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心暖微微一震。他在說什麼?連晨悠的爸爸害死他爸爸?而他……活活氣死連晨悠的爸爸?!她不懂,既然他們的仇恨如此深,他為什麼要跟連晨悠結婚?是有什麼苦衷嗎?
難道是他們相愛結婚後才發現上一代的恩怨?他因此無法再愛妻子,恨起連晨悠,而且折磨她嗎?
不對,他不是那種人,她相信他即使在婚後發現了上一輩的恩怨,也絕不會從此仇視自己的妻子,她絕對相信他,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會這麼做,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說不出話來了吧?妳也覺得自己的提議荒謬至極了吧?」易朗譏諷地說︰「接下來,是不是想要求跟我離婚?月兌離被我折磨的生活?」
顏心暖連忙搖頭。「不,我沒那麼想!」她又不是連晨悠,怎麼可以代表她發表意見,說不定,連晨悠還深愛著他……
不知道連晨悠是不是為他的態度而心碎?自己的丈夫卻待自己宛如陌生人。
她也為他感到心疼,沒有家人的他,一定很渴望家庭溫暖吧,好不容易結了婚,卻無法過幸福的生活,老天為什麼要對他做這麼殘忍的安排?
「沒這麼想最好。」易朗嘴角微微上揚。「這輩子,妳休想離開我,我要連岳宏就算在地下也感到痛苦!」
顏心暖震驚的看著他。
他心里的怨恨究竟有多深?竟對連晨悠說這種話?真正的連晨悠听到,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吧?
車子里一陣沉默,公司到了,他下了車,守衛恭敬地為他打開厚重的玻璃門,他高大修挺的身影消失在她視線之中。
「夫人——」阿祥轉頭看著他,欲言又止地說︰「您不要太難過,其實總裁他……沒那麼壞,我這條命,是總裁救的,我……因為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躺在路邊奄奄一息,連家人都唾棄我,只有總裁肯給我重生的機會,幫我戒毒戒賭,還給我一份工作,他……其實很孤獨,每次對您冷嘲熱諷,他也不好過,好幾次,我去俱樂部接他,他都因為痛苦喝得酩酊大醉。」
顏心暖微笑看著阿祥。「我知道。」
「您知道?」阿祥一愣,頗為意外,他從來沒看過夫人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夫人總是布滿了哀愁,他很同情她。
「是啊。」她溫柔地一笑。「我知道他其實是個心腸很柔軟的人。」
只是,他會因為折磨連晨悠而痛苦,那表示他還是愛著連晨悠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不該奢想以連晨悠的身分跟他生活在一起,她應該快點想辦法跟連晨悠把身體換回來才對。
但為什麼,她一想到這,一顆心竟猛然抽緊?
他都已經忘了她這個生命中的過客,已經結婚了啊,她這麼在意他已婚這件事是不是太好笑了?而且自己也在父命難違之下結了婚,成了冉衛的妻子啊。縱然自己跟冉衛之間的關系比朋友還不如,甚至結婚當天,冉衛就不合常理的跑去國外出差,冷落她這個新娘,也導致他們至今仍沒有夫妻之實的窘況。
然而,她是冉衛的妻子卻是不爭的事實,她怎麼能對易朗是別人的丈夫感到在意不已?
