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韓意希與宣靜宸的親事定了下來,說好了兩年後成親,韓意希早就對宣靜宸生了情意,宣景煜一提,他自然是千百個願意,只怕自己配不上而已。
對于最疼愛的寶貝孫女要許配給一個窮酸書生,宣老夫人原是說什麼都不肯同意。
夏依寧對宣老夫人曉以大義,「祖母,咱們家如今出了側妃娘娘,若是再與商家結親,怕靜霞在京里遭人嘲笑,說咱們宣家不過是有幾個錢的商家,結親還是以利益為考慮,可與韓先生結親就不同了,大齊以文立國,向來只有往科舉上去才有前景,才會受人尊敬,以韓先生的才華,冒出頭是早晚之事,咱們以首富之姿與韓先生結親,那是看重他的人品學識,旁人知道了,都會高看宣家一眼,靜霞在京里也抬得起頭來。
「再說了,靜宸跟著韓先生讀書,對他心生仰慕之情,能把她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這不是美事一樁嗎?韓先生無雙親無家,咱們對他看重,日後他定當涌泉以報,靜宸將來縱然出嫁了,也是住在家里,您日日都可見到寶貝孫女,又多了個孫女婿承歡膝下,這是撿到寶了,祖母。」
一席話說得頭頭是道,因此宣老夫人點頭了,還因為深覺有理,直說要把訂親之事大肆操辦,讓寧州城里人人皆知她有了個書生孫女婿。
寧州古老留下來的規矩,兩家訂親等同正式嫁娶,小戶人家席開十桌,大戶人家席開百桌的也有,而陸氏見宣老夫人高興,與兒媳商議之後便辦了兩百桌的宴席,宣靜霞身子沉,不便回來,也派人送了賀禮來,是一對金子打造的鴛鴦,就和真正的鴛鴦一般大小,陸氏請人造了個高台擺放,在宴席上供賀客參觀,引得眾人都嘖嘖稱奇,說側妃娘娘出手就是不同,陵王另外送了一百兩銀子要給準新郎官置辦行頭。
宣家上下喜氣洋洋,可夏依寧萬萬沒想到,訂親當日,千允懷會不請自來,還帶了夏依嬛同來膈應他們,宣景煜給她一個眼神,讓她不必擔心,便逕自去接待千允懷,而她則把夏依嬛迎進了房里,常喜進來泰茶便退下了。
「寧妹,看你這肚子大的,怕是再一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吧?」
夏依寧笑著點頭。「等千二女乃女乃有孕之後,姊姊也得快些懷上才好。」
大齊朝的官家規矩大,妾室不能在正妻之前有孕。
「寧妹……」夏依嬛看起來有些猶豫,半響才垂眸道︰「我……其實已經有身孕了。」
夏依寧一愣,但還是馬上露出笑容賀道︰「那太好了。」
要做娘親了,總不會再存有害人之心了吧?雖然這一世夏依嬛還沒有害過人,可她對夏依嬛前世的作為仍是耿耿于懷,人的稟賦性格根深蒂固,這一世的她怕也不會有太大改變,說不定害不到宣家人,就去害其它周圍的人。
「可是……懷孕的不只我,卓容瑧和水嫣都懷了身孕。」夏依嬛看似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出來。
夏依寧听得一怔。「水嫣也做了千二爺的妾室了嗎?」前世程氏的女乃娘吳嬤嬤說不讓水嫣做夏依嬛的陪嫁丫鬟,就怕水嫣長得太狐媚會爬姑爺的床,這一世果然是應驗了。
「原本沒正式收房,懷上孩子之後,如今已成了和我平起平坐的姨娘。」夏依嬛恨恨地道︰「我真不該將她帶到千家,但現在也無法將她趕走了。」
夏依寧笑了笑。「姊姊何必將個丫鬟放在眼里?千二爺肯定是喜歡姊姊多過水嫣那丫頭的。」千允懷對宣靜霞嫁給陵王一事肯定是痛心疾首,至于誰懷了他的孩子,他根本不會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宣靜霞和功利。
「他只有要銀子的時候才會對我好……」夏依嬛愁眉不展地道︰「寧妹,我的嫁妝用得快見底了,若是用完了,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回家去討,讓父親母親煩惱吧!」
夏依寧這才知道她來做什麼,她很快起身打開斗櫃,拿出一只妝匣,正是當初她要出嫁前夏依嬛給她添妝的那一只。
「姊姊當初送我的首飾都還在里頭,姊姊先拿去應急吧。」她把妝匣塞進夏依嬛手里,眼神一暗地道︰「其實,宣家只是看似風光,靜霞小泵出嫁時,為了場面,可把家底都翻出來了,如今只怕是空有首富的名頭,我的嫁妝也是用得七七八八了。」
夏依嬛見她只是將當初她送的妝匣拿出來,還反過來向自己哭窮,也臉色訕訕,無言了。
