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之吻?!
他是這麼說的。
但是什麼是惡魔之吻呢!是指他的吻很惡魔,還是他本人就是惡魔,經他的唇一踫過就成了惡魔之吻?
可是也不對呀!那明明是一座教堂怎可能容許惡魔肆虐,在神的面前任意妄為,無視天父的存在而大舉作亂。
自有上帝以來便有惡魔的傳聞,光與影並有于同一個空間,雖然常有人稱之無稽,不過沒見過不代表沒有,也許牠正在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
牠是一只噬血的野獸。
哀著唇發困的楊恩典半晌不說一句話,兩眼失神地望著穹蒼宇宙,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很遠,彷佛人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具軀殼猶在呼吸。
靶情一片空白的她從未接觸過真正的愛情,也沒有跟一位異往過,在她的世界是單調而乏味,找不到一抹可以增艷的色彩,她以為她的一生就這麼過完。
那個只聞聲音,不見人影的男孩吻了她,用他略帶冰冷的唇覆印上她的小口,讓她磨指的心髒跳得飛快,好像快要停止似。
他會來找她嗎?
或者他們只是一場偶遇,如風吹過平靜的湖楮,漣漪一起輕漾了一會,隨即歸于原來的無波。
唉!不該想他的,全然陌生的人怎會記住她是誰,她是個命不長的六月鬼,再過幾個月她大概不在了,又何必招惹愛情呢!
想愛又不敢愛的楊恩典嘲笑自己的懦弱,矛盾的心里十分扭扎,她不懂為何還懷抱著期待,相信人的一生中總有一次讓自己想落淚的愛戀。
「哎──」好痛。
「怎麼了,怎麼了……噯!妳手指頭流血了,未免太不小心了,妳到底在做什麼。」真是的,老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叫人操心。
吮著沁血的指頭,腥甜的滋味流入口中,她又再次想起那圈吻,「對不起,我沒注意到針頭縫歪了。」
他的吻中有血的氣息。
說了不想他又想他,她真是無藥可救了,連人家長什麼模樣都不清楚,她憑什麼想他,就為了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吻嗎?
太可笑了,她居然會眷戀冷唇帶來的甜蜜,心頭暖呼呼地,做什麼事都不起勁,好像掉了魂似,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宗呀妳,這兩天都心不在焉的,老是望著天空不開口,妳想急死我們是不是。」她好怕是大限將至,回光反照地讓她看起來比平時健康。
看著母親擔憂的臉,她有些內疚。「媽,我沒事,我是剛好想到女圭女圭的新造型有點出神,不是故意學人家什麼沉默是金。」
她故意說些俏皮的話引開母親憂慮,捉起做了一半的絨布女圭女圭縫了一針,表示她狀況不錯,還能和她打打趣。
「別太累了,家里不缺妳這點錢,好好把身體養壯些,多陪我幾年。」一察覺說錯話,楊母連忙一急的改口。
「我的意思是妳嫁了人就不能陪媽了,妳千萬不要想太多呀!」
康心風是越描越黑,本來沒想到那回事上頭,一經她刻意的解釋,反而更突顯其意,讓人心情沉重地輕松不起來,笑顏黯然。
「我不嫁,陪妳一輩子。」如果可以的話。
「好,讓妳陪,妳要記住自己的承諾,爸媽還在的時候妳一定不能……不能……」先死。她說不下去地抽了抽鼻頭,假裝痰多一清。
明白話中意的楊恩典沒有點破,抱著母親的肩膀撒嬌。「媽,妳看我的呆呆兔巧妮是不是很困,笑起來傻呼呼地,跟爸一樣。」
「啐!居然拿妳爸開玩笑,小心他打妳一頓。」嗯!是蠻像的……哎呀!她怎麼跟女兒瞎起哄。
呆呆兔巧妮只是不聰明,反應有點慢,牠做事勤快很愛發呆,一臉呆相好像沒睡醒過,揚起的嘴角老似在傻笑,這是楊恩典第一件完成的作品,非常受人歡迎。
