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翠舞是在凌雁閣服侍蘇語恬更衣的,在她跟著蘇語恬回到紫柳閣的一路上,她比蘇語恬還要得意,畢竟主子風光,做奴僕的也沾光。
開始蘇語恬不明白翠舞在得意什麼,不過就是在凌雁閣過夜,有什麼了不得的,直到翠舞說依照規矩,世子的院落能留宿的只有世子妃,世子雖然沒有娶世子妃,但也從沒讓側妃或侍妾在凌雁閣留宿過,她是第一個。
蘇語恬昨夜一听白擎蒼為她做的事,就一頭熱的想向他道謝,完全沒想過凌雁閣的人阻止她是有什麼含意,更沒想過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讓她留下,其背後代表了什麼意思,難怪今天一早白擎蒼要出門前對她說,由凌雁閣回去時她心里要有準備。
雖然他不知道她是現代人穿越過來的,但他總還認為她是失憶的吧,這種規矩居然不指醒她一下,只是笑得別有用意的在她手上戴上白玉手釧。
她不是沒想問為什麼要送她手釧,但他壞心的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讓她羞得忘了再細問下去。
蘇語恬留宿凌雁閣的事,一早就讓多事的人傳遍了整座世子府,丁麗蘊當然不相信,想親眼看看,才剛走到廊道上,就看見蘇語恬由凌雁閣走出來,丁麗蘊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但還是強裝出虛偽的笑臉。
「妹妹怎麼一早就從凌雁閣出來?」
蘇語恬心知丁麗蘊這麼問絕對有鬼,丁麗蘊最想得到的就是正妃的地位,怎麼可能特意問她由凌雁閣出來的原因?況且簪了一朵正室才能簪的紅花就讓丁麗蘊大發雷霆,若她說她留宿凌雁閣,丁麗蘊只會更生氣,可是她總不能不回答,這麼明顯的事也騙不了人,她只能老實回道︰「昨夜語恬留宿在凌雁閣,這才出來。」
「昨日我听說了今天世子有要事要出門,妹妹你該更守分際處,怎將世子拖到了這個時辰?」
白擎蒼若真的急著出門自然會告訴她,這只怕是丁麗蘊找來斥責她的借口,不過她留宿凌雁閣已經是面子里子都有了,何必再跟丁麗蘊硬著來,她便乖乖受教,「是語恬疏忽了,沒先問世子是否有要事出門。」
「都是你留宿在凌雁閣才會如此,妹妹以後要更謹言慎行些,別拖累了世子。」
蘇語恬怎麼不知道丁麗蘊想說的是,她不是主母,別不要臉的自己留宿凌雁閣就寢,但她仍恭順地回道︰「是!語恬明白了。」
「我也不是要罵你,昨晚世子才大發了一頓脾氣,要我管好後宅的事,我才必須提醒你的行止,不是針對你一人,你別多心。」丁麗蘊邊說著,還邊取下她發上一支戴斜了的金釵,想重新替她插好。「妹妹雖然沒有母家,但也不宜太過樸素,會失了世子臉面,尤其過幾天德妃在宮中設宴,你更不能就這個打扮去,回頭我讓如梅拿一盒我沒在戴的飾物贈你,你那天得好好打扮。」
「是!語恬明白。」蘇語恬哪敢讓丁麗蘊為她安好金釵,連忙伸出手接過金釵自己安上,她的衣袖因而滑落,腕上的白玉手釧便這麼露了出來。
「這是……」
丁麗蘊看了眼熟,直到想起她剛入府那天,凌王妃把一只錦盒拿出來,對白擎蒼說這串手釧在嫡子婚娶後傳予下一代,是世代只給嫡子正室的信物。
那時,白擎蒼與父王協議正妃由他自己挑選的事外人並不知道,而凌王妃也一直以為兒子只是性子未定,先納了側妃,待丁麗蘊生下嫡子後就會扶正,所以在白擎蒼納了丁麗蘊時便把傳聞中的白玉手釧拿了出來。
怎知凌王妃展示給眾人看後,要把錦盒交到丁麗蘊的手上,卻硬生生的讓白擎蒼給接了過去,並對凌王妃說他謹記凌王妃的交代,來日必讓白玉手釧傳承下去。
如今,白玉手釧竟出現在蘇語恬的手上!
