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第二章

書名︰心疼|作者︰|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棒天的早晨,陽光剛射進窗台,連睡在外頭樹上的鳥兒都尚未清醒,博亞秀便已經睜開他的雙眼。

很累,非常的累。

但是盡避如此,只要有沈衛南睡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依然會早早地睜開雙眼,然後像例行公事一樣對著離自己好近好近的那張臉,深深切切地從眼楮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每個人睡著的時候,都像個小孩,沈衛南這個任性的大男人更是,連睡覺都睡得佔有自大。一副抱著心里最喜歡的玩具,選擇最舒坦的方式大剌地睡,一點也不在意旁邊還有個人會不會被他抱得無法呼吸,會不會被壓得睡不著覺。

或許,我真的不過是他的玩具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熟悉的刺痛感再度穿過毫無準備的心口,即使緊閉呼吸,也沒辦法讓燒灼感湮滅那種刺痛。

他到底在做什麼?一大早起來就自作孽地想這種明明知道會讓自己不好受的事情.

搖了一下頭,重新振作心神,有點困難地不驚動身邊熟睡的人起身,昨夜的到今天猶有余威,不但腰疼,身體又缺乏動的力氣.

……他跟沈衛南的開始,就是從身體開始的,如果不是那一天他想要找個人陪,如果不是沈衛南靈機一動想找個新的伴試試,或許他們倆,不會有交集的時候,今天他也就不會像這般進退兩難。

七年前有人說男人跟女人最大的不同點,就在于。

女人一年兩年不性,對她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但是男人一兩個星期連「自助救濟」都不曾有過的話,那叫不正常。有一部好萊塢電話名為「停機四十天」,里頭講一個男人決定四十天里不能發生性關系(包含自助救濟)所發生的事情。

外國的風氣比較開放,也許四十天不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令人驚訝的事情,但是在台灣這種還算保守的社會里,男人四十天沒有性關系,不自力救濟,似乎只能被例為「清高」而非不正常。

博亞秀自認自己是個正常的人,而且比起自力救濟,他覺得有伴侶的會更加愉快,只是他不喜歡隨隨便便的性關系。他所希望的,即使沒有愛,也必須有點感情。因此通常他的對象都是固定一人很久,直到對方或自己覺得無法繼續時才會換對象試試。加上他是個極為保守的人,所以盡避從上大學之後他就開始懂得與人發生關系,但是對象卻僅僅只有一人,而且在上個月分手。

同性戀找伴侶是難以公開的行為,他上一個男朋友是主動對他追求,要他自己去尋找並且開口,到目前為止還不曾有過。

听人說,同性戀酒吧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尤其是在林森北路上的一家。

其實不是刻意要來找伴,因此連身上的衣服都沒仔細考量過,如果不是家教的學生就住在這條路上,如果不是正好紅燈讓他有機會瞧見那隱密的招牌,他也不會鬼迷心竅地將機車停下來,然後背著重重的高中教材踏入如此曖昧的場所。

謠言並不一定都是假的,這里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當他進來這家看起來頗為高級的酒吧,瞧見里頭形形色色的人之後,他下了這個結論。

不同于電視電影里頭所拍攝出的幽暗不明景象,這間酒吧燈光是屬于比較明亮的藍色,映在純白地牆上,隨著四處擺放的水族箱跟琉璃水晶飾品,呈現出斑駁晶瑩的流離美。地板也是白色的大理石,干淨光滑得不像時常有人踏過一樣。

他進去一個地方,總是會先看看地板,通常一個地板干淨光潔的地方,代表必然的秩序。而這里的人,不管是服務生還是聊天喝酒的客人,看起來都很「干淨」,有不少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種社會所謂的菁英分子。

好奇怪,這樣的地方不是通常是會員制,要不然就是有什麼特別限制的不是嗎?怎麼剛剛他進來的時候,除了門外的服務生看了他一眼之外,竟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擾。

「第一次來?」像是感覺到他的疑惑,吧台後的調酒師輕輕笑問。

「是啊!應該說我第一次來酒吧!」

「看得出來,第一次來,本店送你一杯調酒,喜歡喝酒嗎?」

博亞秀馬上搖頭,他的酒量並不是很好,很容易臉就起酒疹。

「那我幫你調一杯淡一點的。」一邊說,一邊從小冰箱里取出柳橙汁,先倒了一點點琥珀色的液體到透明盛著冰塊的杯子里,再倒入鮮黃色的柳橙汁,倒的時候鮮黃色的橙汁沿著杯沿慢慢流入不打擾底下的琥珀色液體,最後插上一根玻璃棒,很快地調好一杯分成兩種顏色的調酒。

