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蜜,她想起一事,眼珠子轉。「祖父,我想擴大養蜂。」
蜂蜜養生,蜂膠養顏,蜂蛹高蛋白質,干掉的蜂巢可做藥材,民俗療法中蜂針能治病,一蜂多用途。最重要的一點是加了蜂蜜做出的果脯、糕點非常好吃,做為吃貨的她豈能放過,當然要多加利用。
她先前是有試過了,雖失敗但已明白原因,便想擴大規模。
「我有一塊三百畝的地,你拿去吧!看要種花、種樹都成,就在南山的山腳下。」也就這幾年能寵孫女了,她想要的就給她吧!
第一次發現自己很窮的左晉元抿緊唇,他名下什麼也沒有,就每個月五兩的俸銀,以及府里給的五十兩零花,存不住錢的他早些年每月交三十兩給未婚妻保管,他身上只有十兩不到的碎銀。
看來他還要再努力一些,日後也買地給染染,她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他要當她最愛的人,溫爺爺排第二。
為了搶回心愛的小泵娘,左晉元踏出成為男子漢的第一步,立定了志向。
「謝謝祖父,你真好。」又賺到了!
「先別謝,你答應的茶葉呢!」溫太傅討債似的伸出手,神情帶了點瞧不起的意味,不信她真能制茶。
「春露。」她是有備而來。
守在房門外的春露聞言進房,送上用錫罐裝妥的茶葉,罐蓋一打開,茶葉的香氣立即飄散開來。
「你真做茶來了?」溫賦拈了一撮放在鼻下聞,入鼻的濃郁香氣讓他面露訝異,難以置信。
「當然了,今天來找祖父本來就是想把茶給祖父品嘗的。」溫千染笑咪咪,神色不無得意。
因為要等茶葉制作完成,所以她在茶園待了三天,錯過嬌客的入府,今日一見茶葉已達到她要的干燥程度,立即打包下山,回府獻寶,迫不及待的沖到祖父書房,讓他先品監一番,脆皮烤鴨其實是順帶的,因為她嘴饞了,差點讓它喧賓奪主,把新茶的風釆給搶光了。
看外型、聞茶香、觀湯色、嘗滋味、察葉底,溫太傅在喝了第二壺茶後,才回味無窮的吐出一句——
「好,好茶,好茶葉。」意思是可以賣了。
而他土匪的要走五斤茶葉,還惡劣的要孫女送兩斤新茶給宮里,又拿了幾斤送人,轉眼間,十來斤茶葉就只剩下三斤不到了,讓溫千染有些傻住。
好在清明前還能再采摘一回,采完了這一回就要等到清明後了,最多再采摘兩回,便要進入夏季。
夏茶、秋茶的品質略遜清明前後的春茶,不過入喉的口感還是不錯,所以她還是會安排采收,而溫千染不打算收冬茶,她認為不劃算也不缺銀子,打算略做修枝後便休養生息。
讓茶樹養上一季,明年開春才會枝吐繁密,女敕芽鮮綠。
品完茶後,溫千染便帶著丫鬟們離開了,左晉元自然匆匆跟著走,兩人一起到了暮色居院中、被竹林圍繞的一座亭子——停雲閣里。
自從搬進暮色居後,溫千染在屋前屋後種了不少竹子,有箭竹、毛竹、孟宗竹等。
雖說無肉使人瘦,無竹令人俗,但是她栽種竹子,為的不是風雅,而是想吃竹筍、嘴一饞便可現挖,鮮炒炖湯兩相宜,吃不完還能做成筍干。
她的吃貨之名不是浪得虛名,幾株芭蕉就種在回廊邊,听雨瀟瀟聲絕非她的原意,她想著芭蕉熟了能直接吃,甜中帶點微酸,也可切片油煎,或裹粉油炸,切成條狀過油做成芭蕉條,也可和白面生煎芭蕉餅。
可是外人沒看見她提起吃就兩眼放光,只覺有竹又有芭蕉,這溫家千金也就一個「雅」足以形容,她靜中有竹,鬧里自有雨滴芭蕉聲,令人向往,心蕩神馳。
而這座停雲閣也是她的巧思,名為閣卻是小亭子,不過有兩層樓,能登高望遠。
一樓是空曠的歇腳處,四周無牆,就四根漆紅的大柱子支撐著,以輕紗為簾擋住四面來風,中間是雕成鯉魚形狀的相思木桌子,它原本的面貌是樹墩,溫千染十分喜愛其色澤,讓工匠依期外形雕成形,再配上五把同樣是相思木的圓椅,擺上一壺酒,一盤棋,愜意無比。
而二樓是觀景亭,有牆有窗,布置較為華麗,貴妃椅、湘妃榻,榻上鋪著鵝黃色靠墊,底下踩著的是虎皮地毯,幾上花美瓶插著粉紫嬌蘭,牆上掛著「春蘭釆青」、「秋菊迎桂」兩蝠畫作,互相映照。
「染染,下回見你,又是十天之後了……」左晉元一臉不甘心,偷偷地踫了溫千染蔥白的小指一下。
「你節哀順變,十日很快就過去了。」
她的安慰顯然沒家慰到人,某人更愁眉苦臉,雙眉緊蹙。
「你都不想我嗎?」他一日不見就想念得緊。
「不想。」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麼好想。
