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你,你爸的生意才會失敗!」
「你這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你,我們家才會變得這麼淒慘!」
「你這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你,我們現在只能住在這種不到四十坪的公寓!」
「你這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你,我才不得不拉下面子向娘家伸手要錢!」
「你這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讓所有的親朋好友看笑話!」
「你這個掃把星,就是因為你,我這個尊貴的千金大小姐變成一個黃臉婆,成天計較柴米油鹽,連我自己都覺得庸俗不堪!」
「……」
我不是掃把星,我不是掃把星,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小寒……你醒醒……小寒……你醒醒……」
邵軾齊的聲音穿過混亂的思緒,漸漸滲入楚玉寒的意識,將她從夢中拉了出來。
睜開眼楮,她茫然的看著他,顯然還沒有跟現實接軌。
「作惡夢了嗎?」他從梳妝台抽了一張面紙,溫柔的擦拭她額上的汗珠。
半晌,她坐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他,終于意識到眼前的狀況有那麼一點詭異。「你……這個時候怎麼會在這里?」
「我進來拿衣服,听見你一直念念有詞的喊著「我不是」,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兩只腳就被強力膠黏住了,你不會跟我計較吧。」他調皮的用額頭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不是什麼?」
「……你會不會听錯了?」她不自覺的回避他打探的目光。
他一副深受侮辱的瞪大眼楮。「我的耳朵這麼敏銳,怎麼可能听錯呢?」
「你一定听錯了,我不記得夢里說過這種話。」
她不是不記得,而是不想說。邵軾齊當然不會蠻橫的戳破她的謊言,她死不承認,他又能如何?
打從在西餐廳遇見那位莫名其妙的阿姨,她就變得心神不寧,任誰都看得出來那個婦人帶給她某種不想記起的傷痛。
一想起她脆弱的模樣,他根本沒辦法入睡,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事情幫助她,不知不覺就走下床。原本是想在房門口查探就好了,沒想到就撞見她深陷在惡夢當中,痛苦無助的呢喃。
「我想這會兒要你躺下來睡覺,你大概也睡不著,有沒有興趣陪我喝一杯?」
「喝一杯……好啊。」
十分鐘之後,他們坐在緊鄰客廳的露台,茶幾上擺著紅酒和小點心……
雖說時序已經入夏了,可是在雨水的洗禮下,深夜的風還是透著一股涼爽,吸入肺腑,積郁在胸口的沉悶似乎也隨之煙消雲散。
一杯紅酒下肚,他閑聊似的道︰「小時候我最大的樂趣就是下棋,你呢?」
「從小到大,我唯一的樂趣就是讀書。」母親雖然很討厭她。卻很在乎她的成績,樂于享受人家夸贊她女兒聰明,尤其是不用補習就可以得到好成績的這點,因此每天晚餐過後,收拾好碗筷,她就可以回房間讀書。
讀書時間是唯一屬于她的時間,不需要再接收母親充滿憎恨的疲勞轟炸,可以自由自在沉浸在書本的世界。她不但在書本中找到一片寧靜,也找到一種自我肯定和價值。
邵軾齊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你不會這麼無趣吧?」
「我覺得讀書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讀書哪來的快樂?」
「書本是沒有聲音的世界,卻有訴說不完的智慧和道理,細細品味,就可以體會其中的樂趣。」
邵軾齊兩眼倏然閃閃發亮,這會兒他總算逮到她的小辮子了。「等一下,差不多一個月前,你好像說過這麼一句話——你從小對包餃子特別感興趣。」
「……感興趣不等于樂趣。」她懊惱的咬著下唇,真是糊涂,怎麼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呢?
「歪理,沒有樂趣怎麼會感興趣呢?」
「……當時對包餃子感興趣,是因為人家說餃子是金元寶,我覺得很有意思,因此對于如何包出金元寶特別好奇。」
他歪著腦袋瓜瞅著她,沒見過比她還擅于保護自己的人,嘴巴比蚌殼還緊,只怕直截了當的逼問她,也別妄想挖到她隱藏的秘密,何況是拐彎抹角的打探呢?
