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你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夏依寧慌忙把滿兒摟進懷里。
宣景煜直起身來,好笑地瞅著她,這種宣示主權沒有意義,不過他願意配合她一下,「好,那麼,她是我們的孩子。」
她的心咯 一聲,嚴正否認道︰「你不要胡說!這孩子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和你半分干系都沒有!」
她覺得無地自容,也覺得惱羞成怒,在他親口說愛的人是夏依嬛之後,她還獨自一人生下了他的孩子,她就那麼沒自尊嗎?她就那麼喜歡他嗎?現在還叫他發現了,證據就活生生的擺在眼前,叫她要如何否認?
宣景煜輕笑,根本不信她的話。「那麼你告訴我,為何她和齊兒幼時生得一模一樣?」
夏依寧強詞奪理地道︰「都是我的孩子,自然都生得一樣。」
「是嗎?」他清朗的聲音冷冷地道︰「就不知章鐵敢不敢和我一起跟這孩子滴血認親?若是不敢的話,我只好報官了,說有人強佔他人的孩子,相信以我宣家的財力,要買通縣令讓章鐵蹲牢房不是難事。」
她面色慘白。「你憑什麼這麼做?你憑什麼讓鐵哥去牢房?」
鐵哥?這親昵的稱呼听了實在刺耳,他嗤笑一聲。「就憑我是孩子的爹!」
「娘親,你們在吵架嗎?」小女娃拍著自己的臨口。「不要吵架,滿兒害怕。」
孩子一開口,宣景煜的心就融化了,驀然間有股酸澀在他胸中翻騰,想到這孩子出生時他都不在身邊,也沒瞧見她是怎麼長大的,頓時深感愧疚。
他鸞身凝視著女兒,溫言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滿兒天真的抬起雙手畫了個圓,甜甜笑道︰「滿兒,滿滿的滿,滿月的滿,娘親說我是在滿月生下的,所以叫滿兒。」
「滿兒……」滿兒,宣滿兒,名字真是好听,驀然間,他的身心都被一種微妙的情感包圍了,他專注的看著滿兒,眸里閃著寵愛,柔聲地道︰「滿兒,看清楚了,我是你爹,滿兒先跟著娘暫時待在這里,爹會再來看你……」
夏依寧飛快擋在滿兒面前,氣急敗壞的斥責道︰「你對孩子胡說什麼?以為她不懂事嗎?她會當真!」
宣景煜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瞅著她。「她當然要當真,也一定要當真,因為是事實。」
她憤憤地道︰「什麼事實不事實的?我說了,滿兒是我和鐵哥的孩子,這是整個村子都知道的事,若你再造謠,我就、就……」她也是一時情急,如今真要她威脅他什麼,她反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宣景煜倒是淡定,「你知道我並沒有胡說,也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若你堅持不承認孩子是我的,驚動了官府,到時就難以收拾了。」
又提到官府,她的內心無比糾結,真怕他會那麼做,她又氣僨又愁苦又無奈的間道︰「你到底為何要來打攪我平靜的日子?身為大齊最大商行的東家,你就那麼無事可做嗎?」
听到這話,他眉頭一挑。「我事情很多,但找到你是這三年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只要有你的消息,任何時候,我都會放下手邊重要的事趕過去看個究竟,因為賞金,三年來有上千個謊稱有你下落的消息傳來,我都不厭其煩一個一個去確認,你說我這是無事可做嗎?」
她听得目瞪口呆,心慌意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軟弱的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宣景煜定定的凝視著她,忽然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酸楚,痛定思痛地說道︰「依寧,我的依寧,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回想自己對你做的事,我是個人渣,是個混球,沒有你的日子,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都是多余。」
夏依寧顫栗了一下,眼眸睜得大大的,神情復雜的看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長長嘆息,眼神真摯,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你還不明白嗎?我想與你……破鏡重圓。」
她凝住淚,深深倒抽一口氣,急速的頭,喃喃地道︰「不可能,你在騙人,你愛的從來都不是我,是夏依嬛,你希望的是她死而復生,不是我。」
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初他說的那些話,像利刃般直直刺進她的內心深處,叫她劇痛鑽心,遍體鱗傷卻無處可躲。
