這個人根本已不存在。
記起了這個,接著自然也就想起了那場宛若置身煉獄般的折磨,楚悠驀然張大了眼,這才察覺到自己現在是躺在張不算陌生的大床上,這里還是「自己」的房間,目光所及的不遠處就是那張讓他余悸猶存的長沙發椅。
淺藍色的牆上斜劃著道大片陽彩……楚悠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努力轉著不怎麼靈活的腦袋。
天亮了,幾點了呢?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吧……他是怎麼睡到床上來的?記憶的最後該還是……這一身狼狽,被人發現了嗎?
糟了!早上有個蠻重要的會,無故缺席只怕免不了又是場風波,該打個電話交代聲,只是……用什麼理由好呢?
問號一個接著一個,念頭越轉越是不安,盡避頭昏眼花地很不舒服楚悠還是勉強自己起來,然而側臥的左臂才後挪寸許就撞上了某樣物體,一樣溫熱又厚實的東西。
「想去哪兒?」
沉重的軀體還來不及翻轉,耳畔響起的悅耳男聲就叫楚悠驟然僵直了身子。
陸晉桀!
「怎麼,啞了?」
戲謔的語聲再起,隨著床面一陣晃動後背脊突然變得冷颼颼的,直到打著赤膊的高佻身形矗立在視野中,楚悠才陡然意識到之前那舒適的暖度竟是來自這男人的胸膛。
「喏,順便把藥吃了。」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攤掌,然而在看到那雙乍醒還睡的黑眸茫茫然地呆望著自己時,陸晉桀驀然改了主意,茶褐色的深眸滿是狡黠的神采︰「還要我喂你嗎?樂意之至。」
突然湊近的臉容如願地清除了黑眸里殘存的朦朧,只見楚悠就像被按下了開關般猛地起身後傾,下一刻卻又像中途斷電般頹然萎倒。
「哈哈。原來是感覺遲鈍,我還以為是我技術不佳該檢討了。」睇睨著床上一臉冷汗咬牙擰眉的人,陸晉桀笑得甚是愉快,屈起一腿坐上了床側。
「張嘴。」將掌里的藥丸遞至緊抿的唇邊,半晌卻不見那兩片唇瓣有所動靜,陸晉桀索性伸指摳掀起那蚌殼般唇齒,「別違抗我,我雖然對硬邦邦的男人身體沒興趣,但你可以是例外,最好別給我再動手的借口。」
忍過身下那陣陣鑽心的裂疼,眼前猶是滿天的金星點點,楚悠就听到了這段對他而言實屬莫名的要脅話語,不待他思索前因後果,接著嘴就被粗魯地撬開,可怕的苦味立即爬滿了整口。
苦得直想把唾沫吐出,好在救命的清水馬上也跟著注入,楚悠貪婪地吞咽著,渾然顧不得那水是男人以嘴渡過來的。
「咳咳……」躺著喝水又搶得這麼急,想不嗆到還真是天方夜譚。楚悠偏過頭咳得甚是狼狽,即使每咳一聲下半身就是一陣叫人咬牙的痛,屏息強忍也還是止不住喉間的騷動。
就在楚悠咳到覺得快吸不進空氣時,一雙手把他拉了起來,讓此刻如無骨動物般癱軟的他能夠趴倚著慢慢順息。
望著趴在胸前咳喘到滿臉通紅的男人,陸晉桀實在很難把前一夜那堅毅不屈的模樣套上眼前這個讓他突然覺得脆弱如個孩子般的家伙,就如同也很難把那夜倔強的臉容疊上今早無聲垂淚的模樣。
這小子,在皮囊里的究竟是堅強還是脆弱?
「喝口水也能嗆成這樣,真服了你。」盡避心底有著點小小的騷動,陸晉桀嘴里依舊半分不饒人,交易未達成前,對于這個半途冒出壞他大計的可惡家伙沒必要給予什麼好臉色。
「你……咳……」嘶啞的語聲,單字一出口就又是陣嗆咳。
「還說不出話嗎?沒關系,听我說就好。」不容拒絕地抬起垂首低咳的那張臉,陸晉桀硬是讓那兩潭墨玉般的黑瞳對上自己凌厲的眸色。
「我們來談筆交易。」強勢的語氣,一如說話者此刻臉上不容人拒絕的冷硬。「我可以不再追究楚楓之在哪,也不再追問你到底是誰,條件是以後都得听我的。」
又是交易?而且也又一副他會點頭的篤定樣?嗆得上氣不接下氣,楚悠邊喘邊在心底苦笑著。
難道不管是不是換了張臉,他看起來都這麼像個童叟無欺的良善商人嗎?還是楚氏看人的眼光都別樹一幟……
「不必覺得委屈,以前的楚楓之對我也是言听計從,像他一樣乖就好,否則你的秘密我可沒義務替你守。昨晚借了你身上不少東西,驗個DNA相信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還有,關于我的事對誰都不許說,就連你後頭的靠山也不行。楚氏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太大,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我想很難逃過我的眼,只要我覺得丁點不對勁,為求自保我會先把你掀出來的,懂嗎?我不會浪費時間去查證求實。」
頭還是昏得厲害,楚悠下意識地就是前傾找東西撐住脖子上重逾千斤的腦袋,耳邊的叨叨碎語逐漸全成了蜜蜂嗡嗡作響。
「喂,我說的你听到了沒?」看著那顆腦袋滑出自己的手軟抵在胸前,好半天沒句聲響也沒個動靜,陸晉桀原本冷淡的臉容開始冒出不悅的火色。
耙情他浪費口水說了一長串全被當成了空氣?
