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要沖上前發難時,另一艘畫舫停靠到岸邊,船里傳出的聲音將她理智拉回,想到母妃給她的建議和提醒。
想要讓單墨尋對她改觀,就必須從伊秋語這賤女人身上下手,要對這女人好,如此,單墨尋才會覺得她其實是賢良大度的,哪怕單墨尋要納這女人為妾,她也不必計較,妾不過是個玩意,屆時,看她怎麼弄死她!
想到這里,君灼華斂下所有高竄的心火,收拾好心底的怨慰憤怒,揚起一抹絕艷的笑,決定先關切單墨書,再慢慢將目標轉移到伊秋語身上,以免一次改變太大,讓單墨尋起疑。她故作親切的接近單墨書,「單二少爺,看來你已經完全恢復了,這樣也不枉你大哥爬到那麼高的峭壁上幫你采草藥,你可得好好感激你大哥,沒有他,你今天就站不起來了。」
「我能恢復行走,最該感激的除了我大哥外還有一個人,就是伊姑娘,如果沒有她,就算有靈丹妙藥我也站不起來。」對于眼前對他下毒的女人,他可沒有太多好臉色。
「說的也是,我們可得好好謝她,幸好伊姑娘命大,跟九命怪貓一樣,沒有遭遇不幸,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謝她了。」君灼華說著感謝的話,眼神卻輕蔑的掃她一眼。
何若薇沒錯過這一眼,「我也很慶幸自己像九命怪貓一樣命大,遇到危難,總有貴人相助,不會輕易死去。」
她自然知道君灼華在暗諷她什麼,君灼華對她做過調查,定是知道單墨尋之前曾經救過她一回。連著兩回她都是從懸崖峭壁上墜落,連著兩次皆命大活下,這也難怪君灼華用九命怪貓來形容她。
「九命怪貓?我看是狐狸精還差不多!」君灼華身後傳來一句怪腔怪調的眨損。
一名年約十五歲的姑娘從君灼華身後走來,她穿著一身淡紫色錦緞衣裙,配戴的首飾價值不凡,整個人打扮得華貴至極,旁邊還跟著幾名像是世家子弟的華衣公子。
知道對方不是尋常人,何若薇當作沒听到那名姑娘諷刺的話,不想硬踫硬。
誰知,那名女子見何若薇沒有向她行禮,其他人也沒介紹她,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便對著何若薇發火。
「大膽賤民,見到本郡主竟然沒有下跪問安!」
單墨尋將何若薇拉至身後,「茯鈴郡主,伊姑娘長年待在內宅,因此並不認識茯鈴郡主,還請郡主莫要為難她。」
「本郡主為難她?這皇家園林可不是一個賤民可以擅闖的,就算被打死都是罪有應得,我沒有讓人馬上將她拖下去打死,不過要她向我問安,還委屈她了?」茯鈴郡主眼尾往上一挑,給何若薇一個充滿敵意的挑釁目光。
「茯鈴郡主您誤會了,草民幾人並不是私自擅闖這片皇家園林,而是受寶慶親王之邀前來的。」單墨尋拿出寶慶親王給的令牌,神情冷冽的看著茯鈴郡主等人。「還有伊姑娘是良民,她的醫術甚至獲得寶慶親王贊賞,大力推薦她進入太醫院,相信寶慶親王不會樂意听見他的客人被折辱。」
茯鈴郡主等人一听到這段話臉色大變,君灼華更是又氣又惱,沒料到何若薇能攀上這麼一棵大樹。
寶慶親王是當今皇帝的同母胞弟,他為人正直有義氣,剛正不阿,手中擁有先皇賜的尚方寶劍,專斬庸君昏官、不仁不義之人。
皇室成員只要行為上有偏差,被寶慶親王得知,不管地點在哪,他都會直接怒聲斥責,因此大家看到他都是繞道走,即使君灼華深受太後疼愛,也要忌憚這個舅舅,看到他像是老鼠看到貓一樣。
茯鈴郡主整張臉漲成赤紅色,她因為從君灼華那里知道伊秋語的事,才開口閉口都在辱罵她,要是讓寶慶親王知道這件事,她的下場簡直不敢想像……
「哥,我看趕緊將令牌還給王爺吧,以後王爺再邀請我們到皇家園林,或者任何與皇家有關的地方,千萬都不要答應,免得隨隨便便就被眨為賤民,一不小心被人拖出去斬了,或者又被人莫名其妙的下毒,那就太慘了。」單墨書一臉憂心,卻句句嘲諷。
單墨尋冷睞了那幾個表情像是吃了屎的皇家子弟,點頭,讓下人們拿起收拾好的物品,吩咐道︰「走吧,先到寶慶親王府一趟。」
眾人一听到他們要先去找寶慶親王,心下驚慌不已,你看我、我看你的互使眼色,要對方趕緊想辦法安撫他們三人。
一旁的君灼華知道自己的好姊妹茯鈴郡主是要為她出氣,才會當眾污辱何若薇,因而惹禍上身,她不出面只會讓對方心寒,便趕緊攔到三人面前。
