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白允芃愉快的做好了早餐,看到兩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什麼都值得了。
她打算在加恩去上學後,帶惠兒去找芳竹。
芳竹是她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家里經營的雙語幼稚園工作,在她離婚前,加恩就是在那里讀幼稚園的。
她記得芳竹家的幼稚園附設了托兒部,是間師資跟設備都很好的幼稚園,如果惠兒可以去那里,那麼她就可以去找工作。
「馬麻,我還要一片吐司。」
她對提出要求的兒子露出一個微笑。「知道了,馬麻馬上幫我們加恩再烤一片香噴噴的吐司。」
她覺得加恩沒什麼問題,只是話比較少一點而已,看不出有什麼失語癥啊。
她想,大概是加恩見到她和妹妹,又可以和她們一起住,心情一下子轉好,也就願意開口說話了。
她決定采取順其自然的方式,不要追問他為什麼之前一直不肯開口講話,反正重要的是她回來了,而加恩就在她身邊,她不會再讓孩子的心那麼苦了。
叮咚——
門鈴響了,她有點訝異,不知道是誰那麼早?
她還沒起身,大門就自己開了。
她更驚訝的看著大門,加恩和惠兒的動作也跟她如出一轍,三個人的視線很一致。
尉律走進玄關,把手中的一袋東西放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但以孩子露出一個父親式的笑容。「早安,加恩,早安,惠兒。」
白允芃覺得好好笑,昨天才在廚房里對她熱吻不休的他,怎麼一早就對她冷淡了起來?
想必是昨晚回去後,想到自己對她這個出牆妻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不已,所以今天就冷淡了吧。
陰晴不定,這點他倒是沒變。
「拔拔~早安~」惠兒甜甜的笑,加恩則擺酷,不回答。
尉律又匆匆走出去,再度提了兩袋東西進來。
白允芃終于站起來,走到玄關,看著總共三大袋滿滿的東西。「是什麼?」
「什麼都有。」尉律還是不看著她說話。「我想你們可能用得到,什麼都買了。」
他逕自走到餐桌邊坐下,把惠兒抱到自己大腿上,像在對空氣說話般的說道︰「我還沒吃早餐。」
她當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她這個下堂妻做早餐給他吃。
待會兒送加恩去學校後,他就要進公司了,一定不會那麼費事還特地去買早餐,如果她不弄給他吃,他就會餓肚子。
她不可以讓他餓,但就是做不到。
「只有土司、果醬和蛋,早上我臨時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的。」他要吃嗎?見鬼了,她竟希望他說要。
「你們吃什麼,我跟你們吃一樣。」他淡淡的說,垂下濃密長睫,專注的抽了張紙巾替惠兒擦拭唇邊的巧克力醬。
雖然他連一眼都沒有看她,但他的動作溫柔得令她心悸,他的模樣就像個好爸爸,蜜月時,他還在床上喂她吃東西呢……
意識到回憶過于柔情,她打斷自己的思緒,一溜煙的跑進廚房里去開始烤土司、煎蛋,當然也把自己原本要喝,現在在咖啡壺里保溫的那半壺咖啡分給了他。
端著盤子出去時她在想,他該不會打算天天都來她這里吃早餐吧?
糟糕的是,她竟然一點都不會感到負擔或壓力,仿佛他這麼做正是她希望的。
就算她內心深處渴望跟他復合,但他什麼都沒提,這是重點所在。
她知道,他過不了他自己那一關,紅杏出牆的妻子,不管他再怎麼愛她都沒用,那是填補不了的裂縫。
而她也絕不會向他解釋他看見的一切不是如他所想,如果沒有信任為基礎,婚姻又何以為繼?
