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才剛停在氣派的黑色縷空大門前,大門就應聲而開。
「小姐,」司機大哥轉頭看著坐在後頭的侯心彤,「要開進去嗎?」
「不用。」她付了車資,有些氣惱的推開車門下車,看著里頭從遠處走來的熟悉身影。
「我真懷疑是語晴讓你吃了符水,還是你讓語晴吃了符水,怎麼她都幫你不幫我?」她生氣的看著走近的寧梓。
司機大哥幫她把行李從後車箱搬下車後就將車開走,留下一臉怨懟的侯心彤。
「她幫我是因為她比你有腦子,知道誰才是對的。」像是存心要氣死她,寧梓懶懶的說。
她恨恨的瞪著他,知道如何跟他爭辯都沒用,自己到頭來一定會處于下風,于是她硬是站著不動,非要他把話說清楚不可。
寧梓回寧家還要她跟著,她不要,他當下也沒堅持,誰知道她才回到家,語晴居然已經替她打包好行李,也沒問她的意見,就替她叫好計程車,然後二話不說把她連人帶行李的送來寧家。
「喂!你現在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你不說清楚我絕對不會進去。」
寧梓沒有多大反應,只是挑了挑眉。
「我說到做……」看到他身子搖晃了一下,她立刻忘了想說的話,馬上伸手扶住他,焦急的問︰「你怎麼了?」
「沒有,」他搖了搖頭,「突然眼前一黑。」
「怎麼會這樣?」
「我哥說我不能太激動。」
她似乎在他的語氣里听到了一絲譴責,「怎麼會這樣?」她不由得咕噥,「明明就是你不講理,怎麼我還得讓你啊?!」
「因為我身體不好。」他的表情有些愛莫能助又有些頑皮。「可以扶我進去躺一下嗎?行李放著,等一下我叫人來拿。」
她根本無法拒絕他,只能氣弱的伸出手扶住他,走進寧家大宅。
寧梓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原本他很討厭被當成病人,更討厭自己這副辱弱的身體,但沒料到現在竟然可以成為一項利器。
這世上的事,還真是一體兩面,端看用什麼心態去看待。
侯心彤神色緊張的站在寧家女乃女乃段同珊面前。
劉家的家境算是不錯,台北的住家也是位在精華地段,但跟寧家一比,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梆蘭珍總是一副高傲的貴婦人模樣,而這位寧女乃女乃——看著坐在頗具中國古典風味的紅木椅上的段同珊,雪白的頭發優雅的綰在頭上,一襲合身的訂作旗袍,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感覺和葛蘭珍像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侯心彤繃著神經心想。
「我听梓說,你救了他一命。」
「沒有啦,只是舉手之勞。」察覺到段同珊的目光盯著自己不放,她不自在的說。
段同珊放柔了目光,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別這麼緊張,女乃女乃不會吃了你。過來坐下,讓女乃女乃好好瞧一瞧。」
侯心彤猶豫了一下後才坐下來。
「真是個俏姑娘,阿玲,你說是不是啊?」
被叫做阿玲的人是個頭發全都花白的老婦人,她揚起嘴角點點頭,「是的,小姐。」
童玉玲在小小年紀時就跟在段同珊的身旁當丫鬟,之後段同珊嫁進寧家,她也跟隨而來,一直伺候到現在,對小姐的稱呼也和兒時一樣,從沒變過。
記得當初戰爭時,她跟著小姐輾轉來到台灣,那時段家只有她們兩個人平安的踏上台灣這塊土地,兩人相依為命好一段時間。
直到小姐嫁進寧家,她們主僕才有安定的生活,但因為過去一起吃苦的歲月,使她們的情誼已經超越一般的主僕,反而更像是姊妹。
「叫什麼名字?」段同珊慈愛的問。
「侯……侯心彤。」
「侯心彤?」段同珊重復了一次,然後露出困惑的神情,「阿玲啊,這名字是不是有點兒耳熟?」
「小姐,」童玉玲在一旁提醒,「這好像是蘭珍小姐之前介紹給二少爺的相親對象。」
「啊!是啊!」段同珊一臉豁然開朗。「你是蘭珍的孫女兒吧?」
提到葛蘭珍,侯心彤全身不由得緊繃了起來,「是……」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段同珊不由笑道,「我跟你女乃女乃在大陸就認識了,我們兩家是世交,隨著政府遷台,那時我跟阿玲從大陸帶來的錢都花完了,還多虧了你女乃女乃救助我們,只是最後……」段同珊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總之因為一些事兒,我跟她斷了聯絡,之俊再見面,跟她聊了幾句,提了梓的情況,她很熱心的將你介紹給我們家梓,我真的很戚激她。」
