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暖,這一夜,折騰至夜半才睡去,當駱佟渾身酸痛的醒來時,身邊的談思璘已支起手肘在看她,紗帳外透著晨曦。
她眨了兩下睫毛,這才真的轉醒了,不由疑惑地看著他。
他怎麼還起得來?魚水之歡,施力的可是他啊,這陣子讓他如此折騰,她禁受不住,都快有晨起困難癥了……
談思璘見她這慵懶迷糊的模樣,雪白酥胸上還有他烙下的淺淡痕跡,忍不住低頭親吻她小巧的耳垂,柔聲問道︰「佟兒,這每夜耕耘不輟地,你還不想吃酸食嗎?」
酸食?駱佟茫然地看著他,一時沒會意,在他似笑非笑的眸中,這才听懂他在說什麼,心緒瞬間沉重了。
前世他並沒有子嗣,會不會他命中注定無子?
談思璘見她面色有異,忙道︰「怎麼了?我說笑的,你莫往心里去了。」
駱佟潤了潤唇。「若是我懷不上孩子——」
談思璘立即截了她的話,正色道︰「我只要有你便足夠。」
這是他的真心話,但他擔心的是,她會認為他口是心非,他又如何能說,他前生也未有子嗣,重生一回,雖然娶妻了,也改變了一些事,但他也是極有可能同樣沒有子嗣之命。
「若是你懷不上,我也決計不會納妾。」妻妾成群,家宅不寧,他不願享那齊人之福。
「那麼,咱們便將子嗣之事交給老天爺安排。」前生她已經自苦夠了,這一世她才不要再為難自己。
「佟兒,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他真真松了一口氣,若她往心里去,肓定會櫝郁成疾,他可不是娶她回來讓她受苦的。
「你可不要後悔就好。」她笑著調侃道︰「你說不納妾的,這話我可要記下來讓你畫押了。」
他撫著她的發,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低笑起來。「用完早膳便畫給你,你可要收好了,當護身符。」
「護身符?」駱佟眉眼俱笑。「說得貼切極了,真是護身符無誤。」
她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熱,見他眸色變得深濃,她瞬間覺得全身火燙,他已欺身而上,將她壓在身下。
兩人皆未著寸縷,他一個挺身便進了她身子,低頭含住她嬌弱申吟的唇瓣,勢不可擋地領著她纏綿起舞。
雲雨之後,兩人皆是過了好半晌才漸漸撫平氣息,駱佟昏沉沉的又想睡了,談思璘見狀便將她摟進懷里,雙手卻是故意在她身上游走,鬧得她不能睡。
夫妻兩人正在享受閨房之樂,外頭驀地傳來窸窣動靜,不一會兒,寸心的聲音便揚起了。
「大爺、大女乃女乃可起了?」寸心的語氣欲言又止。
談思璘有些皺眉。「何事?」
駱佟也覺得奇怪,時辰還早,丫鬟們怎麼會來打擾?
「那個——」寸心吞吞吐吐道︰「是二爺……」
駱佟臉上快速閃過驚詫。談思湛?
花園那日之後,她便謹慎再謹慎,只要出了明秀軒,便一定有丫鬟嬤嬤相陪,不讓他再有與她單獨說話的機會,他那些卑鄙無恥之言,听了只會污了她的耳,她不想再听。
「二爺有何事?」談思璘問。
擾了主子,寸心像是不敢再說,這時換飄雪說話了,「回大爺的話,二爺派丫鬟送來千年山參,說是要讓大女乃女乃補身子,還要大女乃女乃親自收下才肯走。」
駱佟一听便心里著火,狠咬了下緊抿的唇。
懊死!他這分明是故意的,天才透亮便派丫鬟送什麼千年山參來,還要她親自收下,這不是故意要引人往曖昧處想嗎?
她有些不安的抬眸看談思璘的反應,就見他眉眼輕挑,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自然是想開口回絕,又怕自己反應太大,反倒引起旁人疑心。
本來嘛,小叔子送個補品來,也可以說成是一番好意,又沒鬧出什麼大事,她哪能動怒的退回去?可是,她十分不想收下談思湛送的東西,這一世,不願再與他有所瓜葛,更不想讓他得逞,以為還能擺布她,以為她只是面上冷淡但心里還是向著他,萬不能讓他如此一廂情願的認定……
她凝眉咬牙,無計可施,忽然听到談思璘淡淡地說道︰「退回去。」
駱佟詫異地看著他。
退回去?這麼簡單?能夠就這麼毫無理由的退回去嗎?奉命而來的丫鬟也不是個沒嘴的,這麼一來,謠言很快便傳遍府里了。
「就說大女乃女乃不能吃山參,會起疹子,心意領了,讓二女乃女乃補身子吧。」
與駱佟的驚怒交加相比,談思璘一臉的淡然,望著她的目光並無任何探究,理由說得順理成章,誰也找不到錯處。
「奴婢明白了。」外頭的飄雪和寸心都松了口氣,領命去辦事。
外間恢復了安靜,紗帳里一時落針可聞,駱佟忐忑不安,明白這件事絕不是糊弄兩句便可搪塞過去,談思湛這個舉動就是要攪得她寢食難安,吃定了她無法對談思璘道出自己的來歷,這麼一來,他們夫妻必生嫌隙。
她的眉頭略緊,正在琢磨要怎麼說才能讓他釋疑,他便先開口了。
「佟兒——」
談思璘才喚了她的名,她的心便提到了喉嚨,好似隨時會蹦出來一般,難怪都說不能做虧心事,心里藏著秘密,實在太煎熬了。
只見他輕言道︰「許是近日在朝堂上我處處與思湛針鋒相對,所以他才故意這麼行事,要讓我懷疑你。」
駱佟一愣,眨眨眼。所以,他以為談思湛這麼做的原因是在于他?
