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星悅累到睡著了,沉睡中,手機鈴聲吵醒了她,她用被子蒙住頭,不想接,手機卻固執的一響再響,像是要與她對抗到底。
然後她投降了,吸了吸鼻子接起來,因為睡前哭得凶,鼻音還很重。「喂……」
「茶包,我在樓下大廳,你馬上下來,我要見你!」
星悅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是他打來的!
三個小時前,他才掛了她電話,叫她不要自作多情,而他現在人跑來了?!
「你不是叫我不要再打給你嗎?你干麼打給我?」她心頭一陣翻攪,賭氣的問。
「你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不要!」她心一橫,斷然拒絕,明明在龍磐接吻時是兩情相悅,他卻說是她一廂情願,這個人太可惡了!
「這是你欠我的第六十七件事,我要你馬上下來,出現在我面前。」他使出殺手 。
「我不要!」她毫無畏懼的喊回去,「而且我打算說話不算話,那剩下的三十四件事,我不做了!」
「如果你不下來,那麼我要上去找你了。」他清晰的說。
星悅連連深呼吸了好幾下。「你才進不來!」
「走著瞧!」
他掛斷電話了。
星悅忐忑不安的看著手機又看看房門,他不會真的闖上來吧?她要怎麼跟妮亞說明他們的關系?
「怎麼會這樣?」她把臉埋進被里吶喊。「大魔王的功力一點都沒有退步,還是這麼會整人!」
不行再躲在這里了,她得出去跟妮亞說清楚、講明白,不然如果大魔王真的沖上來就糟了……
「喂喂喂!你是誰啊?你不能進去!」
房門無禮的被打開了,阿鋒大步走了進來,後頭跟著打掃的客房服務人員,滿臉驚惶的追著他。
星悅呆呆的坐在床上,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來了,而且她很好運,顯然妮亞不在,而客服人員一臉的氣急敗壞。
「小姐,這個人猛按鈴說是送客房服務,沒想到我一開門,他就沖進來,要不要我報警?」
「報警?」星悅緊張的眨眨眼楮,猛搖頭。「不要!當然不要!」
她看了看等她指示的服務人員,又看了看不打算離開的阿鋒一眼,吞了吞口水道︰「你先出去吧,這是我朋友,幫我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以免她的保母回來大驚小敝。
服務人員走了之後,房里寂靜無聲,星悅氣自己為什麼要對他心軟,在他毫不留情的傷了她之後……
她有點煩躁的問他,「你到底來做什麼的?有話快說,說完快走……」她跪坐在床上,眼眸低垂,有時會掀開眼瞼,偷望他,而記憶中,她好像沒對他態度這麼差過。
他熾熱且深切的凝視著她,那火熱的眼眸害她心跳加速,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同時,他瞬間移動修長的身形,幾乎是用撲倒的方式,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她。
「你……你干麼?」星悅嚇了一大跳。
他沒有說話,只是嗅聞著她的發香,這一路走來的孤寂和成名的不真實感,因她的再次出現而得到救贖。
「大魔王……你你你……你究竟是怎麼了?受了什麼刺激?是不是沒有創作靈感了?」他這樣反常,她反而凶不起來,還有點緊張,也已經忘了幾個小時前,他是如何讓她傷心得快死掉。
「我說,茶包,我可以這樣靠著你,直到天荒地老嗎?」他環抱著她的肩,頭擱在她頸肩嘆息。
星悅更訝異了,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大魔王,你從哪里學來這種文藝腔?」她學他。
他笑了。
還是只有在她身邊,他才可以如此放松,和瑤瑤不得不同居的這段日子,他的神經時時刻刻都繃緊著。
就如同當初他受她吸引的原因,她身上單純的特質依然沒變。
「你的床看起來好舒服,我要睡一覺,在我睡醒之前,你好好在這里守著我,這是你欠我的第六十七件事。」
「咦?」看到他自若的躺下,在雪白羽絨枕上閉起了眼楮,長睫動也不動,她真是有點傻眼。
他真的就這樣睡了耶,可是如果妮亞回來怎麼辦?
唉,認命,她還是去把房門反鎖吧,誰叫自古以來,大魔王的命令就是不可違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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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在阿鋒的臂彎之中,厚厚窗簾阻隔了窗外的艷陽,兩個人都睡的很熟,直到星悅的手機再次響起。
「早知道就關機……」不過看到螢幕顯示姓名之後,她情不自禁的歡呼一聲,「馨姨!是馨姨來了!」
糟了!