「這都是誤會一場,我們不知道你們是舅舅邀請來的,偏偏這座園林是不許平民進來的,才會發生這些誤會,希望你們不要計較。」她說著,轉向何若薇笑道︰「伊姑娘是第一次來這里玩的吧,不如跟我們一起去乘畫舫吧,現在時辰正好,我們可以去取湖心的水來喝,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喝到的。」
這個提議並沒有引起何若薇三人的太大興趣,單墨尋開口就要推辭,但君灼華已經注意到他們的反應不如想像,便趕緊說出另一個屬于這銀鏡湖的秘密。
「你們一定不知道吧,這銀鏡湖還有一個只有皇家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就是每年的這一天午時,湖心的水可以治百病,只要用這時間的湖水熬藥,皆可藥到病除,相信墨書是很需要的。」
「午時水!」今天從出門開始,就一直在單墨書身邊打轉,也沒多跟何若薇說話的伊秋語突然驚呼。
「怎麼,你有興趣?」何若薇在心里問道。
「我在那位異域巫醫那里曾听說過,說有一個湖的午時水可以治百病,會不會就是銀鏡湖的啊?」
「這也不一定,像我以前住的世界也有這一種傳說,端午節的午時水可以拿來治病、淨身、淨宅、除瘴癘、增強運勢等等。」她回應。
「若薇,不管有沒有效果,咱們提一桶回去吧,有效是最好的,醫館里有很多病患可能需要。」伊秋語雙眼閃亮亮地直盯著她。
她思索了下才同意了,「嗯……好,前世我沒有取用過午時水,所以也不清楚它的功效如何,不過試一試也無妨,拿回去看看用這湖水所熬出來的湯藥是否真有那麼厲害。」
何若薇朝單墨尋看了眼微點下顎,單墨尋有點詫異她竟會答應,但旋即一想就明白了。
秋語的想法應該是跟他一樣,不管這傳說的可信度有多少,不過只要對墨書的身體有益的事,他們都願意嘗試,即便他現在身體已經康復。
單墨尋沉吟片刻問道︰「時間不是快到了,這時上畫舫時間來得及嗎?」
茯苓郡主等人听他這麼一說暗暗重重吁了口大氣,還好,有一個破病秧子單墨書為幌子,否則今天這事就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他們一個個扯著虛偽的假笑,不約而同地說道︰「來得及,來得及,肯定來得及,我們趕緊上畫舫吧。」
上了船後,何若薇撐著一邊粉腮,倚靠在船舷,望著湖面,滿足的勾起嘴角。
在欣賞眼前這明媚風光的同時,清雅悠揚的琴聲不時自船艙里傳出,繚繞在湖面之上,為這份美景更添一分詩情畫意,讓她想不沉醉于這山水之中都難。
本以為只能在岸邊烤肉,沒想到因為某些欺善怕惡的人,讓她有機會搭上畫舫欣賞這湖上風光,看在這絕佳的美景分上,她就不跟那些嘴臭的人計較了。
「秋語,你在開心什麼?瞧你笑得嘴都咧到耳後了。」
單墨尋清朗的嗓音自身旁不遠處傳來,她一轉頭便見他已經走到自己身邊。
「當然是為搭船游湖,欣賞不同景致而開心。」
「我以為你又饞了,妄想著銀鏡湖里的銀魚。」
他一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便見到她目不轉楮直盯著湖面,還以為是在看湖里的魚。
他今天才知道這小妮子不僅愛喂魚更愛吃魚,瞧她吃到第一口魚肉時,一臉滿足的眯細了眼,像是別彎的明月,嘴角也上揚著,可愛無比,讓他心想著日後要為她尋來更多鮮魚。
「怎麼可能,我才剛吃飽,哪有那麼快饞的,不過要是能夠帶幾條銀魚回去,那就更美好了。」
「你想得太美好了。」他含蓄的潑了她一桶冷水。
「既然沒有魚,那我只能好好欣賞眼前這片美景,說不定我這一生只能來這里一次,自然要一次看個夠。」
「你心真寬。」單墨尋想到船上的某些人,就沒辦法放松下來。
她知道他暗指的是什麼,揚起一抹美麗迷人的笑靨,「當然要寬,要把所有不好的心情拋開、無視某些讓我不開心的人,不然不是白白浪費這片美景。」她忽然又扮了個鬼臉。
「我才不會因為一些我不欣賞的人而壞了自己的興致、犧牲自己欣賞這麼美的風景的權利。」
他認同的點頭,伸手擰了擰她粉女敕的臉頰,朗笑一聲。「你說的沒錯,不該為任何人任何事,破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單墨尋接著讓人拿來了魚食,與何若薇兩人靠著船舷,一邊拋灑著魚食,一邊說笑,欣賞這片美景。
「對了,墨書呢?」她停下撒魚食的動作,側過臉看著他。
