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家里的床上,剛剛爾哲才帶我去醫院吊完點滴回來,因為吊一次點滴大概要四小時左右的時間,爾哲怕我會無聊,總是帶著筆記型計算機放影片給我看。
不過當然不是就這樣看四個小時,通常前面兩個小時都會有醫生來教我功課,爾哲擔心原本教我國文跟數學的老師會發現我懷孕的事實,所以現在課程干脆讓伍飛丞跟魏梧笙還有斐醫生三個人當,通常伍飛丞出現的時間會比較多,因為他是三個醫生里面目前唯一沒工作的一個。
用斐耀光的說法,就是目前只有他是無業游民。
「很痛嗎?」
有一次伍飛丞上課上到一半,他看我輕輕壓著針頭附近的肌膚,然後這麼問我。
「打針的時候很痛,現在旁邊青青的地方有一點點痛。」連續這麼多日子來都要打針的結果,手腕的地方嚴重淤青,黑黑紫紫的一片看起來有點恐怖,當初小男孩在實驗室里的時候,比我現在還淒慘,不但手腕而已,就連頭部也常常被針頭給刺得青青的。
「抱歉……」
我還記得那時我听見了伍飛丞對我說了這麼兩個字,雖然很小聲,但是我還是听到了。
他是在跟我道歉那時候在實驗室的事情吧?
可是,他應該很清楚他真正該道歉的那個人,早已經在那個米白色的小軀體里死去,所以跟我道歉時的模樣,才會有著一點點的遺憾。
「爾白,你還好嗎?」
我正想著伍飛丞那時候的表情時,爾琛扮哥不曉得在什麼時候走進了我的房間,厚實充滿繭的大手身過來輕輕模了模我的額頭,滿臉的歉意。
那張俊帥龐,竟然跟伍飛丞有一瞬間的相合。
「我很好,爾琛扮哥,那天不是你的錯,我本來就在生病,你不知道而已,不要怪自己好嗎?這樣我會好難過。」
爾琛扮哥不該這樣帶著抱歉和後悔的表情,該抱歉的人是我,因為我到現在還瞞著爾琛扮哥整個事情的真相,若不是我把自己懷孕的事實瞞著他,那天他也不會那樣突然抱著我旋轉,吐得太厲害的我在那天的晚上半夜竟然發起高燒,還是爾琛扮哥抱著我用他那一輛可以放警用燈號的車子送急診。
「本來就是我不對,以前啊!我就一直是像這樣凡事不經大腦,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懂得先察看一下環境,現在竟然因為我這個大缺點害你要掛急診,為什麼不該怪我自己,你不用難過,我趁機把自己這個壞習慣給改掉也好,這樣以後行動的時候,也少了幾分危險你說是不是?」
爾琛扮哥一臉夸張的表情,即使臉上還是有著歉意與自責,不過個性使然,一邊對我說著的同時,好像也說服了他自己,看起好多了。
「沒錯,別讓爾哲擔心,爾哲總是跟我說,怕你為了追凶手,一腳踩進糞坑里都不曉得。」其實這是以前爾琛扮哥自己嘲笑自己的話,爾哲那麼斯文才會說這一類的字句。
「喔!你竟然敢糗我,不要命了是吧!」
「才沒有,啊!快放開我,不然我咬你喔!」剛剛還很輕柔模模我額頭的手,現在化成魔掌,把我可愛柔軟的頭發給攪得像雞窩一樣,我馬上忘記剛剛還在講什麼話題,氣得從被被里伸出腳來把人給踹開,還用力丟了一個枕頭過去。
枕頭很準地在爾琛扮哥高挺的鼻梁上撞出一個紅紅的印記,看起來好呆好像馬戲團的小丑,我馬上笑了起來。
「呵呵!這樣才像爾白,剛剛那麼溫柔的爾白我好不習慣,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沒見面而已,我還以為那個會到處亂繃亂跳還亂叫的爾白失蹤了,原來還在啊!」
「你才會亂跳亂叫,要不是我有小寶……」瞪大雙眼,趕緊把剛剛差點吐出去的字句給吞回肚子里。
「小寶?什麼小寶?你的新玩具?老哥不會又給你買了新的玩具了吧?這次是什麼?比之前那一只八十乘六十公分版還要大只的哈姆太郎?還是實體版的黃金鼠?啊!難道老哥真的做了一個滾輪給你?」
「才不是滾輪!」雖然我真的跟爾哲要過,但是爾哲怎麼可能允許,人類的手腳不像老鼠那麼靈活,會在滾輪里摔死,而且我才不會把滾輪取名叫做小寶!