博亞秀看了調酒師一眼,想也不想直接將兩種顏色用玻璃棒混合在一起,慢慢喝了一口。

甜甜的,幾乎沒有什麼酒味,但是喝進去胃里,一段時間過後會覺得有一些暖和。

「很好喝,謝謝你。」真心地贊美,簡單的一個笑容配上原本就秀美的面貌,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你們這里,不會選擇顧客嗎?」不隱瞞地心中的疑問問出口,沒想過如果這里真的有限制而且自己不符合的話,很有可能一下子就會被踢出去。

「怎麼可能,你認為如果不曾經過選擇的話,眼前會是你所看見的模樣嗎?」相對于他的直接,調酒師同樣直言不諱。

「那我進來的時怎麼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再喝一口甜甜的酒,轉眸間瞧見不少對自己有意思的眼光,這對博亞秀來說可是頭一遭,臉皮薄地微微泛起紅暈,連忙將視線專注在吧台里的調酒師身上。

「我們的限制取決于老板的純粹喜好,你剛剛在門口的時候老板就已經看到了,他願意讓你進來,你自然就不會受到任何服務生的詢問。」只能說老板的眼光太好,所以開店至今還沒遇到那種會鬧事的客人。

「原來是這樣啊……」從來沒來過酒吧,所以對調酒師口中老板的處事態度,並沒有太多的訝異,以為或許這在酒吧之中是常有的事情。

「怎麼會想要進來?」看他依然還純樸,調酒師說話的方式也隨之直接,經驗豐富的他知道,這樣的問法對眼前這一個清秀的青年並不會感到冒昧。

「听人說過這里,好奇,而且……」靦腆地將最後一個原因吞進肚子里去,雖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原因,但是對生性保守的他來說,還是難以啟齒。

「想找個伴?」調酒師一眼就看出他吞下的話是什麼。

「嗯!」點點頭,同樣的話從別人口中听來,奇怪不會那麼不自在。

「我如何?」

「咦?」

「需要那麼驚訝嗎?」調酒師笑笑,他喜歡這個有些靦腆卻又勇于承認自己性向的男孩子,通常這圈子的人,不是膽怯于承認自己的性向,就是直接表明而行為不知節制。像眼前這樣干淨而坦然的孩子,不多見了。

孩子?

瞧瞧他,用了什麼詞兒?兩人相差不過四、五歲吧!但是面對這個干淨的男子,他不禁用這個樣的辭去形容。

博亞秀臉微紅,略微尷尬地搖搖頭。「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是的確沒想到這兒的人連調酒師都是同一個圈子的人而訝異,二是不曉得自己這麼快可以得到一個樣子不錯的男人的邀請,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境遇,不知所措的思緒,讓他連如何應對都結結巴巴。

「呵呵!別忙著解釋,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在這里你可以慢慢習慣,當然,別忘記順便考慮我剛剛的提議,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面對調酒師溫和的笑語,博亞秀慢慢平靜一顆心,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點點頭。

「謝謝你,我會考慮的。」認真的眼瞳,清楚地告訴對方這一句簡單的話,並不是敷衍或是推諉。

來這里不就是要找個伴嗎?都已經進來這里坐下,又何必對自己的目的掩飾?只是,他還想看看……知道自己貪心,還想看看是不是有更好有對象。

包好兩個字不是建築在什麼金錢外貌上,雖然英俊的對象是他所喜,不過不知該說是可喜還是可悲,他要命地擁有一顆跟平常人一樣的心,總是天真地想要在這庸庸碌碌地世界里,尋找一個可以讓他感動的人。

從他一進來,沈衛南就已經注意到這一個氣質干淨地惹人心癢難搔的俊秀青年。或者應該說,在這酒吧里只要是有眼楮,想要找伴的,沒有人可以忽略這一個一眼就知道初次涉足這種場所的陌生人。

在這圈子里,新人總是格外受到歡迎的。

特別是像這樣臉長得俊秀,身材好,氣質也好的新人。

既然心動的人不在少數,接下來看的就是誰不但手段高明,運氣更是好到可以直接擁美人上床。

「嘖!就算想把他吃了,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很傷人你知不知道?」瞧見身邊的人興趣已經完全月兌離自己身上,PETER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煙,點火慢慢吸了一口,看樣子要有換對象的準備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如那個坐在吧台上的新人,相對的也沒跟四處虎視眈眈的那群一起爭取小紅帽的份。那小紅帽一看就曉得跟他一樣是屬于被人擁抱而不是擁抱人的那一型,而這里多的是連骨頭都可以一起吃進去的惡狼。