顏心暖凝視著車窗外緩緩打開的紅色電動大門。易朗的家是獨棟別墅,在天母,環境很清幽,這一帶有很多獨楝別墅,共同特色是都有高高的圍牆,從圍牆外只看得到茂密的枝葉搖曳。
她父母家也是這種花園別墅,有個大花園可以讓她種花和散步,相比之下,冉衛的公寓雖然豪華,但她住的並不習慣。
尤其是,冉衛一結婚就把她一個人丟在豪華公寓里,晚上,當幫佣回去後,她望著二十層高樓外的車水馬龍,真有說不出的寂寞,有時還會感到害怕,甚至有一次她還打電話給女乃媽,說她好想回家。對父親來說,把她這唯一的女兒嫁出去,非但沒有不舍,反而因為能順利將她嫁給冉衛,與非樊集團取得合作而得意不已,甚至在結婚前一天晚上跟她說,之後為了公司,要用到她的地方很多,她必須跟冉衛培養感情,取得他的信任……
她母親也一樣,因為成為非樊集團總經理的岳母而沾沾自喜,這個新頭餃可以讓她在社交圈風光好一陣子。
只有女乃媽是真心的舍不得她嫁人,而且還是嫁給一個跟她沒有感情基礎的陌生男人,女乃媽一直為這點擔心不已。
她又何嘗願意草草決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但一直以來,她都習慣听命于父母,根本不敢違抗他們的意思,尤其是嚴厲的父親。
顏氏企業是間老公司,雖然根基穩固,但市場變遷快速,現在與非樊集團聯姻,看起來是魚幫水水幫魚,但其實長遠看來,是顏氏企業佔了好處,如果她不嫁給冉衛,那麼公司就倒定了,父親冷著臉這麼告訴她。
女乃媽安慰她,至少冉衛一表人材,溫文儒雅,應該會疼愛她,婚後再好好跟他培養感情,生幾個孩子,他們也可以過得很幸福。沒錯,冉衛是個不錯的人,婚前他們約會過幾次,吃吃飯,看看舞台劇和音樂會,她沒有發現他有任何古怪不妥之處,然而,他對她也沒有任何熱情之處。
他的精力似乎全放在工作上,是個工作狂,把公司的利益擺在第一位,她不由得想,也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答應跟她結婚吧?
如果當時她對父親的結婚命令抵死不從就好了,那麼現在遇到了易朗,或許一切會不一樣。
只是,易朗也結婚了啊,她希望自己還是未婚身分,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就算她跟連晨悠能換回身體,自己也不能以顏心暖的身分和他再續當年緣,自己種種的百轉千回,也只是落得痴人說夢罷了……
電動大門已經全打開了,阿祥正準備把車開進去。
「等等——」顏心暖突然急喊。
她好像看到一個東西擱在大門邊,而且听到了小嬰兒的哇哇大哭聲。
「有什麼事嗎,夫人?」阿祥因為她的語氣而緊張的踩了煞車。
「我好像听到嬰兒哭聲,你等我一下,我下車看看!」她連忙下車,刻不容緩的沖到了大門邊。她的瞳眸瞬間瞪大了,那里有個提籃,里頭真的是個哇哇啼哭的小嬰兒,旁邊還有一大袋類似女乃粉、尿布的東西!
「夫人!」阿祥也下了車,訝異的看著提籃里的嬰兒,怎麼會有人把小孩丟在這兒?!
心暖看見籃子里放了一封信,拿了起來,「好心的人家!」她念出信的內容。「求求你們照顧這個孩子,他叫小佑,出生不到兩個月,我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要暫時離開他,求求你們不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如果他被安排到寄養家庭或孤兒院,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最多半年,我一定回來接他!你們好心有好報,老天爺會保佑你們的!小佑媽媽上。」
「是個棄嬰……」阿祥倒抽了一口氣。「趕快報警吧!夫人,交給警方來處理。」
「不行。」顏心暖瞪大了眼,猛搖頭。「你剛剛不是听見信的內容了嗎?孩子的媽媽會來接他,如果把他交給警方,他媽媽回來就找不到他了。」
「那是騙人的啦!」阿祥頭大的看著天真的女主人,總覺得她有什麼地方跟以前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是不是騙人的,至少要等半年後才知道,現在下論斷對孩子的媽媽不公平。」不管怎樣,她是絕不會報警處理的。「阿祥,麻煩你幫我把提籃提上車,我沒抱過這麼小的寶寶,也怕提不動,會失手傷到他。」
「夫人!」阿祥快瘋了。「這個嬰兒絕不能帶回家,總裁要是看到就完了,他絕不會同意您這麼做的!」
「他可能不會同意,但……我會盡力說服他。」
說實話,她沒把握能說服易朗,但她也不能把寶寶交給警方,她相信他的母親會回來。
「家里一向安安靜靜的,小嬰兒的哭聲會吵翻天,總裁可能會抓狂啊,夫人!」阿祥努力的想讓女主人放棄她的決定。
「我們先把寶寶帶回家好嗎?」心暖誠摯地看著阿祥。「小寶寶可能餓了,也可能身體不舒服,我們先讓他不哭再說,好嗎?」
面對女主人如此柔軟的懇求,阿祥也只能無奈的答應了。他就說嘛,夫人跟以前不大一樣。
以前的夫人是絕對不會這樣跟他說話的,她要上班賺錢,每天都被生活的重擔折磨得心力交瘁,還要面對總裁的無情嘲諷,隨時隨地都給人一種疲憊的感覺,根本沒有心力多管閑事。
現在,這個站在他面前,好聲好氣直視著他的眼楮,心平氣和跟他打商量的夫人是怎麼回事?
