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里,杜書淵專注聆听樓玉峰說著那些幾乎可算是怪力亂神的事情。樓冬濤一出生,樓玉峰便預知他在二十八歲時將有死劫,而且在這之前必須前往北方討佑氣以保安康。
為了破其死劫,樓玉峰一直在找尋解方,也就是跟他有相同本命,能與其共生、相生及護生的女子,只要能與這女子結合便能破解死劫,從此無災。
她尋尋覓覓,終于在樓冬濤十一歲時找到了這個女孩,也就是鹿原縣城杜家的麼女杜書淵,于是立刻派人前往訂下親事,不顧他人眼光及評論。
沒想到杜書淵在十一歲時遭到蟄伏在暗處的咒師咒殺,樓玉峰只好折壽施法,將擁有同樣命格的二十一世紀小女警李景慧召喚至古代來,宿在杜書淵的身體內。
「哇……」杜書淵瞪大著眼楮看著樓玉峰,「女乃女乃,原來我是被您召喚來的?」
既然與樓冬濤確定了感情,她自然改口叫女乃女乃,而不是國師大人了。
「一點都沒錯。」樓玉峰點頭。
杜書淵驚嘆之余,忽又想到樓玉峰方才所言,不禁眉頭一皺,憂心地道︰「可是女乃女乃剛才說您是折壽施法才將我召喚來,那麼您……」
樓玉峰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卻只淡淡一笑。「孩子,不必擔憂。女乃女乃的命不算短,折幾年壽無礙,再說為了樓家命脈,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無怨。」
听著,杜書淵握住她的手,「女乃女乃,身為樓氏的族長,您太辛苦了……」
樓玉峰慈愛地一笑,「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和職責,這就是我身為族長的天命及職責。」
「這還需要本事吧?」杜書淵以崇拜的眼神看著她,「女乃女乃把紙人變成冬濤,實在太厲害了,我一點都沒發現呢!」
樓玉峰呵呵一笑,「那不難。」
「不難?」杜書淵瞥了樓冬濤一眼,笑說︰「可冬濤不會呀。」
樓冬濤濃眉一蹙,不服氣地說︰「那是因為我是男子,若我身為女子,也是有這種本事及能力的,再說,我可是早早就看出壽娃不對勁呢。」
「是嗎?」她咧嘴一笑,「那你怎麼不揭穿她?」
「因為我必須讓她踏進圈套。」他續道︰「我趁你不在,將自己的銅錢擱在你床上就是為了引她出手,果然……」
聞言,她一怔,驚疑地道︰「什麼?原來銅錢是你的?」
她就覺得奇怪,秋山道人說他拿走她的銅錢,可她的銅錢明明一直在身上,原來秋山道人偷走的銅錢是樓冬濤的。
「他以為你沒有銅錢護身,就會對你下手,而當他下手之時,也是他露出馬腳之時。」他說。
杜書淵驚訝地看著他,回想起過去這幾天來發生的每件事情。
原來樓冬濤一直都知道壽娃被奪舍,他假裝沒發現,又假裝相信黑丸意圖非禮壽娃而將他押下……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秋山道人一步步走進他跟他外祖母布下的陷阱里。
「女乃女乃,」她不可置信地說︰「這些事,您也知道?」
樓玉峰高深地一笑,「這些年來,秋山道人一直躲藏得很好,直到他開始對你低出魔爪。」
「對我伸出魔爪?」她頓了一下,忽而想起她在水邊發生的事,「難道我在水邊差點……」
「一點都沒錯。」樓玉峰唇角一揚,「那便是他所為,也正因為他對你伸出魔爪,才會曝露了自己的行蹤。」
「發現他藏身在兵部尚書府中,我便趁著他本靈出竅附身在壽娃身上時,佔了他的身體。」
杜書淵驚愕地瞪大眼楮,「您是說,他佔了壽娃的身體,您也佔了他的身體?」
「一點都沒錯。」樓玉峰點點頭,笑問︰「有趣吧?」
「嗯!」她點頭如搗蒜,開玩笑地道︰「這算不算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呵呵,算吧。」樓玉峰以憐愛的眼神笑看著她,「孩子,你能理解這一切嗎?」
經她說明,杜書淵大抵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于樓玉峰所使用的法術及這一切亦覺得很新奇、很不可思議,對一切都抱著開放態度及豐沛想象力的她,真的覺得很有趣。
「女乃女乃,我覺得很有趣。」杜書淵眼底看不見一絲的疑慮及惶惑,「尤其是黑丸居然是一條狗。」
樓玉峰呵呵一笑,「他呀,即使幻化人形卻還是狗模狗樣,你跟他一路相處了那麼久,居然一點都沒懷疑,女乃女乃我也算是服了你。」
杜書淵抓抓臉,難為情地說︰「我怎麼想得到女乃女乃居然派一條笨狗來護送我呢?」
樓冬濤一听,促狹地說︰「呦,你好意思說他笨,你自己也不怎麼精明吧?」
「什……」她羞惱地說︰「我比他聰明多了。」
他噗哧一笑,「我就不多說你都做了些什麼蠢事了。」
「樓冬濤,你!」杜書淵脹紅著臉,氣呼呼地威脅他,「小心我不跟你成親喔!」
「咦?」他一怔,故作驚慌卻說出調侃的話,「除了我,還有誰會傻到娶你嗎?」
杜書淵羞得往他身上招呼幾記粉拳,他樂得哈哈大笑。