不對!這不是重點!
「你別管爾哲給我買了什麼啦!重點是我一直很乖,才不會亂叫亂跳!」
「好好,你最乖了,你最近怎麼好像瘦了?還是因為血色太蒼白的關系?看起來真不健康,是不是這幾個月我不在,所以太想我,想到人都憔悴了?」
「才不會想你想到變憔悴呢!」
「也是,你只會想老哥想到忘記吃點心而已。」
「那又怎樣!」
「不怎樣,代表你很愛我家老哥,代表我家老哥在你心中的排行還沒被甜點給壓過去。」又是熟悉的嘲弄表情,雖然我知道那是故意裝出來的,可是每次看見忍不住想踹喘他。
相對與爾哲對我的關系,爾琛真的像一個很寵愛很寵愛我的哥哥,每次出完任務回來總不忘記幫我帶些我喜歡的東西,平常在家的時候,跟我玩在一起時常被爾哲說沒大沒小。
「爾琛扮哥,如果有一天……」後面的問句不曉得該怎麼問出口。
「有一天什麼?」
看我停頓了老半天,後來干脆往我身邊一躺的爾琛終于回過頭來看我,和爾哲有六分相像的臉龐顯得非常的陽剛,和爾哲總是干干淨淨的模樣不太相同的是,爾琛老是不愛把下巴的胡渣渣刮干淨一點,再加上平時穿衣服都是舒服就好的關系,有時候出門常被誤認為長相很帥的不務正業人士。
但是,絕對不會有哪一個不務正業的人跟爾琛扮哥一樣充滿著好像永遠都用不完的正義感。
我喜歡明明就已經超過二十五歲高齡,還喜歡看咸蛋超人的爾琛扮哥,雖然他常常在陪我散步的時候把我丟給鄰居去追扒手或是小偷,要不然就是讓我一個人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等他幫交通警察寫罰單。
可是我真的覺得這樣的爾琛扮哥很棒,爾哲常常說,要是世界上的每個警察都跟他同一副德行的話,他懷疑這世界上還會剩下多少的犯罪率,被這種橡皮糖警察給黏上的黑社會,恐怕連吃完口香糖都不敢隨地亂吐。
「如果有一天,我跟爾哲做了一件會讓你很生氣的事情,那你會怎麼辦?」
「很生氣的事情,舉例?」
皺眉,我最不會舉例子了,雖然我不太懂得人類那種拐彎抹角的說法,但是我也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舉了例子,肯定會被爾琛扮哥給看透,因為我實在搞不懂耍心機到底要怎麼耍才正確。
我一直覺得這是人類的舉動中,最難學的一部份。
「這樣啊!那你覺得你跟老哥做什麼樣的事情,我會非常的生氣?」
……這還不是一樣?