他活該受到這樣的懲罰,他活該。
抱著女兒送尉律父子出門,白允芃有種錯覺,好像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的,沒有中間空白的三年。
「惠兒,你喜歡拔拔嗎?」回到屋里,她問女兒。
小惠兒笑眯了眼。「喜歡~爸爸帥帥~」
輕捏女兒的可愛小鼻子,她不由得笑了。「你喲,跟馬麻一樣,不由自主被禍水男給迷惑,不過,馬麻告訴你,長大以後千萬不要嫁給跟拔拔一樣好看的禍水男,知道嗎?這種男人太令人費神了……」
女兒根本听不懂,她是說給自己听的。
把餐桌收拾好,將尉律買來的食物和日用品歸位,發現他還買了貝果面包和乳酪,這令她更驚訝了,顯然是在她紐約的住處,看到惠兒在吃貝果面包涂乳酪,所以才買來的。
最後,她在其中一個袋子里發現一個信封。
她好奇的打開信封,抽出里面的東西,看到滿滿的千元大鈔及一張信用卡。
她先是訝異,而後唇畔揚著一朵沉醉其中的笑意。
這個男人真的真的變了,居然會想到她沒有台幣可用,事先替她準備,還會想到她可能需要添購一些較大型的家電,把信用卡也奉上了。
輕哼著歌把袋里的日用品歸位,白允芃沉醉在小小的幸福里。
幾分鐘後,客廳的對講機傳來警衛的聲音。
「尉太太,有您的訪客。」
尉太太?
警衛怎麼會這樣稱呼她?因為房子登記在尉律名下,他認得尉律,早上看到她抱著女兒送尉律跟加恩下樓,所以認定她就是尉太太嗎?
好吧,尉太太就尉太太,沒必要向一個外人表明她跟尉律已經離婚了,那很怪。
「請問哪位找我?」
「駱芸小姐。」警衛問道︰「要讓她上去嗎?」
「駱芸?」愜意飛走了,她的心一沉。她實在不想見駱芸,但她既然神通廣大的找到這里來,顯然知道她在,她也沒有躲避的道理。「麻煩你了,請她上來。」
她定了定神,打開一包零食給惠兒,轉到卡通頻道,珍珠美人魚立即吸引了惠兒的視線。
她把女兒讓電視去照顧,自櫥櫃拿出兩個漂亮的金色細邊茶杯,丟了兩個紅茶包下去,沖熱水。
叮咚!
來了,她希望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縱然她實在不想面對她……
打開大門,她看著昔日好友。「好久不見了。」
駱芸幾乎沒變,秀發垂肩,眉目如畫,化妝精雅,中規中矩的白色及膝套裝,搭配粉色系的名牌短大衣,駱芸本來就是個在外型打扮上萬年不變的人,她甚至從來不穿牛仔褲。
「是啊,好久不見了。」
駱芸同樣打量著她,扎高的清爽馬尾,一件看起來很舒服的V領白色長毛衣搭配黑色踩腳褲,毛衣的質料很輕暖,整個人居家卻又亮麗。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在美國過得好嗎?」
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憔悴的失婚婦人,但她失望了,白允芃就是白允芃,自小在育幼院長大的她,不知道哪來的自信,總是容光煥發。
而且,白允芃沉浸在舞蹈里時更是光彩奪人,就像她是永恆的主角,所有人都圍著她打轉,而她千不該、萬不該把尉律帶到那次公演去,讓他們遇見……
「進來吧。」白允芃關上大門。「隨便坐。」
「她是——」駱芸震驚的看著沙發里甜甜的小女孩,那眉眼、那圓臉,都跟加恩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女兒。」她輕描淡寫的說︰「白加惠,恩惠的惠。」她對女兒說道︰「惠兒,叫姨~」
「姨~」惠兒甜甜一笑。「你好~我是惠兒~」
「她是——尉律的女兒?」駱芸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事實再清楚不過,這個小女孩絕對擁有尉律的血緣。
「當然。」她自然地說︰「很失望嗎?跟加恩長得一模一樣,總不能說她是你哥的女兒,對吧?說了也沒人相信。」
她把茶盤端到餐桌,窗外,冬陽灑落在高樓,小陽台上,六個小盆栽里都開著粉色波斯菊,她真想不到尉律會買這種東西,但絕大的可能是設計師的杰作。
「我沒那個意思。」駱芸僵硬的說。
「有沒有都不重要了,過來這里坐吧。」她把一杯茶擱在對面的桌面。「紅茶可以吧?」
駱芸再看惠兒一眼才走過去,她月兌掉厚重華美的短外套擱在椅背,拉開白色皮制餐椅坐下,努力維持自己的風度,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離婚時就已經知道自己懷孕了嗎?」
「不是,不過,如果我知道,可能會有不同決定。」她故意嚇駱芸,很開心看到那張俏臉鐵青了起來。
「為什麼沒有告訴尉律?」駱芸有絲尖銳地說︰「你們大可以為此而復合。」
一個加恩就已經夠麻煩了,現在又多了個女兒,她知道尉律一直想要個女兒,原本她是打算由她來為尉律生個女兒的……
「不關你的事吧?」白允芃露出微笑,啜了口茶。「還是說重點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找我又有什麼事?」
她可不打算和一個覬覦她老公的女人……不,現在應該說前夫才對,她可不打算和一個覬覦她前夫的女人敘舊。
不過,現在的她也沒資格干涉駱芸覬覦尉律與否,但她也不會祝福他們,雖然離婚了,如果尉律跟駱芸在一起,她一定會受不了。
「當然是尉律告訴我的。」說完,駱芸不疾不徐的啜了口茶。
她的表情一僵。「尉律為什麼要特別去告訴你這件事?」
駱芸看著她。「他沒有特別告訴我,而是我一直在他身邊,自然會知道。」
「你——一直在他身邊?」她忽然覺得喉嚨很緊。
「奇怪嗎?」駱芸瞬了瞬眼眸。「你離開他,而我反而跟著他,他莫名其妙的跑到巴西、哥倫比亞、秘魯那種地方去,但我一直待在他身邊。」
「所以,你們現在的關系是——」潤了潤嘴唇,白允芃的心跳比平常快三倍。她還愛著尉律,但駱芸已經介入他們了?
