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買子 第6章(1)

書名︰閨女買子|作者︰綠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龍家薰香燈油殺人一案,兩日後,府尹貼出告示宣告已結案,且凶手已經伏法,而喪女的林家人獲得了一筆非常可觀的銀兩,據說是善心人士接濟的。

既然確定龍家薰香燈油是遭有心人下毒,與龍家油行本身無關,于是龍家榨油廠和油行繼續做生意。

而歇息幾日,身子已休養得差不多的龍靜,再次回到榨油廠工作,才知道收到許多訂單,里頭不乏之前毀約的商家。

這些訂單讓她非常狐疑,所以她親自押著油車前往大風茶肆,想要一探究竟。

「金家油行沒有油?」龍靜錯愕不已。

來到大風茶肆,趁著伙計正在卸貨,她試探性地詢問了大風茶肆的掌櫃,沒想到得到的答案竟如此耐人尋味。

金家油行會沒有油?

先前金如秀大肆收購,舉幾柏仁、蘇麻、胡麻等等原料幾乎都被他握在手中,金家油行怎麼可能沒油?

「就說這金二少也不知道是在搞什麼,游說咱們和他立契,現在要叫貨,卻又說沒有油……」大風茶肆的掌櫃不斷地搖著頭,瞧她壓根怪罪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底還是老字號好,也虧龍二千金大人不計小人過,沒將之前的不愉快擱在心上,還願意送油過來。」

龍靜微勾笑。「掌櫃太客氣了,龍家油行向來是享持著照顧鄉里的想法行商,豈有什麼不愉快。」

「都怪我一時貪小便宜,才會著了金二少的道,要是你不肯賣油給我,茶肆可就經營不下去了。」他經營茶肆,打一開始就是兩家的油都買,哪邊價降得多,哪邊自然就買得多,可是之前被金家油行的特惠給迷得失心瘋,才會和龍家毀約。

「不會的,只要掌櫃需要龍家的油,差人說一聲,不管數量多少……定馬上給你送來。」

掌櫃一臉感動。「就不知道龍二千金還願不願意和咱們再立契約?」

「這當然可以。」龍靜喜出望外地道。

「那價格的話……」

「價格的話自然是維持原本的,還是掌櫃希望再壓低一點?」要真是如此,她可得要想辦法找材料貨源了,得一次大量買進,她才有辦法將價格壓低。

「不不不,原本的就好,我是擔心龍二千金會順便調漲些價錢。」

「怎會。」

「今兒個要是換成金二少,他要說漲誰又能說不。」畢竟是他毀約在先,要是後來被刁難,也只能說自己活該。

「他……應該是不會才是。」龍靜下意俄地替金如秀辯白。

「龍二千金該不會忘了金二少之前是怎麼搶你龍家的生意吧?」

「同行競爭本來就有些手段,盡避做法我不認同,而且之前我龍家的薰香燈油鬧出人命時,也是他替我洗刷冤屈……他那個人,其實不差的。」說著,莫名的小臉竟有些微紅。

這說到最後,好像她在夸他似的,真教人難為情。

「那倒是,就好比之前他不是整垮了兩家南北貨行和竇家食堂,那兩家南北貨行賣的貨里老摻些假貨,賣價又高,就連富陽樓也曾經著了道,後來金二少也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就讓那兩家南北貨行在崆峒城生存不下去。」

「是嗎?」她微詫道。

「還有那竇家食堂,才剛開店沒幾個月,上過門的都知道它是家黑店,我這里的客人也跟我提過幾次,可跟我說又能如何,對方後頭可是有些地痞勢力,誰敢招惹,然而遇上了金二少,也只能說竇家倒霉了。」掌櫃說著笑眯了眼。「所以這金二少要說他是惡是善……倒也挺難論斷的。」

龍靜听得一愣一愣的。原來那個人是善不是惡呀,要是只听流言而不知內情,真會以為他是個行事全憑心情,無惡不做的混蛋,但知道了內情,就會發現原來他……是行善不欲人知?

就算他知道外頭對他風評不佳,但他也不在乎,就如同她……她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感受,其余的人如何論斷,她根本是不痛不癢。

而他也有著和她相似的性子嗎?

