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白府,秦肅兒便讓潤青去把倪詠娘請來暖翠軒,告知蕭凌雪也來了一事,其它人自有林曉鋒去傳達,總之一句話,不得在人前泄露蕭凌雪的身分。
倪詠娘一听蕭凌雪也來了,還扮成小廝隨行,自是驚訝不已。
「這都是有原因的。」秦肅兒遂把之前因她執意要救蕭子毅導致兩人冷戰一事告訴倪詠娘。
倪詠娘听得津津有味,笑道︰「如此說來,翼親王一路追你而來,是來求和的?」
「已經和好啦。」秦肅兒又把她老早識破蕭凌雪之事說了出來,當日他在包廂里奪門而出又回來後,她便看出他是蕭凌雪了。
倪詠娘听得入迷了,好笑地問道︰「所以你就不動聲色的逗著翼親王玩,一路到了宜州城?」
秦肅兒笑道︰「若不是他落了水,人皮面具掉了,我還打算跟他玩下去,可惜太早揭穿了,我還有逗弄他的一百種方法都無法施展了。」
倪詠娘笑嘆一聲。「你想我怎麼做?」
秦肅兒喝了口茶後說道︰「很簡單,裝作不認識他便行了。」
「我明白了。」倪詠娘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我夫君和小叔子只有白天在廳里和翼親王打過照面,不可能知道換了人,我身邊的大丫鬟月清是我從京里帶來的,她從前在臨家侯府里見過翼親王,我就不瞞她了。」
秦肅兒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蕭凌雪的身分都揭穿了,他夜里自動自發的潛入秦肅兒房里,白天他便依然扮做小廝,他是演得自在,不自在的是其它人,林曉鋒、潤青他們又怎麼敢真的將他當成小廝,尤其是珊瑚,好幾次險險叫他王爺,還有一路上和他同房的另外幾個小廝,知道他是翼親王之後,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個個都抱著頭在想一路上有無對他不敬。
當日林曉鋒忽然帶了個陌生人回來,說阿武家中有急事要速回京城,那人要頂替阿武,且名字剛好也叫阿武,他們便覺得很奇怪了,加上林曉鋒又交代不必將阿武換了人之事說出去,更是處處透著奇怪,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頂替阿武之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翼親王。
可話說回來,若非如此,他們這等卑賤的工人哪里有幸能和翼親王同寢一室,還同吃同睡,這可是祖墳冒青煙啊。
翌日,秦兒才在房里和蕭雪用早膳,倪詠娘身邊的大丫鬟月清便來傳話,說她有訪客。
「訪客?」秦肅兒揚起柳眉,臉上寫了個大大的問號。
蕭凌霄擱下碗筷,頓時胃口全失,嗓音冷冽地道︰「肯定是那知府家的魯蛇。」
秦肅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原來是他啊,不過,你都不知道人家的為人,就說人家是魯蛇,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他有些不悅地挑眉看著她。「你現在是在為他說話嗎?」
她討好的笑道︰「豈敢。」
她也是相處久了才發現蕭凌雪是個醋壇子,至今還在提防韓青衣,真是服了他了。
「那個……」月清有些膽怯的看了蕭凌雪一眼。「客人說,要請阿武也一塊兒出去。」
蕭凌雪一怒為紅顏,狠砸臨家侯府時,月清也在場,後來便對他十分畏懼。
蕭凌雪冷聲道︰「他算什麼東西,讓我出去?」
秦肅兒哭笑不得的回道︰「你又不肯表明身分,人家自然認為你只是我的小廝,堂堂知府公子,有什麼理由不能請一名小廝出去見一見?」
月清又吞吞吐吐地道︰「呃……秦大夫,我家大人說,大爺正在熱情款待貴客,看在她的面子上,請兩位務必要出去。」
秦肅兒明白倪詠娘的意思,不明就里的白守誠,對于到訪的知府公子肯定是認為柴門有慶、蓬蓽生輝,生意人嘛,哪個不想跟地方官打好關系,行事會方便許多。
「我明白了,你去跟詠娘說,我們稍後就出去。」月清退下後,秦兒朝臉臭到不行的蕭凌雪笑了笑。「起來吧阿武,咱們是來做客的,可不能給詠娘添麻煩,若因咱們堅不見客,讓白大爺得罪了知府可就罪過了。」
蕭凌雪雖然不悅,但她這番話在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不可能堅持不出去。
秦肅兒還坐著,他已抿著唇站起身,一個大步走到她身邊,將她發上的珠釵簪花都取了下來,一邊冷冷的說道︰「見那魯蛇,沒必要打扮得如花似玉給他看。」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月復。「那你呢?也去換身最破爛的衣裳,保不定顧芹也跟著來了,沒必要打扮得太英俊瀟酒給她看。」
蕭凌雪皺眉。「在說什麼?」
秦肅兒起身,摟住了他的腰身。「顧芹看上你了,沒感覺嗎?」
他眯著眼楮睨著她。「胡說!」
「我看得一清二楚。」秦肅兒踮起腳去親了他下巴一下,胸有成竹的說道︰「等著瞧吧!彼芹今日一定也跟來了,為了見你一面。」
蕭凌雪壓根不信秦肅兒所言,但到了大廳,卻真的見到顧芹也在座,同來的還有林泯,陪坐的是白守誠、倪詠娘和白守軒。
秦肅兒不著痕跡的對蕭凌雪揚了揚下巴,示意被她說中了,他則是面色難看的抿著唇。
