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湖畔的夫妻冢留下令人不解的疑團,它為什麼沒有尸骨,連陪葬品,或是牛皮紙張也不留,足夠容納雙人並躺的棺木里,只有用油布包上一層又一層的鈦合金手環。
她死了嗎?
歷經幾百年的歲月,她當然死了,不可能存活于世。
前往祭拜的藍雁行不斷地在心里想著,她是死于當時所中的劇毒,還是被救活了,與牟府當家成了親,做了對恩愛夫妻。
他查過大宋所有正史與野史,並無夏弄潮的名字,顯示她並未以現代人的智慧做任何改變。
那麼他倆後來去了哪?為何只有一座空墳,他們忘了要給他一個交代嗎?
「是生是死,難道我不應該知道嗎?」
望著玻璃上自已的倒影,藍雁行難掩心中的悲痛,喉頭苦澀地回憶過往。
當年他從南宋回到現代對,原本就不太穩定的時空機器因為承載兩次的來回,能量超過負荷,因此他一抵到實驗室不久便發生大爆炸。
首當其沖的他受傷最重,頭部受到擊撞,古腦受傷,產生一段記憶斷層。
所以他忘了曾喊過二叔的牟靜言,以及危在旦夕的弄潮姊姊。
事隔多年,他一直為迷離的夢所困,仿佛身歷其境,每每驚得一身冷汗的醒來。
他不曾告訴任何一人他作了身在古代的夢,當成是自己的秘密,因為連他都覺得荒誕的夢,誰會當真呢!
直到他二十四歲那年出了嚴重車禍,主治醫生死馬當活馬的采實驗階段的催眠回溯法進行臨床實驗,企圖喚醒他的滲意識好增強求生意志。
等他從深層昏迷中睜開眼楮時,便什麼都想起來,並向瞞了他十幾年的父親求證,獲得證實。
棒了一年,內疚不已的父親死于邑郁成疾,他臨終前緊緊握住他的手,並將時空機器的制造圖及研究內容交到他手中,一再囑咐他務必尋回被他所害的學生,給予他所能給的補償。
「咦!你不是崇尚自然飲食,怎麼天才一亮就喝起咖啡,不怕胃太受刺激嗎?」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像被世界遺棄了。
睡眠飽足的夏弄潮顯得神清氣爽,臉色也因充足的休息變得紅潤,仿佛鮮女敕多汁的水蜜桃,粉女敕粉女敕的令人垂誕。
她穿著簡單,一件貼身小可愛,外面是短抽無扣的罩衫,衣服下擺在肚臍眼處打了結,是熱褲,一雙夾腳拖,洋溢著青春無敵的嬌俏模樣。
但是最引人泣目的是她脂粉末施的素淨小臉,彎彎柳眉下瓖著水汪汪大眼,生動地眨著慧結,像是會說話似的,鼻子有點塌,但反而更可愛,玫瑰花辮般的唇閃著蜂蜜色澤,水亮中透出自然血色。
尤其是她過肩的烏亮長發,宛如抹過油一般,柔膩光滑,不綁不編的披散在腦後。
「我喝的咖啡沒有咖啡……」回過頭,本想笑著道聲早安的藍雁行驀地神色一征,略微失神地盯著沐浴陽光下的人兒。
天使。
啊上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字眼。
「哇!吃得清淡,喝得節制,顯然你睡得也不多,這樣的養生法會不會太自虐了,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千麼要活得這麼辛苦。」他的人生像在修練,還是苦行僧那種。
「以後不會了。」他不需要長命百歲了,因為他找到她了。
夏弄潮沒听出他話中的釋然,只當他終于想通了,不再堅持乏味的日子。「很好,那麼從現在起,你要對自己好一點,光從飲食下手不見得有好的身體,保持身心愉快才無病痛。」
「受教了,你小小年紀挺愛說大道理。」他促狹地打趣。
臉頰微紅,她知道自己被取笑了。「以出生日期來算,我好歹比你年長幾歲,叫聲弄潮姊姊來听听。我會模模你的頭,說聲好乖。」
「弄潮姊姊?」他失笑,心中卻也浮現感慨。「人的成熟度是以見識心態劉論,而不是早生晚生,有些人活到七、八十歲還是幼稚得像個孩子。」
「希望你這句話不是沖著我說,否則我會非常傷心。」她故意皺起眉,做出被他的話刺傷的逗趣表情。
他笑了笑,拉下擋光板,不讓她被太陽硒傷。「餓了吧,要不要吃早餐!」
「不會是昨天那種讓人超反胃的食物吧!」吃一次就怕了,不敢領教第二次。
「你會喜歡的。」他語帶玄機。
當「正常」的蛋拼、三明治、熱豆漿出現在半圓弧的餐桌上,夏弄潮有說不出的感動,差點熱淚盈眶地抱著他大叫,謝了,偉大的神!