難道,一場車禍撞壞她腦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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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朗放下听筒,眉峰蹙了起來。管家明姨來電告訴他,連晨悠檢到一名棄嬰,並且把嬰兒帶回家了。
她是怎麼回事?嫌自己麻煩不夠?才剛出了場大車禍,一出院就沒事找事,她以為她是什麼東西?真是家里可以為所欲為、可以隨她意做主的人嗎?他倒要回去看看,她在搞什麼鬼!
他怒氣沖沖的回到家,明姨已經在等他了。
她唯唯諾諾地向他報告著,「夫人和小嬰兒在房里,我已經勸過夫人了,請她把嬰兒交給警方處理,但夫人就是不听……」
聞言,易朗的怒火更熾。
她竟然把嬰兒帶回他們的房間?她以為房間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嗎?
他上了二樓,粗魯地打開房門,一眼便看到連晨悠跟小嬰兒躺在床上,看到她溫柔無比的握著嬰兒的小拳頭,那粉拳握小手的畫面,他的心竟猛然鼓動了一下。
他瞪視著她,就見她抬起手,對他嘟起粉唇,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地說︰「他好不容易才睡著,小聲點,不要把他吵醒了。」
易朗眉心一攏。
她的臉上竟會出現如此柔和的神情?打從她知道他替她爸爸還掉債務,進而要求跟她結婚是他復仇的一部分之後,她從來沒有用這種表情跟他說過話。現在她是怎麼回事?一場車禍使她頓悟人生苦短,所以不要跟他做對,好好討好他,繼而安安穩穩的當她的少女乃女乃,享受貴婦生活嗎?
丙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看到她的表現,他對她更加反厭。
「妳到書房來。」他冷然的說道,說完,轉身就走。
他大可把嬰兒吵醒,但那畢竟只是個孩子,而且還睡得香甜,他針對的是她,嬰兒是無辜的。
「等等我!」顏心暖連忙跟上去,她根本不知道書房是哪一間啊!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不過,她會努力說服他,一個小嬰兒吃的又不多,他們只要照顧他半年就好,他應該不會那麼殘忍,硬要把孩子送走。
她跟著他走進書房,顯然他平時也在這里工作,因為這里布置得像間辦公室,書不多,文件卷宗倒是很多,光計算機就有三部。
「明天立刻把嬰兒送走!」不管她有任何理由,他都不會成全她,讓她痛苦就是他的原則。
「請你先不要生氣,看看這封信吧。」她把小佑媽媽的信拿給他。看完之後,他應該就會同意留下小佑了吧?當年他不也不認識她就出手救了她嗎?
「妳是笨蛋嗎!」看完信後,易朗的薄唇冰冷的吐出這幾個字。「三歲小孩都知道,這是棄嬰,沒有人會回來接他。」
「我知道你說的有可能,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應該給孩子一個可以跟媽媽見面的機會,對吧?」看著不悅的他,顏心暖唇邊涌現一個微微的動人的微笑。
「我答應你,如果半年後,孩子的媽媽沒有回來接他,就听你的安排。好嗎?」
易朗瞇起了黑眸,直勾勾的盯著她。「妳在跟我談條件?」
為什麼他對她有種不同于以往的感覺?那是什麼?她唇邊的笑容明明是陌生的,出現在她臉上非常突兀,為什麼他的腦中會閃過一陣熟悉?
