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床上告白 第4章(1)

書名︰他只在床上告白|作者︰吳夏娃|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五年後。

杜御畢業後進入「神農集團」工作,一家三口搬到公司附近的天地大廈,假日才回杜家莊園。

白天的莊園徜徉在藍天綠地里,遠眺山水美景,古堡花園的建築,曾經壯闊莊嚴得讓陳穎敬畏。

入夜後,高牆圍起的杜家莊園,把人聲、車聲遠遠阻絕開來,安靜得……她偶爾會听到自己的心跳聲。

雖然是假日,不過杜御今天有工作,一早送她和小孩回杜家就出門了。

夜很深,一家人都睡了,杜御還沒回來。

陳穎在前庭散步,順便等他。

在這個家里,沒有人不知道杜御以前喜歡的人是快樂村村長的女兒……

永德校門那一幕,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被編出一套故事來。

杜御和歡樂樂從國中就開始交往,狐狸精陳招男不顧姊妺情誼,想盡力法接近杜御,高中、大學都和他擠進同一所學校,企圖搶好姊妺的男友。

杜御沒認狐狸精的真面目,真心交朋友,沒想到大二那年寒假,狐狸精陳招男買酒把杜御灌醉,爬上杜御的床了。

狐狸精陳招男宣稱有了杜御的孩子,強逼歡樂樂和杜御分手,強迫杜御結婚,硬生生拆散一對有情人。

杜御因此暴瘦,整個人性情大變,從一個暖心的校園王子變成冷情冷漠的憂郁王子,為了孩子他還是負起責任結婚,讓狐狸精陳招男得逞。

狐狸精陳招男臭名遠播,只好跑去改名,現在叫陳穎了。

可憐的杜御娶了陳穎,也不知道兒子是不是他的?

流言傳來傳去,傳進杜家長輩的耳里時,杜御和她剛辦完登記,整個杜家炸開來,沒有人願意接受一個處心積慮的媳婦,小孩生下來之前,她連杜家大門都沒見過。

因為她的關系,杜御有家歸不得,直到孩子滿周歲,在嬸嬸的搭橋之下,她才被杜家人承認。

現在她兒子四歲多,幾乎是杜御小時候的翻版,所以被家里的長輩當成寶貝寵,她兒子取名杜俊英,小名就叫小寶。

陳穎看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等得實在很想睡,但一個人待在房里她又睡不著。

夏天的夜,她在佔地遼闊的杜家莊園吹著涼風,在草皮坐了一會兒,又躺下來望著點點星光,想起杏山的滿天繁星來。

這個時候如果是在快樂村,風是更涼爽的,空氣里飄著清新的味道,銀河披掛,滿載星光,繁星透亮,那是再多的寶石也無可比擬的光芒,是無可取代的——

不……還是有可取代的。

陳穎望著他,杜御一雙深邃如夜光之王的眼眸闖視線里,撞掉了杏山的滿天繁星。

「我回來了。」杜御一身西裝筆挺,深色皮鞋踩在草皮上,幾乎觸到她的頭頂,彎腰伸手給她。

「……你回來了。」陳穎勾著唇角,笑容溫婉,把手交給他。

杜御把她拉起來,抓著她冰涼的手,發現她又在外頭待了很久。

「你又撞車了?」他握緊她的手往屋里走,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著,依然還是那一副溫溫冷冷,意料中的口氣。

陳穎柔順的視線垂在一雙「牽手」上,耳朵主動跳過她不想听的話,跳過一次,還想跳第二次……卻聞到一股比平常還重的酒味,讓她的腳步都顫了一下。

「神農集團」從制酒起家,後來也從國外代理品牌進口,專門做酒的生意,旗下有制酒廠、品牌門市、觀光工廠等等,陸續朝多元發展進行,而杜御目前主要負責酒的市場開發這一塊,平常他沒喝,身上多少都沾有酒氣,不過今天他有喝,而且看起來是多喝了兩杯。

「……嗯。」應了一聲,乖順賢良好妻子的形象裂了那麼一點點,默默甩了甩手。

她想掙月兌被杜御緊握的手,卻直接被無視,被他拖著走。

「第幾次了?」寬敞的大廳靜悄悄,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十九次。」反正每次回來,整個家里的長輩都圍著她兒子玩,她也沒什麼事情做,就去報名學開車了。