這次千允懷在京城無意中得知宣靜宸要訂親的消息,急忙趕來,卓容臻不屑來商家道喜,他便主動說要帶她一塊來,水嫣怎麼吵,他都不肯帶水嫣同行,當時她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在他心里比水嫣重要,誰知他在路上才說,要她從夏依寧那里周轉些銀子,要她至少拿個五萬兩銀票。
她看看手中的妝匣,頓覺心煩,這跟五萬兩銀票相距何止十萬八千里,他知道了不知會如何不悅……
另一邊,宣景煜迎了千允懷到聚雲軒的偏廳,下人送上了茶,不等千允懷開口,宣景煜啜了口茶先道︰「先前靜霞出閣,千二爺特意請我大姨子來添妝,有心了。」
千允懷干笑了兩聲。「不過是一套頭面,不值一提。」
那一夜他一直等到天明,宣靜霞都沒出現,在那之前,他派去的人幾度想試圖潛入宣府都失敗了,誰知道李翊皇竟會派了人來保護宣靜霞,他費了好大力氣,仍是沒有成功劫走宣靜霞,她仍是順利嫁進了陵王府,且不過多久,就傳來有孕的消息,令他備受打擊。
不過,他不會就此罷休的,等將來他除掉李翊皇,做了攝政王,她就會乖乖到他身邊了,眼下他要做的是拿到玉脈的入山令牌,再把玉脈獻給李翊皇以表忠心,前世令牌是夏依嫣偷來給他的,這一世他得由自己取得了。
「一套頭面?」宣景煜故作詫異,擱下了杯蓋看著他。「可靜霞怎麼說那妝匣里一件首飾都沒有?」
千允懷心里一個咯 ,宣靜霞不會把紙條給宣景煜看了吧?他是篤定她縱然吃驚,可礙于姑娘家的清譽,也不會將紙條給任何人看,以免叫人誤會與他有何瓜葛。
「沒、沒有頭面嗎?」他擠出一絲假笑。「會不會是靜霞記錯了?」
宣景煜笑了笑,烏黑的眸子卻清冷如霜,他慢悠悠地道︰「靜霞說那妝匣里只有一朵珠花,想來二爺你這是禮輕情義重。」
一朵珠花?千允懷更窘了。「怎麼會是珠花?」
「就是啊,為何會是珠花?」宣景煜笑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二爺怎麼會是出手一朵珠花之人?」
千允懷當下恍然大悟的拍額。「我知曉了,肯定是我那小妾笨拙拿錯了,我分明叫她取紅漆描金匣子,她興許是錯取了黑漆描金匣子,這才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讓靜霞以為我是那小器之人,竟在她大喜之日只送上一朵珠花。」
他不明白,宣靜霞看到了紙條密而不宣是正常的,可怎麼告訴宣景煜匣子里擺著一朵珠花,她就不能說有一套頭面嗎?
「原來如此。」宣景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千允懷換上一副熱絡臉孔。「景煜,這事好辦,改日我見到了靜霞,再親自向她解釋。」
「現在可要稱一聲側妃娘娘了。」宣景煜嘴角一挑。「而且,如今要見她一面也非易事了,連我這個做哥哥的,要見她都得先通報一聲,何況是二爺你。」
千允懷心里一陣不悅,這是在說他不配見她嗎?他輕笑一聲。「景煜,你是否忘了我是陵王爺的表弟,蘭貴妃乃是我的表姨母,我要進陵王府自然是輕而易舉之事。」
事實上,他這幾個月來求見陵王都極不順利,他母親直催著要他去巴結陵王,可他連王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如何巴結?
就彷佛有一道無形的牆擋在他和陵王之間,前世此時,他已是陵王心月復,眼下卻遲遲未有進展,叫他怎能不急?
「我確實忘了,那你如今可得稱靜霞一聲表嫂了。」宣景煜打趣道。
千允懷臉色一僵,表嫂……這可恨的稱謂!
「這麼說來,咱們如今也有姻親之誼了。」千允杯又換了張笑臉,心里盤算著要如何提起玉脈之事。
這一世,宣景煜可還未向他提起那能讓宣家富可敵國的玉脈。
他拿起杯盞啜了幾口茶,擱下杯盞,抬眸看著宣景煜,臉上帶著笑容,有幾分興味地說道︰「對了,景煜,你的商隊走南闖北,不知可有听聞益州近日發現一條玉脈,那玉脈所在之地屬于益州的吳家,可把吳員外樂壞了,當地每戶人家都得了賞銀。」
益州距離寧州甚遠,接近邊關,即便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一個月的功夫才會抵達,想來宣景煜也不可能去求證,因此他才放心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