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爹又要出門?」
新婚的第二日,照例要向長輩上茶,拜見族親和替祖先上香,宣告新婦入門,柳依依已成為龍府長媳。
誰知龍老爺冷不防地丟出教人措手不及的消息,言明媳婦娶進門,他便可放心出外經商,且即日出發。
不只他不在家,連龍老夫人也決定遠行,在龍老爺的安排下,她將去迎接佛牙,十年一度的盛會,錯過可惜。
其實龍老爺會如此安排的用意是要讓小倆口獨處,少了長輩在就不用晨昏定省,兩人相處的時間就會變多,有利培養感情。
大人不在家,小輩當家,龍老爺跟龍老夫人出發之前還不忘對龍問雲點明他們的期盼。
「早生貴子?連根手指都沒踫到,生得出來才有鬼。」瞧了瞧身旁的女子,龍問雲不以為然的咕嚨。
家有悍妻,一室不平,這是他的親身體會。
哪有人成親第二天一大清早還沒清醒就被娘子踹下床,那一腳踹得又重又快,簡直像在報仇,讓他連人帶被滾下床,額頭還撞出小包。
結果爹和女乃女乃瞧了他的傷居然不心疼,一個輕咳,一個掩唇,看他的眼神還十分詭異,只叮囑他別太急迫,慢慢來,有些事急不得。
他想了半天才明白意思,原來他們以為他房事不知節制,太過激烈才撞到頭。
「你在喃咕什麼,從昨天上了花轎到這會兒,我滴水未進,快餓死了,你家的廚房在哪里,我要吃飯。」再不吃她會餓得走不動。
「吃飯吩咐下人一聲就好了,上什麼廚房,再說什麼你家我家的,你嫁過來,龍府就是『我們家』,當新任少夫人的滋味怎麼樣,是不是爽翻天了……噢!你捏我。」好大的膽子,嫁進門的第二天就虐夫!
「你這大少爺沒讀過書呀!孔孟夫子教的全丟掉了,一嘴粗鄙的話上哪學的,你最好給我規矩點,再讓我听見那些不入流的話,我搞得你滿手瘀青。」什麼爽不爽,這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能說的話嗎?太沒分寸了。
龍問雲揉著手臂,滿心不高興。「你有沒有搞錯,一入門就管東管西,連我說什麼也要管,你看清楚點,你站在我龍府的地盤,我是龍府的主子,你哪來的膽子對我不敬?」
這女人下手真狠,疼死了。
一根蔥白縴指在他鼻前晃了晃,柳依依笑咪咪的搖頭。「你說錯了,是我們龍府,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們是平起平坐的主子。」
嘖,她的腦子轉得真快,竟以他說過的話將他一軍。
他鼻子一抹,有些氣虛的轉移話題。「不是餓了?先去喂飽你這頭母老虎吧,省得你餓昏了,虎口一張把我吞了。」
于是新婚夫妻共同生活的第一天,第一件事竟然是跑去參觀廚房,掌廚的汪大嬸一瞧見少爺、少夫人聯袂到來,眼珠子瞪得快突出來,嚇得差點掉了湯勺。
什麼時候主子也會到這種髒污的地方,昨夜來不及清洗的碗盤都還堆著、雜亂排放的蔬菜和干果……要命。
廚房里的下人個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以為他們不曉得做錯了什麼,竟讓主子們不嫌髒地前來責間。
「唔!這里有味,不好聞……」咦!他踩到什麼?
龍問雲低頭一看,當場臉黑了一半,一挖黑糊糊的不知名東西粘在鞋底。
「別擺什麼少爺的架子,民以食為天,你的吃食全仰賴他們呢。」先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富人窮人都一樣。
「我本來就是大少爺,吩咐一聲就該有人備齊美食佳館,銀子一砸,連宮里的御廚都請得動……」他悶哼一聲,十分不滿地瞪人。「你再拍我就別怪我翻臉,你知不知道你拍人的力道有多重。」存心疼死他不成。
柳依依當然知道,她練了好久才出師,不過這點不用告訴他,他有的是機會親身一試。「你曉得天下第一茶莊是我家的吧?」
「那又怎樣?」不就賣茶的,一年營收還不夠他買座莊院呢。
「你一定沒吃過以茶葉入菜的菜肴,我弄兩道來讓你嘗嘗鮮如何?」夫妻是長長久久的,一直凶他,只會讓他跑遠,適時表現溫柔是應該的,而要捉住他的心,得先馴服他的胃,這便是她今兒個要求來廚房的目的。
柳依依悍雖悍,卻也知曉夫妻相處之道。她曉得婚姻這個坑一跳下去就爬不上來了,不論良人好壞,她這輩子也只能跟他過了。