哪知見鬼的,她連汽車駕照都沒掌到手,就在駕訓班撞車撞了十次,撞到駕訓班的教練臉色鐵青,撞到每次她從駕訓班出來都黑著一張臉,讓接送她的司機老張都不敢跟她說話。

「我看看,沒有受傷吧?」杜御拖著她步上階梯,就著樓梯的燈光轉頭看她,從她的臉到腳看了一遍,看她整個人好好的,看來只有車有事。

「嗯。老張答應我不會跟你說的,是誰跟你通風報信?」陳穎有些惱,她怎會不知道她撞車已經撞到變成笑話,她還懷疑有人開地下賭盤,賭她哪一天不會撞車。

「不是老張。」杜御一向都很保護他的眼線。

「……我考那麼多證照,都是一次就過,你知道的。」陳穎力求完美的人生,一再毀在駕訓班里,撞到她的自信都沒了,還得搬出她的證照來贖回她的自尊心,知道她多討厭被人提起撞車這件事,他還一直問。

「我知道。」杜御牽著她的手走上二樓。

夫妻兩人的房間靠近後陽台,還得穿過一條長廊。

「你只是平衡感不好。我听岳母說,這是家族遺傳,你們家很多人不會騎腳踏車和機車,你小時候看樂樂有腳踏車很神氣,吵著要外公買,買是買了……腳一離地你就發抖,把手一偏就摔跤,跌了幾十次還是不死,不相信大家都會只有你不會,自己牽著車子出去偷練,那次摔進喜鵲溪,差點掉了命。」

听杜御體貼的口氣,好像是在幫她挽回面子,想為她老是撞車找個理由。

但是……

杜御,汽車有四個輪子,跟平衡感是能扯上什麼關系?風馬牛不相及你也提,你能扯這麼遠,連我小時候的丟臉事情都搬出來講,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媽連這種事都跟你提……」陳穎的底氣被他世泄了,完美妻子又裂了一角,她咬咬唇,抽了一下手……還是抽不出來。

「落水時很恐怖吧?」杜御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內心戲似的,手依然牽著她。落水時……整個人被泥沙、石頭、暴漲的水流沖刷——

「那麼久的事我不記得了。」陳穎指尖一陣冰冷,跳開話題,停住腳步問他,「你餓不餓?我去準備消夜。」

「我不餓。」杜御瞥一眼窗口一片漆黑,這里是他的家,這條長廊他從小走到大,模黑也能走。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拖著她走,和她閑聊,「你還要考嗎?」

「……附近駕訓班都退我的報名費,這是最後一間了。」除了念她以外,平常杜御是不會繞在這些瑣碎上頭轉的,他今天真的喝多了。

陳穎一路仔細觀察他,他白俊的臉有些紅,看起來是還不到喝醉的地步,只是他每次喝多的時候就話多,而且專挑她不喜歡的話題,挑戰她完美妻子的極限。

陳穎心頭又跳了一下,盯著他緊握的手看……

「這麼說來,已經沒有人肯收你了?要放棄嗎?」杜御推開房門,松開她的手。

「還沒,如果沒有駕訓班可以學,我就自己練車。」陳穎在他松手後偷偷吐了口氣,走進更衣室去幫他拿衣服。

「俊英呢?」杜御往椅子坐,望著整齊鋪平的床鋪看。

平常一家三口,都睡在一張床上。

「媽帶過去了,今晚在媽那睡。」陳穎把他的衣服遞給他,讓他去洗澡,已經超過她的睡覺時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如果在家里,她早就已經在床上躺平了。

她今天真的很累,明天還要起大早弄早餐,她得趕緊睡——陳穎才轉身,一只手就被扣住了。

「……幫我月兌。」西裝外套披在椅背,杜御從椅子起身,頭低低地抵著她的頭,兩手圈住她的腰身。

好像听到兒子不在,看著她的眼神突然醉了。

陳穎後悔自己松懈得太快。

他靠得太近了,而且額頭好重……呼吸里都是他的酒味,燻得她難受。

為了當一個完美好妻子,平常她都很主動靠過來幫忙,但是他喝酒,她就不喜歡做這件事。

她完美妻子的形象已經葬送在一般人都辦得到的「拿駕照」上,在家里被當成笑話看,丟他的臉,她的自尊實在不允許她在這個時候又丟棄賢慧妻子的美名暴走。

杜御眯著微醺的眼眸,看著她幫他松開領帶。

「你自己練車……你想跟誰借車?」他撫模她的臉,手指輕輕刮過她白玉無瑕的臉頰,輕攏她波浪卷的長發,垂眼看著一雙濃密的眼睫毛顫動得愈來愈厲害……

「我有跟老張提了一下,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臉都發白了……我再想想。」陳穎解下領帶勾在手上,再伸向他的襯衫鈕扣,手腳很慢,拖拖拉拉的,就指望杜御不耐煩來接手。

可惜,杜御的耐性一向遠遠超越她,他就靠著她的額頭,玩著她的臉,若無其事的……和她耗著。

陳穎解開他第一顆扣子,臉頰在他的手指底下又燙又熱,趕緊把他整排扣子都解開,等到她額頭上的重量解除,她趕緊閃——

但杜御一條手臂橫在她面前。

陳穎這時候覺得當完美妻子好累,都怪她平常把他伺候成大爺了。

她默默把他的袖扣解開,等著另一只手過來,她繼續解。

完美妻子認命的把大爺的襯衫月兌下來,若無其事的拿著衣服、領帶——趕緊逃!

