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靈兒,你到現在也不願承認自己做錯了嗎?」白發老者看著那靜靜坐在床邊的單薄身影,既是心痛又是責怪地問道。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既然當初衍靈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悔的余地……」清泉那麼溫柔地撫著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兒的臉龐,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悔意。
「可是天地萬物自然有他的因果報應!現在酎炎已經危在旦夕,你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老者對清泉那釋然的態度甚感惱火。那精靈的頑固實在是超出他的意料。
「我會陪著他。」自然而然的回答,清泉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酎炎那毫無生氣的蒼白面龐。
「你!唉!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老者賭氣一樣地甩了甩衣袖,不再勸說清泉,大步走出木屋。只是他極力掩飾的笑容實在讓人很難相信他是真的在生氣。然而已將全副心神投注在酎炎身上的清泉並沒有看到老者那奇怪的表情。
那天,老者救下清泉與酎炎後,清泉很快便恢復了意識,可是酎炎卻從受傷後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是啊,失去了法力的他,又怎麼能承受那些天兵天將全力的攻擊呢?
清泉心里很清楚,酎炎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反而出奇地平靜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酎炎……」將手抵上酎炎的心口,清泉開始將自己的混元真氣灌入酎炎的心脈,整個屋內也開始飄滿越來越濃的酒香……
清泉在用自己的命換酎炎的命。
如果酎炎不醒,他寧可耗盡自己的真元相隨。
因為他曾說過,無論到哪,他都會跟酎炎在一起的。
所以沒有酎炎的世界,也絕對不會有衍靈子。
「唉……衍靈子啊衍靈子,你算是老夫遇到的最大的考驗了!如今我幫你也不是,不幫也不是,叫我如何是好啊!」在屋外驚覺清泉動用本命真元為酎炎療傷的老者無奈地在心中慨嘆著。
「罷了,罷了!既然汝等當初的孽緣是因我而起,我只有成全你們了!只是……這次又便宜那個三清老兒了!要知道,只要還有其它的路可走,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走這一條的!伯陽啊伯陽,你準備好丹藥等著我來討吧!」
心下做好打算,老者瞬時化為一股清煙消失無蹤。
世間能夠令人起死回生,凝魂聚魄的靈丹妙藥並不在少數,猶以太上老君的九轉金丹為最佳。如今因失去內丹而導致元神渙散的酎炎,只有依靠那老君爐里的丹藥了。
兜率宮
「伯陽啊~出來見客羅!」
人未到而聲先至,老者那高聲的喊叫驚醒了守在兜率宮門口偷偷打盹的仙童。
「什麼人竟然敢在太上老君府第外大喊大叫?」那仙童不悅地伸著懶腰抬手掩嘴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看向騰雲落在門口的老者。不看還好,結果這一看就把他嚇得忘了收回掩著嘴的手,傻傻地站在了那里。
「你這無禮的童兒,有貴客到此,還不速去通報。」老者不是那麼認真地斥責道,才讓那仙童如夢初醒般跌跌撞撞地推開兜率宮的紅色大門奔了進去,「小的這就去通報!小的這就去通報!老君——」
「唉!真是家大奴大啊!」老者似是感慨又似不屑地搖著頭,等著自己要找的人。
「無量天尊!」一聲渾厚低沉的道號從兜率宮那大敞開的門內傳出,隨後便走出一個身著金色及地長袍,高冠道髻,面色紅潤的長須仙人,不是那三清鼻祖太上老君又是哪個!「須菩提啊須菩提,究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我這兜率宮了?」
太上老君滿面含笑地看向站在門外台階下的老者,快步下階相迎。听他對那老者的稱呼,原來那老者竟是鼎鼎大名的菩提祖師。
「無量壽佛!昔日一別,已有千載,伯陽別來無恙否?」老者同樣客氣地太上老君打了個稽首,「吾今日來此仍是為吾徒而來!」
「哦?那孫猴子不是已經受封成為戰勝斗佛,不再闖禍惹事了嗎?怎麼又要勞煩你了?」太上老君奇怪地看著面前的老者,心中納悶不已。
「唉!這次可與那猴子無關,而是為了本坐另一個徒弟衍靈子!」老者邊嘆氣邊搖頭,神色間盡是惋惜。
「哦?千年之前你這老兒離開了靈台方寸山之後不是就沒有再收過徒弟嗎?怎麼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太上老君心下更是奇怪了。自從菩提祖師因與孫悟空斷絕師徒關系而獨自暢游天下開始就沒听說他又在哪開山立派了。
「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道來!」
「既是如此,就請里面來罷!」太上老君知道菩提祖師的‘說來話長’絕對不會很短,他才不要站在自家門口听人講古呢!