如梅較沒定性,一听到主子的疑問,就把視線轉向了那串白玉手釧,當下就喊了出來,「這不是那只傳嫡的信物嗎?」
「這是那只白氏皇朝嫡傳的白玉手釧?」翠舞也到此時才知道那串手釧的珍貴,過去只听過世子府里的奴僕們碎嘴,卻沒想有機會親眼見到。
丁麗蘊一瞪,讓如梅住了口,低下頭來不敢迎視主子的怒氣。
蘇語恬雖然有滿月復的疑問,但看丁麗蘊的表情也知道事關重大,她看了翠舞一眼,翠舞也像如梅一般低下頭,蘇語恬連忙拉上袖子福身告退。
丁麗蘊以眼神示意如梅跟上,要確認那串手釧蘇語恬是怎麼得到的,若是蘇語恬看見後自己跟白擎蒼要的,那她可又找到好由頭編派她的不是。
蘇語恬一進院落就走進了涼享里坐下,看著翠舞問道︰「說,這手釧到底是什麼意思?說了是傳嫡的,怎麼會交到我的手上?」
「翠舞只听說丁側妃本來只是暫居側妃,凌王妃也打算把這手釧交給她的,可世子把手釧收回,也一直沒有把丁側妃扶正,現在把手釧給了小姐,那代表世子想將小姐扶正吧。」
「往例有那種把侍妾扶正的事嗎?」
「把側室扶正的例子雖少,但也不是沒有,但把侍妾扶正……」
「很少見?」
「是!」
蘇語恬經過昨夜已經知道白擎蒼對她的心意了,但這手釧是大麻煩,她當然想過如果她接受了白擎蒼的情意,也只想當唯一的那個,但先別說他在她之前已有了四個妾室,未來再娶王妃也不是不可能,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扶正。
「難怪今早世子把手釧給我的時候說,我離開凌雁閣時心里要有準備,我還以為是我留宿的關系,如今看來,世子說的應該是這個手釧。」
「世子讓小姐留宿又把手釧給了小姐,那意思很明顯了。」
「可這手釧我能要嗎?」
「小姐,這手釧曾是太後的飾物啊!在凌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娶了凌王妃才給了她,要不是凌王讓賢,如今這可是後宮代代相傳的信物,小姐居然要把手釧退給世子嗎?」
「你都說了這手釧這麼貴重,我能要嗎?」
「當然能要,世子妃之位空懸,本來世子就有權力決定要把妾室扶正或再納一名正紀,小姐拿著這手釧當之無愧,小姐也別想這麼多,就當是世子送給小姐的定情信物吧!」
「定情信物?」蘇語恬輕輕撫模著手釧,如果不是這手釧背後代表的意義,白擎蒼親手送她的禮物她還真舍不得再把它退回。「若真把它當定情信物,那我還得回他一個才是,只是我還被禁足,出不了門。」
翠舞本就打算把小姐找上街,如今小姐這麼說,見好讓翠舞找到了機會,「世子已經不生小姐的氣了,只要小姐向世子求個情,世子一定會解了小姐的禁足令的,翠舞就可以陪小姐出府,好好挑一個禮物回送給世子,順便……也幫小姐再訂做幾身漂亮衣裳。」
白擎蒼禁她的足不是因為生她的氣,而是為了保護她不受二皇子為難,但個中原由蘇語恬沒打算告訴翠舞,話鋒一轉問道︰「為什麼要做新衣?」
「丁側妃不是說了過幾日德妃設宴嗎?剛剛丁側妃盛氣凌人的,說要把她不要的首飾送小姐,翠舞听了不開心,咱們又不是沒有世子的賞賜,好東西多著呢,是小姐不愛戴而已,不過小姐的衣裳是少了些,也沒有適合穿進宮的,小姐去多做幾身吧!」
「穿得花枝招展的做什麼?」所幸蝶兒也不愛太艷色的衣裳,所以她穿蝶兒的衣裳倒也滿意,進世子府後是裁制了幾套新衣,她也全穿過了,但她不覺得需要為了德妃設宴再做新衣。
不過她的確得上街一趟,她是真心想回送白擎蒼一個禮物,但是……被禁足還可偷溜出去,可她想送白擎蒼的禮物卻是用他給她的錢來買,怎麼覺得好沒誠意?