「不是不是,我絕對不是在跟你談條件。」顏心暖近乎虔誠的看著他。「我永遠不會跟你談條件,我只是相信你跟我一樣,不忍心把這麼小的嬰兒送到育幼院去,需要照顧的孩子太多了,小佑可能不會得到妥善的照顧,既然你有能力,照顧他半年也不會有太大的負擔,他媽媽一定會非常非常感激你的……」
「連晨悠——」易朗的臉色倏然變得陰鷥冷冽。「妳不妨坦白告訴我,妳在打什麼主意?擺出一副善良的面孔,以為我會愛上妳,然後再狠狠甩了我,替連岳宏報仇嗎?」
餅去連岳宏負債累累,她早已被生活的重擔壓榨得失去了笑容,也失去了同情心,一個連路邊的小動物都不會多看兩眼的人,會這麼好心的想收養一名棄嬰?這說不通。
「我們不是在談小佑嗎?」顏心暖潤潤嘴唇,謹慎的挑揀字眼。「既然這樣,就讓我們只談他,不談別的好不好?」
眼中的怒火迅速變成冰塊,易朗嫌惡的看著她。「連晨悠,不要再演了,妳想收留棄嬰的目的是什麼?」
「沒有,我真的沒有目的。」無懼于他渾身升起的不悅,顏心暖解釋道︰「我只是相信,孩子的媽媽會回來接他,我也相信沒有一個做母親的會想離開自己的孩子,如果到時孩子的媽媽回來見不到他,一定會很傷心。」
她的眼底是一片清澈坦然,他幾乎有點相信她是沒有目的。但易朗還是要自己絕對不能相信她,他近乎惡意地看著她。「妳怎麼知道孩子的媽會傷心?她可能樂得擺月兌了一個負擔!」
「不管怎麼說,只要半年就好……拜托你。」不管他的態度多惡劣,她絕對不要跟他起爭執。
「只要是妳的要求,我就絕不會答應。」他冷絕地說。
顏心暖愣了下,他跟連晨悠的婚姻到底有什麼問題?他對連晨悠的態度竟冷漠無情到這種地步?他不是這麼殘酷的人,是什麼改變了他?
「其實,這個小嬰兒讓我想起了我的弟弟……」她垂下了眼瞼,輕聲說道︰「他跟我相差七歲,我還記得他粉紅色的臉頰,才出生一個月就會對我笑,媽媽很疼愛弟弟,我沒吃醋,因為我也很喜歡弟弟,我記得那陣子,我一放學就會立刻跑去爸媽的房間看弟弟,可是有一天,我放學回到家,看到媽媽在哭泣,家里的氣氛都變了,那時,我才知道,弟弟沒有原因的夭折了……」不知不覺,她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故事,不是連晨悠的。
易朗從不知道連晨悠曾有個弟弟,更驚訝她會對他顯露出脆弱的這一面,這是件怪事,一場車禍竟然改變她這麼多,以前,就算同個屋檐下發生天大的事,她也絕對不會跟他有任何交集。
顏心暖沒注意到他略帶驚訝的目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知道父母明顯在忽略她,但她不怪他們,自從失去弟弟,媽媽的笑容就變少了,把重心放在當貴婦上,而爸爸本來就不重視她這個女兒,所以她變成女乃媽的責任。
「我永遠無法忘記媽媽天天哭泣的樣子,她真的好傷心……」她看著易朗,睜著盈盈眸子,真心的懇求道︰「留下小佑好不好?如果他的媽媽回來看不到他,不知道會有多傷心難過。」
易朗看著她,他不喜歡這種極度困惑的感覺,自己竟被她給打動了?
不該發生這樣的事,但他的鐵石心腸終究不是天生的,尤其是對弱小。
「麻煩是妳自找的,不要讓小家伙吵到我,不然我馬上把他送走,還有,不許叫家里其它人幫妳,既然妳要留下麻煩,就要自己承擔!」他生硬地說完,轉身離開了書房。
顏心暖開心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他答應了!「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吵到你的!也絕對不會麻煩到家里其它人的!」不管他听不听得見,她在他身後喊著掛保證,笑逐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