「你干麼盯著我看?」楚玉寒很想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可是沒見過比他還有耐性的人,如果她一直悶不吭聲,難保他不會坐在這里看到天亮。
「有沒有人送過你「難纏」這兩個字?」
「沒有,大家都說我很好相處。」她確實很好相處,因為少有意見,可是也教人模不透心思,所以無法跟人家交心,當然也沒什麼要好的朋友。
唇角抽動了一下,他不客氣的潑她冷水。「所有的人都被你的外表蒙蔽了。」
「我哪里難纏?」
「我說一句,你就回一句,這還不夠難纏嗎?」
「我只是回一句,又不是回好凡句,你會不會太計較了?」
他往她的腦袋瓜敲了一記。「如果我說一句,你回好幾句,那是刁鑽。」
「難道我應該放任你說個不停,一句話也不回嗎?」以前人家說十句,她不見得回上一句,可是一踫到他,她就變「多話」了,甚至無聊的跟他陷在這里打轉。
張著嘴半晌,他好委屈的舉起雙手。「我投降了!」
「你知道錯就好。」她滿意的模了模他的頭,好像他是一只寵物,立刻招來他一瞪,不過她視而不見,繼續當他是寵物的模著他的頭。
下一刻,邵軾齊突然沒頭沒尾的迸出一句。「我的肩膀很有擔當哦。」
「……嗄?」她的手緩緩的收了回來。
「我是說,我的肩膀很結實,不管多重的擔子往上一靠。都不會垮下來。」他豪氣萬千的拍著肩膀。「當你想要有個地方可以依靠的時候,盡避靠過來。」
眼眶瞬間涌入一股濕意,因為感動。因為他那份體貼的心意……她努力擺出不在乎的態度。「我可是很重哦!」
他故作不悅的板起面孔。「你太瞧不起你老公了吧!」
「我是好心警告你。」
「你當你老公是弱不禁風的男人嗎?放心,就是天塌下來了,我的肩膀也可以頂住。」他舉起雙手,擺出健美先生的架式,逗得她忍俊不住的笑出來,他抗議的嘟著嘴。「你怎麼可以嘲笑你老公?你就不擔心我會受傷嗎?」不過,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受到傷害的樣子。
略微一頓,她柔情似水的說︰「你的肩膀現在可以借我靠嗎?」
見他點了點頭,她的頭往右傾斜,落在他的左肩上,輕輕說道︰「謝謝你。」
「你干麼跟我客氣?老公的肩膀本來就應該給老婆靠。」
是啊,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一輩子佔據這個位子……不,千萬不可以心存這種妄想,像她這種會帶給別人不幸的人,怎能霸佔他這麼好的男人?他的肩膀只是她暫時的依靠,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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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要那麼殷勤的送她「上下班」呢?
打從第一眼看到她,邵軾齊就認定她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女人,因為她柔弱的外表,更因為她眼中的孤傲,他寵她、呵護她,是出于本能,不過他知道,她對他的殷勤其實很別扭,她並不習慣被人照顧。
有時候他不免猜想,過去她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
因為那天晚上她作了惡夢,他決定請征信社對她的身家背景深入調查,可是從出生到現在,征信社提供的資料看似完備,卻無法滿足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過去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他總覺得這個問題根重要,非得找到答案。
這個時候,張院長從左邊走道後方的辦公室走出來,此時是她巡視小朋友們讀書的時間。
「你來了啊。」她笑盈盈地來到邵軾齊面前。
「院長好。」他有禮的欠身。
「小寒還在包裝明天要寄給客戶的東西。你可以進去辦公室等她。」
「她工作的時候,我還是不要打擾她,免得她分心。」清了清嗓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實,我想跟院長聊聊,熊否請院長給我一點點時間?」
點了點頭,張院長就著台階坐了下來。「你是不是想跟我聊小寒?」
他跟著在她身邊坐下。「我知道小寒在這里生活了一兩年的時間,院長對她的認識應該不少吧?」
張院長笑著搖搖頭。「那倒未必,你應該很清楚她不是多話的人,別人說了十句,她不見得會回上一句,不過自從你們夫妻團圓之後,她變活潑了。」
「難道她沒有跟院長聊過她的家人嗎?」
「她是聊過一點,你想知道什麼?」
「不管什麼事情,請院長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我听說她出生不久之後,她父親就因為生意失敗,全家被迫從獨門獨戶的花圈洋房搬到公寓,養尊處優的母親受不了生活上巨大的變化,便把怨氣出在她身上,認為是她帶給家人不幸,因此她一直覺得自己會為別人招來災難。」
邵軾齊聞言皺起眉頭,這實在太難以置信了!「這會不會太荒謬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確實銀荒謬,可是如果你從小被人家灌輸這種想法,正巧周遭的人又經常遇到不好的事情,你也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這種扭曲的想法。」
他的臉色瞬間轉為陰沉。「院長的意思是說,有人刻意將這種想法深植在她的腦海里面?」
