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秋天有一點蕭颯,街上的行人換上五顏六色的保暖秋裝,悠閑地漫步在香榭大道,駐足觀賞凱旋門上美麗的浮雕。
時有興奮的觀光客高聲談笑,大肆采購的仕女拎著一袋袋華麗的衣裳,不時漾出滿足的愉悅神色。
秋天是浪漫的季節,巴黎是浪漫的都市,所有的色彩都染上浪漫氣息。
愛情更是浪漫。
「听說你昏倒在開刀房外的走廊?」東方味掩不住嘴角上揚的笑意。
雷剛羞澀的一訕,故作一表正經地削著隻果。
「別听別人胡言亂語,我是體力透支,稍微休息一下。」是哪個多嘴的人告訴她的?
她咬著唇忍笑。「直接躺平?」
「地板涼爽。」
「我建議你下回找張床,這是醫院最不缺的東西。」不用勞煩人家抬。
「閉嘴。」他把隻果切成八片去核再切成十六小塊。「張嘴。」
「到底我該張嘴還是閉嘴……唔……」
「專心吃東西。」雷剛滿意地再叉起一塊隻果,準備喂食。
小人。「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等你康復的時候。」
東方味橫睇著他,露出不快的神色。「你不像廢人,怎麼盡說廢話。」
她躺得骨頭都發出霉味,一天三餐拿藥當主食,宵夜是一瓶瓶的葡萄糖液,營養針是飯後點心。
怕了,膩了,厭了,倦了,懶了,她現在只想出院,享受金色陽光的洗禮,呼吸新鮮的青草味,月兌離空氣中不散的消毒水味。
「你差一點沒命。」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看我健康得足以在銀盤上跳舞。」她忘形的舞動手臂,不小心扯痛傷口。
雷剛心疼地摟住她。「想當趙飛燕還早得很,你給我安份些。」
「不……不疼,我已經全好了。」她撒著嬌掩飾微微的抽痛。
「小騙子,你當我看不出嗎?我被你嚇壞了。」那一槍打中的不只她的心口,還有他呀!
他疼到幾乎麻木,舉步維艱,那止不住的血同樣抽干他的生命,每一步都是刺骨的痛。
「對不起,剛,我以為我注定逃不過這一劫。」她已作了最壞的打算。
「你敢逃不過,我追到地府逮捕你。」再也不讓她任性妄為。
東方味幸福地偎在他胸口,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她的確死過一回。
在呼吸停止那一刻,她的靈體月兌離了軀殼往上飄浮,在一片白茫茫的雲層中,她看到一個很老的和尚。
和尚告訴她一段前世今生的故事。
前世她是康親王府的和碩格格,而和尚是反清復明的義士,一次他在刺殺乾隆皇失手掉落山谷,是路過的她善心一救。
物換星移,改朝換代,和尚在歷經生死大關後看破紅塵皈依佛門。
雖然他已修成正果卻遲遲無法成仙,因為尚欠她一條人命,果報未償難以得道升天。
所以他將魂魄附著于守護天珠,算出她將轉投東方家後代子孫,因此施法成為東方家族的傳家物,以期有一天以命替命。
和尚一說完「以命替命」四個字,突然推了她一把,然後她就一路往下墜。
在回到身體的前一刻,她看到一道金光接走了老和尚,接著她就痛醒。
「剛,我今天有沒有說愛你?」
「沒有。」一個小時內沒有。雷剛的心變野了,開始耍詐。
「我愛你。」她只想把心里的愛意說出來。
雷剛柔情萬千的吻住她。「我也愛你,但是你不能出院。」
「你……討厭啦!人家才不會拿感情當勒索品。」一時沒想到要利用。
「欺心之論,你的信用已破產。」他不失溫柔地撫模她的粉臉。
法妮推門一見便是兩人親密的畫面,雖然已經看淡了這份情,心口仍有些不舒暢。
「死了一次還不夠,你們倒是有閑情逸致打情罵俏,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他們的幸福是她的讓步。
如果當時狠心點……
「你沒事嗎?」
「剛。」東方味不悅的睨了他一眼。「韋斯曼醫生,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我不希罕,我還是認為你早死早好,留在世間多礙事。」她放不下自尊救一份友誼。
「法妮——」雷剛冷眼怒視。
「難不成你也想感謝我?」她自嘲的一笑。「我只想拿她的身體做試驗品,剛好印證我的執刀技巧而已。」
縱使百般不願,雷剛還是放段。「我不喜歡你,但我欠你一個人情。」
「雷剛呀雷剛,你有一顆很殘忍的心,你剛才又狠狠地砍了我一刀。」在心底。
被愛過的人討厭,不難過是騙人的。
「我不會道歉。」
法妮釋然的一笑。「說實在話,你真的很討人厭,可是我偏偏愛上你。」自討苦吃。
他能回什麼,謝謝嗎?所以雷剛保持默然。
「醫生,我可以出院了嗎?」東方味不習慣樹敵,她只喜歡簡單的生活。
「別叫我醫生,我會認為你在諷刺我。」她是個自私的女人。
「我想出院。」
法妮看著她露出高傲神態。「去問你的主治大夫,你的死活不歸我管。」
「你不就是我的主治大夫?」
「在你身上劃上幾刀也算數?」她十分不屑的冷嗤。「我討厭你,所以我不齒和你站在同一個城市。」
