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天,風尋暖不只精神抖擻,臉上滿滿的燦爛笑容更是閃亮到不行。
雖說他倆的戀情在她為避免節外生枝,以及過度刺激邢嬤嬤的顧慮下,硬是逼迫邢恪短時間內不準對外張揚,一切照常如故,可是她的滿面春風不管怎麼隱藏也藏不住。
這天,連孟挽君也忍不住跑過來問東問西,打探軍情。
「喂!」她眯著眼上下打量她的「情敵」,一臉懷疑地道;「你為什麼最近變得格外漂亮了?」
雖然孟挽君是很不想承認有人比她美啦,可是這幾天照面下來,卻發現風尋暖怎麼越發嬌甜嫵媚得像朵盛開的牡丹花似的?
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可她卻被瞞得不知不覺不清不楚的。
「我?」風尋暖笑嘻嘻的反問︰「真的嗎?謝謝,應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吧。」
「什麼喜事?」孟挽君嬌潤小臉湊近了逼問。
「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四季平常。」她笑吟吟的搖頭晃腦道,「都是喜事,所以我高興呀!」
「你是糊弄我的吧?」孟挽君滿眼狐疑。
「千萬別這麼說。」風尋暖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挽君小姐,其實人生就是這樣,到處都是美麗的風景,只要心境改變拐個彎,眼前又是一片柳暗花明……」
「背詩啊你?」孟挽君嬌嗔地跺著腳,「干嘛都講那些人家听不懂的文縐縐——」
就在此時,邢恪恰巧迎面信步而來。
剎那間,但見方才還在那兒跺腳的孟挽君立刻小臉一亮,歡天喜地奔了過去,二話不說便緊緊攀住了他的手臂。
「恪扮哥!」
「表妹……」邢恪溫文一笑,眼神卻是柔情地注視著風尋暖,俊臉有一抹尷尬的祈諒之色。
風尋暖扮了個鬼臉,故意針對他懷里的嬌人兒使使眼色,面上卻是笑得好不曖昧。
大公子真是好表哥、好艷福啊!
他接觸到她促狹頑皮的捉弄眼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恪扮哥是特意來找我的嗎?」孟挽君撒嬌地問道。
「是。」他瞥見風尋暖笑臉微僵,連忙揚聲解釋道;「因為未來的表妹婿接你來了。」
「誰?」孟挽君一愣,隨即漲紅了小臉,忿忿地跺腳。「我不見他,叫他走!」
風尋暖神色恢復了,聞言不禁替她歡喜起來,嫣然笑道︰
「挽君小姐,听起來那位平少爺倒是對你很有心呢,還親自上門來接你……」
「哼!」孟挽君臉上難掩喜不自勝的神氣,就還是鬧小女人脾氣,別扭著不肯拉下臉來。「誰要他來接?去去去,就你——去叫他走,就說我無論如何都不要見他!」
邢恪不知就里,還以為表妹當真執拗得不听人勸,濃眉一皺,正想開口,卻被人搶先。
「挽君小姐,我听說平少爺家財萬貫,桃花更是旺得嚇人,不過偏偏鍾情于他自小便訂下的未婚妻……」風尋暖抿著唇兒一笑,「本來我還想著世上竟有這般情深意重的好男子,正羨煞極了小姐的好福氣呢!不過听你這麼說來,原來這平少爺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
「他、他是啊!」孟挽君原本氣嘟嘟的臉蛋微微遲疑了一下。
「暖兒?」一旁的邢恪有些焦慮地望著她。
他們旁人不幫著勸解說話便罷,怎麼還反倒火上澆油了?