「抱歉,你可沒辦法否認他的確條件比你好吧!」等待吧台那邊的交談結束,除了行事任性,說話也直率的沈衛南,一點掩飾也無地把心里想的實在話說出口。

PETER是不錯的對象,長相長,技巧也好,又不會事後粘粘纏纏。不過……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去你的,要不要早就認識你,我一定一拳打死你。」就算是事實也沒必要說得這麼直接︰心還是會痛的。

「呵!抱歉了!」看不出哪里抱歉的神情,在PETER將煙嘴抽離唇邊的同時,他把性感的雙唇貼了上去,給了一個淺不深的吻後,起身走往吧台。

眯了眯眼後,又吸了一口煙,將煙頭狠狠地在煙灰缸里捻熄。

就算他的個性隨性,也禁不起這個大魔頭一再折騰,只能慶幸自己畢竟在情海里打滾已久,還是沒有陷入一個名叫沈衛南的坑里無法自拔。

看著那瀟灑自在的高大背影……

誰要是愛上這了這個男人。只能說是他這輩子的不幸了。

「楊,馬丁尼一杯,別忘了多加一顆橄欖。」

身邊有人坐下,博亞秀自然而然轉眸而望,沒想到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

身邊的男人擁有強健的體態,以及在台灣人里算是高大的個子,一張古銅色的臉龐五官立體分明。扣除電視上的明星不算,眼前的男人可以說是目前他見過最好看的一個。

听人說,好的男人絕大部分都是同性戀,之前他少有接觸其他同伴所以不清楚,但是今天這麼一見,至少這酒吧里離他最近的兩個男人都可以證實那句話並不是謠言。

被稱為楊的調酒師微微皺了一下眉,很快地在吧台上遞上一杯馬丁尼,依照平時,工作經驗老到的他,不會這麼輕易露出如此對客人失禮的表情,但是此刻他無法控制。

叫了馬丁尼的人正是沈衛南,在這里鼎鼎有名的公子,以他傲人的外表,出眾的口味,不算低的身價,以及高明的技巧,在這圈子里可以說是無往不利。若只是單單的性關系,他會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但是若要談感情,他保證,沈衛南就算不是最差的對象,但是也絕對不會好到哪兒去。

尤其對這個干淨的男人來說……

「你好。」瞧見博亞秀目光,沈衛南微微一笑,很滿意對方眼楮里欣賞的光彩,看來今天不用太擔心床上會少了枕邊人。

「你好。」驚艷只在一瞬間,博亞秀很快回神,朝這個俊美的男人點點頭回以善意的一笑。

「沈,沈衛南,我的名字。」自在模樣沒有一絲拘束與造作,沈衛南的邀請從來就不需要長篇大論、花言巧語。

但……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更吸引人不是嗎?

「博,博亞秀。」對他的自我介紹,博亞秀沒有想太多,回以一個陌生人該得到的禮貌。

「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讓他有機會見識到什麼叫做難以抵擋的魅力。

「那……介意我追求你嗎?」直接的不只是小楊,沈衛南同樣毫不掩飾。

「我看起來就像是少了個伴嗎?」‘怎麼每一個人對他都如此直接而且沒有半點誤會?

博亞秀輕笑的語氣讓沈衛南跟著一笑。「寂寞這東西,我想不少人都嘗過,要看出來並不難。」況且會一個人來這種地方,很少有單純只為喝酒而發呆的。

「你的樣子,不像是嘗過寂寞的人。」句子里的意思是否定的,但是說話間的神情卻像是相信沈衛南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人也會有寂寞的時候。

「但是我的確嘗過不是嗎?」看出他句子底下的意思,濃眉微揚,他確實是一個嘗過寂寞的人,而且不懂為什麼,寂寞這種不受歡迎的情緒時常來得無緣無由。像這樣沒有半點預知的訪問,更是讓人心情難以適應,就算是佳人在抱的夜晚;心里也會有種空了一塊的感覺。

他自信,不自欺,承認自己也會有寂寞的感覺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講出來有什麼大不了?

