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誓要殺了言醉醉那女人。
什麼道路平坦非常好認,一條直上目的地沒有岔路,通行無阻好像在自家廚房散步,用腳來轉方向盤都到得了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她非寫上一千遍不可,眼前的泥濘路若不用擔心,那麼把人切成一萬塊還能保存骨頭與皮膚的完整就更簡單了。
左邊是斷層,右邊是荒草蔓蔓的小徑,如果她不找死或刻意迷路的話,肯定得走中間這條看起來危險又不穩當的泥漿路。
可憐的老車剛由車廠回來又得受此折騰,她很煩惱它會不會就此壽終正寢,一命嗚呼,不堪勞累三十年而選擇拋棄她。
雖然老師傅說它健壯得像頭牛,但是為了讓它多活幾年,她決定棄車步行,相信沒人會打它的主意,因為它實在太老了,連當破銅爛鐵費也不償錢。
袁素素穿了一件祖母時代的外衣,腳上套了利于行走的包腳平底鞋,很土的那種,還把頭發包起來怕弄髒,全副武裝地打算徒步上山去,反正不遠嘛!就在山的對面。
當她第七度腳打滑由泥地爬起來的時候,言醉醉的名字起碼被她詛咒不下一萬次。
居然跟她說很近,腳一蹬近在眼前,而她由一大清早起身發動車子到現在為止,已過了七個鐘頭,別說診所的鬼模鬼樣沒瞧見,連個問路的人也不知藏到哪個老鼠洞,她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流落荒島。
「天哪!請你開開眼指點明路,別讓我瞎走胡闖的踩進熊窩,這是你欠我的。」她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天欠了她的話語。
不過她一說完沒多久,跟前出現一只很可愛的小白兔,雙掌捧著一根吃了一半的胡蘿卜朝她直眨眼,像在鼓勵她跟著它走。
不明就里的袁素素好奇的追著兔子來到一條山溝,順著山溝她看見一處冒著煙的煙囪。
被騙太多回了,即使近看在眼前也有可能得走上,一兩個小時路程,山和山的距離是很近,往往不超過兩三百公尺。
但是要由這山走到那山除非是只鳥,否則要有相當的決心才能排除萬難,找到言醉醉口中奇怪又別扭的死男人,她是這麼說的。
「唔!那個人在干什麼,干嗎對一只羊施行人工呼吸?」不羶嗎?
太詭異了。
羊本來就是人的食物,死了成為餐桌上的佳肴,何必多此一舉的救它,到頭來還不是要宰了它。
「羊死為大請節哀順變,你就放過它吧!別讓它死不瞑自。」被他的口氣臭到不死也不行。
袁素素忍不住月兌口而出,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的男子驚訝的咬了羊鼻子一下,它痛得咩了一聲,起死回生的跳了起來,回到同伴身邊。
這……這種事真的很離奇,救了老半天不見起色,沒想到誤打誤撞反而把羊救活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有點被老天耍了一記的感覺。
沒人發現小白兔何時不見了,幻化成可愛少女的模樣趴在白雲上,一手紅蘿卜一手西紅柿的俯身而視,兩顆大門牙沒停過地咀嚼。
兩人四目相望,微微一驚的袁素素以為熊穿上人衣,剛才不是在救羊而是準備生吞了它。
「你怎麼現在才來,整整遲到三十六小時又十七分五秒。」眉一擰,他看見的是泥人嗎?
真是的,怎麼弄得一身泥,他還能指望她做事嗎?
「我……」熊開口說了人話。
「你什麼你,你知不知道為了等你我什麼工作也不能做,白白浪費了好些時日。」一些研究進度嚴重落後。
會不會是她誤解醉醉了,她已通知那個怪人派熊……呃!派人來接她?「對不起,山路不好走,所以慢了些。」
「看得出來,你把自己搞得很狼狽。」他沒見過比她更髒的女人。
不過算了,能幫上忙就好,太挑的話會找不到人來上工,不算太差忍忍也就過了。
哭笑不得的袁素素沒法反駁他的話,她現在的樣子確實很糟糕。「你可以帶我到診所梳洗嗎?」
他瞧了她一眼似在斟酌,最後沉重的點頭。「好吧,我忍耐。」
咦!他在說什麼,為何她听不懂?
不過是簡單的幾個音听來像天語,誰要他忍耐了,又要忍耐誰,難道是她做了什麼奇怪的事需要忍耐,不然他怎麼一臉痛苦的走開?
