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管娃嚴格貫徹自己的計劃。
白天,她對于常常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萊斯,依舊態度冷淡、愛理不理。
深夜,她渾身上下洗香香,穿著性感睡衣,故意誘惑得他「凶性大發」,然後上演一場場熱騰騰又火辣辣的「這樣那樣」。
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她的身體因頂級的歡愉而感到酣暢滿足,但是不知怎的,在她心里的某個角落,卻總覺得像是少了什麼?
那種缺少遺漏掉的東西,好像就只有在看見他眼底閃動著笑容時,才會隱約冒出頭來……
避娃不敢再想下去了。
雖然,她是有點好奇平常工作忙碌的他,為什麼突然像變得很閑,老是出現在她視線內,不過她努力關閉好奇心,假裝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有時候他看起來很累,有時候他看起來很放松,也有時候他異常的沉默,就算人就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神魂卻像是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但是他總記得對她微笑。
就好像,她是他與單純而美好的世界之間唯一的聯系,好像看著她,他就能得到渴盼已久的寧靜與溫暖。
避娃痛恨自己變得這麼感性。
「等我哪天開始發神經的寫起詩,我就要去找心理醫生了。」她自言自語。
這天黃昏,她百無聊賴地在料理台前揉著面團,打算烤個幾打巧克力餅干,然後一個人把它們全吃光光;以吃來發泄,可見得她閑到有多煩躁。
危機究竟何時才會解除?事件又什麼時候才能完全落幕?
她不喜歡這種像是身陷迷霧、伸手不見五指的茫然感,也不喜歡自己再度成為他人狙擊的目標,更不想再有任何人為了保護她而死。
不管是孔唯……還是他。
一想到萊斯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她整顆心髒都抽搐絞擰了起來。
「喂!」管娃沾滿面粉的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清醒一點。
萊斯‧赫本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過去式了,現在他們倆會打得那麼火熱,只是因為危機而產生的激.情——而每個人都知道,危機下產生的激.情都維持不了多久。
她憤然地抓起已分成一小團一小團的面團在烤盤上壓扁成形,混合著巧克力豆、肉桂和白核桃的餅干烤出來一定很香、很美味……
是萊斯最喜歡的口味。
「媽啦!」她忍不住低咒一聲,沮喪地瞪著盤子上一個個無辜可愛的圓圓餅干,「我是中邪了不成?干嘛做他喜歡吃的口味?」
由此可知,習慣果然是一種會要人命的詛咒。
就在管娃懊惱認命地將烤盤放進烤箱里,設定好火力和時間後,突然听見外頭有車子駛近的聲音。
盡避萊斯說,屋子所有窗戶都安裝了外表看不出來的特殊防彈和反光玻璃,從外面完全看不見屋里的情形,她還是警覺地半蹲下來,忐忑不安地慢慢蹭到窗邊的白色矮廚櫃後頭,微微冒出頭望出去。
那輛黑色轎車的目的地是隔壁。
咦?
一名穿著緊身套裝的美艷女子下了車,搖臀款擺的走上階梯,伸手按門鈴。
「可惡的推銷員。」管娃沒有發覺自己在咬牙切齒。「是哪家公司這麼下流,竟然派出這麼辣的來?」
幸好她老公——呃,萊斯——不是普通男人。
也幸好他不在。
就在管娃松了口氣的當兒,門突然開了!
什麼?!他在家?
他居然在家?他居然在家卻沒有過來找她?他居然在家又沒有過來找她還開了門讓美女進屋?
避娃幾乎咬碎了一口貝齒,眼睜睜看著女子就這樣風情萬種地進了她家——不,是他家。
天殺的萊斯‧赫本居然讓一個那麼火辣的美人兒進家門?
突如其來的嫉妒幾乎淹沒了她,胸口燃起了滾滾怒火,手指緊緊扳著矮櫃邊緣,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才克制住奪門而出,殺到隔壁捶門的沖動。
冷靜,管娃,你要冷靜……萊斯‧赫本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頂多只是伴……你憑什麼管他家的閑事?又管他到底是要跟幾個美女翻雲覆雨?
就算那個辣得噴火的美女是他認真交往的對象——她心髒一陣劇痛,幾乎無法喘息——你也去他的不在乎!
避娃就這樣僵硬靠坐在廚房冰冷的地板上,不斷喃喃自我催眠,可是她仍舊無法自抑地側耳傾听著隔壁的動靜。
叮的一聲,烤箱內的餅干烤好了。肉桂巧克力的甜蜜香氣卻因時間的流逝,由濃郁轉為淡然,終至消逝無蹤。
直到深夜,她都沒有听到那輛車子駛離的聲音。
避娃視而不見地凝視著黑暗,胸口空空的像是破了個大洞,絕望的冷風囂張地鑽進竄出。
她應該為美女進屋那麼久的他找合理的借口,但是她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沒有任何資格替他找借口。
因為他什麼借口也不欠她。
因為是她自己親口說,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接下來一連三天,都是同樣的情形。
同樣的那一個美艷女子到訪,他開門,然後她逗留到深夜,甚至是凌晨一兩點才離開。
離去的時候,女子美麗的臉上表情滿足極了……
避娃但願她當年親手挑選的那盞門燈不要那麼亮,亮到足以讓她隔著一段距離還看得見那女人臉上的燦爛幸福笑容。
……那原本該屬于她的笑容。
避娃很安靜,異常的沉默。
萊斯心里浮現一抹警覺,不對勁,一定有什麼事發生。
他今天在出門上班前,特地提前一小時,小心翼翼地閃避過任何人的視線,進入到隔壁的大宅里。
坐在餐台前的管娃看見他時,臉上沒有任何訝異之色,只是平靜地問他要不要喝咖啡。
「謝謝。」他溫柔地看著她,微蹙起眉,「你黑眼圈很明顯,怎麼了?沒睡好嗎?」
是不是又作惡夢了?