她竟忘了通知馨姨,她的訂婚已經取消了,這下可害馨姨白跑一趟了。
「馨姨,你在哪里?」怕阿鋒听到,她還特意搗住手機。
孫荷馨溫柔地問︰「你在房里嗎?星悅,我和你寇伯父在你房門口,給你帶訂婚禮物來了。」
星悅揮揮手,再度罵自己糊涂。「哎,馨姨,這件事說來有點話長,我不訂婚了,還是我先去替你們開門再說吧!」
幣掉電話,她尋找自己的牛仔褲,剛才一番溫存,衣服都不知道月兌哪里去了。
「那個女人來找你嗎?」空氣中驀然傳來冷冷的聲音。
「哇!」星悅嚇了一跳,她瞪視著同樣瞪著她的阿鋒。「你什麼時候醒的?」
「你鬼鬼祟祟的時候。」
「我沒有鬼鬼祟祟啊。」她辯解著,「因為那個,你在睡,所以我講電話小聲一點,只是這樣而已。」
他揪著一臉心虛的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個女人來找你嗎?」
「嗯……對、對啦。」她偷覷冷若冰霜的他一眼,小聲的說︰「還有伯父,就是你父親啦。」
丙不其然,她看到他板起了臭臉,還馬上翻身找衣服套。
「你干麼?」星悅無奈的看著他的舉動。
她真的很希望看到他們父子解開心結,因為她知道,其實寇伯父是很疼愛他的,每年他生日的時候,他甚至會買一個蛋糕,默默的為他慶祝,他還搜集鋒樂團的剪報哩,只為了知道愛子的消息。
但是這些話,她又如何告訴他呢?因為他一定又會冷冷的說,是那個女人告訴她的,這樣一來,結果死了。
「馨姨和伯父就在大門口,你可不可以好歹跟他們點個頭再走?」開門前,星悅還在做垂死掙扎。
阿鋒冷漠的抬起下巴,眼楮里卻清楚明白的冒著火。「我說,茶包,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不是……唉。」星悅垂頭喪氣的回答,死心的打開門。
「嗨,馨姨、伯父,你們好。」
星悅故作輕松的擠出一個笑容,可是誰也沒在看她,寇任顯和孫荷馨都被站在星悅身後那抹頎長身影給震懾住了。
「漢鋒——」寇任顯出聲叫喚兒子的名字,他的情緒很激動。
阿鋒根本不理他,他用手指叩叩星悅的頭。「我走了,你再打給我。」
他不想看他們,不想理會他父親激動的神情,不想理會那女人眼里惺惺作態的淚光,他們讓他想吐!
他疾步離開,然而他父親卻一反常態的又叫了他一聲。
「漢鋒!」
明明不想理他的,他卻頓了頓,感覺到自己正像只蓄勢待發的刺蝟,豎起了刺。
「荷馨是你的母親!她才是你的母親!」
阿鋒渾身一僵,即使有顆炸彈,直接在他眼前將101大樓炸得粉碎,他也不會比此刻更加震撼。
「不是說好了不說嗎?你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說?」孫荷馨搗著嘴,不讓哽咽的聲音泄露出去。
「你們在胡說什麼,最好該死的給我說清楚!」阿鋒驀然轉身,他臉上的神情像要揪他父親的衣領。
星悅被這個大變化嚇呆了,她的腦袋真的是一片空白,說馨姨是阿鋒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然後她從阿鋒父親的口中,听到了一段匪疑所思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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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許多年以前,年輕時代的寇任顯、孫荷馨和卜少雯是大學同學,寇、卜兩人都出身于富裕之家,同時也是世交,而孫荷馨家境小康,只是普通的書香世家,她和卜少雯是感情超越親姊妹的閨中密友。
寇任顯和孫荷馨相戀,然而家境並不出色的孫荷馨卻得不到寇家人的認同,為了讓兩人濃情轉淡,寇父安排寇任顯在大學畢業之後轉往紐約留學,並安排貼身管家,阻止他和孫荷馨聯系。
三個月後,卜少雯告訴孫荷馨,身在紐約的寇任顯已經奉父命結婚了,孫荷馨有如青天霹靂,因為她當時已經懷了五個月的身孕,她急于找寇任顯,卻不得其門而入,沒想到又听到他已婚的消息,柔弱無助的她,不敢將未婚有孕的事告訴家人,頓時萌生尋短的念頭。
卜少雯安慰她、鼓勵她,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直到她順利產下一名健康的男嬰。
卜少雯給她一筆鉅款,安排她遠赴義大利學她醉心的美術,並承諾會想辦法將孩子交給寇任顯,孩子便不會永生貼上私生子的標簽,而且在寇家成長,也會受到良好的教育。
為了孩子好,孫荷馨听從了卜少雯的安排,她遠赴義大利,沒想到一到歐洲,除了一通告知孩子已交到寇任顯手中的電話之外,卜少雯就和她失去了聯絡,讓她再也無法知道孩子和寇任顯的消息……
另一方面,卜少雯替男嬰入了戶籍,她一手照料著男嬰,直到男嬰快一歲時,寇任顯回國,她找上他,告知男嬰的存在,並且告訴他,孫荷馨已經在歐洲找到伴侶,希望他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不要再打擾她。
失去所愛的寇任顯萬念俱灰,他認領了男嬰,但男嬰卻離不開卜少雯,只要別人一踫,他就哇哇大哭。
于是,卜少雯向他提出了結婚的建議,她主張兩人有夫妻之名,不需有夫妻之實,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著想,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
寇任顯接受了她的建議,反正孫荷馨已經另嫁他人了,他娶什麼人都無所謂了,或許和卜少雯結婚還好一點,至少不會再被長輩逼婚,也不必讓別人的女人再為他生孩子。
他們宣布婚訊,因為門當戶對,很快獲得雙方家長的認可,婚後也確實相敬如賓,分房而睡,彼此互相尊重,卜少雯將心力都投注在孩子身上,她跟孩子的親生母親沒有兩樣,孩子也極度依戀她。
時間緩緩過去了,孩子長大,他們也變成了中年人,有一天,阿鋒親眼見到他父親和孫荷馨約會,過沒幾天,卜少雯就自殺身亡,他認定了是孫荷馨介入了他父母的婚姻而讓他母親想不開,因此開始仇視他們……
「那麼,馨姨和伯父是怎麼知道事情的始末的?」星悅對于這件陳年舊事還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我們在飛往阿姆斯特丹的飛機上相遇,才知道兩個人都被少雯瞞騙了那麼久,我們馬上決定一起回台灣找少雯問個明白,沒想到她……」寇任顯唏噓地說道︰「沒想到她竟然會去尋短,如果我們早知道她的性格原來這麼剛烈,我們也就不會當面質問她了。」
「那伯母為什麼要這麼做?」星悅看到阿鋒的臉色陰晴不定,連忙問道,想必他也一定很想趕快知道!