說是一臉是夸大了些,熊先生滿臉的胡磋像刺蝟的刺全豎了起來,整張臉只有鼻子以上、額頭以下沒有胡子,能看到他表情的地方還真有限。
他很高,背也很寬,如果不看那張熊臉倒有幾分人樣,可是那口張飛胡真的很壯觀,穿上古裝一定挺嚇人的。
「你還不跟上來發什麼呆,難不成要我背你?」麻煩的女人。
看來像是不錯的建議,試試無妨。「我腳扭到了,可能走不快會拖累你。」
「該死,瞧我造了什麼孽自找苦吃,連天都和我作對。」丟了個面粉糊成的幫手給他。
好吧!就當老天考驗他的意志力。
「呃!你不用管我,我慢慢走總會到。」他的脾氣好像不是很好。
還是認命點自己走,以免被棄尸荒野無人知,得等很多年才由鑒識科鑒識她因何而死。
「你知道路嗎?」他用瞧不起的口氣一哼。
啊!是不曉得。
一見她茫然的眼神,走了回來的男子背對著她,身子一蹲。「上來。」
「嗄!什麼?」他不會真要背她吧?
嘴角往上揚的袁素素不自覺的笑開,熊的內在比外表善良多了。
「再不上來我就扔下你讓野狗啃。」做人做到他這種程度也很可悲。
「附近有野狗?」山里有食物嗎?
她手腳利落的攀上他的背,一點也不像有傷的樣子,男子狐疑的瞄了瞄她的腳幾眼,但是沾滿泥的小腳看不出所以然。
她的腳真的很小,他手一張開差不多大,難怪她走得比別人慢,因為腳小苞不上速度,人家走一步她起碼要走上三步才行。
突地,他的眉頭又擰起。
他干嗎對她的腳感興趣,搞不好她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甚至做了祖母,瞧她那衣服多古樸,只有上了年紀的大嬸才會穿。
「熊大叔,診所還有多遠?」明明沒事還讓人背有點過意不去。
「快到了,就在……等等,你剛叫我什麼?」他听錯了吧!
「你不姓熊?」可是看起來很像熊,力氣大得足以負人。
「誰告訴你我姓熊來著?」那個拿錢不辦事的中介休想他付尾款,找個沒用的女人來幫他,說不定越幫越忙。
「呃!我覺得你姓熊比較貼切。」袁素素忍笑地呼出一口氣,吹得他耳後敏感的一栗。
見鬼了,他不會對一位「祖」母級的女人有性趣吧!大概太久沒下山發泄,母豬賽貂蟬。
懶得理她的男子健步如飛的走得很快,絲毫不覺得背上的重量有何負擔,反而越走心越急的費猜疑,她到底是怎麼保養的,為何那兩團肉的彈性堅挺如少女,讓他氣血往上沖。
用不著抱那麼緊吧!大嬸,想佔便宜也不是這種佔法,他好歹是頭熊……不,是個人。
真糟糕,被她影響了。
「好殘敗的診所,你確信它不會倒嗎?」袁素素忍不住疑惑的問。她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走得進去。
「我住了五年不曾出現問題過,我想它短期之內倒不了。」男子直接背著她走進診所。
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小小的候診室備了十張折椅供人候診,掛號的窗口整潔如新,里頭有幾張病床和小型的儀器,她甚至看到開刀用的手術刀。
只是她懷疑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有必要動到手術刀嗎?真遇上急病還是得上大醫院,先進的儀器、完善的醫療團隊才有辦法挽回一命,單憑個人的力量很難完成。
「我餓了,你先去煮飯。」等會有她忙的。
「什麼?」他說太快而她听得含糊,他的意思應該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我說我餓了,走到底是廚房和浴室,食物在左手邊的大冰櫃,你進去時要小心點,別把腳摔斷了。」他不想更煩惱。
袁素素心想,她錯愕的表情一定顯得很蠢,不然大熊先生不會笑得讓人看見一堆毛發下的兩排白牙,惡劣地將她推進一團混亂中,這是廚房嗎?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無法相信,她怎能相信自己膚淺的眼楮,他一定故意開她玩笑才說這里是廚房,她應該到了儲藏室才對。
可是她卻看見角落處有座不小的流理台,鍋碗瓢盆齊全,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樣不缺,還有一個很可愛的手編蒸籠。
「是夢,是夢,那些野兔、山豬是假的,一捆一捆的山藥和秋葵是她幻想出來,左邊的水晶石在發光,右邊是黑亮的木炭……」
天呀!她眼花撩亂了,這些雜物是打哪來的,難道醉醉口中怪人的興趣是專門收集怪東西?