「皮帶。」

不會自己月兌嗎?

陳穎看他剛才沒出聲,任由她把衣服扯了老半天,以為可以逃過一劫……差點就成功逃進更衣室了,她不情不願地又折回來。

酒味依然濃重……她拉起皮帶,手有些抖,不會連褲子都要她月兌吧?她要翻臉了。「老公,我明天借你的車用好嗎?」

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陳招男,她不會像過去那樣和他硬踫硬,要是這招再不管用,她開始考慮暫時不當完美妻子了。

杜御馬上就撇開臉,拉開她的手自己來。

早就該自己來了。陳穎唇角上揚,整理他月兌下來的衣物,拿起他的西裝外套拍了拍,轉過身——

她完美妻子的面具還來不及月兌,嘴里,已經充滿他的酒氣……

罷結婚時,杜御被家里斷絕金援,嬸嬸要幫忙,杜御也不肯,那時候比較辛苦,杜御白天上課,夜里打工,而她那時已經休學,找了一份白天的工作,夫妻兩人為了即將生的孩子拼命賺錢。

接著小寶出生,把他們這對新手父母搞得手忙腳亂,兩人輪流帶孩子、工作,杜御比較辛苦,他還要念書。

苦熬過一段日子,杜家看在寶貝孫子的分上願意接納她,杜御也大學畢業了,他們搬到公司附近租房子。

杜御開始上班以後,差、應酬都會向她交代去向,假日有工作時也會先把她和孩子送回莊園。

她開始當全職主婦兼財務大臣,負責管理杜御每個月的薪水,杜御只看公司的報表,從來不看家里的帳簿。

杜御對她娘家的人很好,過年過節的拜訪送禮,不定期的關心問候都做得比她好,讓丈母娘提起他這個女婿就笑呵呵,連女兒的糗事都搬出來講。

杜御有時間也會帶她和小寶出去散心,她喜歡給他和兒子拍照,他們的家庭相簿已經有好幾本。

結婚時杜御承諾不會背叛他們的婚姻,他會照顧她和孩子,給他們安穩的生活,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而她嫁給他時,她是懷著雄心壯志,要做他的完美妻子。她從婚前只會煮泡面,到婚後學會各國料理,做各種點心,平常包辦父子兩人的三餐,還能幫杜御開個小聚會,招待他的朋友和同事。

她一直都很努力做一個賢內助,幫他打造溫馨溫暖的家,讓杜御無後之憂,安心在外頭工作。

結婚前兩年,杜御對她還有很多不滿,常常叨念她,說她個性都沒改,老是先斬後奏,橫沖直撞,態度強硬,口氣很差……等等,她當了專職主婦後,開始去上禮儀、語言表達等課程,學空姐的笑容、溝通技巧,又買很多書籍來看,每天朝完美妻子的方向邁進。

現在,她已經不再橫沖直撞,先斬後奏,她還能夠閃著一口白牙,對他笑成一朵花,在家把他服侍得像皇帝一樣,讓他龍心大悅……雖然常常都在底線邊緣徘徊,想著要不要跟他翻臉,不過她都忍下來了。

自從改掉名字以後,她改掉一大堆杜御嘴里的「壞毛病」,現在說她以夫為天,也不為過了。

所以,她已經是月兌變成功的蝴蝶,完全讓杜御無可挑剔了……雖然內心還是常常在暴走,但反正杜御又看不到。

總結來說,兩人的婚姻生活到目前為止,嗯,還算平和吧。

所以……她是否應該要滿足,不應該強求更多?

她經常會想起——

他曾經的笑容。

他曾經的深情。

他曾經的溫柔。

他曾經是一道暖陽。

不過這些曾經,都是給樂樂的。

自從他的生命中不再有樂樂,只有一個叫陳穎的妻子以後,外人看他愈來愈成熟穩重,羨慕她嫁了一個好丈夫,但她這個內人看他卻怎麼愈看愈沉重?

