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為手掌皇城十萬御林禁衛軍權的大人物,範雷霆私下卻極為低調,出入不坐轎不乘車,總是自行策馬來去,至多是左右兩名護衛隨行。
可是今日卻別有不同,高大身影後方,多了個騎著牡馬的瘦小童子。那童子便是女扮男裝成小廝的喜鵲,為了不露痕跡,她甚至用布條將豐滿雙ru捆了個嚴嚴實實。唉,姑娘家太有料,也是件苦事啊!
幸虧範雷霆臨出門前,命人在府中尋了匹性情最溫馴的牡馬給她,否則依她這三腳貓的騎術,恐怕沿途都得在上馬、摔馬、上馬又摔馬……當中度過7。
寒兵和鐵歌雖然一早便得了頭兒的命令,可仍舊時不時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暗暗打量這名媒婆。
若非事有蹊蹺,就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頭兒那鋼澆鐵鑄的性子,怎麼會容許一個女人「隨侍在側」?
看來咱們得替頭兒多盯著點。寒兵瞥了鐵戢一眼,同生共死數載,早已默契十足。
嗯……鐵戢銳利眸光微閃。
喜鵲恰巧伸手抓有些發癢的背,偶一回頭,瞄著了兩名氣勢軒昂卻冰冷危險的護衛。
喲!看來雷霆大人身邊極品不少,盡是好貨。
一個身長玉立,笑意如凌厲劍光,一個卻是黝黑寡言,冷眼沉穩如泰山。
她媒人的職業本能瞬間冒了出來,對著他倆樂不可支地咧嘴笑了起來。
看在寒兵和鐵戢眼底,均是心下一驚,有些寒毛直立了起來。
這小媒婆子,怎麼盯著男人看得活似想剝掉人衣衫?
他們三人之間的一切異狀,又怎能逃出範雷霆如炬目光。
他不動聲色,只是微松韁繩緩下馬速,冷冷地道︰「喜子!」
「什麼?」喜鵲目光茫然地四下張望,這才知道範雷霆是在叫自己。「哦,喜子在。」
「口水擦干淨!」他眯起眼,警告地橫了這個厚顏的小女人一記。「再讓爺瞧見你對著旁人流口水,爺滅了你!」
她打了個機伶,想張口辯解幾句,卻被他森冷目光瞪得全跑光光,縮了縮脖子,只得悶應道︰「小的遵命。」
寒兵和鐵戢二人不由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目光。
頭兒這是……在吃醋嗎?
「還有你們兩個!」範雷霆虎眸掃來,兩人陡然一震。「閑得發慌了嗎?」
寒兵和鐵歌頭搖得跟博浪鼓沒兩樣。
「待會入宮,蛙跳一千。」
「是。」
見兩名極品護衛臉色慘白,冷汗直流的表情,喜鵲雖不十分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想幫著說兩句話。
「咳——」
「你也想陪他倆受罰?」他冷冷問。
「嗓子癢,嗓子癢。」她嚇得立刻見風轉舵,煞有介事咳了兩聲。「咳咳。」
真是沒義氣……
寒兵和鐵戢以一種看屎殼螂的鄙夷眼神橫了她一眼。
小命在前,義氣閃邊,抱歉啦!
她對著他倆無奈的攤攤手,聳了聳肩。
不知怎的,看著他們三個默契一流的「眉來眼去」,範雷霆臉色更黑了。
接下來氣氛一路緊繃到皇城側門,終于「逃出生天」的寒兵和鐵戢迫不及待匆匆告退而去,認分到校練場蛙跳去了。
喜鵲則是由範雷霆親自帶領著,先到西門的禁衛處登記,畫了頭像,領了腰牌,這才能真正進入皇宮。
待離了禁衛處,憋了好久的喜鵲終于忍不住問了︰「雷霆大人,請問為什麼進宮還要繪像啊?」
他睨了她一眼,回道︰「登記在冊,若你犯了案,立刻就能發下全國海捕公文。」
喜鵲倒抽了一口氣,不會吧,搞得比進南天門還嚴苛?
見她目瞪口呆,難得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範雷霆不知怎的,憋了一早上的悶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進了宮,口要嚴實,眼要精明,學著點。」他破天荒提點了一句。
「呃,是。」她心下有些發寒,要是一不小心在皇宮里出了什麼錯,給人砍了鳥頭,提前駕鶴西歸可就糟了。
他低頭看著她,正要開口,倏地敏銳地感覺到危險,渾身肌肉一僵,立刻護在喜鵲身前。
「沐將軍。」他目光望向不遠處緩步而來的男人,淡然道。
誰?