「我不是笨蛋,臭爾琛!」
「唉呀!我的小爾白變聰明了,竟然被你給看出來兩個問題是一樣的。」
「廢話!」
忍不住伸手用力拍打,結果爾琛扮哥的大手也伸了出來,我怕哪里他就跟著拍哪里,一時間房間里充滿啪!啪!啪!這種沒有規律又顯得非常幼稚的拍手聲。
「請問你們兩個幾歲了?爾白也就算了,爾琛你怎麼跟爾白玩起來了?我不是跟你說讓他好好休息嗎?」
雖然爾哲的話是這麼說,但是抬頭一看他臉上的表情,根本就是早就已經料想到我跟爾琛會玩起來的模樣,不過想想,好像每次爾琛扮哥來我房間的結果都是如此,沒有一次例外,還有很多次根本就玩到整個房子好像在大地震一樣恐怖,這個形容詞是阿蕊說的。
「呵!抱歉啦!誰叫我們的爾白這麼可愛呢?」爾琛扮哥一邊說一邊好像為了加強效果,趁我沒注意給我捏了捏兩頰,還像揉面團一樣弄得我連眼楮都睜不開。
看我的如來神掌萬佛朝宗!
兩個巴掌用力朝爾琛扮哥的下巴推,露出兩個黑黑的鼻孔,爾琛扮哥馬上像中了子彈一樣捂住臉龐,開始在滾下床然後在地上痛苦的翻滾,嘴里高喊著魔王饒命啊!
「那現在可以休息了吧?」
「當然可以。」剛剛還一臉痛苦的模樣,听完爾哲的話之後又馬上恢復正經,變臉的速度每次都讓我覺得很好笑。
只是笑著笑著,突然發現爾琛扮哥的雙眼很溫柔的看著我,臉上帶了點欣慰。
「爾白還是要這樣笑才像我心目中的天使。」
「爾琛扮哥……」
「老哥,剛剛爾白問了我一個問題。」爾琛轉頭看向爾哲,只能瞧得見側面的我,不是很能夠知道他現在心里的情緒,然而他的話卻教我的心里慌了一下,感覺似乎爾琛扮哥已經開始有些了解我跟爾哲一直隱瞞的事情。
「什麼問題?」
也許是看出我心中的慌張,爾哲走過來,將我擁在他的懷里,無法抬頭去看爾琛扮哥現在的模樣。
「他說,如果有一天,你跟他做了一件會讓我很生氣的事情,那我會怎麼辦?」
「然後你的回答呢?」爾哲的聲音里,一點也沒有像我現在此刻的慌亂。
「我還沒回答爾白……但是……老哥,你有事情瞞著我對不對?」
我就知道我不該問的,我就知道如果我問了,我臉上的表情一定瞞不了當刑警多年經驗老練的爾琛。
「爾哲……」我抬頭,想跟陪著我一起瞞爾琛的爾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忍不住心里的愧疚,先開口問了這麼笨的一個問題。
「沒關系,我知道你想問很久了,我不怪你,而且我也想知道爾琛的答案。」
「我不知道自己會回答什麼,因為畢竟你們究竟瞞著我什麼我並不知道,也許你們以為對我來說是個很嚴重,其實不過是一件我根本不在乎的問題……當然也許有可能我真的會很在乎,而你們卻瞞著我。」
我看不見爾琛扮哥的表情,但是當他在最後那麼說的時候,我的心里痛了一下,感覺到爾琛扮哥口中的無奈與難過。
「是前面那個可能,還是後面那個可能,你能夠告訴我嗎?老哥?」
我感覺到身體晃了晃,那是爾哲在搖頭。
「不能,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能冒險告訴你,如果可以,我會瞞著你,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直到事情結束,那才會是最好的結果。」
「那我知道了。」
那是那天爾哥哥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後來的幾天,爾琛扮哥彷佛沒有听過那個問題沒有經歷過這件事一樣,看到我就跟我打打鬧鬧,有事沒事就愛買一堆推理偵探的小說在客廳里瞧。
那種模樣,真的讓我以為事情可以就這麼結束,于是心里頭也跟著安心了不少。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我太天真,不懂這是爾琛扮哥為了怕我不安擔心,才裝出毫不在乎的模樣。