兩世加起來快五十歲的溫千染對情感一事向來淡薄,雖然接受了左晉元這個未婚夫,對他也有從小起長大的情誼,會為他喜、為他憂,但溫千染覺得這一切還稱不上是愛情。
她沒想過要愛上一個人,愛人太累,倒不如順其自然,如果日後左晉元對這樁婚事沒興趣了,她也許會不開心,可是跟誰在一起不是過日子,無緣何必強求。
溫家男人都很聰明,聖眷正隆卻不會結黨營私,選邊靠攏,始終維持保皇姿態,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們只為朝廷開辦事,不辜負聖恩也明哲保身,還贏得清正美名。
只要溫家不倒,不管日後自己所嫁何人,那人絕不敢給她臉色看,一推文人兄弟站出來,一人一句就足以讓其從此抬不起頭。
「染染,你好狠心。」虧他對她這麼好。
「我是為了你好,我不狠心一點,祖父就要剮了你,十天一休沐,這十天里位就待在軍營里妊好鍛煉自己。」溫千染嘴角一彎,笑得眉眼都像散發著光華,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你看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左晉元看得有些失神,心口小鹿亂撞。不論肉團子似的染染,還是瘦下來的染染,他都喜歡。
她毫不謙虛地一點頭,不點而朱的唇瓣一啟一闔,「以後我會長得更好看,像花兒似的綻放,咱們京里有不少不學無術的皇親國戚,不長眼的浪蕩子軌褲子弟,要是哪天他們瞧上我的美色,你若沒點本事打跑他們,我就要被欺負了。」
「染染不怕,我保護你。」他一個一個打趴。
雙眼一眯的左晉元目露凶光,雙手握拳神情嚴肅,他心里開始數著京城里有幾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權貴子弟,打算一有空閑就先去拜訪拜訪他們,留點到此一游的記號。
他是用拳頭說話的人,覺得把人打怕了對方就不會有二話、心生邪念,武將靠的是實力,不怕死的放馬過來。
「靠拳頭你保護得了我一時,保護不了我一世,如果我遇到的是王爺、皇子、皇家子弟呢?『皇家』兩個字就足以讓你動彈不得,我們只是臣子,在皇權面前只能低頭。」溫千染拐彎抹角的提醒他要上進,並不是叫他要建立什麼豐功偉業,而是要有不讓人小覷的能力。
「染染,我是不是很沒用。」連她都懂得比他多,他不懂的事她都知道,听人一言就能掌握全局。
看著沮喪不已的未婚夫,溫千染小手覆上他手背,「天生我才必有用,沒人生來便是無用,不會就去學,學了就會,你別妄自菲薄,我祖父連太子都教得,教你有何難,你一休沐就到我們府里跟著祖父學計謀、學孫子兵法、學三十六計……」
「三十六計?」有這本書嗎?他怎麼沒听過。
溫千染眼神閃爍的糊弄他。「「那是一個名叫檀道濟的人所著的書,我說給你听。」
「你要教我?」他睜大眼,先驚後喜,反手握住女敕白小手,剛才的郁郁之色一掃而空。
嗯哼!他倒會佔便宜,男人不論幾歲,先天上有本質。
她杏眸不經意的往交握的手瞄了一眼,卻也沒掙月兌,「這是秘密,你誰也不能告訴,包括我祖父和老候爺,這也是別人偷教我的。」
「誰?」本朝還有比左家人更懂行軍布陣的人嗎?
「不能說。」她玉指輕放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左晉元乖乖的點頭。「好,不說。」
「你每來一回我就口述一計,你要牢記在心,每隔三個月我會考你一次,看你有沒有記住其中意思再融會貫通,這對你們武官用兵打仗很重要。」她希望他沒有用上的天,戰爭最大的消耗是人命。
「萬一我沒背牢呢。」如果是武功招式,他肯定練上幾回就學會了,但對讀書他可沒信心。
「那我就三個月不見你。有賞有罰。」溫千染認為他欠缺的是專注和耐心,對讀書沒趣,會因為瑣事而分心。
「什麼!」他面色大變的站直身。
「左三哥,你在擔心什麼,以你的資質必可通過,除非你不用心。」她給了一棍後又用甜言蜜語哄人。
溫千染慣常做這種事,只要她想哄人就沒有哄不了的人,一揚眉、一淺笑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隨風遠去,處處花香,鳥語悅耳,人間事盡是庸人自擾。
人的皮相很重要,她便是佔了先天的優勢,長得甜美可愛,哄起人來事半功倍。
而且,她的容貌還很有欺騙性,柔弱得好像每個人都能來戳她一下,不戳她對不起自己,要狠狠踩上幾腳才舒心,可是真的來踩她的人會發現,原來是只小刺蝟呀!