這就是他遲遲不提復合的原因嗎?不是因為還沒準備好接受她,而是因為身邊有了駱芸。
那麼,那些火熱的吻算什麼?
她實在無法理解。
「情侶。」駱芸平靜的說,視線對上她的。「尉律現在最大的困擾在孩子,他想要孩子,但你是孩子的母親,你們的關系很棘手。」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白允芃簡直不能呼吸。
所以,尉律這三年來都和駱芸在一起?以前他根本對駱芸毫無感覺,現在則驗證了女追男隔層紗這句話,是這樣嗎?
她還真無法相信,尉律根本就一點也不喜歡駱芸,甚至也不是把駱芸當妹妹看,沒有那麼親昵,他只當駱芸是朋友的妹妹,只有這樣而已,她很清楚這一點。
但現在,駱芸說他們是情侶……她會自己觀察看看的。
慢慢喝完半杯茶之後,她穩住自己,抬起眼眸看著駱芸。「如果沒別的事,孩子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你可以回去了。」
「你要怎麼解決?」駱芸蹙起了秀眉。「把孩子的監護權給尉家,你自己回美國去,你不是一直在美國生活得好好的嗎?你可以回去。」
「那不關你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她語氣平直的重申。
「好,我就相信你,相信你會妥善處理。」駱芸清清嗓子。「不過,希望你不要拖太久,也不要對尉律存有幻想,我們的關系已經……很親密很親密,你應該懂吧?」
她搖頭。「我不懂。」
駱芸微微一僵。「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挑了挑眉。「光憑你來找我,我就知道你們沒那麼親密,關系也沒那麼穩固,不然你應該跟他商量,也應該早有共識,而不是很無聊的來找我談判。」
駱芸雙手緊緊握拳,指甲都掐進掌心里了。「你的意思是,你會告訴他,我來找過你?」
白允芃淡笑一記。「放心吧,我不會說。」
咬一咬嘴唇,駱芸悶聲道︰「好,我相信你,我……走了。」
她一點也沒有要送她的意思,駱芸只好拿起自己的外套,很挫敗的離開,甚至沒有和惠兒說再見。
听到大門關上的聲音,白允芃才站起來,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杯咖啡,心情布滿了烏雲,這一切都是尉律害的。
懊死的禍水男,既然有了駱芸,又為什麼要招惹她?
如果只是單純為了加恩找她,就不該給她那麼多熱情,讓她產生錯誤的想法。
打從在公演那天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是麻煩,他長得太好看了,好看的男人通常不會擁有太平凡的生活,後來也證明她是對的,現在則更加證明了。
她都離婚了,還要受他的女人的氣,可真倒霉啊。
一口氣喝完了咖啡,重重把馬克杯放在流理台上,她決定按照原計劃去找芳竹。
如果尉律和駱芸真的在一起,那她更要自力更生。
她相信自己做得到,讓惠兒上托兒所,找一份教舞的工作,加恩會漸漸好轉……
對,就是這樣,出門吧!