後來她的女圭女圭家族又多了蜂蜜熊邦奇,牠是一只熊貓,卻非常不甘心身上只有黑白兩色,有一天牠不小心把蜂蜜涂在毛色上,意外造成鮮艷的蜂蜜色,所以牠特別用蜂蜜染色,成為第一只不只兩種顏色的熊貓。
還有老是穿錯鞋的滑稽貓甜甜,戴著一副眼鏡,非常有學問的博士龜拉姆,以為自己是狗的果子狸奇哥,這些都出自她的巧手,賦予牠們全新的生命。
楊思典的巧思沒有人模仿得來,因為雙手縫出來的女圭女圭每一只表情都不一樣,有的擠眉,有的弄眼,有的正在打跆拳道,花招百出,無一動作雷同。
雖然牠們的造型大同小異,但多了一份慧心便多了一分貼心,讓購買者大為驚喜,因為在還沒收到貨以前,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女圭女圭在做什麼。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擁有起是世上唯一僅有的一只,是他們獨有的,不可能再有一模一樣的女圭女圭出現。
這也是她縫制得手工女圭女圭大為搶手的原因之一,甚至價格被哄抬得很高,大家的想法很尋常,就是︰我的,別人沒有。
很簡單,但也令人驕傲,天底下有多少獨一無二的珍品,擁有者哪有不欣喜若狂。
「爸才舍不得得打我,我是他的心肝寶貝。」她自傲的說道,臉上揚被眷寵的幸福。
「是喔!就妳敢爬到他頭上,老是長不大。」撫著女兒消瘦的臉龐,康心風的不舍溢于表面。
她頑皮的吐吐舌頭,「我不長大你們才不會老呀!永遠保持年輕。」
「嗯哼!妳當我們是老妖怪不成。」餐風飲露就飽了,不用工作賺錢。
「老妖怪也不錯,青春永駐,不必擔心哪天照鏡子嚇到自己,大喊里面那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是誰。」她故意捏著假音說道,逗笑母親。
「妳……呵……妳這孩子……呵……」好舍不得呀,為什麼是她。
笑到一半的康心風不免想到女兒的病,悲從中來的微冷淚光。
「媽,妳們別盡彼著躲在一旁大笑,好歹來幫我個忙,包包花束,情人節一到就快忙翻了。」而她的手也差不快快廢了。
楊家的住家和營業的店面是連在一起的,樓下是二十幾坪的花店,二、三樓則是分別是客廳,廚房和臥室,頂樓加蓋是座小溫室,一些少見的花卉和名貴盆栽便養放在那上頭,以便有客人想購買。
家即是店,店即是家,在楊父和大女兒努力經營下,他們買下隔壁一片空地,接起遮陽棚放置觀賞用的室內植物,讓店里增加更多的客源。
雖然不像大企業一賺就是以億計算,不過在經營得當的情況下還算進帳頗豐,在支付了小女兒的醫藥費後還有余額,打算再把居家後面的地納入,好進更多的花材。
老實說楊家要是沒有楊亞理早就垮了,她的堅和對家人的愛是她支持下去的原動力,她知道她不能倒,即使是愛情來了也無法動搖她愛家的心。
所以她就算忙得沒時間停下來喝口水,還是會分心注意母親和妹妹兩人之間的互動,一見情形不對她就趕緊過來,免得她們其中之一出了問題……
「姊,妳是千手觀音耶,怎麼會需要我們幫忙。」放下手中的半成品,楊恩典意會地走向擺放鮮花的花台。
她一笑,為妹妹的蕙質蘭心感到一陣不甘心,如此美好的女孩竟然沒有一天開心過。「千手觀音也會累呀!沒人燒香拜佛怎會靈驗。」
佛渡有緣人,而她是市儈商女,見錢眼開,佛見了也嘆息。
「姊,我要是真拿香來拜,妳受得了嗎?」她打趣地說道。
楊亞理埋怨的一睇。「妳真敢把香拿來,我一定先打死妳。」
人還沒死拜什麼拜,不吉利。
「是呀!我好怕。媽,姊說要打死我,妳要跳出來幫我擋。」楊恩典不忘把母親拉進來,讓她加入姊妹倆的話題。
「擋什麼擋,小孩子再亂說話,我兩個一起打,看妳們敢不敢褻瀆菩薩。」真是沒大沒小,神華也敢拿來開玩笑。
她可是虔誠的華教徒,初一、十五吃全素,不殺生也不造口業,想為女兒積點陰德,讓她活得長長久久。
「媽,我們都不小了,妳在我們這年紀都做媽了。」楊家大女兒把母親老掛在嘴邊的話還給她,取笑她老把她們當成孩子看待。
「貧嘴,盡挑媽的口水,妳要是真懂事就把妳自己嫁掉,別讓我擔心妳沒人要。」她是不小了,想想快三十了吧!