「龍二千金,那這立契的事……」掌櫃說完小道消息,瞧她發愣著,忍不住提醒她。

「那……請掌櫃稍待一下,我差人回去拿合同。」大風茶肆在城南,離油行還頗近。

「那你要不要先到里頭稍坐一會?」

「不用了,我在外頭等就好。」

回頭吩附了榨油廠的伙計走一趟,她便站在茶肆外頭等著。

茶肆位在街角,她望著熙來攘往的人潮,不禁想著金如秀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狂妄囂張,不可一世,可是當她有難,他立刻前往府尹大牢將她帶出,知道她身體有恙,帶著她就醫,溫柔地照顧她一夜……

愛尹大牢怎可能是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如今她才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但一定付出了什麼吧,再者,他保住了阿清一命,還讓府尹大人特地貼出告示,告知凶手已伏法。

她也許該找個機會好好地問清楚他的想法,該還的人惰絕不能拖欠,但是……如果他要的是她的情,她要怎麼給?

忖著,余光瞥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拐一拐地走進大風茶肆。

「欸,這不是阿泉,你的腳好了?」茶肆掌櫃走出櫃台外。

「托掌櫃的福,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叫阿泉的男人搔了搔頭。「掌櫃,我要兩粒招牌肉包子,要帶回去給我娘的。」

「馬上來。」掌櫃吩咐了聲,小二便趕緊跑進廚房準備。「說來金二少也真夠狠的,真把你的腳踩都給踩裂了。」

龍靜在旁听著,這才想起,原來這個叫阿泉的男人,是那日被金如秀踩斷腳的男人。

「話也不是這麼說,是我先偷了油……」

龍靜一怔,想起那天金如秀說的話……如果他真的是偷了油,那麼被金如秀踩斷腳倒還好一些,要不一旦押進府尹,那可是會收去他半條命的。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因為老母親生病才會鋌而走險。」

阿泉在金家油行工作了兩年,偶爾會送油來,過上喜歡打听小道消息的掌櫃總會聊上幾句。

「偷油就是不對也沒什麼好說,況且二少雖然把話說得很狠,可是私底下派他的貼侍送我回去時,還偷偷塞了五兩銀子給我。」

「真的還假的?」

「真的,要不然我哪來的銀兩給我娘看病,還買她愛吃的包子。」

「這金二少真教人看不透呀。」

「二少是好人,他故意踩我的腳是不想送我上府尹,也是要殺雞做猴,免得其他伙計有樣學樣。」阿泉嘆道。「只可惜,我是後來才知道……」他是從並成手中拿到五兩銀子時,才發現了二少的心思,教他後悔不已。

龍靜垂著眼听著,回想著那晚他的溫柔。那是她不曾從任何人身上得到的溫柔,所以那不是她的錯覺,是真真切切的,是他不外露的一面,而他讓她看見了。

總是囂張狂妄的眸,在那一夜,化為柔情的月華在她心間縈繞著。

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再也看不見其他……

「龍靜!」一道暴喝聲傳來教龍靜嚇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見金如秀在對街下了馬車,沖了過來,那擒怒的眸,從遠而近,眨也沒眨地攫住她。「你在這里干什麼?!」

他的大嗓門吼得她頭都痛了。

「你是沒看到陽光很烈嗎,站在外頭干什麼?」

龍靜直睇著他半晌。他看起來很急,像正發火著,可是拉著她的動作卻又是萬分輕柔。

「發什麼呆,先到里頭。」金如秀哪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今天的她有點傻。著她進茶肆,直上二樓的雅閣,這舉動讓茶肆掌櫃眼尖地鎖定,在腦袋里記錄著新的小道消息。

可,金如秀豈會理睬這些。

一坐下,便要小二趕緊端來茶水和茶點,待小二一走,火氣仍未消退的他,忍不住又開罵。「你是天生勞碌命是不是,就算是送油也不需要你親自來吧。」

「你為什麼知道我來送油?」

金如秀稍愣了下,隨即恢復尋常神色道︰「想也知道,大風茶肆叫了油,我沒有油可以賣,他一定會要龍家油行的油。」

「金家油行為什麼會沒有油?」

「……因為有個伙計把油弄髒了。」

「所以不但食用油沒了,就連燃油也沒有?」她今天一早收到的急單可不只有大風茶肆這一家。

「對呀,就是有個笨蛋害我損失慘重。」他說著,還故意一臉氣憤,仿佛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龍靜看著他,輕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

