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做方致其。
二十三歲的時候,他認識了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是個美麗,敢愛敢恨,卻不失溫柔順從,甚至有良好家世背景的日本女人。
因為來台灣留學,跟他剛好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所以他們認識也相戀了……
雖然一開始的確是他先看中了她的美麗,還有她在日本的家世,所以追求了她。
但是這段戀情不但持續了,甚至還在他二十五歲,也就是他正式接管父親給他的公司那年,開花、結果。
沒過多久,他們的小孩出生了,是一對遺傳了他們母親美麗外貌的雙胞胎,叫做方羽還有方翼。
只是,小孩的出生,並沒有讓有了家庭也有了事業的他定下心。
因為求學時的他,總是把時間跟精神全都花在取得好成績,以讓父親對他有好感,甚至進一步把公司教給他,所以一直以來,他始終沒有多花心思去追求過其他女人。
直到他升命中第二個女人出現……
她,對他來說是個工作上的好伙伴,也是個精明干練的女強人。
雖然在他的公司里,她只是一個職位不高的秘書,但是比起家里本性順從的日本,這樣有著主見的能干女人,似乎更能吸引他的目光,甚至挑起一個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欲。
所以,他選擇了跟原來的妻子離婚。,
其實在離婚的時候,他並沒有意思要將那兩個幼小的孩子留下,但是,當他听到那個讓自己出軌的女人無法生育時,他就決定留下小孩,甚至開出了要帶走小孩就必須給他一千萬的條件。
他以為孩子們的母親會因為這個條件而卻步,沒想到她真的湊到了一千萬送到了自己的面前,自己卻卑鄙地反悔,硬是要留下了一個孩子在自己身邊。
對留在自己身邊的方羽,他總是像陌生人似的,對他愛理不理;而方羽也總是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
那種眼神就像是在一直責備著他。
責備他的外遇,也責備著他分開了他們母子。
他錯了麼?他真的錯了麼?對當時陷入另一個女人的他來說,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因為一開始,那位精明能干的女秘書,不只在工作上幫了他不小的忙,在感情上也讓他知道什麼叫人,所以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決定離婚是錯的。
直到公司的資金突然周轉不靈,而造成公司面臨倒閉的,就是他所愛的女人,那時……他再也不敢確定的說自己沒有做錯了。
在他生命中出現的第一個女人,除了留下了一筆錢,也留下了一個孩子。
但是,在他生命中出現的第二個女人,所帶給他的,卻只是面臨倒閉的公司,還有一堆莫名的債務。
這算是報應嗎?或許吧……
正當他以為自己這輩子應該再也沒有辦法翻身的時候,能夠解救他的人卻又適時的出現了。
第三個女人,也是幫助他月兌離困境的幸運女神。
她,是個名門的獨生女,所以個性上總是有些嬌氣,對人也有些頤指氣使。
但是因為她家中的人,逼她一定要找一個正當並且可以入贅的男人結婚,所以她拿出了可以幫他公司解決周轉不靈的資金,同時也要求他必須跟她結婚,並且入贅到她家當一個有名無實的丈夫。
因為她不喜歡方羽,所以他要方羽自己搬出去住;因為她喜歡什麼都要掌握在她的手里,所以他開始學會了陽奉陰違。
慢慢地,他開始拿公司的錢玩起了股票,如果是賺錢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如果是賠錢就拿公司的資金賠進去,直到紙包不住火,讓公司再一次面臨倒閉的危機。
這一次面對即將要倒閉的公司,他沒有告訴他生命中第三個女人,而是選擇了讓東名攸司收購。
問他為什麼不讓當初解救他的女人再一次幫他?
因為那個女人已經開始覺得包養個小白臉,總比拿錢去幫一個老男人重整公司還要來得好,所以他寧願選擇拿走那五千萬,也不願意去解救已經形同空殼的公司。
一開始跟東名攸司討價還價,只是希望他能把價錢提高一點,讓他可以繼續過一段好日子,雖然到最後他的計劃並沒有成功,但是只要一想到那間沒用的公司,還可以賣五千萬進到他的口袋里,他就忍不住
在心里想了許多這筆錢的用法。
如果有那五千萬,再加上他原本的積蓄跟股票,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他的下半輩子……只要等到那五千萬一到手,他就可以遠離台灣,找個地方重新開始。
打好所有的如意算盤,就只等著東名攸司兌現他的支票,沒想到東名攸司這家伙竟然擺了自己一道!