博亞秀淡然聳聳肩,還是陌生人,無法為他的誠實下可否相信的結論。

「因為寂寞,所以想追求我?」

「不,現在的我還沒有寂寞的感覺,追求你,單純只是因為希望今天晚上我的床不只我一個人睡。」他對他的伴,不會有什麼「善意」的甜言蜜語,他們都不是孩子,知道「善意」的言語,不過是一種把人傷害得更徹底的武器。

「我並不想要一夜。」他沒有四處尋歡的興趣,也不喜歡每一天的早晨,都會有搞不清楚床邊人是誰的茫然感,盡避眼前這一個向他邀請的男人條件好得令人垂涎三盡。

「借用一篇文章的標題,如果一夜不夠,讓我們多夜情吧!」誤用的句子,些微曖昧的說法讓說話的人自己先笑了起來,舉起手邊的馬丁尼將最後一口喝下,連同杯里那顆青綠色的橄欖一起咽進那性感的薄唇,剩下單獨一顆翠綠,在杯里滾動。

博亞秀比一般人縴長的眼楮微闔,比起沈衛南性感雙唇不遑多讓的優美唇瓣揚起一個恍惚的淺笑,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傾身揚起下巴,雙唇含住那仍沾著酒液的朱紅熱唇,修長白皙而有力的手繞住寬廣的肩膀,按住那仍在驚訝中的腦袋,加深加濃這一個屬于兩個陌生人的吻。

微苦又帶點酸甜的味道,其中還有難又言喻的澀……

有點,無法呼吸,難又言喻的重量,沉甸甸地隨著一個吻堆積胸口,教微闔的長睫緊緊、緊緊地閉起,然後離開。

他的身體,喜歡這一個男人。

「這是同意的意思嗎?」眼前清秀男子閉上雙眼,雙唇仍沾著銀絲的模樣,蠱惑自己的手向前撫模探觸,影響自己的聲音變得連自己都難以辨認的深沉、低柔。

他可是遇上對手了。

遇上一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對手。

清秀簡單,干淨卻充滿媚惑……他,非常喜歡……

「這是考慮看看的意思。」撫模著自己的大手,繞著他的唇打轉,有技巧地,充滿挑逗地,連他這個經驗不多的人,也能曉得跟他做的話,想必定然很享受,同可不比異性,沒有一個技巧高超的好情人的話,恐怕還沒享受到就先累死可痛死。

「那考慮得如何?」試探地將唇邊的手往下移動,滑過可以清楚瞧見經脈的頸子,在微微凸起的喉咭上停留,食指轉了幾個圈,來到誘人的鎖骨抵在凹陷的位置讓人忍不住想傾身舌忝舐。

清澈雙眼顯得有點迷蒙,可專注的視線不曾稍移,深深瞧入那一雙明顯不懷好意的狹長雙眼。

那可是一雙不安于室的眼楮,有這樣雙眼的男人像風一樣沒人可以留住他的心。

他想要的是可以陪他一輩子的人,但是面對此刻的誘惑,不論是身體或是內心,感性或是理性,他都不想拒絕,即使了解這一個人只會帶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地獄而非天堂。

「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飛揚雙眉不自覺微皺,不希望從這樣一個令人期待的男子身上,听到什麼類似連續劇台詞的要求,他有過的性伴侶,很多就算一開始是多麼的瀟灑,到最後總是會說些令人倒胃口的纏綿悱惻。

「哪天膩了的時候,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已經是被惡魔誘惑踏入地獄之境的墮落人,不想再成為連自尊都不要的可憐人。

沈衛南停下手邊的動作,拉回心神確認博亞秀眼中的光彩,然後懂得他話里的認真。

他不會問難道我不見你,你就不會來糾纏我嗎?

因為他曉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眼前男子的糾纏已經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他的自尊與自己一般高傲,只要有一絲絲理智尚存,就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等只會讓人同情或是恥笑的舉動。

「好。」

兩人的關系,在沈衛南的一個好字下,維持了八年之久,然而盡避兩人關系如此親密,衛南卻從沒希望彼此的生活圈子能有交集的時候,他的朋友不認識沈衛南,衛南的朋友,也不認識他,他們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充滿秘密的天地里,沒有開敞的一天。

他沒試著問為什麼一向換伴侶跟換衣服一樣的沈衛南從來沒對他說過一個膩字怕問了純粹只是讓自己難堪讓沈衛南不舒服而已,可他真的想知道,想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對沈衛南來說,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感情。

他所謂的感情,自然不敢奢望想會是人們口中生死無悔的愛情,但,至少是一份可以就這樣相處一輩子的習慣。盡避這樣的習慣很多時候對他來說是痛苦空虛的,不過他無法抗拒那偶爾會出現在心里頭的幸福感……很渺小……也很快樂。

這樣的生活可以維持到什麼時候?

沒有答案,他沒有,沈衛南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