蘇語恬左想右想,想到了一個雖然價值不高,但她買的時候非常喜歡的物品。
「翠舞,我的包包呢?」
「包包?什麼叫包包?」
「醉夢樓里的侍女說我墜塔之後,身上有個黑色的包包被你收起來了,我要那個包包。」
翠舞心一驚,小姐不提她都差點要忘了。「小姐,別再提那包袱了,你真想被視為異端丟了性命嗎?」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把它收好就是了,里頭有支簪子很精致,我想拿來送給世子。」
「我把它藏在醉夢樓,拿不到了,小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你不陪我去拿我就自己去,你挑一個。」
小姐都不知道她的苦心嗎?翠舞實在無奈,但小姐既然這樣說了,她也只能跟著,怎麼也不能讓小姐自己一個人又回到醉夢樓去。
「那就過午再去吧,過午會有菜販送菜到醉夢樓,後門只是虛掩著,而且那時還沒開始營業,花老板及姑娘們都還在歇息。」
「好,那就用完午膳,把我扮成侍女我們混出去。」
「侍女?不能直接跟世子說,請他讓小姐出門嗎?」
「不行,他禁我足是有用意的,不會輕易放我出去,你照做就是了。」
「是。」
如梅躲在院子里听完了蘇語恬她們主僕倆的所有對話,又躡手躡腳地離開,向自家主子稟報。
丁麗蘊一听是白擎蒼把手釧送給了蘇語恬,頓時勃然大怒,她已經不能再容忍蘇語恬的存在了,她是得了手釧,但也要有命繼續戴著它。
「讓守後門的人午膳後先撒走一個時辰,她想出去就讓她出去吧!」
蘇語恬換上了不醒目的侍女打扮,潛入醉夢樓後院倒還順利,她和翠舞一起,很快就把被油紙包著的包包給挖出來。
翠舞早有準備,把油紙丟了後就把小姐的「怪包袱」給包進真正的包袱里,這才與小姐走出醉夢樓的後巷。
蘇語恬再見自己的東西真有恍若隔世之感,來到胤朝後她成了蝶兒,身邊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現在也只有這種東西能證明她真的是蘇語恬,而不是蝶兒了。
「小姐,以你的身分,最好還是別再跟醉夢樓有牽扯,我們走小巷,離開醉夢樓後再走回大街吧!」
「好。」別說她出現在醉夢樓附近,就這一身侍女的衣裳,認識的人要是見到她,恐怕也會起疑吧。
主僕兩人才剛走沒幾步路,就被人攔住了去路,蘇語恬見對方沒事蒙面,非奸即盜,心里的警鐘立即大響。
「姑娘這麼急是要上哪兒去啊?」
翠舞上前擋在自家主子身前,不客氣地質問道︰「你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只是想要姑娘陪在下玩玩而已。」
「你什麼身分,居然敢要我家小姐陪你玩玩?!」
「喔?那小姐又是什麼身分,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閨女還是姨娘?」
「我家小姐是世子府的姨娘,怕了吧!」
蘇語恬本要阻止翠舞曝露身分,沒想到來不及了,在翠舞的想法中,歹人听了世子府的名號通常會心生畏懼,不敢輕舉妄動,但難保眼前的人是知道她身分才來的有心人,或是想著這里偏僻,就算她們是世子府的人也沒人保護的惡人,果不其然,翠舞說完後,蘇語恬看見那人不意外的神色,看來……是前者吧。
蘇語恬小聲的對翠舞說道︰「翠舞,等等我把人引開後,你立刻跑到大街上求救。」
「怎麼可以,要引也是翠舞來,怎能讓小姐陷入危險之中?」
「這人是針對我來的,除非他有同黨,要不然只有一人他分身乏術,只會抓他的目標,就算你想引開他,他也會來追我。」
「這樣太危險了。」
「把我的包包給我,我還能抵擋一陣子,你快些就是了。」
「是,翠舞明白了。」翠舞把手中的包袱交給了蘇語恬,兩人以眼神示意各自要跑的方向。
「你們吱吱喳喳的說些什麼?姑娘,別抵抗了,陪我玩玩吧!」
「玩?你是想殺我還是綁我?你做這種事不外乎就是為了銀子,你要多少,我給,就算我身上沒帶這麼多,拿我去跟世子要,世子會給的。」
蘇語恬在試探對方的目的,如果只是綁架,那麼她暫時性命無虞,但如果不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捱到翠舞找來幫手。
「我自然是為了銀子,但拿你去跟世子要銀子,我還有命花嗎?」
那麼就是想殺她了!這人不是專業收銀取命的殺手,否則她哪里還有時間跟他說這麼多,看起來反倒是那種大戶人家養著幫忙做壞事的小流氓。
只是想殺她的到底是誰?