林泯見到兩人隨即笑道︰「秦姑娘說若家母要看診可以上這兒來找人,我便厚著臉皮不請自來了,還望沒打擾到秦姑娘才好。」
秦肅兒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昨天借的衣裳都已梳洗好了,正好歸還。」她低聲交代,讓潤青將衣物交給顧芹的丫鬟。
彼芹細聲細氣地說道︰「秦姊姊太客氣了,不過是兩套衣裳。」
「是借的,自然要還。」秦肅兒微笑打量著顧芹。
顯而易見,顧芹今日特別妝扮了一番,精致的妝容,面若桃花,臉泛紅雲,上著湖綠色薄綢衫,下系同色羅裙,楚楚柳腰間扣著鵝黃色腰帶,益發顯得不盈一握,她含情脈脈、秋波蕩漾的不時看看蕭凌雪,手里執著一面燙花檀香扇,看起來十分婉約。
秦肅兒將視線從顧芹身上移開,笑著對林泯道︰「林公子,我眼下正好得閑,不如現在就到府上為令堂看診?」
「家母的頭疼只是老毛病了,並不急在一時。」林泯微微一笑。「今日尋來,乃是顧昕為了昨日之事,要來向秦姑娘致謝。」
秦肅兒笑盈盈的說道︰「昨天我已收了顧夫人一百兩銀子,再大的恩情也兩清了,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她故意加重一百兩銀子這幾個字的語氣,要與他們畫清界線。
「區區銀兩又怎能表達萬分之一的謝意?」顧昕眼也不眨的瞅著她。「三月桃李盛開,在下想請秦姑娘去郊外賞花,中午在景樓設宴,以答謝姑娘昨日救了舍妹和表妹。」
蕭凌雪聞言,臉拉得更長了。
彼芹柳眉下秋水盈盈的杏眼看著蕭凌雪,溫柔款款的說道︰「阿武大哥救了我一命,自然也要一塊兒去,我想親自給阿武大哥敬杯酒,表達謝意。」
倪詠娘也看出些端倪了,這位知府家的小姐不會是對蕭凌雪有意吧?別說說凌雪真實的身分她配不上,單說她是知府千金,怎麼可能下嫁給一個少廝,那她還巴巴的跟著來是何意?肅兒那麼聰明,想來是看出來了,一定會想方設法推了這桃花邀約。
不料,秦肅兒還沒開口,一心想要留貴客的白守誠便笑著說道︰「幾位都已到白某府上了,哪里還有去郊外賞花又去景陽樓設宴之理?白某府中亦是百花盛開、桃李爭艷,待幾位賞了花,白某在湖畔水榭設宴,請幾位不要推辭,務必要賞光才好。」
秦肅兒壓根不想跟他們出去賞花吃飯,便順水推舟地笑道︰「白大爺一番盛情,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彼昕、顧芹的目的是要跟秦肅兒、蕭凌雪在一起,在白府里也一樣,因此他們都沒意見,林泯就更客隨主便了。
白守軒忽然出聲道︰「大哥商行事務繁忙,就由我領著幾位貴客們去賞花吧!」
白守誠笑著點頭,「也好。」
知府的公子主動來結交,這是求也求不來的事,他要去操辦中午的宴席,一定要用山珍海味,務求盡善盡美。
倪詠娘又再一次意外小叔子的反應,她這小叔子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可每每遇到了肅兒都如此主動……她細思一會兒,忽然發現不對勁之處,她這小叔子為何定定地對肅兒看?莫非,他也對肅兒有意?之所以說也,那是因為她老早發現那顧公子是沖著肅兒來的。
這下可好,他們這對夫妻是來宜州犯桃花的嗎?
「詠娘——」秦肅兒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我不是說過要多走動才好生,你也一塊兒去逛花園吧。」
她可不想跟這些不熟的人逛花園,會度秒如年,當然要拉個人作伴。
倪詠娘心領神會地笑道︰「我可能這幾日便要臨盆了,跟你們去走走也好。」
廳里的氣氛和樂融融,這時白府的管家急急奔了進來。「大爺不好了,吳三讓斧頭砍斷了手臂!」
白守誠驚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避家心急的回道︰「二十幾個工人在碼頭搬貨時起了口角,有人拿木棍,有人拿斧頭,就地取材便打了起來,吳三去調解,卻被其中一人誤傷,已經請了高大夫,可高大夫也束手無策,如今血流不止,怕是、怕是……」
秦肅兒驀然起身道︰「人在哪里?快帶路!」
倪詠娘如夢初醒。「不錯,肅兒你一定能救!快!夫君,你快帶肅兒過去!不要耽誤了救治的時機!」
吳三是白守誠的得力助手,白守誠待他如家人一般,一定要救活才行!
秦肅兒指揮若定地道︰「潤青,你速去讓吉安做手術準備!避家,你留下來協助我的人,給他們一間空房,照他們的話做。」
碼頭邊圍了一大群人,白守誠一到,四周騷動了起來,眾人七嘴八舌的要告訴他事發經過,他一邊听著,一邊臉色鐵青的領著秦肅兒穿過人群,吳三躺在地上,左臂斷了,形狀十分恐怖,地上有大片鮮血,他身上也都是血。
彼芹看了,當臉色發白作嘔,顧昕不願離開秦肅兒身邊,只好由林泯把她帶回馬車上,他嘴里受不了地嘀咕道,「誰讓你一定要跟著來呢?」
彼芹不發一語的由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她堅持要來是因為看到蕭凌雪跟在秦肅兒身邊出了白府,她想多跟他相處一會兒才不顧兄長和林泯的阻攔,哪知道那斷臂如此惡心恐怖。
秦肅兒蹲在吳三身邊檢查傷口,一邊對白守誠嚴肅的說道︰「斷臂一定要找回來,用干淨的布包好,派人立即送回府里交給我的人。」
白守誠點頭,吩咐隨從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