臉色鐵青地把人從肩頭一把拽起,看著那眉眼從平靜皺攏成一團,陸晉桀心中涌起股報復的快意,心頭那把火也稍熄了點。
「……唔……」被一陣抽痛激醒了神智,楚悠才發現自己迷迷糊糊下找的靠枕居然是罪魁禍首的胸膛,猛一凜就是想往後挪開距離,渾然忘了此刻身體的狀況已屬半殘人士。
「呼……該死。」倏然倒抽口大氣,楚悠痛得差點沒把牙咬碎,不雅的罵語已是再也管不住口地成串飄出,卻全孱弱地黏糊在嘴里。
「哼,怕痛干麼昨天不爽快點,活該自找罪受!」挑眉奚落著,即使沒听清楚這家伙在念些什麼,從表情也能判斷一二,霎時陸晉桀的心情又更好了些,一夜未眠的煩躁也差不多散得干淨。
「我剛才提的交易,答案?」
「……」緩過口氣,楚悠疲累地閉了閉眼,半晌才幽幽應答︰「如果我拒絕呢?」
「你說呢?」唇微勾,陸晉桀有恃無恐地抱臂倚向了後方的床頭櫃,戲謔地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容。
「我可以答應你,」輕輕吐了口長氣,楚悠抬頭迎上面前噬人的銳利視線,「但我也有條件。」
「條件?你有本錢跟我提條件嗎?」嗤之以鼻地低哼了聲,陸晉桀似笑非笑斜睨著人看,眼底神情陰鷙得嚇人。
「你說呢?」還以片刻前的問語,楚悠鎮靜地一如商場上談判,狼狽的模樣依舊,氣勢卻完全不像個不久前才被欺凌到昏厥的弱者。
「……」伸指摩娑著微微冒出胡髭的下巴,陸晉桀認真打量起眼前連坐著都搖搖欲墜的身影。
這個「楚楓之」的多樣風情還真是面面都令他驚奇,昨晚給的苦頭還不夠嗎?頂著才被蹂躪過的身子跟他共處一床也不見怕得發抖,敢拿眼跟他對瞪不說,現在居然還敢跟他談條件?
膽子還真他媽的不小!
「我不認為你手上有什麼籌碼能跟我談。」
「你的顧忌就是我的籌碼。」看著眼前人從老神在在的閑散瞬間轉為了猙獰,楚悠知道自己一語戳中了陸晉桀的痛處。
「除非你有本事殺了我,現在,還得不留蛛絲馬跡。」不怕死地追加了句,從兩片蒼白薄唇間吐出的不是氣話也不是挑釁,墨玉般的眼瞳雖然疲憊卻是全然的冷靜。
「……你這是威脅我?」長眸眯了眯,陸晉桀一把緊抓住那像似不勝寒意而輕顫的肩膀,五指一束狠狠扣了下去。「我有什麼好顧忌的,你除了能掀掀嘴皮外還有什麼?想說我強暴你也得有證據,單憑你這一身情事痕跡?哼!」
「你好像忘了『楚楓之』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也忘了我陸晉桀在楚氏是什麼地位什麼形象,無憑無據,你說的誰會信?想自取其辱請便,我等著看好戲。」
「不必其他人,如你所說我後頭有人,他相信就足夠了。」沙啞的語聲依舊低微也依舊毫無動搖,像似完全感受不到肩頭那只手的存在,暈沉的腦袋卻是越來重,撐得脖子直發酸。
握拳掐了掐掌心提神,楚悠知道自己快到極限了,也許是因為剛才吞下的藥物,也許是因為身子里冷熱交雜的折磨,不管原因是哪項他都很想眼楮一閉一了百了。
無奈事情還沒告個段落,容不得他閉眼逍遙,否則再睜眼很可能真是地府十八層也不一定。對于面前的這個陸晉桀,他不想拿命賭他的良知底限在哪兒。
「……」面無表情看著手下本該是毫無條件乖乖听話的家伙,陸晉桀沉默了,他發現自己犯了個不小的錯誤。他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怎能夠先入為主地以為他不如自己呢?