「他感到有些累,我讓他到床艙里休息。」
「對了,墨尋,我剛剛看你對于君灼華說的午時水的秘密不太驚訝,你听過這傳聞啊?」這一點她有些疑惑。
單墨尋眯起深邃眼眸遙望著還有一段距離的湖心,沉思片刻,道︰「這傳說其實以前就有了,約莫七十年前,這片山林還不是皇家園林,據老一輩的說,每年今天這時候,整個銀鏡湖上滿滿的都是大小船只,全都是要到湖心取水的百姓。
「可突然有一年,當時的武德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將這里劃成皇家圔林,不許百姓再到銀鏡湖湖心取水,違者格殺勿論,不論百姓怎麼抗議都沒有用,且不準再說午時水的傳聞,妖言惑眾,久了,民間也就沒有這傳聞,只剩一些老人還記得。」
「這麼說是武德皇帝本人有得到好處嘍,否則怎麼會突然下了這道聖旨?」
單墨尋眯眸遙望著蔚藍天空,「我在一本游記中看過一段紀錄,里頭說有一年皇帝病重,眼看就要仙逝,朝政不穩,他當時在京城,京城風聲鶴唳,只是不知怎麼的,皇帝突然就好了起來。這一段文字,作者雖然沒寫出年號,可如果我沒記錯那位作者的生平,和武德皇帝是相同的。」
「嗯,那就有可能是武德皇帝喝了這里的湖心水好的。」她點了點頭,忽然露出一記賊笑,「一會兒記得多裝點,我們三人不是也帶了水囊出來嗎,記得全裝滿。」
「你還真相信這傳說!」
「反正也沒壞處。」她搗著唇小聲說著,「其實我是打算除了墨書的分外,多拿的那些湖心水就拿回去熬藥給病人喝,有些窮苦的病人付不出醫藥費,當了全部家當也只能抓上一兩帖藥,要是這湖心水有這功效,讓他們加進去熬藥,也算是好事啊。」
「嗯,你放心,一會兒我會幫你多取些湖心水。」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甚至還不避諱旁人,相互咬著耳朵說著悄悄話,讓從船艙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的君灼華凌厲眼眸中倏地燃燒起一團怒火,手中繡帕幾乎要被她撕破。
尾隨她上來的茯鈴郡主看到,鄙夷的冷哼了聲,「灼華姊姊,你又何必為一個連看你一眼都不願意的男人生氣,你可是天之驕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吊死在單墨尋那棵歪脖子樹上!」
君灼華憤恨的磨著牙,自齒縫間擠出話。「你不懂,自從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對自己說自己要嫁的人就是他,要不是有那賤蹄子從中阻攔破壞,單墨尋遲早會答應我的!」
「那你干脆讓姨父出面或是請皇上下旨賜婚啊!」
「別說他們兩人,一說到他們我就惱火,我父王不答應就算了,連舅舅也不同意,說身分配不上!」君灼華用力扯著帕子,咬牙切齒地說著。
「難道你看著他們親親熱熱,你不心痛?」
「誰說我不心痛,多年的期盼破碎的痛楚,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君灼華幾乎要尖叫起來。
「既然如此,直接要了那賤蹄子的命不就得了,你身為郡主,要一條人命跟捏死一只螞一樣簡單,我真搞不懂你還留著她那條賤命做什麼。」她這表姊的刁蠻名聲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表姊以前怎麼對付單墨尋的議親對象,還有那些愛慕他的女子,她也是知道的。
「你當我沒要過她的命?那賤人命大得很,摔下深不見底的山谷只是傷了腿、受了內傷,反倒因此讓單墨尋更恨我!」一想到那件事,君灼華是氣得肺都疼了。
「摔不死,總淹得死吧?」茯鈴郡主嘴角扯著一抹陰沉冷笑。
她這麼一提點,君灼華恍然大悟,「是啊……」要是伊秋語直接被淹死,她就不用听母妃的意見,委屈自己巴結伊秋語這個賤人。
茯鈴郡主朝單墨尋他們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表姊,這可是老天給你的好機會,可別白白錯過了。」
君灼華也回給她一抹冷笑,兩人轉身回到船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