想到家中有個三十歲的老小姐還沒嫁,她又得開始煩心了。
「哼!我行情好得很,妳不用替我著急,想娶我的男人都排到月球去了。」是她不嫁,不是她嫁不掉。
剔著花刺的楊恩典小小的吐槽一下。「姊,妳有丑到和外星人同類嗎?只有他們才瞧得見妳扭曲的美麗。」
「死小孩,妳敢取笑我。」她輕手的拍了妹妹一下,好笑她的想象力豐富。
不愧是絨毛女圭女圭專家,腦子隨便一轉就能想出逗笑的畫面,讓人不得不穩疑她是否真是地球人,大腦結構體硬是跟別人不同。
不過姊妹間和諧的逗趣中多了一個不該存在的字,惹得臉色微變的康心風怒斥一聲。
「什麼死不死的,誰敢再說這個字,我就讓妳們蹲著吃飯。」他們家不準有人比她早死,她這一頭花白的發不送黑發的孩子。
「死」在楊家是個禁忌,多次在鬼門關前徘徊的小女兒幾手耗盡他們的心力,一次一次讓他們急了焚了心,只為那「死」離他們那麼近,近得使人心碎。
雖然換心可以換回她的一條命,可是一顆適合的心髒又豈是容易獲得,在一次次的落空下,他們的失望已轉為絕望,每日等在他們面前的是面臨死亡的恐懼。
包慘的是心髒的損壞累及其他器官的運作,目前無明顯的衰竭現象,但體力上的日漸消退是不爭的事實,現在的楊恩典連多走兩步路都會呼吸困難,臉色發白,誰又敢指望她真能平安無事。
「喝!母老虎來了,妳的武松哪去了,快把他找出來。」死,她真的不怕,她怕的是死後還牽掛這個家,無法寬心。
「武松跟潘金蓮私奔了,妳快把玫瑰和桔梗包一包,等一下有客人會來取。」忙碌會讓人忘記很多事情,包括她的病。
「喔!」楊恩典的手腳算是快,但是怕她累的母親更快,一把搶走她手中的花,不讓她把身體搞垮。
此舉看在楊亞理、楊恩典眼中,心頭一酸卻不知該說什麼,她們都知道母親心里在想什麼,可是她們沒辦法要一個母親不為兒女操心,尤其是這顆「心」已到極限,快要不堪使用了。
情人節的人潮是往常的十倍,批花送花的父親在外奔波,沒一刻空閑,而在店內的母女三人是情緒低落,稍稍地讓沉默攏在心頭。
別人是歡天喜地準備和情人共度佳節,她們的心思是如何延長這一刻,即使她們嘴上不說,但心情是傷感的,擔心明年的今日無法再一起扎花,絮絮耳語。
「送花,給一位楊恩典小姐。」
這年頭不怕死的人還真多,送花到花店還大咧咧地捧著別家花店的花,表明了人家的花比這家花店的花好,這人如果被千刀萬剮也是他活該,相信不會有人同情。
不過送花小弟到現在還沒被砍,主要原因是他送花的對像居然是楊家的小女兒,叫人怎能不稱奇地為之傻眼,半晌化為木頭人呆立一旁。
但是更讓人錯愕的是,對方送得不是象征愛情的玫瑰、桔梗(唯一的愛)或郁金香,而是色澤鮮艷的大理菊,一大把起碼一千朵,數目龐大的花束將捧花的人整個蓋住,只露出一雙還是算秀縴的手。
雖然情人節送菊花有點觸楣頭,但是一朵朵男人巴掌大小的紅蕾花瓣開放得特別艷麗,像是一張張不帶憂愁的笑臉,任誰瞧了都忍不住苞著一笑。
「楊小姐恩典甜心,妳不會想讓我捧到手斷掉吧!我可是誠心誠意來追求妳。」要是敢笑他太老土,他絕對翻臉。
「咦!」這聲音……這聲音……這聲音……好熟。
心口為之一跳的楊恩典極力穩住平順的呼吸,不讓心情起伏過劇,她在心里告誡自己別想多了,不可能是「他」。
「喂!別告訴我妳忘了那個『惡魔之吻』,否則我可是會十分痛心喔!」
花束低放,一張充滿朝氣的大臉笑得好不夏天,熱情洋溢地宛如一盆火,直接燎原。
「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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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