風尋暖亮晶晶的眸兒朝他暗示地眨了眨,他一怔,盡避心下仍然忐忑,卻還是住了口,靜觀其變。
「我說挽君小姐,」她煞有介事地嘆了一口氣,滿眼同情地盯著孟挽君。「像那種狼心狗肺的壞蛋還有什麼好說的?小姐這麼個嬌滴滴的玉人兒,怎麼可以一朵鮮花插在那坨牛糞上呢?」
「牛糞……」孟挽君一呆。
「照我說——」她故作義憤填膺道︰「干脆退婚,從此以後和那種人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邢恪清了清喉嚨,卻還是捺住性子,沒說什麼。
「等、等一下——」孟挽君急了。
「還有,請小姐盡避放心,小的事後定會替你向全梅龍鎮廣為宣傳,關于那壞蛋的種種惡行和劣跡,到時候,哼哼,保管全鎮百姓老小都站在小姐這邊為你抱不平,決計沒人會說小姐你這婚退得不對!」
「喂喂喂,不準再說了!」孟挽君杏眼圓睜怒瞪著她,氣急敗壞的嚷道︰「誰許你把我的未婚夫說得那麼壞的呀?」
「咦?」風尋暖裝傻,遲疑地反問︰「可小姐不是說那個壞蛋十惡不赦——」
「他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呢!」孟挽君漲紅了小臉,像是快被氣哭了。
「他就是。」
「他不是!」孟挽君氣得渾身顫抖,指著風尋暖的鼻頭罵道︰
「你、你……你別以為自己情路下順就可以破壞別人的姻緣,還敢罵本小姐的未婚夫——其實你才是一個心眼最最最壞的心機女、大壞蛋!」
「挽君!」縱然明知內情,邢恪還是低喝了一聲。
孟挽君驚跳了下,睜大了眼,終于畦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恪扮哥也是大壞蛋!君君不要嫁給你了……嗚嗚嗚,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以後再也不來了……恪扮哥,我討厭你,最最最討厭你了!」她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猛然跺腳,跑走了。
「君君——」邢恪內疚不忍地望著表妹奔離的背影,開口欲喚。
「公子放心,暖兒相信平少爺一定會好好‘安慰’挽君小姐的。」她雙手抱臂,笑容可掬,像是方才從未被罵得狗血淋頭似的。
他回過頭來,看著態度閑適渾不在意的風尋暖,不禁一嘆。
「暖兒,你使這激將法雖好,可手段未免太過強烈了。」
她臉色微凝,立刻掩飾而去,笑笑道︰「怎麼會呢?瞧,現在這樣多好?挽君小姐終于心甘情願回到未婚夫身邊,公子你也不用再愁著不知該如何對你表姨父交代,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可是她哭了。」他隱隱覺得這樣不太好,心底更是悶得不舒服。
暖兒何須手段過激至此?
先讓表妹傷心,又對他這個表哥失望,而且她自己更是枉作小人,無端惹來一陣惡罵上身,難道就不能理智平和解決此事嗎?
邢恪深覺不安,也更加憐惜不忍見她被妒罵糟蹋,只是性情素來敦厚低調的他,卻不知如何將內心翻騰的種種情由訴諸于口。
可是她哭了?
風尋暖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無蹤,胸口像是有股怒焰猛然炸了開來,又氣又悶又痛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這是在心疼嗎?」
邢恪一呆。
「哼,前幾日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今日和你的挽君表妹相比,公子心頭真正憐惜的人兒就換了位吧?」她的鼻頭酸楚了起來,忿忿問。
這、這……誤會可大了!
「暖兒,事情不是這樣的。」
「不然是怎樣?不就是我愛管閑事,搞哭了公子的挽君表妹嗎?」她冷笑道。
「暖兒,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使計也是為了讓挽君表妹能自願回家,」他低喟一聲,清澈如水的眸光注視著她,語重心長地道︰「但並非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以這樣不擇手段的法子去處理、解決。縱然能逞一時快意,可無形之中傷害卻更大,你明白嗎?」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一件事——挽君明明是喜歡那位「壞蛋未婚夫」
卻不自知,徒然浪費時間糾纏著不肯面對自己的心,所以她才故意在挽君面前說了她未婚夫的壞話,就是要激得挽君跳出來護短。
而她的雞婆多事,都是為了「誰」家的表妹?現在他居然告訴她,她這麼做是「不擇手段」?都是為了逞「一時快意」?