「我們事後才知道,少雯是感情上的偏執狂患者。」寇任顯自責的說︰「夫妻一場,我都不夠關心她,原來她在大學時代就已經很喜歡荷馨了,她知道自己得不到荷馨,也不想讓我擁有她,因此她才費盡心機安排了一切,她,故意制造自殺是被我的婚外情逼迫的假象,目的就是要漢鋒恨我,也恨荷馨,她要我們痛苦,因為她知道漢鋒對她這個母親的愛有多深,她知道我們不會忍心說出真相來傷害他,不會忍心讓他知道,他只是一顆棋子……」
星悅听得驚訝,她目瞪口呆的發愣著。
原來「那個年代」就已經有女生愛女生這種事情了啊,而且愛得那麼驚心動魄、玉石俱焚,她沒法想像那樣的愛是什麼感覺。
驚訝過後,她擔心的看著阿鋒,這些話光是用听,她都已經心驚膽跳了,更何況是當事人,他承受得了嗎?
「你媽的遺書上,就是揭露這些事情,她知道我們不會忍心傷害你,所以故意留下那封書,讓你更加懷疑我們。」寇任顯看著兒子。「遺書我鎖在銀行保險箱里,回到台北之後,如果你還是要過目,我可以取出來給你看。」
「我見鬼的才不要看!」阿鋒整個人抓狂了,他失控的嘶吼,「為什麼要說出來?既然已經瞞了這麼久,為什麼你們不繼續瞞下去!為什麼要說出來?」
太殘忍了,這對他而言,真的太殘忍了,他震驚而疼痛,還帶著某種悲憤的情緒,這一切交織成了一片紊亂……
他一直視為最愛的母親,居然那麼恨他,只因為他是她所愛的女人所生的,她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她有沒有?!
這麼多年來,她都是他心目中唯一的母親,她曾用真心對待過他?抑或,她對他的好,就是有目的的,為了在她自殺之後,他會更恨他父親和那個……那個生了他的女人……
「我之所以選擇說出來,是因為時間真的不多了。」寇任顯感傷的看著兒子。「你母親得了子宮頸癌,她的狀況很不穩定,她一直在思念你,我不想她帶著遺憾離開……」他振作了一下,眼眶微濕的對阿鋒說道︰「你頸上的項煉就是你出生時,荷馨親手為你戴上的,你的是鎖,而鑰匙在她那里,她希望憑這個能在你長大後,一眼認出你。」
阿鋒驀然瞪大了眼,理智忽然在某種震動下清醒了。
他看著孫荷馨,視線不由得停在她白皙頸間的銀煉,那是一把小巧的鑰匙,開啟他心鎖的鑰匙,這個女人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模糊的想著,難怪她每回看到他,總是帶著無法言喻的眼神,像是喜,又像是悲,悲喜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他為什麼從沒發現這個?老是解讀她在自形慚愧,他,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也太自作聰明了,才會掉進他母親設好的陷阱里,真的沖動的恨了他父親和生母這麼久……
她的來日無多,他們還有機會續這份從未開始過的母子情緣嗎?
而現在最令他心痛的是那個他以為是母親的人,對他存在的恨,從他瓜瓜落地的一開始就恨著他了……
「啊——」他猛然頭疼欲裂的爆出一聲嘶吼,感覺到五髒六腑都在攪扭,他跌跌撞撞,像失控的火車頭般的沖出去。
「阿鋒!」星悅追上去,在長廊盡頭追到了他。「你要去哪里?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你這樣子不適合出去……」
「星悅……」他很少這樣叫她,聲音帶著深切的悲,眼神更是失落。「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這種感覺就是被他深愛的母親給遺棄了,他真的,承受不了,已經快崩潰了……
星悅心中大慟,她緊緊的抱住了他,希望給他力量。
「你別絕望,」她的聲音溫柔如風,學他,「我說,大魔王,這不像我認識的你喲,就算你失去了全世界,我要你知道,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