這些年來天天睡在一張床上,偶爾杜御還是會在深夜里把她吻醒,她總還是會探到他臉上的冷汗,又想起他那一句話——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啪。

听到電燈開關的聲音,微弱的光線在瞬間轉亮,刺到眼皮,她才慢慢回神……

陳穎迷糊地想著,杜御什麼時候關的燈?她都不知道。

每次都這樣,他死拖活拖也要把她拖回房時,就知道他又想,夫妻都當那麼多年了,她怎會不知道?

每次一喝酒就要把她全身的骨頭都拆解過一遍,把她整得死去活來……她緩緩打開眼楮,猛然全身僵硬!

「你真的不記得掉進溪里的事了?」杜御拉起枕頭,手掌貼在她光滑的果背上抱著她半坐起身。

在一副精實赤果的胸肌上,耳朵貼著心髒的位置,只听到杜御平穩的心跳聲。

「……嗯。」心髒,瞬間暴動。

杜御今天的心情異常的好,在外面遇到什麼好事?

但是陳穎情卻很差,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像只青蛙很不雅的掛在杜御身上,她又羞又惱又怒,很想嗆他——你可以少喝兩抔嗎?

「你想過你為什麼每次都撞車嗎?」

「不是每一次……有時候只是輕踫一下。」陳穎臉頰滾燙,四肢僵硬,不知道該怎麼動……可能杜御很習慣這個姿勢,是因為他哄兒子睡的時候,常讓兒子趴在他的胸膛上。

「輕踫,照後鏡就掉了?」他輕揉她發紅的耳垂,來回撫模著她背部光滑的肌膚。

「……那是不小手滑。」

可能杜御早已看光她的身子,不覺得這樣抱著她聊天有什麼。

可能結婚五年多的夫妻,對這種赤條條的接觸早應該習為常。

所以,她這種時候如果動作太大,反而顯得她大驚小敝?

「不小心手滑,還是因為手心冒冷汗,抓不住方向盤?」

「嗯……」

然而平常一張床上總是躺著三個人,她也不會沒事光著身子,而且光線那麼亮,她怎可能這麼直起身子,把胸部挺在他面前,那還不如——把她埋了吧!

「所以我才說,你老是把方向盤偏掉,是跟小時候摔那一次有關。」

「嗯……」

雖然是八月炎熱的天氣,不過室內開著冷氣,她如果喊一聲冷,拉過被子卷在身上,再從他身上爬下來,會不會自然一點?

但是冷氣不強,杜御的身體是熱的,燙著她的臉也很熱,可能他模在她背上的那只手還貼著一層薄汗,這種說詞很牽強,連她這關都過不了。

「你腳離地,手會抖,一抖就抓不穩把手,掉進溪里,因為你曾經握不住方向差點淹死,在心里留下陰影,于是讓你不自覺抓方向盤就產生沒來由的恐懼感,手心冒冷汗,控制不住方向,才會撞車。」

「嗯……」

陳穎腦袋里千回百轉,趴在杜御身上的四肢愈來愈僵硬,臉頰愈來愈紅,天啊,來個人直接把她殺了吧!

陳穎已經開始想把自己埋了時,杜御好像順手模到她那件連身長裙,從她的頭頂套下……

「穎兒,你摔那一次是因為你平沖感不好,跟方向盤沒有關系,所以你下次開車時就記得腳踏車是重心不穩才會倒,汽車不需要用到平衡感,所以你很安全……要記得。」

「好。」陳穎兩只手穿過無袖背心,長裙一拉到底,心里暗暗松口氣,繼續往她從容優雅完美妻子的路線走下去,杜御說什麼她都要說好。

杜御輕攏她的長發,問她︰「家里呢?今天有什麼事?」

「都很好……還是那兩件事。」陳穎想了想,還是說了。

杜御本來嘴角勾著一抹笑,突然笑容就隱去了。

「嗯。」眉頭一扯,他離開床去洗澡。

陳穎不喜歡酒味,重新鋪床單,把床鋪整理好,等他來,換她進去把身上濕濕黏黏的酒味沖掉。

她打開蓮蓬頭,用冷水沖掉他留在她身上的酒味,卻沖不掉他那冷漠的一聲——

嗯。

還是那兩件事。

還是那兩件事他不允,每次提起來,他整張臉就拉下來,家里的長輩都不敢跟他提了,壓力就全落在她一人身上。

只要杜御不在場,婆婆總會嘆口氣,惋惜地又來一遍——

我兒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本來要娶那個村長的女兒時,他當時多陽光啊,當著全家人的面說他要為杜家開枝散葉,趁年輕有體力多生幾個孩子,以後四代同堂,讓這個家里充滿小孩的笑聲。

唉,早知道那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