「笨蛋。」她小聲道。

真是個笨蛋,明明就是想幫她卻不明說……明明人就挺好的,卻偏要當惡人,不是笨蛋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

「沒事,我是要問你,你把阿清帶去哪里去了?」她抿笑低聲問。

他的好她記住了,有機會她會報答他的。

金如秀眼角抽搐了下,沒好氣地道︰「你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我家,有專人照料著,不成問題。」

「謝謝你。」她起身,朝他欠身施禮。

金如秀趕忙拉著她坐下。「不需要行禮吧,我不過是順手幫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別老是大熱天的在外頭走動。」

「只是想知道金家油行怎會沒有油罷了。」

「不過是點小事想知道不會來問我,還害我跑了一趟榨油廠找不到你。」他咕噥著。

「你找我做什麼?」

「我……」這話讓他很難接。

找她做什麼,不外乎是想要多培養點感情。而且,為了讓她喜歡自己,他還特地回家站在鏡子面前,找自己笑起來最好看的角度。

練了兩天,他總算找到完美無比的角度,也練出了無人能比的笑容。

「嗯?」

金如秀看著她,深吸口氣,隨即朝她露出他在鏡子前演練不下百次的金家招牌微笑……雙桃花眼眯到極限,凝聚無限魅力,企圖……己經很明顯了。

「……你在干嘛?」

「什麼意思?」

看她沒反應,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換個角度再來一遍。

這個角度也是不錯的。他想。

「你為什麼要笑得這麼猥褻?」她皺眉,現在到底是在玩什麼?

金如秀眼角抽搐,嘴角顫動,直到完全撐不住,笑容徹底收盡,他咆哮著,「老子笑得這麼溫柔,你說老子猥褻,你的眼楮是壞了不成為!」

他娘的,他剛剛那笑容可是完全模仿大哥的笑,那可是傳說中,令人如沐春風的謙遜笑意,為什麼會猥褻?!

他在鏡子前練到眼角都抽筋了,就只為了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結果卻只得到狠夜兩個字的評語?

這女人眼光真的非要差到這麼可憐嗎?風流瀟灑、俊俏落拓都不會欣賞?

這已經不是可悲兩個字就可以解釋的可憐。

龍靜一愣,總算搞清楚他的意圖,不由得掩嘴失笑。

丙然是個笨蛋。

「很好笑是不是?」他要狠地瞪著她。

金如秀非常確定自己被取笑了……可是,她笑起來時神情恬淡柔媚,不妖不撓,就是很對他的味。

所以,算了,他可以原諒她,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找我就為了要笑給我看?」她問得很蓄意。

她怎會不知道他刻意展現風情,把自己搞得像只開屏的孔雀,就是為了要吸引自己。

可是這做法,真的是太逗了。

「我……有事要問你。」這種譏笑的口吻,如果不是她,說這句話的人早就不知道已經死幾百遍了,真虧他忍得下來。

「什麼事?」

「龍家油行的薰香燈油有幾款?」

「你問這個千麼?」

「薰香燈油應該只有龍家才有販售,這一點是沒錯的吧。」

「那確實是我家的獨門配方。」

「我記得大約三個多月前吧,我在寒煙閣聞到一款味道很特別的薰香燈油,可是卻沒在你那兒聞到過。」他笑得一臉壞心。

來吧,承認吧,既然她會向他借種買子,那就代表她至少對他是有好感的,對不,就讓他好心地循循善誘,讓她認命地承認。

「……是嗎?」她心頭一跳。

難道,他說的是那一晚?

那樁天衣無縫的計劃,他不應該知道的……但他的嗅覺極好,也許隔著廂房門板也聞得到。

那麼他現在問這個做什麼?

「那味道……很香。」他壓低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

龍靜一顆心陡地飛快跳著,也不知道是因拂過耳畔的熱氣,還是為他那低啞的聲音。

「我不知道姑娘家們聞起來有什麼感覺,但是男人聞起來……」他點到為止地透露著訊息。

「我……我不知道。」她縮著肩,躲著他呼出的熱氣。

「龍靜,那一晚你在哪里?」來,老實說,他等著。

龍靜突地一愣。

他為什麼這麼問她為難道說,他真的知道什麼,所以,他現在是在試探她,她要是承認了……他又會對她有什麼要求?