「你飯煮了沒?別磨磨蹭蹭快動手,我有事出去一下,等會回來我希望看見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萊。」
誰理你呀!還真愛命令人。
靶覺像廉價的台佣,主人一吆喝立即備妥滿桌的萊肴,一擊掌伺候茶水、拿拖鞋,順便送上當天的報紙問主人要不要馬兩節。
骯鳴聲陣陣,覺得饑餓的袁素素顧不得是否淪為台佣,拉開超大的冰櫃為之咋舌,里頭的東西足以喂飽一支軍隊,是擔心饑荒提早到來嗎?
她先拿出不需解凍的食材考慮了一下,決定了要煮哪幾道菜先洗洗切切,然後掏米下鍋。
雖然她外表看來邋遢,但實際上她是個最受不了髒污和凌亂的人,一見到有如儲藏室的廚房就很想動手整理一下,不讓它光可鑒人會不舒服。
于是她邊煮菜邊收拾,五谷類的依大小層層往上疊,蔬果類的堆放一邊,易保存的放在下頭,容易腐爛地先收冰櫃冷藏。
至于牲畜類一律往屋後搬,人不與畜生同居一室。
不一會兒,廚房收拾得差不多,飯也煮好了,袁素素低頭一看自身的髒污不免一笑,原來最髒最亂的是自己呀!她才該好好的打理一番。
心想身動,她看浴室就在眼前,祈禱它不像廚房一樣驚心動魄,她實在累得不想再動了,只想好好的洗個澡再用餐。
以戰戰兢兢的心情拉開浴室的門,她放心的舒了一口氣,還好沒堆些怪東西,她可以輕輕松松的泡個澡了。
衣落,上鎖,她滑入純白的浴白中,取一抹香精。
★★★
「你不是大熊先生?!」
「你不是幫佣大嬸?!」
兩人像在比賽誰的驚訝較多,拔高的聲音讓山林為之一動,河流生漣,飛鳥由白雲中往下掉,不曉得他們在震驚什麼。
滿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不及面前的活色生香!沒想到祖母級的衣服下,竟隱藏著一位清靈飄逸的人間絕色,肌膚細致得連玉石瞧了都失色。
眼瞠大的大熊先生難以置信田螺里會生出一位美女,他十分羨慕穿在她身上的他的襯衫,而他絕對不會想要回來的指稱她是賊,她似乎天生就是來穿他衣服的。
但是……
她怎能弄得不像真人,仿佛畫作上走下來的虛幻人物,讓人幾乎要以為她是林中幻化的靈妖,偷溜出修練之所游戲人間。
若非她的聲音不變,他真認不出她是那位假裝腳扭傷而佔他便宜的」老人家」。
說到聲音,他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熟到就像在日常生活中常听到,可是偏偏想不起究竟像誰,親切得令人不陌生,心湖鼓噪。
「我或許邋里邋遢些,看起來不是非常雅觀,但我哪里長得像幫佣的?」她不甚了解。
有人會千里迢迢跑到山林間幫佣嗎?除非十分缺錢或逃避某件事,否則一瞧見這幢風雨中飄搖的建築物,十之八九會逃之夭夭。
她必須懷疑醉醉是否擺了她一道,震驚全世界的腦科名醫怎會屈居這種小地方,難道人不醫改醫山和樹,因此才叫他怪人?