「如此說來,那古玉精靈和火狐與你之緣分,竟比孫悟空還要深遠?」弄清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太上老君心中已經有了底細。
「正是如此。而且他們現今所要經歷之劫難,不能說與我無關,畢竟萬物有因才有果,所以現在我怎樣也不能棄他們于不顧了。」菩提祖師斂眉低首,神色凝重無比。
「上次我煉那猴子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看來一日入佛門,便終生也忘卻不了‘我佛慈悲’啊!」太上老君調侃地看著菩提祖師,悠閑地捋著長須。
「今天我來,可不是跟你辯法,而是來求你幫忙的。」菩提祖師並未因此而發火,修養端的是到家得很!
「哦?听你的口氣,好象這個忙只有我才幫得上羅?不知道我究竟能做些什麼呢?難道要我想上次一樣,在煉衍靈子的時候手下留情?」太上老君明知道這次決不會這麼簡單,卻仍在那打馬虎眼。
菩提祖師卻也不點破,「當然不是!這次,恐怕我要向你討一樣東西了!」
「向我討東西?」太上老君眉毛一挑,「我這兜率宮里有什麼是值得讓你討的?」
「什麼最多我討什麼!」菩提祖師一甩衣袖,大有不給不走人的架勢。
「這麼說……你果然是為了我那九轉金丹而來?」太上老君用了然的眼神看著菩提祖師。
「正是如此!」
「須菩提阿須菩提,你這是在為難我啊!」太上老君頭痛地單手支額,「那衍靈子與那靈狐可是罪孽加身啊!」
「他們何罪之有?」
「那靈狐遺失天界至寶,擅自下界,而那衍靈子更是妄生,婬亂天庭!」太上老君句句擲地有聲,控訴著酎炎與清泉的罪行。
「狐狸弄丟的那寶玉是我的,不算天界之物。靈狐與精靈本是天地造化,來去自由,不歸天庭管轄,就算彼此有了情愫,又怎可說其‘婬亂天庭’?」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將太上老君的指責全部擋了個一干二淨。
「可惜在這里,只有你知道,別人卻不知道;只有你這麼想,別人卻不這麼想。」太上老君頻頻搖首,無法接受菩提祖師的解釋。
「這個‘別人’,理所當然也包括你了?」菩提祖師有些失望地直視太上老君,卻不得不更失望地看到他在緩緩點頭。
「伯陽,還沒見過衍靈子,你不了解那精靈啊!如果你見過他的話,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當初我又何嘗不是跟你一樣?可是面對那精靈的超月兌與釋然,我覺得自己的修行也只不過是另一種束縛罷了!」菩提祖師感慨萬千地回味著清泉的種種,唏噓不已。
見菩提祖師對那精靈如此欣賞,太上老君也不禁有了想見那精靈一面的沖動,「須菩提,听你說來,你在那精靈身上獲益匪淺啊!看來你的修為又更進一步了!」
菩提祖師淡然一笑︰「修為?呵呵……現在那所謂的修為,對我來說已經形同無物,可偏偏就因為這‘形同無物’而讓我的修為更上一層樓啊。」
「善哉善哉。」太上老君動容撫須,「看來老夫已經退步太多了!也許,我也該重新審視自己了……」
「這麼說,你是肯給我仙丹了?」菩提祖師沒有忘記自己的最終目的,再次伸出手去。
「非也非也!」台上老君將菩提祖師的手擋了回去,「僅僅听你一面之詞,我又怎能輕易相信?我且跟你走一遭,親自去會會那讓你如此在乎的精靈罷!」
「哦?你要去見衍靈子?」
「沒錯!如果到時候我對他的看法也跟你一樣的話,老夫決不會吝嗇于那小小的金丹!」太上老君夸下海口,讓菩提祖師暗喜在心。
「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這老兒莫要耍賴!」
「我們不妨擊掌為誓。」太上老君挽起袖子露出手掌。
「好!」菩提祖師隨即也湊上手掌,二人互相擊掌三次。
定下誓約,太上老君竟有些迫不及待︰「須菩提,前面帶路,我們現在就走罷!」
菩提祖師笑得稱心無比,好象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起身先行騰雲而去︰「隨我來罷!別忘了帶上九轉金丹!你這老兒這次是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