「那麼久的事了誰會記得?」她垂斂長睫,直瞪著桌上的茶杯。

金如秀無聲地嘖了聲。「也對,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她猛抽口氣。

他知道了?不、不可能,她的計劃沒有任何破綻,他肯定是在試探,她不能自亂陣腳,必須冷靜以對。

「重要嗎?」她問。

「很重要。」

「為什麼很重要?」

「因為我喜歡你。」

她不禁愣住。

對了,他既然喜歡她,當然會在意她未婚有子。「你……就別喜歡我了。」她嘆道。

也不知道是老天作弄還是怎地,竟對她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在她處心積慮一舉得子之後,卻又讓她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可是……嘗到了又如何?

她不能要。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眯眼。

「我未婚有子你很在意,不是嗎?既然在意,又何必喜歡。」女子清白,對男人女人而言都很重要。

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未過門的妻子早已沒了清白;而一個姑娘家更是視清白為己命……她可以舍棄清白,那是因為她要換取包重要的東西。

這決定她沒有後悔的機會。

「也不是在意,而是……」他隱約感覺不對勁。

到底是哪個環節錯了,為什麼她的反應皆在他意料之外?

「你要是不在意又怎麼會問。」她苦笑道。

如果注定沒有結果,老天就不該讓她發現他的好,教她永遠只記得他的壞,她就不會痴心妄想。

「會問……當然是因為我想知道,但對我而言,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誰的,都算是我的。」

是他的,他當然很開心,不是他的……那就當成是他的,不就得了?雖然他會有點不爽,但是娘也說過了,自個兒不是童子,有什麼資格要求未來的娘子是個處子,所以……

就算她一舉未中,經他人努力才有,他也只能忍痛接著,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夠爭氣。

龍靜怔仲地看著他,攏了攏頰邊的發絲。「你怎麼可能忍受這種事……」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的,是不?

「為什麼不能,這天底下有什麼事,有誰真能把話說死的。」他聳了聳肩笑著。「咱們之前斗成那樣,那時要是有人跟你說,之後的某一天咱們會坐在茶肆里閑聊你信嗎?可緣分不就是如此,重要的是,我喜歡你,我……從沒喜歡過任何一個姑娘,真要說的話,恐怕算是對你一見鐘情了,只是因為沒喜歡過,所以最近才發現……反正,不管孩子是誰的,都是我的。」

他羞窘的表情,毫不閃避的目光,強而有力地刻進她的心底。

毫無疑問,他喜歡自己……她知道,她感受得到,可是……就算他不在乎孩子到底是誰的,她又怎能昧著良心騙他。

這孩子是他大哥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當做是他自己的吧。

男人,是她自己挑的,孩子,是她用盡心機得來的,然而如今卻像是在嘲諷她,她做的決定限制住了自己的腳步。

她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任何人,更沒想過有人會愛這般不討喜的自己,她是何德何能得到他的喜愛?

「龍靜,你怎麼了?」金如秀自個兒說了老半天等不到她的回應,正羞惱得要發火時,卻瞥見她眸底蓄著淚,教他頓時慌了手腳。「我……我說錯話了?」

「不,不關你的事……是我……」

淚水梗住她的喉頭,讓她再也說不出話。

「到底是……」他正要問,卻听見一陣腳步聲上樓。

長治一上樓,瞧她就坐在臨窗的位置,忙道︰「小姐,大小姐剛剛差人到油行告知,今晚一道用膳。」

「龍嫣?」龍靜微愕道。

「是,還說二夫人也會一道用膳。」長治表情不變地說著。

「長治,備馬車,我要立刻回去。」龍靜聞言臉色瞬變。

多年前的教訓讓她至今不敢讓娘踏出西廂一步,可龍嫣竟要求大伙一道用膳,她要是不趕緊回府,天曉得會出什麼亂子。

「是。」長治迅疾離去。

「我陪你。」金如秀收斂神色道,瞧她張口像是要拒絕,他沉聲堅持,「我非去不可,就算你不讓我跟,我也一樣要到你府上做客。」

他還沒問清楚她剛剛到底是怎麼搞的,怎能在這當頭放她走。

「可……好吧。」她本不願讓他介入自家家務事,可是事態緊急,她不想浪費時間阻止他。

她必須趕快回去,絕不讓任何可能傷害娘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