晚上九點,母子三人快快樂樂的回到公寓之後,看到尉律鐵青著臉在等他們,他的西裝外套丟在沙發上,領帶拉松,頰邊的肌肉跳動著。
「你們去哪里了?為什麼不帶手機出門?」
他一下班就過來了,卻撲了個空,撥她手機,卻在房里找到手機。
他高度懷疑她是故意不帶手機出門的,也懷疑她是故意讓他撲空,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那種感覺。
「我們去吃披薩。」一陣強忍的笑意在白允芃喉間打轉,她故意打了個呵欠,裝出很累的樣子。「我快被兩個小家伙整慘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要讓他們洗澡、睡覺,不送了。」
他蹙著眉心,隱隱感覺到她的態度不對勁。是什麼原因?他哪里讓她不高興了?
他深思起來。
她根本把他當透明人,逕自從他面前走過,帶著孩子進入主臥室,里面有浴室,不久就傳來水聲和惠兒玩水的咯咯笑聲。
尉律坐在客廳里,直到臥房的聲音轉為說故事和催眠曲,故事大概是為加恩而說的,催眠曲則可能是為惠兒唱的。
她的歌聲跟她的舞姿一樣美妙,她是他見過最耀眼的女人,大方的把他帶回育幼院去見她衷心崇拜的修女院長,毫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意。
外人看來,絕對是她高攀了他,但是他知道情況完全相反,他將她視為生命里的珍寶,擔心她會受不了他的性格而離開他。
然而他還是失敗了,他沒有維持住他們的婚姻,離婚是他決定的,他把她趕走了……
甩甩頭,尉律不願再想下去,那些都沒意義了。
他還愛著她,如何讓她回到他身邊才是重點……
十一點了,臥室不再有任何聲音傳出,孩子們應該睡了,而奇怪的是,她就算不想看到他,好歹也該出來看看他離開與否吧?
走進臥室,尉律立即看到一個好笑的畫面。惠兒的小腿壓在加恩的肚子上,加恩的手蓋在母親的眼楮上,三個人睡成了一團。
而這三個人都是屬于他的,他的責任,他的義務,他的甜蜜……他的雙眸柔和了起來,拿出手機替他們拍了照。
他把孩子一一送回兒童房,替他們蓋上被子,熄燈、關門。
然後又回到主臥室,床上躺著他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她的長發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嬌軀呈S曲線,性感極了。
他驀然看到床角的威士忌酒瓶,眉毛揚了起來。
她是因為不想面對他,所以故意把自己灌醉,跟孩子們一起睡著嗎?
真是傻,不知道如此的她更撩動他的心嗎?
她以為他不記得在飛機上吻她的事,卻沒想過他根本沒醉,佯裝酒醉只為了一償宿願,他要真實的觸踫到她,確定她是屬于他的。
從她順從的反應里,他確定了她沒有別的男人,更何況她還說了令他在意不已的四個字——我也愛你。
她說她也愛他,她親口說她也愛他!!他為這四個字激動不已。
不過,她說的另一席話卻糾結在他心頭,讓他開不了口提復合。
她說她沒有對他不忠,她永遠沒辦法原諒他——這樣他該怎麼求得她的原諒?
她說他親手毀了他們的婚姻——這點他已經在後悔了。
她說有一天他會發現他錯得有多離譜——在他看到惠兒時,他就知道了。
如果不愛他,如果她跟駱康真的上床,她沒必要千辛萬苦的生下他的女兒,也不會在恢復單身後,沒有跟駱康在一起,反而跑到美國去生下他的孩子。
所以,一直以來,她只有他這個男人,現在他十分肯定這一點。
只是,她能再度接受該死的他嗎?
就算是為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留下一盞夜燈,尉律月兌掉衣服上了床,一把圈住她的腰,在她囈語一聲時,把她鎖在身下,褪去她的衣服,掃下床。
他的唇隨即如饑如渴的吻住那殘留著酒味的櫻唇,光果男性身體緊壓著她的重量,喚醒了白允芃體內沉寂已久的悸動。
她自有她的反應,他們的唇舌交纏著,她的手也圈住了他的頸項,這更鼓勵了尉律。
他再度成為她的男人……白允芃把他摟得更緊、貼得更近,閉上雙眼,滿足的听著他的心跳,吸著他的氣息。
這感覺是這麼的好,能夠被他佔有,以及佔有他的感覺無可取代,她真希望他們還是夫妻,她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