與其說是昨晚的優勢讓自己得意自大,還不如說是被一兩個月來這男人溫和的處世態度騙了……他從沒想過這個替身的腦袋竟不下叱吒商場的老將。
成為楚楓之之前,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進楚氏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從眼前這情形判斷,自己如果抽手把楚氏扔給他,這家伙絕對有能耐接得下來。既然如此,這些日子他為什麼一點也不顯露出他的才華?鯨吞不成蠶食總可以吧,何況他是「楚楓之」,實執楚氏務正言順。
「怎麼說?」角色互換,這回開口催促的人換成了楚悠,此時此刻每拖一分鐘對他來說無異都是煎熬。
「好!你很行,這回我認了。」喀喀扳弄著指節,陸晉桀爽快給了答案,一點也听不出輸家的沮喪,只是那雙如鷹銳利的眼神又多沉了幾分。
「你的條件?」
「不管你做什麼,不可以傷害到我爺爺,任何形式都不行……」眼皮歙合著想眨去眼前的重霧,卻終是徒勞無用,楚悠依然看不清陸晉桀臉上的表情,只能模糊感受到那兩道目光灼熱得像是要在他身上燒出個洞來。
毫無疑問,他在這男人眼里又多了條足以剝皮拆骨的重罪。
「另外,你恨楚楓之,什麼理由我管不著也不想知道。如果你對楚氏存有企圖,只要結果無損于楚氏,不讓爺爺操心傷心,我不會做任何干涉。」撐著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條件,楚悠忍著喘息的沖動深深吸了口氣,好讓昏昏欲睡的腦袋補充點氧。
「爺爺?哼,叫得倒還挺順的,我還不知道這世上真有人願意做別人孫子的。」看著這個迄今仍不肯松口承認自己不是的男人,陸晉桀氣就不打一處來,可惜此時他也只能在言語上冷嘲熱諷,不敢稍露出一絲異色。
與他有仇的,從來就不是別人而是楚任瑜那老頭,楚楓之不過是個倒楣送上門的替死鬼。
這十年,他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一點一滴慢慢地從楚氏外圍滲透,好不容易打入了高層決策的核心,好不容易取得那混帳老頭的信任,沒想到偏偏在他可以為所欲為翻雲覆雨的時候卻殺出個莫名其妙的程咬金。
而現在听起來,這個不知目的為何的程咬金居然是向著楚老頭那邊,害得已經撕破面具的他往後行動只得更加小心。
他不會,再小覷眼前這個「楚楓之」。
「給我個名字,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不想管你究竟是誰,除非在人前作戲否則我不想把楚楓之三個字一天到晚掛在嘴上,你應該已經很清楚我對他是哪種感情。」
「否則讓我喊得火起,皮痛的……可還是你這個『楚楓之』喔。」薄唇輕佻地一揚,陸晉桀大手又模上了那溫燙的面頰,可惜體力透支的楚悠已無力再回應他什麼。
「隨便你,阿狗阿貓我都沒意見……麻煩請出去,我累了。」
放任身子慢慢地倒向另邊空出的床面,尋了個較為舒服的姿勢蜷曲後楚悠便閉上了眼,完全無視于幾公分前偌大身影的威脅。
「……」
居然隨便扔了一句話就想打發他?愣愣地看著眼前可謂之平靜的睡容,陸晉桀不敢相信有人神經大條到這程度,離得這麼近也敢視他如無物地閉眼尋夢?
真的一點也不怕?一點也不顧忌?
不悅地伸出手,半途卻改為抽出壓在自己身體下的薄被,陸晉桀將被子甩拋向那具蜷縮如蟲的身軀。
冷成這樣也不會跟他討被子蓋,開個口示弱有這麼難嗎?搖搖頭,陸晉桀已沒了計較的興趣。來日方長,他不想現在就被這頭騾子給氣死。
「……等一下。」
一腳才踏出門,就被一聲模糊的語聲給留住,陸晉桀停住了關門的手,挑高了眉頭無聲相詢。沒看錯的話,癱在床上的那家伙連眼都沒睜開。
「幫我打電話請假……陸秘書。」
陸、秘、書!?
短暫愕然後上涌的是陣陣不可遏的笑意,微抿的薄唇順勢漾開抹意味不明的弧曲,陸晉桀沒有接口這看來也毋需應答的短句,只是逕自轉身關上了房門。
很不錯的氣勢,總裁大人,希望未來你還能繼續威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