等到爾琛扮哥真正知道我們究竟隱瞞了他什麼時,已經是我懷孕第七個月要進入第八個月的時候,中間爾琛扮哥出了一次國際性的任務,才讓得以延續這麼長時間的這一個問題真相大白。
爾琛扮哥從美國回來的那天,沒有人得到他的通知,反正他向來就是如此,除了出任務的時候會說一聲什麼時候走,回來的時候都不會跟我們說一聲讓我們去接他回來。
所以那天一大早,我照例跟爾哲偷偷從醫院後門去檢查完身體打完點滴之後,回家睡了午覺醒來,跟阿蕊兩個人膩在廚房里做蛋糕,最近還是會害喜,不過伍飛丞說這是必然,跟一般正常女性不同的是,男性的身體本來就沒有可以容納一個孩子的空間,現在肚子里的小寶寶長大,會壓迫身體里的內髒器官,導致只要東西吃多了就會覺得想吐,所以盡量少量多餐會好一點。
不過,凡是動物似乎就容易去習慣一件事情,吐雖然很難受,但是兩個人所需要的養分實在是太多,為了寶寶的健康也為了我的食欲,我跟阿蕊兩人三不五時就會躲在廚房研究新的食物,怎樣可以吃的飽又量少。
可爾哲每次都會看著我,很無奈的笑。
不管怎麼討論,最後的結果幾乎都是做出一堆的甜點,巧克力、水果、女乃油口味的什麼都有,根本就不是在研究健康菜單,而是在品嘗甜點而已。
可是,真的很好吃嘛!
尤其是用草莓、藍莓、蔓越苺等等各式各樣苺果類堆棧出來酸酸甜甜的水果塔,這一類的糕餅外面的蛋糕店很少賣,我跟阿蕊做的時候,可以很開心地迭上厚厚的一堆水果在松松脆脆的派皮上,里面夾著淡淡甜味的幕斯,最外面是一層是有脆脆口感的糖絲。
超棒的!
「你啊!吃這麼多酸甜的東西,也不怕牙齒痛。」爾哲從後面抱住我,開心的讓我握著他的手,一起在水果塔上面灑上白白的糖粉。
「才不會呢!我都有記得刷牙喔!」
「還不是我提醒你的。」在我臉頰旁邊親了一下,鼻間的氣息吹在我的臉上,癢癢的害我笑了出來,白白的糖霜跟著不小心灑到了流理台外頭,爾哲也驚呼出聲,就怕粉狀難處理的糖粉弄得兩人身上都是。
「今天腰會不會很酸。」爾哲彎身幫我拍掉身上甜甜的糖粉,我的目光正好可以瞧見他下巴上的糖霜,有點辛苦地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上舌忝了一下,爾哲的小胡疵刺刺的,糖霜甜甜的好好吃。
因為現在肚子大很多,所以連站都沒辦法站太久的我,即使是這個動作也會覺得有點難度。
「一點點,阿蕊有幫我推了幾下,比較舒服一些。」
男人懷孕,女人該有的癥狀幾乎都有,肚子太重的關系,為了能直立不後彎不駝背地好好走路,因此脊椎就要承受比平常還要重的壓力,常常讓我痛得連睡都睡不好,這時候爾哲也會一起醒來,陪我一起用坐姿,輕輕按摩著我的腰,閉上雙眼等待再度睡著的那一刻。
所以每天爾哲下班回來,第一件事總是問我腰還會不會不舒服。
「我沒關系的,你看你,黑眼圈都跑出來了。」我放下手中的器具,心痛痛地看著爾哲一天比一天明顯的黑眼圈,每天晚上睡不著,累著的不只我而已,還有隔天還要上班的爾哲,懷孕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不過,我想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一天比一天更重視肚子里頭的小寶寶,小寶寶就像一條很容易就斷裂的線,我跟爾哲在兩頭慢慢小心地牽著他然後一層又一層為他重新綁上牢固的網,看著那麼辛苦的對方,心里的那一份悸動也跟著越來越強。
「沒關系,再多努力一個月,等寶寶生出來了,我就可以開始補救我的黑眼圈。」
「還有我的。」我瞪大眼楮,給他看臉上像熊貓一樣的黑圈,其實因為我的身體循環比較不好,皮膚又比較白的關系,黑眼圈比爾哲的情況更明顯,斐耀光每次看到我都會笑我吸毒有多久時間了。
「你啊!你的可能沒救了。」爾哲馬上很誠實的打擊我。
哼!我也知道我的黑眼圈是沒藥救的那種,可是人家也需要安慰一下嘛!不然從可愛米白小黃金鼠變成無敵大貓熊可是一件很大的打擊耶!
