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王水旺剛從山上打了柴,準備拿到市集里去賣,在途中遇見了一群迎親的花轎,不久之後下了一場雨。
王水旺依然冒雨前行,走了一段路之後,路上流竄的雨水忽然透著紅色,他好奇的順著雨水流出來的源頭找去,心想,說不定是什麼野獸受了傷,他手中握著砍柴的刀,想將野獸制伏,順便拿到市集賣個好價錢。
誰知他撥開草叢,看見血雨的源頭,他嚇得掉了手中的柴刀,因為草叢里躺著一個姑娘,白色的中衣被血染紅,泥水濺滿她的身上,那狼狽的樣子實在嚇人。
王水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發覺她還有一口氣,馬上丟下辛苦砍來的柴,抱著她回到村子里醫治。
還好,可能對她下手的人並不是什麼武功高強的人,也可能是個女子,因為刀刀都沒砍中要害,而且下手不重,又因為王水旺及早發現,所以修養大半個月之後就痊愈了。
那位姑娘痊愈之後,說自己名叫召林林,因為遇上了強盜行搶,所以才身受重傷,然後她說為了報答王水旺的救命之恩,願意以身相許。
但是在成親的那一天,拜完堂之後,忽然有一群官兵包圍我們的村莊,說是要捉拿殺人犯王水旺。
召林林听見之後,慌張的拉著王水旺往山里逃,後來經過村人到衙門查證,才發現衙門里根本沒有派人捉拿什麼逃犯。
村人在驚慌之余,趕緊上山尋找,而找到的只有王水旺支離破碎的尸體……
掌櫃的說到最後泣不成聲。
「你說的召林林和我的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掌櫃的又有些遲疑。
「我弟妹比較豐腴,她稍嫌瘦弱,而且臉色也不太好……」掌櫃的一改方才肯定的口吻。
荊無羈要的就是掌櫃的不肯定。
邵楚楚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經過許多大變故,掌櫃的當然不知道。
而且荊無羈肯定邵楚楚就是掌櫃口中的弟妹,因為邵楚楚的名字去掉一半就是召林林。
現在他還必須求證一件事,才能確定他身邊的這個邵楚楚才是真正的公主,是他的王妃。
「請問掌櫃,令弟可有說,他遇見的迎親隊伍是誰家在辦喜事?」確定這件事情之後,邵楚楚就完完全全屬于他。
「不必水旺說大家都知道,那天是公主嫁給頤親王爺的大日子,誰敢和皇上所賜的金婚撞日?」
沒錯!眼前待在他身邊的這一個才是真的邵楚楚,是公主、是他的王妃。
荊無羈高興的抱著邵楚楚。
「掌櫃的,麻煩你給我一間上房。」他一定要治好楚楚,然後再回王府找紅菱算帳!
在客棧等待水逍遙的日子,看著邵楚楚忍受著痛苦,荊無羈比誰都難過。
是他逼著楚楚吃下紅菱給的藥丸,這彷佛是他將楚楚推下萬丈深淵,看著她痛苦的忍耐藥性發作時的痛苦,荊無羈忍不住伸手讓楚楚咬著,以防她再殘害自己……
但即使這樣,亦不能消除自己心中萬般的罪惡。
直到水逍遙趕到——
「怎麼會這樣?」水逍遙看見邵楚楚枯槁的模樣,忍不住斥責荊無羈。「你不高興看見她,可以通知我,為什麼要如此折磨她?」
荊無羈無話可說,這的確是他的責任,是他保護不周,是他識人不清,一切都是他的錯。
「先別顧著怪我,趕快替她診治。」
水逍遙拉起邵楚楚的手,把了脈之後,臉色沉重。
「怎麼會這樣?她為什麼會染上毒癮?」
「毒癮?」荊無羈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
他知道長期服用少許砒霜會導致慢性中毒死亡,可是毒癮……
有誰會傻得愛上毒藥,還吃成癮?
「你沒學過醫,又鮮少涉入江湖,難怪你不懂。某些植物的果實、花、葉都能萃取出毒素,將這些毒素弄干燥之後,研磨成粉,江湖中人或大夫都用來麻醉止痛,但是如果用量過多,便會產生毒性,讓食用之人染上毒癮。」
「你是說楚楚就是食用過量的毒物,才會造成上癮?」天啊!他竟成了謀殺妻子的劊子手。「你快點醫好楚楚。」
水逍遙搖了搖頭。
「你不肯?」荊無羈心急了。「如果是因為我過去多有冒犯,我在此向你陪罪,等你治好了楚楚,要我怎麼表示歉意都可以。」
「不是,我絕對不是記恨之人……」水逍遙有口難言。
「不是?你干脆直截了當的說,要怎麼樣你才肯替楚楚醫治?」現在即使要他放棄官位都行!