趁著支票的支付日期還沒有到之前,東名攸司竟然動用他的勢力以及財力,將自己投資在股票中的資金全部凍結,甚至還去告訴那個已經跟自己形同陌路的女人,公司的公款是自己虧空,而不是公司業績不好賠錢。
知道這件事以後,那個已把心思放在包養小男人身上的女人,終于開始正視他的所作所為。
她不但將賣了公司的五千萬拿走,甚至還要他將自己掏空的錢全數還給她。
丟了五千萬就算了,竟然還要他賠自己花掉的錢——天知道這筆樹木對他來說已經變成是天方夜潭,他怎麼可能拿得出那麼多錢!
為什麼要這樣害他?那個東名攸司為什麼要這樣害他?把五千萬給他就好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多事?
他知不知道如果他拿不出這筆錢,那個女人會怎麼對付他?
現在不止在法律上他必須背上私盜公款的罪名,甚至還必須躲避那個女人委托的黑道討債。他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全部都被那個叫做東名攸司的人給破壞殆盡。
他恨!他恨那個破壞他所有計劃的東名攸司!他憑什麼這樣破壞他所計劃好的一切?他沒有資格!
今天是聖誕節,是他跟蹤東名攸司的第三天,也是他終于等到東名攸司一個人落單的時候。
前幾天東名攸司不是待在公司里,就是有司機接送他上下班,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報復他。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東名攸司沒有讓司機接送,也沒有待在公司里,正好是他下手的大好機會。
正當他還在思考著要用什麼方法來報復東名攸司的時候,卻看到自己的兒子竟跟東名攸司兩個人從銀飾店走出來……
為什麼?方羽為什麼會跟東名攸司在一起?
難道是因為方羽對他這個父親帶有怨恨,所以才要東名攸司這樣陷害自己嗎?
當憎恨的種子一旦開始萌芽,一切怨恨就會像是洪水一般的席卷而來,讓人根本無力阻擋。
開著跟別人借來的車,一路尾隨著從銀飾店出來的東名攸司跟方羽,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惡毒的想法。
他要跟東名攸司以及方羽一起,同歸于盡!
現在對東名攸司,他的心里只有怨恨,對于方羽,雖然當初留下他,是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事業,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要他這個兒子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吧脆大家同歸于盡吧!
既然東名攸司把他搞到現在這種生不如死的地步,那麼他就算死也要把他拉來當作墊背的!
照著已經趨近瘋狂的想法,方致其不顧一切的踩下油門,讓車子像是離了弓的箭一般,直直的朝著正在過馬路的東名攸司還有方羽沖了過去……沒有跺剎車,方致其的臉上甚至來露出了瀕臨毀滅的猙獰笑容……
大家一起死吧!大家一起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什麼公司,什麼債務,什麼罪名,什麼怨恨,什麼不諒解……全部都一起消失吧!
握著方向盤,方致其的意識早已經月兌離了現實,直到車子快要撞上路口閃著亮光的紅綠燈,他才反射性地想踩煞車。
但,一切早已經來不及了……
「攸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羽呢?」一沖進醫院,方羽連忙找到坐在走廊椅子上,手腳都包著繃帶的東名攸司。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方羽他才會……」抱著自己的頭,東名攸司有些語無倫次地對方翼說著。
要不是他請方羽出來外面接他……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攸司,你冷靜下來,把事情說清楚!」用力地搖晃著東名攸司,方翼現在只希望能夠趕快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
無神地看了方翼一眼,東名攸司才緩緩地開口︰「我跟方羽在過馬路的時候,剛好有一輛闖紅燈的轎車朝著我們沖過來……」
那時候的狀況根本就快得讓人措手不及,甚至到現在,他的腦子里似乎還是一片混亂。
「所以你跟羽……都受傷了?那羽呢?」看著東名攸司身山歌德傷,方翼開始到處找著從剛剛他到醫院就沒看到的方羽。
「他……現在還在手術室里,因為那輛車直接撞上方羽……」不敢說出整個現場的狀況,東名攸司只是簡略地跟方翼解釋。
那時候因為他剛好注意那輛不尋常的車子,所以只是在躲開的時候擦撞到地上,弄得手腳都是瘀傷,但是方羽……方羽卻被那輛車狠狠地撞上。
听到東名攸司的話,方翼真的傻了!