要不是因為款款的病實在拖不得,她早打道回府省得受罪,崎嶇的山路真不像給人走的,只有熊才能穿梭自如。
「請問我又哪里像大熊,讓你口口聲聲的喊我熊先生?」她先前的裝扮根本是來做粗活的,怎能怪他看走眼。
難道今年的時尚是返樸歸真,流行復古的年代已追溯到四O年代,老祖母的青少期。
袁素素在心里回答,你長得一副熊樣。「你沒說不是呀!」
「我說了。」但她有選擇的遺忘。
「是嗎?」她沒听清楚。
「我不姓熊,也和熊科動物無任何親戚關系,你滿意了嗎?」通常長得美的女人沒大腦,不知她會不會是例外。
輕笑出聲的袁素素還是懷疑他是熊的遠親。「我姓袁名素素,是個護士,先生貴姓?」
「你是護士?!」嗯!有幾分南丁榜爾的味道。
「是的,我有八年醫護資歷,算是比較認命的那種,你呢?」無關好與壞,只是工作而已。
不過她不會做一行怨一行,好高騖遠,一日身處工作崗位便盡心于工作,妥善的做好份內之事不假他人。
「我是醫生,言笑醉……」他的自我介紹才說一半,一道詫異萬分的驚駭聲突然打斷他的話。
「你……你不要開我玩笑了,最近天氣涼了小心感冒。」病毒來勢洶洶,容易使人發燒神智不清。
言笑醉表情古怪的看著袁素素。「關天氣什麼事,我的身體好得很。」
「看得出來熊的體格不可能差到哪去……呃!我是說健康很重要,你可以不要瞪人了。」怪可怕的,一堆毛中冒出兩顆圓睜睜的黑白瞳眸。
「我不能是醫生嗎?」他當然知道健康很重要,不然他何必請個幫佣來分擔家務。
山上不比都市便利,凡事都得自己來,他煮的飯菜雖然不致毒死自己,可是入口的味真是雜陳,讓人一點食欲也沒有。
再加上他不像一般診所有固定看診時間,往往病人一來就忙得來不及開伙,一餐拖過一餐常常三餐不定,餓極了隨便弄點干糧里月復。
前陣子還有個護士略微幫他整理環境,有空時熱心地煮中餐、晚餐,可是她摘果子時不小心掉下山谷,這會兒人還躺在醫院,何時出院仍是未知之數。
他不只欠個幫手還少個護士,如果她肯發揮點愛心的話,也許山區的居民不會因找不到醫生而急病亂投醫,自個拿藥胡亂吃。
「你是不是醫生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但你怎麼可能是腦科權威言笑醉?」簡直是匪夷所思。
眼一冷,言笑醉的態度變得疏離而冷漠。「你怎麼知道我是腦科權威,你有什麼目的?」
不管是誰來勸說都沒用,他絕對不會回到烏煙瘴氣的大城市。
「你真的是言笑醉?」她要求肯定的回答,但心里的信服度等于零。
他一定在耍著她玩,他鐵定不是言笑醉,與想象差距過大,實在叫人頭昏眼花。
「我是言笑醉。」她干嗎快暈了的神情,他不能是言笑醉嗎?
「天呀!你……你真的是……我……呼吸困難……快給我一張椅子……」她回去要收驚,喝上十斤符水才能鎮壓。
本來不打算理袁素素的言笑醉一見她臉色不像裝出來的發白,連忙發揮醫生救人的本能,拉過一張椅子要她放松,不斷要她吐氣、呼氣。
不過她那雙襯衫遮不住的美腿勻稱而修長,不經意的一瞟叫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不謹慎控制恐怕會出丑。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何會對一位「大嬸」產生莫名其妙的反應,原來身體比理智更了解兩性的吸引力,先一步地喚醒感官再去發現真相。
但是她若不卸下那身古板的裝扮,大概終其一生他也想不透怎會對她感興趣,而且差點以為自己禁欲過久,老茶花看成牡丹。
「你的表現非常傷人,我是言笑醉很不可思議嗎?」活了三十幾年,頭一次有人因他的名字而患上呼吸急迫癥。
「不是不可思議,而是恐懼到極點,你是用草根保養嗎?」怎麼把自己保養得那麼老。
「請問有什麼問題?」言笑醉捺住性子想听她有何驚人之語。
「醉醉明明告訴我你只有三十五歲,可是……可是……」唉!他一定遭遇重大打擊才會遁世隱名變成這樣。
挺可憐的。
醉醉?!「可是什麼?」
袁素素同情的拍拍他的手。「你要想開點千萬別鑽牛角尖,看起來像五十三歲不是你的錯,一切是命運的捉弄勿喪志……」
「五十三歲……你……」他真有老得見不得人嗎?