「這樣吃吃吃,我一定會吃成神豬。」她嘴上說著打趣話,兩手已左右開弓喂食自已。
「你再多二十公斤也不嫌胖,你太瘦了。」回想昨天抱她時的重量,他認真的說。
「這是我听過最好的贊美,你有天分,繼續努力,等我七老八十,滿臉皺紋時,別忘了稱贊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即使活到七老八十也一樣。
那時他們還在彼此身邊嗎?他暗忖。「如果你耳沒背,人沒失奢,我會考慮。」
「詛咒我晚年淒涼,你這人很狠心。」真該問問他父母,怎麼養出一個這麼不可愛的孩子。
「你吃慢點,不趕時間。」見她狼吞虎咽,藍雁行不假思素地伸手擦拭她嘴邊的美乃滋。
他的舉動對剛相遇的兩人而言,實在過于親昵,也有點……曖昧,互望彼此的視線忽地對上,神色同時一僵,不太自然。
「艾瑞克,教授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譬如我後來回去後……我沒有回去?」他歉然的表情一現,夏弄潮立即不安地咬咬下唇。
「實驗室在二十年前爆炸了,許多的研究資料毀于一旦,即使後來新實驗大樓落成,但研究成果並不理想。」
「什麼?!那我存在的紀錄……」她不敢問,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被炸成碎片。
「自動消磁,不存在。」她被列為失蹤人口,成為一起懸案。
「……」夏弄潮頓感胃口盡失,眉間輕染一絲惆悵。「教授有留下備份擋案嗎!」
「沒有。」他重謄了一份,但畢竟年歲大了,某些非他經手的部分記不得了,因此資料殘缺不齊。
這種情況下,他的研發小組實驗進行得並不順利,到某個關鍵點就無法跨越,遲遲在原地作業。
目前的進展僅能連接一小段時空,從甲年取一物到乙年,由乙年送一物到丙年,時間相隔三年左右,不能再長,而且停留在物品實驗階段,活體實驗從未成功過。
「那師母呢?她一向細心,應該有保留教授的遺物。」如果可行,她必須獨立完成當年未臻穩定的時空機器。
「她……不在。」他不希望她倆踫面,因為母親很自私,始終對她心存莽蒂,明明是她一時的錯手令人家回不了家,卻反過來怪她害他們一家從此不睦,夫妻感情失和。
害死最優秀的學生一直是父親心中放不下的罪,他極力想彌補,鎮日關在實驗室里思素解決方案,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連母親帶雞湯去為他補身也視若無睹。
久而久之,夫妻情分越來越薄,在最後的幾年形同分居,母親因此心里有怨。
「嘎!師母也過世了。」夏弄潮弄擰他的意思,不無遺憾。
「……」一滴冷汗暗流,一個謊通常要用無數的謊來圓。
「艾瑞克,你有黑眼圈耶,你到底幾點起床?」
「很早。」他根本一夜沒睡。
「請問你那麼早起來干什麼,該不是你會認床,我佔了你的床,你就睡不好吧!」她得早日學習獨立,不能有依賴別人的念頭。
「不是。」主因是她,但又和她無關,是他把她看得比自己重要,整夜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想出去找工作,你可以幫我嗎?先把自己安定好才能做其他的事。」她模模手上的銀環,心情稍微篤定,只要它還在,她仍有機會回到原來的時間點,在爆炸前回到實驗室。
前提是,找到她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