沖到手術室前,方翼不發一語地靠在旁邊蒼白的牆上。
看著禁閉的門,還有上頭亮起的紅燈,方翼有種茫然,也有種虛月兌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種只有在電視新聞上才能看到的事件,竟會活生生地發生在他最重要的人身上?
正當方翼拼命的想在心底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會沒事的時候,東名攸司卻跟著兩名警察走到方翼的面前。
「方翼,我跟他們去做筆錄,這里就交給你了。」看著方翼的眼中不再閃著平時充滿朝氣的光芒,東名攸司也只能輕輕地對著已經毫無生氣的方翼交代著。
事情會變成這樣,雖然對誰來說都不好受,但是看到方翼這個樣子,在東名攸司的心里更增添了一股強烈的愧疚感。
沒有回應東名攸司,方翼只是繼續靠在牆上,盯著手術室上面的紅燈,等待著那抹刺眼的紅能夠趕快消失。
會沒事吧?一切都會沒事吧?他跟羽一切都才要開始,上天不會這麼殘忍地對待他們吧?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擔心的感覺已慢慢轉變成焦慮,不安……
甚至是害怕!
他好怕,他真的好怕……
方翼希望手術中的紅燈能夠趕快消失,卻也害怕從里面走出來的醫生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消息。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看著牆上掛著的時鐘,明明也才走了五分鐘,但是對方翼來說,卻好象走了五小時一樣久。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好象必須要用上一輩子的時間,來等待這場手術結束似的。
是錯覺吧?一切都會沒事的,不要自己胡思亂想!
制止腦中隨著時間流逝而慢慢浮現的不安,方翼已經不知道到底該向誰去祈求自己心中此時此刻的奢望……
十六個小時,手術的時間整整進行了十六個小時。
在這十六個小時中,做完筆錄的東名攸司還有崔向跟秦翌,也都特地趕到醫院來,陪著方翼度過這艱難的十六個小時。
雖然崔向一直要方翼不要太擔心,但是方翼依舊還是不發一語。
直到手術室的紅燈終于熄滅,穿著綠色無菌服的醫生走了出來,方翼才連忙沖向前去。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雖然沒有丟了生命,但是也沒有人知道病人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有可能是這一,兩天,也有可能是這輩子就這樣在病床上度過。現在只能靠他的運氣了!「
說完了這句讓所有人愕然的話,醫生便轉身離去。
等到醫生離去,崔向,秦翌還有東名攸司都一致將視線轉向方翼,一時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這樣的結果,說好听一點就是有希望,說難听一點就是方羽有可能就此變成植物人,再也沒辦法清醒。
這叫人要用什麼方式,什麼表情,什麼心態去面對?
「我可以進去看他了嗎?「原本什麼話也沒說的方翼,突然抓住一個正從手術室走出來的護士質問著。
他不相信這樣的結果,所以他非得自己親眼確認!
「病人現在已經轉到加護病房,只有親人才可以進去。「公式化的說著醫院的規定,這種場面對護士這個工作來說應該已經算是習慣了。
「我是他弟弟,請讓我進去!」激動的對護士說著,方翼現在只想趕快見到方羽。
看了方翼一眼,護士才開口說道︰「跟我來吧!」
連忙換上無菌衣跟著護士往加護病房走去,方翼開始不斷調整自己的呼吸……
懷著不安的心情走進加護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還戴著氧氣罩的方羽,方翼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讓指甲刺進自己的掌心,好提醒自己必須堅強的去面對一切。
純白的病房,一張蒼白的臉,包著白色繃帶的身體,還有禁閉的雙眼,都讓方翼遲遲不敢靠近。
他怕,他怕自己一靠近,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會消失在這一片白色無垢的世界里,從他的眼前徹底地消失無蹤。
拖著沉重的腳步,方翼慢慢走到方羽的身邊,輕輕撫過他柔軟的發絲,細致的臉頰,還有血液留過的頸子……最後停在溫熱的手掌。
緊握著方羽的手,透過傳來的熱度,方翼知道他還是在自己身邊,只是睡了!進入了暫時的深沉睡眠之中,等到他睡夠了,一切又可以像以前一樣!