蘇語恬怎麼想,都只能想到丁麗蘊或阮夕蘭。
「翠舞!就是現在!」蘇語恬一把將翠舞推開,隨即立刻往反方向逃開。
翠舞謹記自家主子的命令,立刻跑向大街去。
那歹人不是沒想過翠舞會去報訊,但他想著只要快點解決了蘇語恬,他自可拿著銀子遠走高飛,所以沒去管飛奔而去的翠舞,立刻追向蘇語恬。
蘇語恬本來腳程就不快,加上這一身古代人的服飾拖慢了她的腳步,她听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她伸手掏著包包找著,直到模到了一物,與此同時,那歹人也扣住了她的手,將她扯得轉過了身子,她順勢將辣椒水往對方的雙眼噴去,那歹人痛得大叫,把她用力推開,害得她摔跌在地。
蘇語恬見那歹人雙手捂著眼楮,知道這是她逃命的最好時機,也無暇多管她拿來當防狼噴霧的水瓶,和那塊從現代隨身帶來的玉佩掉在了地上,她一起身又拔腿狂奔。
她連回頭看都不敢,也知道自己的體力除非是跑到大街上,否則在這小巷里繞,她跑不贏歹人,最後只能白白被殺了。
可她本就不是瓏城的人,再經由剛剛這麼一陣亂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要怎麼跑才能跑到大街上去?
她想過大聲呼救,但現在那歹人並沒有追上來,要是呼救把歹人喊來了,這不是更慘嗎?就在她邊想邊跑之際,看見眼前有一間破舊的小宅子。
小宅子的大門半掩著,蘇語恬確認身後完全沒有腳步聲,便跑進了宅子里想求救,然而里頭似乎沒有人,于是她在院子里的雜物堆後躲藏起來。
沒多久,她听到外頭傳來腳步聲,還有歹人不停的咒罵聲,她嚇得心跳都快跳出喉嚨了,直到听見腳步聲又遠離,這才松了口氣。
蘇語恬由雜物堆後頭站了出來,認真的考慮是要在原地等待翠舞找人來救她,還是出去尋找前往大街的方向,就在此時,小宅子的矮牆上突然冒出一顆人頭,原來是那歹人攀上了外牆。
「你不會傻到以為我不會探一探就離開吧!」
蘇語恬驚慌的立刻往大門跑出去,那歹人速度也很快,立刻就在門邊逮著了她,他的雙眼還因為辣椒水的刺激而發紅,這讓他的怒火燒得更加旺盛。
她放聲大喊,那歹人則是掏出了匕首。
「這一帶本來住了不少貧戶,那些個大官看上這里離大街近,想搶奪這里的地蓋大宅子,隨便給點銀子把人都趕跑了,你放眼所見的都是一些待拆的宅子,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那歹人露出了殘佞的笑容,手中的匕首就是他要終結她這一生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