至于是貌合神離,相看兩相厭,或是從此和睦快活的過日子,這就要看她如何出招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教出令人滿意的丈夫。
「茶館?」好像很有趣。
看他兩眼一亮,柳依依笑著吩咐一旁隨侍的陪嫁丫頭取來家里產的茶葉。
「剛好這里有條活繕,先來一道『鐵觀音繕片』。」
只見她手法俐落的刀起刀落,將活膳剖月復取出雜穢,去魚頭後洗淨,斜切成薄片,加鹽、酒和粉上漿,再將一小撮鐵觀音茶葉礦細成末備用。
接著取一小碗放入蒜泥、酒、鹽、醬油、糖等調料調和成醬汁,待油鍋一熱,便將繕魚片倒入鍋里翻炒至熟,然後撈出。
最後倒入醬汁,膳魚片再加入翻炒,灑上茶葉末,一道鐵觀音膳片即成。
「聞起來真香,沒想到潑辣的你也有一手好廚藝。」光看那色澤和鮮女敕魚片,不用嘗也知道肯定好吃。
「什麼潑辣,你會不會說話,我只是不想太軟弱。」她沒好氣地一瞪,縴手拍開他欲偷吃的手。
「是,賢淑的娘子,你不會只煮這一道敷衍我吧!為夫可是空著肚子等你大展身手。」他故意俯,狀似說著悄悄話,卻以唇拂過她又白又細的頸項。
靶到他的貼近,柳依依臉一紅,全身發顫。
「去去去,去坐好,等著吃。」
「听起來像喂豬。」他偷偷地又啄了她粉頰一下,才得意的退開,臉上掛著偷襲得逞的賊笑。
錯過了洞房花燭夜,總要在別處討點便宜,她是他的妻子,他偷點香是增進夫妻情誼。
「就喂你這頭豬怎樣,把你養得肥肥壯壯的,日後缺錢好宰來秤斤論兩的賣。」柳依依揮著菜刀,嬌嗔威脅。
他夫笑,笑聲宏亮。
「就看你本事,我還怕你養豬不成,我反倒瘦成猴。」
「好,我跟你杠上了,不讓你吃到走不動我就跟你姓。」她賭了,絕對要他收回那句話。
你本來就跟我姓,龍柳依依。龍問雲在心里笑著,她已嫁作,人婦,早就冠了夫姓。
不過他不想在這事情糾結,只是一邊想辦法偷吃,一邊偷睨著她熟練的刀法,瞧她一刀劃開鴨胸骨,取出兩大片生鴨肉,再將碧螺春茶葉以溫水沖泡,鴨肉切成大塊薄片,用調料拌句,鴨肉片放上紗布攤平,中間加上瀝去水的茶葉,卷成鴨卷包,以稻草系緊蒸個一刻鐘,再放入冰水里冷卻,等諒透了再解開草繩,切片盛盤,「白色猴鴨卷」完成。
在等待鴨卷包蒸熟的同時,柳依依又打了幾顆蛋,以酒、鹽調味,鍋里放油倒入雞蛋攪拌成塊,加入茶葉,直到酒香入味……「碧螺跑蛋」也上桌。
若非時間準備不及,一些較費工的茶館沒法即刻烹調,不然她還想多弄幾道,現下只能做這些了,她又做了牡丹喂蝕鴨,最後要做雀舌豆腐。
柳依依專心地切著豆腐,等等搭配咸蛋黃和茶葉做成雀舌豆腐,渾然不知龍問雲原本看,向她熟練刀工的視線慢慢往上移,落在持刀的手。
女敕如春蔥的縴指柔潤醬白,竟比那豆腐還白女敕,想起昨晚她便是用那雙柔荑為他更衣,他竟登時口干舌燥,喉頭發緊,下月復隱隱升起一股暗火,比起豆腐,他更想吃她蔥白玉指。
一幅旖旎畫面浮現腦海,他甩頭想止住自己越來越下流的想法,但視線不由自主順著她的雪白臂膀看向縴細眉頭時,又發現她粉女敕的脖子十分誘人……
不自覺地,額頭冒出薄汗,他呼吸變得有點急促,嘴巴也更干了。
嗯……她長得不但不丑,還挺美的,皮膚白里透紅,吹彈可破,殷紅的小嘴兒襯出她明亮的大眼,一眨一眨地好不靈動。
「吃吧!豬少爺,最好吃得腦滿腸肥,肥肉油滋滋,熱鍋一炸還省了買油的銀兩,一舉數得。」柳依依將最後一盤端菜上桌,潔白的下頡斑高一揚。
托腮的手一滑,一剎那,幻想中那張含羞嬌顏擬望著他的美好畫面應聲破碎,龍問雲氣悶的沉著臉,瞪著壞他好心情的女人。
「吃就吃,還怕你不成……咦!這茶的香氣混著魚的鮮甜,滋味真好……」他一怔,入口的香甜讓他火氣頓消,驚訝的睜大眼。
「再吃口牡丹鴨,牡丹香和茶香會在口中整個散開來,仿佛置身百花盛開的季節。」這茶可是很費工夫,采了牡丹花瓣曬干,與白牡丹茶一同烘炒。
一雙竹筷夾著鴨片送到嘴邊,龍問雲彎唇,歡欣的笑了。
「娘子,為夫要醉了,得你如此殷勤貼心,不飲酒也醇然。」
聞言,她手抖了一下,粉色桃腮漾成昧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