「不是我不肯醫治她,而是,這……這毒癮無藥可救。」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說出如此殘酷的事實。
「沒有救……」荊無羈跌坐在床邊……
是老天要懲罰他嗎?
懲罰他沒能明辨是非,懲罰他誤信小人之言,懲罰他不能好好把握楚楚重生的機會——
「我要回去殺了她!」荊無羈大喝一聲,拿起劍,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你要去哪里?」水逍遙拉住荊無羈。
「你不要拉著我,我要回去殺了紅菱!」
「先別急,我是說無藥可治,又沒說楚楚活不成。」水逍遙說完之後才放手,因為他知道此刻荊無羈沒空去殺任何人。
「你快說,要怎麼樣才能讓楚楚活下來?」一听到邵楚楚沒有性命之虞,荊無羈丟下手中的劍,緊張的追問。
「她染上的毒癮不深,又加上她已經與毒癮對抗了一些時日,本身的意志力又強,只要你能全心全意陪伴她、鼓勵她,一定能夠將毒癮拔除。」水逍遙刻意輕描淡寫,因為他不想讓荊無羈發狂。
「你說這些不等于沒說嗎?楚楚還不是一樣要受苦?」他最不能忍受的是楚楚受煎熬的模樣。
「怎麼會等于沒說,受苦是必經的階段,除非……」水逍遙考慮著該不該嘗試那樣危險的方法。
「除非什麼?是不是有別的方法?」
「那是我的一個想法,沒有人試過,也不保證安全……」水逍遙並不想拿邵楚楚來當試驗品。
「你說出來听听看。」荊無羈要水逍遙說出辦法,有辦法就有希望。
「我想應該讓楚楚知道。」水逍遙仍然語帶保留。
「我們先衡量一下,再來決定要不要告訴楚楚!」只要能讓楚楚少受一點苦,不管多艱難,總是有一絲希望。
「雖然楚楚服藥的時間不長,但是藥量加倍,對她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影響,唯有送回宮中,讓御醫和皇上去處理。」
荊無羈忽然發起無明火。
「你剛剛不是說楚楚的毒癮不深,現在又說必須送她回宮中去,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你別發火嘛!你想想看,楚楚可是貴為公主,找到她之後,你非但沒有向皇上稟報,還把她搞成這個樣子。我是怕萬一有什麼閃失,把失而復得的公主給弄沒命了,到時候不但你這個王爺腦袋不保,連我這個無官一身輕的販夫走卒都會有事。」水逍遙深知伴君如伴虎的苦處。
「你說話顛三倒四的,教我怎麼不發火?」荊無羈已經亂了方寸。
「別吵了!」原本在休息的邵楚楚,被兩人爭吵的聲音吵醒。
「楚楚……」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叫著她的名字。
「送我回宮吧!」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公主,但是她累了,也不想再與荊無羈有任何瓜葛。
「楚楚,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為什麼?難道你覺得折磨我還不夠嗎?」邵楚楚嘲諷著。
「我承認,我的確過分了點,但是當時我被紅菱蒙蔽,才會誤以為……」他該怎麼解釋這一筆爛帳?他該怎麼告訴邵楚楚,他娶了一個假冒她的人,又誤會真正是公主的她……
「那代表你是個瞎了眼的男人,缺乏判斷力、觀察力!」邵楚楚不斷對他冷嘲熱諷。
荊無羈默默的承受。
「我只是想將你體內的毒去除。」荊無羈帶著贖罪的心情。
「你想去除我體內的毒素?」邵楚楚冷笑著。「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她指的是荊無羈在知情的情況下喂食她毒藥。
但是荊無羈誤以為她記恨他,雖然他不知情,但是他親手逼她服下毒藥卻是事實。
「我只是想贖罪。」荊無羈誠懇的說。
「贖罪?贖什麼罪?你別忘了,我會有今天,全都是拜王爺所賜!」她不懂,荊無羈究竟有多恨他的妻子,竟然會用如此歹毒的方法來泄恨?
「就是因為我的一時失察,我更必須負起醫治你的責任。」荊無羈心中已經沒有恨,因為多年來,他在意的是一件莫須有的事,恨的是一個不該恨的人……
「荊無羈,我再也不會受騙了。」她不在乎了,人一旦經過打擊和教訓,這個世間就不再美好!
邵楚楚在一夜之間變得冰冷無情。
「好,既然你這麼舍不得我,何不讓水大哥說說看,他有什麼辦法醫治我。」她語氣冷冽,話中不帶任何情感。
「這……」水逍遙根本不敢將自己異想天開的辦法說出來。
「你倒是說呀!不要吞吞吐吐的不乾不脆!」荊無羈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哪能容許水逍遙猶豫。
「我……」水逍遙還在猶豫,但是,邵楚楚的毒癮可不猶豫。
她的額頭不斷的冒汗,身體開始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