喜鵲本想探出頭看,可他渾身散發出的緊繃氣息卻不容抗拒,頓時乖乖地躲在他身後裝隱形人。
「範總教頭,今日怎麼晚了?」那聲音听來雖然在笑,卻有種令人不舒服的尖刻嘲諷感。「你平時不是五更天還不到,就進宮服侍皇上了嗎?」
「謝沐將軍關心。」範雷霆波紋不動,平靜地道︰「若將軍無事,在下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一步。」
「範總教頭急什麼?難不成連招呼個雨句,都不給本將軍這個面子嗎?」沐將軍陰陽怪氣地笑了。
那陣怪笑听得喜鵲一肚子火。嘖,連句委婉的拒絕都听不懂,還將軍咧。
「不敢。」範雷霆察覺到身後的小女人動了動,濃眉蹙緊,沉聲道︰「沐將軍,在下尚有要務向皇上稟告,不能耽擱。失禮之處,還請將軍見諒。喜子,走吧!」
「是,大人。」她也不笨,忙壓粗了嗓音應道,跟上去。
縱然離了很遠,還是可以感覺得到背後那道恨不得把人燒出個大洞的憤然目光,害得她頸後寒毛直直豎了起來。
「以後,」他低沉渾厚嗓音響起,「跟緊爺,寸步不離。」
喜鵲怔住,心下一暖,隨即重重地點頭。「嗯,小的遵命。」
打點起十二萬分精神的喜鵲,一整天就跟著範雷霆「上山下海」……呃,是看著他手下的御林禁衛軍們上山下海,經歷重重鍛煉考驗,然後她還未能真正從親眼看到的一場場觸目驚心的肉搏血汗戰景象中還魂過來,又被他拎著到了高高的校閱台上,叫她擔任拿靶的靶手,讓底下鷹軍輪番射箭。
「還習慣嗎?」半天始終保持鋼鐵臉的他,突然問。「雷、雷霆大人,小的打賭你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吧?」她嚇得腿肚子都打顫了。
「你要融入大家。」他雙手抱臂,深沉眸光盯著底下的縻軍。
「我、我是當你的貼身小廝,又不是來新兵訓練的。」她都快哭了。
「給你找點事做,免得給人起疑心。」
「那大人可以叫我幫你槌背、捏臂、倒茶的嘛!」她一邊跟他哀怨哭訴,還得一面注意听下令的鼓點子,換另外一支高高的大靶。
嗚嗚嗚……她這媒婆也當得太命苦了。
範雷霆嘴角微微一抽,又抿唇忍住了。「你不是想了解爺的日常活動?」
她愣了下,只得含淚認命。「也對啦。」
可是這跟他想選的新娘子對像有什麼關系啊?
範雷霆仿佛有讀心術,狀若不經意地道︰「爺的妻子,要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最重要的是,也能把爺的這票兄弟當作自己的親兄弟。」
「明白了。」喜鵲恍然大悟,心下那唉唉叫的委屈感登時煙消雲散。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結束了射箭練習後,他命魔軍繼續做輕功突擊練習,然後半扶半拎地將她帶下了校閱台。
小命終于得救了……
喜鵲累得渾身虛軟,再顧不得形象地整個人五體投地趴下來親吻大地。
一只修長好看卻布滿粗繭的古銅色大手遞過一碗水來。「謝謝,我正渴死了……」她努力爬了起來,接過大碗,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來。
「喝慢些,沒人跟你搶。」範雷霆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媒婆子,剛剛看她在校閱台上嚇得好像三魂七魄都快跑光了,那支支朝她而來的飛箭力道驚人,屢屢震得靶心嗡動,可是盡避她那張圓臉慘白發青,雙腿打顫,卻還是咬牙緊緊抱住靶子,說不松手就不松手。
她看起來那麼怕死,卻又膽識過人……
他眸光有些柔軟下來。
喜鵲一鼓作氣把碗里的水喝得涓滴不剩,長長吁了一口氣,小臉總算恢復了些許血色。
「再半個時辰就用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她說這個。
她那雙圓眼驀地亮了起來,「飯!」
他嘴角又有些往上抽動,故意道︰「不過一票大男人的吃食,恐怕你一個女人家吃不慣。」
「行的行的,小的什麼都吃!」她連忙靦顏巴結道,「小的很隨和的。」
「冷饅頭,五花肉,涼井水,吃嗎?」
「皇城御林禁衛軍的伙食這麼差……」她聞言瞠目結舌,「我們朝廷有這麼窮?」
見他臉色一沉,還沒說話,喜鵲急忙捂自己嘴巴,一個勁兒干笑。「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哈、哈。」
接下來她不敢再多嘴饒舌,乖乖跟在範雷霆身邊,看著他果斷的指揮著手下精兵悍將。
喜鵲看著看著,不禁偷偷望著身畔高大剽悍的男人,突然覺得……
雷霆大人真是帥呆了!
像這等鐵錚錚、英氣勃勃的好漢子,若未能遇得良配,那實在是太太太可惜啦?!
「雷霆大人,你放心,喜鵲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的。」她握緊拳頭,暗暗立誓。
聲音細微不可聞,那原本目光專注在校練場上的範雷霆,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