他就是這麼看待她的嗎?就跟她爹以及風家上上下下一樣,他也認定她是個只會多事壞事的人嗎?
胸口充滿了強烈的受傷和深深的悲涼感,她的眼前熱霧浮起,只好拚命眨了回去。
不,她不哭,她才不承認自己是那種人,有什麼好哭的?
「大公子。」風尋暖眸光低垂,極力掩住想哭的沖動,咬牙切齒道︰「對不起,下回我會謹言慎行,不是我‘身分’該管的事,我絕對不會再多事插手了。」
邢恪心下一緊,急忙抓住轉身欲離的她,「暖兒!」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她回過頭來,面無表情。
「暖兒,我是不是說錯話,傷了你的心?」他眼底滿是焦灼。
她一聲也不吭。
風尋暖越是沉默,邢恪越是心慌意亂,情急地將她一把擁人懷里,雙臂緊緊圈住她,深恐她會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被迫偎靠在他的胸膛前,風尋暖心頭痛楚稍稍和緩了些,卻依舊執拗地不肯抬頭,不肯看著他。
「暖兒。」他心下焦急腳手抬起了她的小臉,見著她眼圈紅紅的模樣,登時心痛如絞。「我果然令你傷心難受了。」
「是我多事,與人無尤。」她吸吸鼻子,掙開他的大掌,小臉依然固執扭望向別處。
看天看地、看樹看花,就是不看他。
她怕自己一看見他眼底的懊悔下舍,就會不爭氣地心軟。
「暖兒,你知道我絕對不會故意傷害你的。」
正因為不是故意,而是事實……更加傷人。
她喉頭發緊,低聲道︰「公子,如果……如果你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就用不著向我道歉。」
他一時無言了,全然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好。
氣氛霎時僵凝了好半晌,正當風尋暖要掙離他懷抱的時候,他驀然沖口而出。
「是,我承認。」
她全身一僵。
「我承認沒法理解你的激將之計,我也承認方才心里的確有一剎那的不快。」
懷里的小女人激動地掙扎起來,邢恪雙臂箍擁得更緊,急急解釋道︰「不!等等——你還沒听我說完——」
「不用說了!」她簡直快氣瘋了,雖然咬牙忍住,可是他再說下去,她可不敢保證待會兒不會從咬牙變咬人。
「我一定要說。」他也難得地拗上了,緊緊抱著她,說什麼也不放手。
掙扎了老半天也推不開他,風尋暖氣喘吁吁的,最後只得送了他一個大白眼。
「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他心底早認定她就是個刁蠻囂張霸道的女子,還有什麼好說的?
「雖然我無法習慣你的行事舉動,可我知道你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
惱怒氣苦的她瞬間一呆。
邢恪目不轉楮地盯著她,語氣充滿心疼,「甘心淌這一淌渾水,枉作小人,冒著被痛罵一頓的委屈,好讓‘我的’表妹能有個安心的歸宿。我心底明白,你這都是為了我。」
她眼里泛起淚霧,怔怔地仰望著他,喉頭被一團熱熱的硬塊給梗住,想開口擠出一句,張開嘴卻發不出半點聲。
胸口卻是熱熱暖暖的,像是心髒終于恢復了跳動,天地終于恢復了顏色,陽光終于恢復了溫暖的熱度,這一切,都因為他終于明白了她。
「對不起,我剛剛應該早點告訴你的。」他憐惜不舍的低語,伸指輕輕撫平她猶緊蹙未展的黛眉,「對不起,我是個不懂得體貼,不善言語的悶葫蘆。尤其面對自己在乎的……更是嘴笨得教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