「咦?」
「怎麼了?」這七個月來大驚小敝好像變成爾哲本性的一部份,看見我眼楮突然睜得滾圓,爾哲馬上慌張地雙手開始在我身上東模模西模模。
「模錯了!模錯了!這里!這里!」我開心地抓住爾哲的手,放在我圓滾滾的肚子上頭,平常很乖的寶寶,剛剛竟然連續動了好多下,雖然有一點點痛,但是心里好驚訝,真的好驚訝,驚訝開心得差點說不出半句話來。
「動了!動了!動了!動了!」寶寶未來的爸爸和我一樣,驚喜地叫出聲音,要是讓助理赫哲看到了,一定會嚇一大跳,跟平常穩重的爾哲一點都不像,臉上還帶著傻笑的表情,看起來好呆喔!
一邊的阿蕊跟陳伯大概也有同樣的感覺,在我目光的『提示』之下,去拿了數字照相機出來,喀嚓喀嚓連續拍了十幾張爾哲傻傻的模樣。
這是這幾個月來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新的幾本相片本里,有著我們數也數不完過去從來不曾看過的表情,雖然呆呆的樣子佔大多數,但是我跟爾哲在晚上睡前翻出來看的時候,都忍不住握著彼此的手微笑。
爸爸媽媽果然是這世界上最呆的人。
很辛苦……
但為了回味這些瞬間的一刻,牽著手就好像不管什麼樣的辛苦我們都可以忍受。
阿蕊將剛剛拍下的相片顯示給我們看,我掀開寬大T恤而讓瞪大雙眼微笑的爾哲模模我光滑肚皮的景象好怪。
「呆爸爸!」我呵呵直笑。
「傻媽媽!」爾哲也笑。
「兩個都很呆,少爺。」陳伯最後很正經地看了一下照片後下評語。
于是,大笑聲頓時充滿整個廚房,爾哲模著我的肚子,我握著他的手,遲遲不肯離開。
伍飛丞說,我跟寶寶是一個奇跡,照理說,像我這麼小只……他每次都用這種量詞叫我……應該在懷孕第六個月的時候,就會開始有身體空間上的困難,到那時候不只是吃東西容易吐,或是過度擠壓膀胱容易頻尿這麼簡單而已,最怕的是會壓迫到身體里的血管,嚴重的話會造成休克或是部分神經壞死。
但是我的寶寶很乖,躺在我身體里的位置是那麼樣的剛好,就連動都很少動,好像知道我跟爾哲的辛苦一樣,努力地不增加我的負擔,因此伍飛丞說可以再等等,再等一段時間,看能不能撐過八個月,這樣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更加完整的成長,以後也會比較健康。
為了爭取這一段時間,魏梧笙甚至建議我干脆從第七個月開始就直接住在醫院里,到時候就算要緊急開刀拿出孩子也會容易一些。
我跟爾哲考慮了幾天,七月都過了超過一半,才懷著對家里依依不舍的心情在昨天答應了他,明天晚上就會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搬過去,盡量可以讓寶寶在我的肚子里待到最後一刻。
「寶寶這麼大了……」看著照片里頭將身體卷成一個圈圈的寶寶,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我想起從懷寶寶開始,幾乎可以說是每天各一針的點滴跟營養針,然後偶爾還要打一些幫助身體柔軟的藥劑,還有很多奇奇怪怪可以使孩子順利成長的藥物。
伍飛丞真的很厲害,在他的幫助下,超音波所照出來的寶寶,十分的健康,雖然不知道以後聰不聰明,但是目前這樣我跟爾哲都已經很滿足。