「羽……你會醒來吧?」用著低低的聲音呢喃著,方翼只希望自己的聲音可以傳到方羽的心里,讓他趕快醒來。
「你可別丟我一個人在這里喔!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明明知道沒有人會給予回應,方翼還是直直盯著方羽像是睡著似的臉,一句又一句地說著。
「羽,我會一直在這里陪你,直到你醒過來。」
「等你醒了以後,我再帶你到日本到處看看。」
「我們可以去看看媽,也可以去看看漂亮的櫻花,還是你想要去迪士尼樂園玩呢?」
「有好多好多事都在等著我們兩個一起去完成,所以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哦!」
他知道自己好想流淚,但是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這麼軟弱,他不希望方羽一醒過來,看到的竟是自己軟弱流淚的樣子,所以他絕對不能流淚!
方翼就這樣坐在方羽身邊陪伴著方羽,直到病房規定的時間超過,他才依依不舍的一邊在方羽的額頭上印上一吻,一邊說到︰「羽,我明天再來看你,我最愛你了!」
三天的觀察期過得比想象中的快。
甚至一個星期都過了,方羽依舊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面對醫生的無能為力,還有方翼堅持要陪在方羽的身邊,東名攸司跟秦翌兩個人透過特殊關系的安排,讓方羽被安置到醫院里最靜謐的一間特別病房。
原本除了方翼,東名攸司還有崔向跟秦翌之外都不會有人進入的特別病房,在一個月後,卻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孩。
拿著飄著淡淡清香的香水百合,曾經跟方羽在高中同班的李宜思,在問過護士正確的病房號碼之後,便一個人走向那間跟一般白色病房不同的淡綠色特別病房。
輕輕地在門板上敲了兩下,遲遲沒有听到回應的李宜思,只好自己扭開門把,走進那間在外頭寫著「方羽」的特別病房。
一走進病房,李宜思才發現里面不只有方羽,甚至連方翼都在。
站在背對著門的方翼身後,李宜思听到了方翼低沉的聲音……
「羽,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嗎?因為在小的時候,每次爸媽一吵架,你都會趕快跑到我的身邊,叫我不要怕!……明明你自己都害怕得發抖了,卻還是護著我,說一些要我安心的話,你真是跟傻瓜一樣!」
像是想起了小時候懵懂無知的自己跟方羽,方翼還會心一笑地牽動著嘴角。
「對了!崔大哥說要我去他那里幫忙,原本我不答應的,因為我想要一直陪著你,但是他說如果讓你知道我又不去幫他的忙,你一定會生氣的!所以我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他……以後……我就不能一天到晚地陪著你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每天白天都來陪你,跟你說話,晚上才去崔大哥那里幫忙的!」
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的方翼,還是一股腦地對著方羽說話,直到他身後響起了一個陌生的女聲,方翼才轉過頭去看到底是誰。
「他根本什麼都听不到!」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李宜思對方翼吼著。
看著躺在床上的方羽,根本就對方翼的話毫無反應,為什麼方翼還要用那種讓人心酸的口吻不斷地對他說話?
「羽他听得到!他什麼都听得到!你是誰啊?不要在這里亂說話!」李宜思的話讓方翼激烈地反應著。
「我是李宜思,以前跟方羽同班過。」听到方翼那句「你是誰」,李宜思原本強忍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方翼不記得他也是應該的,畢竟他對方翼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像陌生人一般的過客。
在方翼的生命中,除了方羽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這點她早該在方羽跟方翼一起離開學校的那一刻就應該知道,但是……為什麼現在還是會有心痛的感覺?
「我記起來了!你來這里有什麼事嗎?」當初就是這個女生害他和方羽一起被趕出學校的。
「我……我只是來看看方羽。」不敢說出自己也想來看看方翼過得好不好,對于這段感情,李宜思知道自己再執著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那你看到了!可以離開了吧?」沒有給予好的口氣,對李宜思,方翼還是有著一份敵意。
將手中的百合花放到方羽的床邊,李宜思從皮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方翼。
「這是我跟我爸爸要來的名片,听說這個醫生是的國的腦部權威,你可以請他幫方羽再動一次手術看看,或許會有希望。」
不管是否能夠讓方羽醒來,李宜思都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事,以彌補那段不成熟的愛所造成的傷害。
看著方翼並沒有要接過自己手上名片的意思,李宜思只好將那張名片擺在百合花的旁邊。
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她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我先走了,祝你們好運!」
「謝謝你來看羽,希望你能找到愛你的人。」沒有看李宜思,方翼只是繼續握著方羽的手,輕聲地說著。
轉身往房門口走去,听到身後傳來方翼的聲音,李宜思的淚又忍不住地落下,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抹去,而是任由它在無人的長廊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