「這麼說並不公平,當你周遭的人都有這種想法,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你的心情、你的想法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不以為然的冷冷一笑。「如果是我的家人,就算我老是為他們帶來不幸,他們也會想辦法安慰我,這就是骨肉血親,不是嗎?」
「一樣米養百種人,寧可餓肚子給孩子肉吃的父母有,狠心拋下親生骨肉的父親也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無法完全了解。」
略一沉吟,邵軾齊明白的點頭。「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可是不代表無法扭轉情勢,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聞言,張院長有感而發的說︰「我總覺得小寒遇見你。是上天對她的憐憫。」。
「我倒覺得她的出現,是上天對我的憐憫。」困為餃著金湯匙長大,他早就習慣以自我為中心,享受人家無微不至的伺候,卻不曾想過付出;樂于接受人家卑微的逢迎討好,卻又冷眼笑看他們勢利的嘴臉︰當別人有求于他的時候,他會先衡量是否有利于自己……
說穿了,他就是那種自私自利型的人,直到楚玉寒出現在他面前之後,不知不覺當中,腦海里面住進了一個人,後來意外結緣,讓他們的人生有了交集,從此也讓他的世界多了一個想去牽掛的人。
是她,讓他學會了「付出」;是她,讓他體會到「給予」同時是一種獲得;是她,讓他的心多了一份純真;是她,讓他的生命多了人性化。
張院長正要開口,就听見辦公室的紗門被推開的聲音,想必楚玉寒結束工作了,她立刻起身,邵軾齊也隨著她起身跨下台階。
「你想知道什麼,還是直接問她,只要耐心等候。她一定會向你坦白。」
「我知道了,謝謝院長。」目送張院長從他前面而過,繞過一棵大榕樹,轉向後院,教室和房間都位在那里。
「你和院長在說什麼悄悄話?」楚玉寒此時來到台階的上方,兩人隔著三個階梯的高度,可是高度卻相同。
「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隨便聊聊?」她顯然心存懷疑。
他對她挑了挑眉。「你在擔心什麼?難道你以為我在打探你的事情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確實有這種念頭,可是這麼想又太自以為是了,他干麼打探她的事情?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的關心,但那是因為她現在佔著「妻子」這個身份,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他不可能對她的喜怒哀樂無動于衷,可是除此之外,他對她當然沒什麼好在意。
「那你認為我和院長在聊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們在聊什麼?」
「這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在聊你啊!」他調皮的捏了捏她柔女敕的臉頰,真是傷腦筋,他越來越喜歡對她「動手動腳」,看這情況,總有一天他會按捺不住的把她撲倒在床上,狠狠把他腦海里面的畫面全部付諸行動……一想到那些畫面,他就忍不住吞口水,好想給她……
一瞪,她懊惱的嘟起了嘴巴。「你在耍人啊!」
他無辜的眨了眨眼楮,一副「你自己太笨」的表情。「我和院長唯一的交集是你,不聊你,我們還能聊什麼?」
「……那你剛剛干麼不直接承認?」
「我哪有不承認?我們確實沒說什麼不能讓人家听見的悄悄話,只是隨便聊聊,而我們的話題是你,就這樣啊。」
張著嘴半餉,她只能擠出四個字。「強詞奪理!」
「生氣了啊!」他又忍不住捏她的臉頰,這里是他唯一可以踫觸她,卻又不會教人瞧出真正心思的地方。
「你干麼老愛捏我的臉?」楚玉寒生氣的眼楮瞪得更大了。
「你的臉又細又女敕,很好捏啊。」他嘻皮笑臉的道。
「我也要捏你的臉。」這種對話實在很幼稚,可是這會兒她哪管得了那麼多。
「好啊。」他熱情無比的傾身靠過去,將俊顏湊到她前面,若有人瞧見這幕畫面,會以為他正在等候她的吻。
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呼吸一窒,她可以清楚听見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腦袋中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空白了。
「你干麼不捏?舍不得嗎?」他笑得太開心了,教人看得很火大。
面對這樣的挑釁,怎麼可以沒有反應呢?楚玉寒舉起手準備攻擊他的臉,因為動作太大太急了,竟然整個人撲向他,他直覺的伸手一抱,而她的雙手很自然的轉而圈住他的脖子,他腳步一晃,抱著她往後跌坐在地上。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兩個人仿佛被電到似的,完全無法移動,隨著漸漸凝聚的親密氛圍,一股渴望悄悄進駐心房,四片唇瓣情生意動的逕自往前移動,眼見就要尋到對方的時候,像是學校下課鐘響的聲音響起。
兩人先是一怔,楚玉寒接著像是被燙著似的跳了起來,邵軾齊也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下一刻,育幼院小朋友們吵鬧的聲音就從後院的方向傳了過來。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
「時候不早了,我去拿背包準備回家了。」
兩個人同時出聲,接著像是做壞事的小孩子慌慌張張的轉過身,一個往外走,一個跑上台階直奔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