不自覺的瞟向一旁的落地鏡,他看見一個滿臉胡子的粗獷大漢,濃眉似箭的飛竄入發,只剩一雙眼楮大得駭人。
一抹苦笑揚高了十度角,她不說他還真不知自己像個野人,與不拘小節的山區居民處久了,他早習慣留著一把胡子見人而無任何不受。
可是對城市來的女人就有些驚人吧!他本來的面貌並非如此,長久不梳理的結果便變成這模樣了。
「人老心不老,只要保持心境上的年輕,很快會回復原本長相,你不用太自卑。」她一直以為只有武俠小說中才有一夜白發的橋段。
原來不是英雄不落淚,只因不到傷心時,而他所受的創痛大概超過身心所能承載的負荷,所以才老得比一般人快。
自卑?他在心里好笑地很想剖開她的腦研究。「是醉醉那丫頭要你來找我?」
如果是她的話還有商量余地,他不致將自己妹妹的朋友扔下山去。
「嗯!她說你是……」袁素素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不好意思的笑笑。
很久沒這麼開心的言笑醉放聲大笑,一發不可收拾地令人發窘。
「喂,你別笑得牙都快掉了,人非機器哪有不餓的道理,腸子蠕動發出聲響是很正常的事。」討厭的家伙,他要笑到什麼時候。
「你多久沒喂你的肚子了?」看來他還比她正常,消化功能不錯。
袁素素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我昨天值大夜班沒睡什麼覺,今天又趕著上山忘了買面包止饑,所以大腸小腸開始抗議了。」
緊張了一夜怕起晚了,睡得不怎麼安穩翻來覆去,擔心能力不足無法說服言笑醉下山救人,誰知她先出了饃讓人看笑話。
「吃飯吧!有什麼事吃飽再說……」他的聲音忽然含在口中滾來滾去。「你把我的廚房怎麼了?」
完全像新的一樣,整潔有序地空出偌大空間,他幾乎要認不出這是他的廚房,太叫人驚訝了。
「我不喜歡髒亂,所以稍微打掃了一下。」想想還真像佣人,一刻不得閑。
「我的山雉和野豬呢?你不會將它們放生了吧!」那可值不少錢,很想,但她忍下了。「在後面,我認為你該蓋個籬笆好關住它們。」
「不用了,待會有商人來整批收購,它們留不久的。」嗯,感覺氣味清新多了,似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他沒聞過的花香味。
奇怪,附近沒人種花養蘭呀!怎麼有一股甜而不濃,淡雅的清香味?
「為什麼會有人來收購山產野味?是不是診所經營不善兼差賣山貨?」可想而知他的日子有多難過,必須靠山中物產才能過活。
她款吁悲憫的神情讓言笑醉不禁莞爾的解釋。「這些都是病人的診金,不收他們還不高興呢!」
「嗄!什麼?」以物易物的時代不是早過去了嗎?怎麼偏遠地區沿襲至今?
「別看這些小東西不起眼,轉手的高價十分驚人,足以抵十次的掛號費。」而診所有健保給付制度,因此他不可能虧本經營。
有次他替一位小朋友動手術,縫補大腿的撕裂傷未收費,當晚小朋友的家長送來一頭壯碩的水牛,叫他錯愕得不知該放養何處。
大部份的居民都有很強的自尊心,就算付不起掛號費也不肯欠著,三五天內會帶自家的蔬果或獵物來抵藥費,可愛得令人不忍心拒絕他們的好意。
久而久之大家習慣到診所看病一定帶些小東西來,像朋友一般的閑話家常,沒人在意物的貴賤問題。
可是東西堆久了會發臭變壞,牲畜類他又沒空打理;因此透過村長的介紹和山下的山產店牽上線,每隔三五天他們會上山來承載,價錢比照一般市價。
所以這些年他的收入不比在大城市時差,有時還拿出積蓄當獎學金,贊助失學的孩子入學,讓他們有一個正常而快樂的求學生涯。
「吃吧!我看你嘴巴張得像獅子,肯定吃得下一頭水牛,別跟自己客氣。」率先入座的言笑醉已夾起青椒炒牛肉,一口含入口中。
瞬間的美味讓他顧不得美色當前,大口扒飯、雙筷不停地企圖獨佔一桌好萊,他太久沒好好享受了。
一旁看得心驚的袁素素趕緊搶了張位子坐下,先用一個海碗把愛吃的萊全撥到碗里,才開始細嚼慢咽地品嘗難得的山產料理。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碗筷中。
一個狼吞虎咽,一個慢倏斯理的用餐,就像文明與蠻荒的分界點,野人與淑女的畫面突兀又協調,形成破壞惟美的元凶,可是又不失和諧。
至少在桌上的飯菜被掃光之前,會有一段短暫的和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