俊美的五官,比例黃金的修長身形,眉棠秀雅帶著傲然的貴氣,膚白秀光好像是玉雕的人兒,十指縴修如玫瑰花瓣,輕指慢捻間似乎有股花香味飄散其中。
那是一個帶著陽光氣味而來的年輕男孩,發色偏金十分耀目,藍眸深遂彷佛來自深海底的光芒,藍得讓人想深墜眼眸里,不再清醒。
一雙具有魔性的眼,卻又清徹得彷若隱藏深山的湖水,如此純淨,如此幽緲,如此地引人入勝,美得令人甘願為它葬身湖底,不再有感嘆。
沒人不為他迷醉,那出奇美麗的容貌,雅致如白玫瑰的笑靨,將人心輕易擄獲,他怎能完美地喪失別人的自信,自慚形穢地不敢直視。
不知錯覺或是身處花店的緣故,乍見他的第一眼時實覺他身後飄滿花朵,滿是飛舞地綴滿那一方天空;花兒如人般笑了。
太夸張了,這應該是少女漫畫中男主角登場的場景吧!不太可能成為現實中的一景,畢竟以人力來說尚且無法讓花飄浮在半空中。
所以大家有致一同地用力揉眼楮,確定是眼花才松了一口氣,沒有精神感官失能癥,簡稱精神病,又雲瘋子,才會看到不該存在的東西。
不過事實證明他們的確是看錯了,不論是買花者或者逛花店的閑人,都被這位美形男吸引而產生視覺混亂,把一花團錦繡看成他出場的背影,人與花融成一體。
雖然,那不是錯覺,出自某位魔男過份騷包的杰作。
「天使?希望你們指的不是我,那會讓我顯得太自大。」一只小天使的等級哪及得上他,兩指間的寬度就足以搓成罵扁條狀。
整個人就像沐浴在白光之中,金敏璨爛的雷恩.艾佐有如天使般出現在人前,神情微帶謔意地斜睨面露怔然的女孩。
「你……你一定不是真的,我在作夢。」這個夢太寫實了,逼真地令人難以置信。
「對,我是幻影,妳在作夢,所以請別介意我吻妳,反正妳不會有一點感覺。」他笑著在她唇上一啄,行為囂張如入無人之地。
說實在地,此舉不只楊恩典呆住了,連一群旁觀的人也不禁發出啊──聲,彷佛被吻的是自己,既訝且驚地流出一絲欣羨。
如果那是我該有多好。這是所有女客的心聲,不論男朋友或丈夫是否在身邊。
「你……你是……教堂里的那個人?」她雙唇微顫的問道,不確定自己的猜測。
「妳肯定我是那個人嗎?」他促狹的眨眨眼,不給她直接的答復。
不就告訴就是惡魔之吻,怎麼還能天真地睜大無知的眼,讓他好想滅她的純真。
「嗄?!」他是吧!她瞧見地上有他的倒影。
「在妳決定我是不是那個人前,可不可以先把這束花接過去,它真得很重。」捧久了還是會手酸,即使不及一頭小豬。
「咦!你要送給我?」微訝的盯著那束紅得驚人的大理菊,楊恩典的表情十分困蒼。
這里是花店耶!他還送花給她,那不是很奇怪。
「不然吶!別說不喜歡花,那會讓我覺得做了一件蠢事。」他難得學人類搞浪漫,她最好合作點,不要讓他太難堪。
心里不無感動,她含笑地接過那束大得離譜的菊花。「謝謝,我很喜歡你送的花。」
雖然很俗氣,這句話她留給自己,未說出口。
「嗯!那就好,來個感謝之吻吧!」吻她似乎吻上癮的雷恩勾勾指頭,彷佛她是盡討人喜愛的小狽。
「又吻?」他會不會太順理成章了吧!
餅于白皙的臉色浮上一層薄暈,雙頰增色不無羞赧,她十分好奇他為何能理直氣壯說得自在,毫不在乎他們是初次相見的陌生人。
或許他對她並不陌生,她想。
兩次的吻都是莫名地被奪走,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楊恩典根本沒有被吻的心理準備,只覺得驚訝和錯愕,和一些些迷惘。
為什麼是她?她一直在想著這問題。
如果哪天她沒有和朋友路過那附近,並且一時心血來潮的進入教堂,相信她不會有機會遇見「他」,或是他,那麼他們還會認識嗎?