「你要離開到哪去?」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加拿大。」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補償,門主調派她往電護法的堂口,暫代他的職務,日後再依她的表現看是否可獨當一面,另設堂口。
這樣也好,至少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真好,十月的加拿大很美,滿山遍野的楓紅。」那是一片淨土。
法妮冷冷的扯動嘴皮。「你要是沒並發肺炎死掉的話,我會清一間水牢租你。」
嗄?!東方味驀然笑開了。她知道她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其實你是一位很可愛的人。」
「有人可不這麼認為。」她暗指雷剛。
「因為他笨嘛!」
這句話化開了法妮的心結,新的友誼在她的唇角緩緩綻放。
***
法國爆發有史以來最大宗的貪瀆案,涉案人員高達數千人,有地方官員、高層人士,以及眾議院。
為首的文森參議員被逮捕後尚未判刑,突然莫名地死在嚴格把關的拘留所,死狀甚慘,身上找不到一處傷口,法醫也驗不出死因,開單判定是自然死亡。
在康普大法官的宣判下,富商伯特。馬歇被判終身監禁,財產全部充公。
一干涉案人員以法國律法判處了應有的刑罰,各大報大篇幅的報導這件貪瀆案,炒熱了正義無私的大法官。
而真正的功臣正在辦終身大事。
「味妹妹,你看我最近的運勢如何?」
「大姐,走開,她應該先幫我瞧瞧,我可是她老公的上司。」
「笑話,我是她老公上司的上司,你憑什麼跟我搶,真是不懂事。」
「我咧!你有沒有羞恥心,是誰比較不要臉,龍之谷門口刻的龍可是紅色的。」
「無妨,待會我叫個人把它涂成金色。」
龍青妮和龍寶妮發覺更好玩的玩具,你一言我一語地鬧個不休,逼得新郎倌開口趕人。
「你們有完沒完,味兒的身體剛康復,禁不起瘋整。」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生離死別。
龍青妮不滿的說︰「哇!他吃了炸彈,我是門主耶!」居然吼我。
「我看他是太久沒修理,體內能量積郁成災,我揍他一頓就沒事。」以下犯上大不敬。
雷剛冷冷的比比身上,意思十分明顯。「你們玩不過癮嗎?」
是的,他今天結婚,所有龍門分堂口以上的干部都來參與婚禮。
而他被迫穿上一身可笑蟒袍,頭戴一只滑稽小圓帽,胸前橫披大紅布,還得拿著類似繡球的彩帶。
起先他抵死不從,後來龍青妮很生氣的說了一句「玩一次又不會死」,所以他屈服了,就當犧牲這一回,反正他不可能結第二次婚。
據她對外的說法是︰染了血的白紗不吉利,要反其道而行,借著中式霞帳鳳冠的一身紅色來沖喜才會大吉大利,百年富貴。
說穿了不就愛玩。
「寶兒呀!你家的雷剛真不可愛,讓人家玩一下都不肯,鹽吃多了。」人人嫌(咸)。
龍寶妮恨恨的說︰「風、雨、雷、電四大護法一向都不尊重我。」
被點名的人趕緊回避,以免招炮火攻擊,可惜腳不夠長。
「我說龍翼哥哥,你要不要順便辦一辦?」
龍翼臉上帶笑,眼底恐慌不已的摟著愛人鳶紅戀。「我們不急,戀兒還小。」
看起來是很小。龍青妮這麼想著。
「方羽、向天,你們別緊張,我不會逼你們結婚了,來來來,咱們聊聊。」
听她這一說,兩人不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一張臉變得慘綠。
一定有陰謀。
「哎呀!你們哪個糊涂蟲在禮堂里擺菊花,想咒誰呀!」方羽端起一盆牡丹往外走。
風向天大喊著,「你們這些兔崽子,香檳不夠還不快去買——」
「你們給我站住。」龍青妮陰森地一笑。
兩人吶吶地「倒車」。「公主。」
「我不過是要提醒你們,以後談戀愛安份些,不要像龍翼和雷剛談到血濺五步,听懂了沒?」
「是。」
盡避他們大聲回答,心里仍帶著不信任,因為被整出心得,不相信她會突然反性。
而不再是目標的雷剛擁著剛拜完堂的愛妻。
「味兒,委屈你忍受他們一整天的胡鬧。」他體貼地取下她的鳳冠。
「我覺得他們都是可愛的一群,非常有意思。」
雷剛眉頭微斂。「老婆,你千萬不要靠近他們,他們是毒品。」有害而且會上癮。
「噢!」東方味但笑不語,撫撫龍青妮送她的西藏靈珠,听說此珠是高僧加持過,且有趨吉避災的功效,代替已功成身退的守護天珠。
看著遠從台灣來的親友,她有些遺憾撫養她長大的姑婆不克前來,因為她已在日前壽終正寢,享年七十五歲。以命替命的另一條人命應劫在瞎眼姑婆身上,好在她死得很安詳,不然她會內疚一生。
「噢喔!你的朋友有難。」
不解其意的東方味抬起頭,望見龍青妮找上靈媒社的社員。
「她……想干什麼?」
雷剛的口氣中有明顯的笑意。「游說她們成為龍門的四大金釵。」
簡潔、明亮、蕭齊齊和東方味,正好是龍青妮目前的對象。
「噢!我的天呀!」
是呀!我的天。
追逐戰再起,笑聲伴隨求饒聲。
陽光是燦爛的。
你瞧,它掛著圓圓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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