只是那些針,真的很痛,我現在手上的皮膚可以說是慘不忍睹,不管是手腕還是手肘關節內側,還是手背跟脊椎,全都布滿了打針留下的烏青,好多次眼淚我都忍下來,但是沒想到爾哲卻滴落了一顆顆透明的淚珠。
我知道那是為我心疼。
當我剛成為人類時,第一次最深刻的感覺,就是這種無法控制為別人流淚的感受,那要好愛好愛一個人,才會滴下的眼淚。
看著爾哲哭,盡避喉嚨發緊,我卻不曉得為什麼,把自己眼中要掉落的淚給用力忍住,然後抱著爾哲,在他耳邊輕輕地訴他,我一點也不怕。
真的不怕……
從瞧見爾哲眼淚的那一刻起,以前我最害怕打針的那種恐懼,像是突然從身體里消失一樣。
當一個人類……真的可以有好多好多的感覺,很多時候連自己也不懂得為什麼。
「怎麼又哭了?哪里不舒服嗎?」
我趕緊搖頭,連一分一秒都不願多一點爾哲擔心。「我沒事,只是想到寶寶很健康,我好高興……然後,我好高興可以遇見你,然後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一起抱抱一起結婚,現在還可以有寶寶,真的好多好多……」
爾哲听著我的話,松了一口氣,溫柔地扶著我走到客廳新買的沙發上,這個沙發是肚子大的人專用的,身體可以躺得很舒服又不會覺得肚子脊椎有壓迫感。
「這樣不是很好嗎?怎麼會哭成這樣呢?」爾哲讓我躺在他身上,兩個人一起曬曬太陽,手里把數字相機的照片一張一張放大著看。
「就是因為很好才哭嘛!」
「呵!我的小爾白越來越像個孕婦了。」
「我知道你要說我情緒化!」這個伍飛丞可是有教過我,現在許多懷孕時的專有用詞我可是比誰都還要熟,誰讓爾哲叫人每天在我耳邊碎碎念,就連古時候懷孕的習俗禁忌都有,想記不得都難。
「我可沒說,是爾白你自己說的喔!」邊說還邊捏我的臉,誰讓我不但肚子變大了,臉也圓了一點,爾哲看了開心得很,直說這樣的我比較可愛,因此三不五時就會捏捏我的臉頰,咬咬我的肉肉。
「臭爾哲!」報復地捏著他的臉,然後在他身上咬起來。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不免想到懷孕最糟糕的一件事,除了打針、嘔吐、脊椎痛等等之外,還有就是不能。
因為人工的子宮並不是那樣穩定,雖然說不見得一定會有影響,但是為了避免萬一,伍飛丞還是全面禁止。
但是……我好想做喔……
「爾白,你再咬下去我就要去沖冷水。」爾哲警告的聲音已經帶了點緊繃。
我嘟嘴想起肚子里孩子。「等寶寶生完以後,我一定每天要跟你做三次補回來!」
「噗!」在廚房里收拾的兩人很不衛生地把口水給噴出口。
「三次可能不夠,我看我們早上加一次你說好不好?」爾哲在我的耳邊喃喃細語,我呵呵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大廳的玄關有人開門的聲音,爾哲馬上就反應過來,才要拿起沙發旁邊放著的毛毯幫我蓋住肚子掩飾時,玄關里的人動作卻比誰都還要快,踏入客廳面對我跟爾哲的一瞬間,無法置信的眼神出現在臉上。
爾琛扮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