樓玉峰看著他們小倆口感情如此濃密,不禁露出安心欣慰的笑容。
返京後,離臘八只剩兩天了。
一抵達京城,樓冬濤便跟樓玉峰一起押著被奪舍的秋山道人進宮,並揭發張清文利用心術不正的咒師誅殺異己,以及盜竊調包軍需、變賣圖利的罪行。
至于杜書淵,則待在將軍府吃好用好,什麼都不愁,人人都將她奉為上賓,跟前跟後的伺候著,可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原因無他,只因大限已近。
再兩天,樓冬濤就滿二十八了,可是到現在他們還沒成親。如今他進了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宮門,要是……
雖說有樓玉峰這位女版鄧不利多的外祖母看照著,決計不會讓他發生什麼意外,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卻還是讓她心驚。
她坐在廊前的階梯上,兩手托著腮幫子,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黑丸走了過來,在她身邊趴下。
她伸手模模它的頭,它便舒服地伸展著四肢。
「真是不可思議……」她說︰「你曾經像個人一樣跟在我身邊,還幫我駕馬車呢!」
「嗚……」黑丸嗚了一聲,兩只幽黑的眼楮望著她。
「唉。」她又不自覺嘆了一口氣,對著他說︰「雖然我知道女乃女乃法力無邊,可是臘八就要到了,我真的很擔心冬濤……」
黑丸用嘴巴蹭了蹭她的手,那眼神像是在告訴她「不要擔心」。
她感激地一笑,「我懂,你在安慰我,對吧?」
「嗚嗚。」
「謝謝你。」杜書淵揉了揉它的頭跟脖子,「這一路發生了這麼多事,雖說都是逢凶化吉,但我心里還是不踏實……」
「嗚——」黑丸蹭在她身邊,「嗚——」
「女乃女乃可是不惜折壽才讓我來到這兒,要是有個什麼差錯,那女乃女乃的壽就白折了,不只如此,我……」她嘴里念念有詞,突然一頓,露出了悲傷的眼神,「要是他發生什麼事,我會很傷心很傷心,傷心得快要死掉的……」
「嗚嗚嗚……」
「黑丸,我真的很擔心他,我、我能做什麼呢?」她有點無助旁徨地說︰「我對他,真的有幫助嗎?」
說著,她忽地靈光一閃,想起秋山道人對她說過的話。
「對了,我記得那個秋山道人說只要我在冬濤二十八歲前跟他結合,就能破除死劫……」她盯著黑丸,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那妖道說的結合該、該不會是指「那個」吧?」
「汪!」黑丸突然吠了一聲,並站起來繞圈圈,像是在告訴她「對的,就是那個」。
雖然听不懂狗話,但她從他的肢體語言判斷,心想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我猜的……沒錯?」
「汪!」黑丸給了她肯定的答復。
確定自己猜的沒錯,杜書淵不禁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天啊,好害羞喔!」她模著自己發燙的雙頰,難為情地說︰「所以我要在臘八之前跟他「那個」,才能破他死劫嗎?」
「汪!」黑丸又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她半信半疑地說︰「沒有成親也行嗎?」
「汪!」黑丸不斷地轉著圈,興奮地說︰「汪!汪!」
她一臉慎重地確認,「你……是真的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汪!」黑丸再度給了她一個絕對的答案。
她驚訝地看著它,「你听得懂人話,我卻听不懂狗話,看來……你是真的比我聰明。」說著,她有點沮喪。
「欸,」她瞥了它一眼,「我是個麻瓜,怎麼能生下有靈力的孩子?我真能替樓家延續香火嗎?」
「汪!汪!汪!」黑丸叫了幾聲。
「你是說……沒問題?」
「汪!」它興奮地轉圈圈。
看它的反應,她增添了一點信心。雖然她听不懂狗話,但意外地能跟它心電感應、心靈相通呢!
「以後我的孩子也能像女乃女乃一樣,把紙人變成人嗎?」她問。
「汪!」
「哇!」她眼楮發亮,「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好期待喔。」
「汪!汪!汪!啊嗚——」
「冬濤從宮里回來,我就要主動去找他那個那個嗎?」她認真地問起它的建議。
「汪!」它眼神堅定地看著她。
「他會不會覺得我太大膽、太不檢點?」她有點猶豫,但旋即想起大限在即,又決定將無用的矜持擺一邊,「不行,就算他會覺得我很那個,我也要跟他那個那個,不然他會死的!」
「汪!」它大吠一聲,像是在贊同她的決定。
有了黑丸的力挺,杜書淵眼底燃起斗志及決心。
「好!」她握拳,表情認真地說︰「就這麼決定,等他回來,我就立刻抓他去那個那個!」
「啊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