「你不必放在心上,料想這般唐突之事,很快便會在府里引起耳語,祖母不會坐視不理,思湛自會有所忌憚。」
駱佟唯諾應了,此事雖然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但她心中實在有愧,要做一輩子的夫妻,她這秘密要藏到何時?
「對了,你兄長的婚事已有了眉目。」
駱佟精神一振。「是哪家的姑娘?」
她兄長的條件擺在那里,她也沒抱太大期望,只希望是個品性端正賢淑的姑娘,若是像寶琴公主那般刁蠻,家世再好,她也不肯說給她兄長。
駱菲上回來作客時提起寶琴公主與四哥的閑事,說公主把四哥當下人使喚,有回四哥不過多看了個丫鬟一眼,寶琴公主把那丫鬟狠打一頓不說,還發賣了出去,最後還要她四哥在寒風中跪在院子里賠罪,成了府里的笑柄,四哥事後也大病一場,便倔強的不肯再跟寶琴公主說話。
所以了,娶妻娶賢,娶到似寶琴公主這般的刁妻是三生不幸,崔氏不肯善待他們這些庶子女的罪,全報應到自個兒子身上了。
「是戶部侍郎吳大人府里的大姑娘,雖是庶出,但家里沒有嫡出女兒,吳夫人寬厚,將她帶在身邊養著,很是疼惜親近,待遇與嫡小姐並無二致,樣貌清秀,品性良善端莊。」
駱佟明白這樣的人家,哪里肯將視如嫡出的女兒嫁給她兄長,定是思璘出面保了媒,人家看在他面子才點頭的。
「讓你費神了。」她是打心里感激,若不是看重她這個妻子,他又何須費神?
「你我何須見外?」他把她摟在懷里,輕聲低語。
駱佟靜靜的靠在他胸前,感受著這份得來不易的#福。
良久之後,該是起身的時辰了,他還要上朝呢,外間丫鬟已有動靜,她這才起身,親自服侍他更衣,也讓外頭丫鬟傳早膳。
真是感激老天,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庶女,原本是要被隨便嫁出去的,竟能得到他這樣才貌雙全的出色夫君,更重要的是,他對她的重視和疼寵不一般,這是每個女子心之所盼,若她命屮因他而無子嗣,也無遺憾了,孩子不過是傳承血脈,她絕不會為此糾結。
「要說費神,令昕那小子才真正令我費神。」談思璘展臂讓她整理衣衫,一邊笑道︰「這陣子他在府里蹦上蹦下地鬧著要出家,想必理國公府很快就會同意他與駱菲的婚事。」
駱佟一听便哭笑不得。「真虧他敢如此撒潑,這般鬧法,也只有他做的到了。」
「誰說不是呢?」談思璘也笑道︰「這個月初八由三皇子主辦的賞畫會,令昕也受邀了,到時你可以親自問問他鬧得如何,可是讓他祖女乃女乃跟爹娘都舉雙手投降了。」
「賞畫會?」駱佟听得莫名。「難不成我也可以一道去嗎?」
「正是。」談思璘點了點頭。「不知為何,這回三皇子明定眾人皆要攜家眷參加,若是尚未成親的,自然另當別論。」
她喜歡畫,自然是樂意參加的,只是好生奇怪,品畫會是男人家的場子,何況又是由尊貴的皇子主辦,哪里會有女眷在場的余地?看來那位三皇子胸襟頗不一般,並不看低女子。
「三皇子是怎麼樣的人?與你交情可好?」
談思璘道︰「三皇子與寶玨公主、寶琴公主一母同出,淑妃娘娘雖有野心,也有後台靠山,但三皇子愛好附庸風雅,置身黨爭與奪嫡之外,我們自小一塊兒長人,在我入朝之後,我們的情分也未變,正是因為他並無追名逐利之心,我們自然還能夠相處融洽。」
駱佟听出了弦外之音。「可是呢?」
「近日是有些變化了。」他看著她,他的娘子可真是冰雪聰明。「思湛欲拉攏三皇子靠向太子,三皇子也有意無意的提起希望我為太子做事,想來這份情誼也維系不久了。」
駱佟心頭一動。「那麼何不反過來,說服三皇子為睿王做事?」
談思璘目光落在她身上。「睿王?」
駱佟眉睫輕顫,這才意識到自己露餡了,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他說出睿王之前便先提此事。
她心亂如麻,不安的垂著眼眸,思忖著要如何收場。
談思璘卻是展顏一笑,若無其事地道︰「原來我對你說過我想扶持睿王。」
駱佟微微一愣,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神情並無任何異樣,她心中有些不明白。
他是真的以為自己說過嗎?還是……他發現了什麼?
談思璘看著她,目光極為柔和地說下去,「睿王知人善任,且虛心納諫,又能明辨是非,加之其人品磊落,能夠體察百姓之苦,厭惡強取豪奪來擴充國境版圖,若他能成為天子,是大周百姓之福。」
駱佟這回謹慎地點了點頭。「夫君所言甚是。」
四皇子——睿王楊青,登基之後,在位六十年,他深得民心,且足有四十年的時間,大周邊關都是太平的,百姓也免受戰爭之苦。
「佟兒,我要扶持睿王的這件事,你知曉就好,莫要對任何人提起。」談思璘眸色深沉。
駱佟一听便心中一凜。
這分明是不必特意交代的話,他的神態卻非常認真,就像要讓她相信,真是他提過要扶持睿王之事似的。
她也配合地點了點頭。「我明白,茲事體大,我不會說出去的。」
只是她不由得狐惑,談思湛與她一樣都是從後世穿越而來,明知道將來登基的是睿王,他又為何會選擇扶持太子,還欲拉攏三皇子,他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