他焦急的解釋道︰「那些都是違心之論,我真正想說的是,為什麼讓我愛上了你之後才讓我發現你是寧兒,讓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能愛你,你是夏依嬛的幫凶。
一個聲音又告訴我這一世已經不同了,你是我的妻子,是齊兒的娘,有時候我真恨自己為什麼要想起前世的一切,我寧可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單純的愛你就好了,我也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她知道前世身為夏依嬛的丫鬟是她的原罪,縱然是他自己來找她的,難保日後他一想起還是無法釋懷,他們之間永遠存在著這個結,也不可能再像他不知道時那樣了。
她堅定的了頭,正色肯定的說道︰「太遲了,我現在是別人的妻子了……」
「是誰說的?」宣景煜臉色一變,鏗鏘有力的說道︰「咱們並沒有和離,我也沒有休掉你,我們還是夫妻!」
「是我休掉你了。」夏依寧狠心地說,傷心一次就夠了,再多的她真的承受不了。
他憋著氣道︰「大齊朝沒有休夫這條規矩!」
「沒有又如何?有又如何?」她雙眸澄澈如水,她的聲音輕如微風。「反正我心里已經沒有你了,這里才是我的家,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宣景煜瞪著她。「除了做飯洗衣,我听說你平日還要伺候章鐵的老娘,是一個老是犯糊涂的老人家,章鐵那家伙是怎麼回事,既然不能給你過上好日子,就不應該收留你之後,把你當下人使喚。」
夏依寧下意識看了一眼章母的房門,又慌亂的看著他。「你別胡說,婆婆是個好人,夫君也是個好人,從未有人勉強過我做任何事,是我心甘情願的。」
他听了怒氣更識。「你的夫君是我,你的婆婆人在寧州!」
她深深吸了口氣,懇求道︰「總之,我現在過得很好,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你請回吧!」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對他當頭潑下,突地,他靈光一閃,決定動之以情,「難道你就不想見見齊兒?」
瞬間,夏依寧的偽裝就瓦解了,她猛地深咬吸一口氣,潤了潤唇,眼里已滿是渴盼。
「齊兒他……他好嗎?」
宣景煜微微蹙眉。「齊兒……出了點事。」
她驚得差點沒跳起來。「什麼事?齊兒他出了什麼事?」
她早就想象過一千次、一萬次,沒娘在身邊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可她總安慰自己,宣家會把他照顧得很好,縱使不被雲姨娘疼愛,宣老夫人和陸氏總會護著他的,她大可不必擔心。
可如今親耳听見他出事了,她的心就像被人割了好幾刀,讓她無比的疼著,無比的自責。
見她的模樣,宣景煜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他淡淡地道︰「若你想知道齊兒發生了什麼事,就來找我,我住在鎮上的悅來客棧,若三天之內你不來,我便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回寧州,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夏依寧如坐針氈,驚惶失措的過了兩日。
齊兒究竟怎麼了?他不可能拿齊兒開玩笑吧?肯定是有什麼事,他才會那麼說。
終于,她還是熬不過想知道宣元齊消息的渴望,決定明日一早便去悅來客棧找宣景煜。
她伺候著章母歇下,也把滿兒哄睡了,夜里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窗外樹影被風雨打得像要倒下了,章鐵洗漱過後,徹了壺茶出來,準備喝了茶就寢,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這幾日夜里你無事不要出門,我听村里的獵戶說山里出現了狼群,有時夜里還會下山來。」
夏依窗一驚。「山里怎麼會有狼群?」
這讓她想到了當年梨山上,千允懷特意派人引上山的山虎,若說狼和虎哪個較凶殘,恐怕是不分軒輊。
「我也不知道山里怎麼就突然來了狼群。」章鐵啜了口茶。「不過狼群肯定是沒有了吃的,才會從深山里跑出來,總之你不要出門便是,也跟三娘說一聲,叫她莫要大半夜的還出去串門子。」
夏依寧看了他深沉的眼眸一眼。「你自己去叮囑她不是挺好?」
三娘從十九歲守寡至今,前年婆婆死了,她便獨居了,和鄰居都相處融洽,也算有個照應,她懷著孩子流浪到此被章鐵收留的事,三娘都知道,也知道滿兒不是章鐵的孩子,他們對外稱是夫妻,是為了給滿兒個出身,事實上情同兄妹。
她發現三娘對章鐵有意,是因為三娘隔三差五的便做吃食送來給童母吃,又會做鞋做衣裳給章母,顯然是愛屋及烏,但章鐵一直表現得淡淡的,她也不好介入。
「我去睡了,你也莫要太晚睡。」章鐵不想繼續這話題,起了身要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