看著段同珊和藹可親的笑臉,侯心彤一點都笑不出來。
梆蘭珍從小都把她視為掃把星,而且她還挑明了說,要她去相親就是想把她這個掃把星丟到別人家,意思就是要她去帶衰別人。
梆蘭珍明明心存惡意,但是寧女乃女乃卻還一副感激的模樣,她實在不解葛蘭珍這麼做的用意何在。
「我原本也希望跟蘭珍可以親上加親,可偏偏那次相親回來之後,梓啥都不說不打緊,連家都懶得回了,還好現在你們……」
「我們只是主雇關系。」不是想潑老女乃女乃冷水,而是侯心彤隱約覺得事情不對勁,她要先搞清楚葛蘭珍的用意才行。
寧梓緩緩的從旋轉樓梯走下來,她們在談什麼他沒听得很清楚,但是侯心彤的最後一句話卻清晰的傳進他耳里。
「主雇關系?」段同珊微楞。
「對,主雇關系,很單純,」她強調,「非常單純。」
段同珊一臉困惑,眼角瞄到一臉不快的孫子站在樓梯口。
注意到她的目光,侯心彤的腦袋轟地一聲,暗暗詛咒了聲,沒有多大勇氣轉過頭面對他。
「我要去散步。」寧梓淡淡的開了口。
「你剛才不是才說不舒服嗎?」段同珊關心的說,「怎麼不多躺一會兒?」
「哥說傍晚的時候最好出去走走,對身體比較好。」他隨口將寧浩旭給搬出來。
「是嗎?」段同珊立刻揮了揮手,「那你去吧!可是走走就好,別做太激烈的運動。」
「我知道。」他應了一聲。
段同珊注意到他動也不動的站著,「不是要去走走嗎?怎麼……」
寧梓伸出手,緩緩的用食指指了指侯心彤。
他的動作使段同珊一笑,輕輕拍拍侯心彤的手,「梓找你。」
侯心彤有些別扭的轉頭看著他。「有事?」
「我要出去走走。」他語氣平靜的重復了一次。
「喔。」她應了一聲。
寧梓微眯起眼,「喔什麼喔,還不過來!」
侯心彤有些驚愕的听他揚高了聲音。
這兩個年輕人之間的關系絕對不單純,段同珊與童玉玲對視了一眼,聰明的選擇沉默。
「你的工作之一,」寧梓說,「就是我到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
侯心彤不太情願的站起身,咕噥的走到他面前。
「你說什麼?」他挑了下眉,看著她嘟嘟囔囔的嘴動個不停,「說我壞話嗎?」
「不敢。只是你走到哪我跟到哪,那你睡覺的時候我不就要陪你睡,洗澡的時候幫你洗?」
「若你願意,我也不介意。」
她瞪著他,這個男人很會得寸進尺。
寧梓颶揚起了嘴角,顧不得女乃女乃在一旁窺視,長手一伸,將她攬在身側。
「喂!你做什麼?」
听到她總是喂喂喂的叫他,寧梓覺得很刺耳,他輕瞄了她一眼,「我覺得頭有點暈。」
她的臉色立即一變,反手摟住他的腰,「你還好嗎?」
他微垂眼眸,掩去眸中的光亮,「還好。」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他不由得心情大好。
「那你還散什麼步,去躺著休息!」
「里頭太悶,我想到外頭坐坐會好點。」他有點耍賴的說道,「而且有你在一旁,我相信你會把我照料得很好。」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牽起她的手,走向屋外被照料得很好的花園,斜射的夕陽照在他們的身上,將兩人相偎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他彎腰折下一朵薔薇花送給她。
侯心彤抬頭看著他臉上的淺笑,想要永遠的把這刻的影像留在腦海中,他全身沐浴在夕陽余暉里,迷炫了她的眼,而因為有他,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幸福。
他深邃溫柔的眼神令她悸動,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摟住他。她現在很快樂,原來有人這麼在乎自己,會令人感動到想流淚,從小到大沒感受到多少溫暖的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幸福得像置身在夢中,她突然有些害怕,要是他離開了她……她幾乎不敢想像她會變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