「普通。」她若無其事地做了一大堆墨西哥玉米卷餅,裝了一盤給他,其他的準備待會兒讓「潛伏守衛」在屋子四周的孔唯他們吃。
這種長時間的監視——或保護行動——令人很疲累,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能做得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動用了這麼多資源和人員,就是為了保護一個她——FBI高級主管的前妻,值得嗎?
她曾經相信他說的,敵人會不惜拿她來威脅他,但現在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得可笑。
她的存在,她的身分,就快不重要了。
她應該為此松一口氣嗎?
「抱歉,這幾天比較忙,所以——」萊斯輕聲開口,想解釋這幾夜都沒陪伴在她身邊的原因。
「我需要在意嗎?」管娃神情淡然地看著他。
他一怔,目光閃過一抹痛楚。
「你盡避專注在你的工作,還有揪出內賊、解除危機的這類重要大事上,只要能夠趕快結束這一切,就算你以後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女圭女圭……」他胸口如遭重擊,痛苦地低喚。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請把所有的精神放在你關注的事情上,不需要再為了我分神,因為沒必要。」
「你就是我最關注的事!」
「那就麻煩你在忙完後,記得把我送回台灣。」她站起來,「你慢用,我要回去睡個回籠覺。」
「女圭女圭!」
「你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我不想讓人看見你出現在這里。」她冷冷地拋下話,逕自上樓去了。
萊斯僵直地坐在餐台前,任由撕裂般的苦痛將他啃咬吞噬得鮮血淋灕、遍體鱗傷。
「難道我又做了什麼傷害她的錯事嗎?」他喃喃。
「嗯咳!老大,也許……呃,是因為你和摩根探員連續三天在屋里孤男寡女相處到三更半夜……的原因吧?」
萊斯塞在耳窩的超迷你訊號收接器突然響起。
「我們在談公事。」萊斯回過神,壓低的嗓音里有著明顯的憤慨。「而且那是障眼法!」
「我當然相信你。」在屋外的孔唯慢條斯理地頂了頂眼鏡,「可是管娃……夫人心底想必另有想法。」
「你是說她以為我和摩根有染?」他一愣,不由得咒罵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粗話。「可惡!我怎麼沒想到?我真他媽的××××……」
孔唯吃了一驚。真沒想到向來鎮靜沉穩如泰山的老大,竟然能譙出令人為之膽戰的髒話來。
看來再不趕緊充當一下愛神邱比特,幫這對固執得連出動大型軍用運輸機也拖不動的夫妻「調合」一下感情,在不久的將來——也許就是下一分鐘——肯定有人要為此倒大楣了!
想起老大歷年來因發飆而導致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恐怖紀錄……孔唯不禁打了寒顫。
「報告老大,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確定,夫人是在吃醋。」孔唯既狗腿卻也不失觀察敏銳地道︰「吃醋是好事,吃醋代表她心底非常非常在乎你,所以才會一見到有美女去敲你的門就抓狂了。」
「你確定?」萊斯心底冒出了一小簇希望的火,卻也忍不住一絲懷疑。
「老大,我好歹也是正統醫科出身,還被迫當了兩年顱面神經科醫生,看過的臉孔和表情不計其數……」孔唯一向自認是做口碑的。「再加上負責潛伏在夫人身邊做了兩年跟屁蟲,所以我確信夫人是在吃醋,我看得出來,一點都沒錯!」
「……所以你比我了解她?」萊斯沉沉的語氣有點危險。
咦?
「不不不,屬下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孔唯嚇出一身冷汗,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作「不作中,不作保,不作媒人三代好」了。「我是說……呃,夫人愛你,你也愛夫人,你們現在只要稍微克服一點小小的難關,保證以後就會幸福美滿、平安快樂、鵬程萬里、開張大吉……」
「你可以閉嘴了。」萊斯沒好氣地結束通話。
萊斯副局長因公出差時受了傷,所以連續幾日都在家中休養,摩根暗自慶幸自己因此有機會能常常送公文到副局長家。
「副局長,您肋骨裂傷的部分好點了嗎?」在等待萊斯瀏覽公文的當兒,摩根面帶微笑,滿臉關懷地問。
「好多了,多謝關心。」萊斯目光沒有從公文上抬起。
摩根不著痕跡地移動一下坐姿,完美地展現出縴細腰肢和性感俏臀的線條。「對了……」
他抬頭,蹙眉問︰「什麼?」
「您餓了嗎?」她露出殷勤笑容,「現在差不多接近晚餐時間,副局長是想出去吃,還是讓我幫您準備?」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嘴角微微牽動。「如果你餓了,那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天把南美洲那個案子的相關資料帶來,還有通訊部門的監听內容,晚點傳給我。」萊斯緩慢起身,小心不牽動「疼痛的肋骨」,將公文遞回給她。
「是。」摩根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今天副局長那麼早就趕她回去?
難道是她語氣里的熱切和邀約意味太明顯了嗎?
摩根暗暗低咒自己的過度心急,忙斂起表情,挺直腰桿,努力表現出專業干練的氣質。
在打開大門的同時,她忍不住沖動回過頭,「副局長……」
「晚安。」他頷下首。
摩根所有涌到嘴邊的話只得咽了回去,有一絲失落黯然地喃喃︰「長官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