平日看來溫順,沒有任何攻擊性,但是可不是好惹的小東西,誰踩誰就得鮮血淋灕,捅你全血窟隆,一個洞,兩個洞,三個洞……渾身是洞。
「我用心,你教的我敢不倒背如流嗎?你不生氣則已,一生氣很駭人的。」他不當惹她生氣的人。
左晉元做為有幸見證的人,至今心有余悸,溫千染從不重罰人,而是讓人重復同樣的動作一、千、遍,人沒死,卻也廢了。
「怕嗎?左三哥?」她笑咪咪地問著,神情好無辜,嗓音好甜蜜。
可是在停雲閣外等著服侍的四個露卻莫名地打了個冷顫,朗朗晴空,萬里無雲,哪來的寒風陣陣……
「怕呀!我怕你不理我。」一根筋的左晉元老實的點頭。
「好吧!」他是心有余悸,但他是打小被虐習慣了完全感覺不到被虐,長期遭到蒙蔽,在他眼中溫千染無一不好,是頂好頂好的小泵娘,他喜歡她喜歡到整顆心都在她身上了。
溫千染笑得更開心了,孺子可教也,多年的潛移默化讓他更加重視她。
「我也怕你被祖父砸死,不過書房里的文房四寶價值不菲,有些是御賜的,他扔你就接,可別摔壞了。」她促狹地說。
「我一定要跟溫爺爺學嗎?」他總覺得溫爺爺盯著他的眼神不懷好意,好像終于逮到機會整治他。
他苦著一張臉,看得出他的不情願。
「要學祖父的心計,當然是要跟他本人學,祖父能在官場屹立不搖,還能讓每一位上位者對他信重有加,靠的不是文人窪津樂道的文才和學識,而是他能看懂人心。」人心一旦看得透徹,便能趨吉避凶。
「心計?」
溫千染眼眸一垂,話中有話的提醍。「就像你和七皇子,謹姑姑是你親姑姑,你們之間交情好到有如親兄弟,可是舌頭和牙齒也會有打架的時候,何況你們終究是君臣,你與他說話要七分真來三分假,要有所保留,不能悉數傾吐。」
君臣還是有別的,今日不在意,誰知明日是否變故迭生,人性最是復雜,一錯付信任,便是白骨一堆。
「你讓我不要跟子塵說真話?染染,他才十三歲,比我還小,他不會有不好的念頭,你相信我。」不是每個皇子都盯著那個高不可攀的位置,還是有人原意離哀就藩。
「在皇宮那種吃人的地方長大的龍子龍孫沒有一個是孩子,你想想,先帝有幾個兒子,如今活著的又又有幾人?謹姑姑不動心,五皇子的生母玉貴妃能不動心嗎?她一動,旁人必會受到牽連……」即將成年了皇子首當其沖,趁羽翼未豐先剪除。
就算無意于皇位,也會有人推波助瀾,暗地籌劃,想爭從龍之功,硬是把有可能一爭的皇子往前一推,逼人騎虎難下,最後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終究放手一搏。
「如妃的兒子死了,蔣貴人的兒子也死了,張婕妤、李充容、宛美人的兒子都死了,真的全是體弱而亡嗎?沒有其它嬪妃暗施毒手,左三哥,這話你信嗎?」
能活得下來的皇子皆是母家強大的家族,或有權,或有勢,或家財萬貫,他們難道不想更進一步?
左晉元可以為人正直坦率,卻不能天真到相信皇家人有心,祖父曾經告訴她,他雖曾為當今聖上的老師,但在帝王面前他謹守臣子本分,因為皇上手上握著一把刀,隨時會砍向他頸項。猜忌、多疑、反復不定是天子本性,少有例外。
「染染,我現在好難過。」他覺得天空很灰暗,布滿濃重的烏雲,記憶里跟表弟的相處,細細想來都讓人不安心,胸口窒悶得難受。
溫千染一番話,讓左晉元看到了血淋淋的現實,他不是真的傻,不會到此刻還自我安慰,自我蒙蔽。
「需要我的安慰嗎?」沒有人永遠不必長大。
左晉元連忙點頭。「你親我一下就好了」
毛還沒長齊就想撩妹,果然天下鳥鴉一般黑,虧她還心疼他一下。
「你等著!」
「好。」他暈陶陶的傻笑。
她櫻桃小口在縴指上一印,縴縴蔥指往俊臉一貼,沒跟別的女子親近過的左晉元簡直樂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