「怎麼,看妳的表情很不情願,妳不覺欠我很多嗎?」不滿的雷恩頗有微詞,認為她不懂感激。
「我欠你……」她真的听得有點迷糊,不解他的含意為何。
低俯在她耳邊一喃。「妳忘了三個月之約嗎?」
「呃!這……」他一定要靠這麼近嗎?他的唇踫到她的臉了。
「還有一個天使情人。」就是他。
「我……」她徹徹底底地臉紅了,手足無措地打了個嗝,頓時不好意思地想把頭埋在沙里。
「咳!咳!先生,你在調戲我家涉世不深的小妹嗎?」沒瞧見她家的大人在這里呀!
在一旁看戲看許久始終看不懂在演哪一出戲,相當不耐煩的楊亞理露出精明的一面,那束開得璨爛的紅花看得好刺眼,扎心呀!
她叫工讀生把花拿遠點,眼不見為淨,這類的花卉他們花店也有進,只是因為情人節的關系暫時沒批貨,而且他上哪弄那麼一大束來讓店難看。
楊家大姊的笑容也很刺眼,不過她是屬于職業級的,慣常以應對客人的態度展現錢嫂的精神,有利可圖才有好臉色,反之則……。
瞧他帶了別家花店的花來根本是踢館的行為,雖然不算是示威,可與花店經營者而言,顏面上總是掛不住,稍微感到不舒服罷了。
「不,我在追求她。」雷恩清澈的眸僅瞥了一眼,微露對人類「丑女」的蔑意。
楊亞理的外觀並不丑,以世人眼光看來稱得小有姿色,不算美若天仙,起碼也是個隻果臉美女,年屆三十仍擁有二十來歲甜美女生的長相,是這一帶有名的甜姐兒,人見人愛。
若說有哪里值得嫌棄,那只能說她經常在太陽底下送貨、搬重物,手臂太壯,毛細孔粗糙,皮膚曬得較一般標準值深,不像妹妹恩典那般細致縴柔,始終秀著水女敕光澤。
一白遮三丑,一黑就……什麼美感也沒有,即使她一身健康的小麥膚色,但對愛挑剔的雷恩來說,他對病態美較為偏愛。
或者說他本身就有點變態,看到病奄奄的人類容易激起他的魔性,感興趣地想以一己之力去扭轉命運,看看是神略勝一籌,還是魔技高一等,把人玩弄在手掌之間。
「追求女孩子應該用玫瑰、百合、郁金香等花卉,容我向你介紹剛進口的麝香玫瑰、香水百合和荷蘭空運而來的藍色郁金香,它們最能討女孩子芳心。」至于那束菊花就算了,擺著只會佔位置。
唇一勾,他笑得邪氣。「妳說的這些花都不太有誠意,有一種花長在亡者之鄉,它叫魔鬼杜鵑,花形似杜鵑花卻足足有它十倍大,瓣生十片黑如墨,相傳是情人的鮮血染上的,干枯之後變成黑色,象征永恆的愛戀,至死不移,我來摘來送她如何。」
它生在寒熱交替的魔鬼洞里,由腐爛的死人看守著,每十年才開一次花,花期同樣長達十年,但它不謝的代價是含有劇毒,誰一踫它就會開始潰爛,短短數分鐘內化為血水。
當然,這泛指得是一些沒本是的小魔,不包括他。
「什麼魔鬼杜鵑,听都沒听過,你不知道要追恩典得先過我這一關嗎?」沒經過她的審核通過,他休想稱心如意。
「妳看起來不像她的媽。」陽光男孩的臉上蒙上一層暗影,讓人感到一陣冷意。
「什麼意思?」她不認為這是一句贊美。
「管、太、多。」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輕吐,好讓她听得清楚。
「你……」
「過度保護她不是愛她,她已經不小了,有自己的自主能力,用不著妳事事替她做安排,她的翅膀是用來飛翔,不是讓妳折翼。」
張口欲言的楊亞理發覺她說不出話來,頭一回她感到詞窮,以自己的立場來判斷什麼對小妹小,什麼對她不好,適時地加以干涉她認為「有礙健康」的事。
這是對,還是不對呢!
現在的她沒法分辨,對上那對深如海洋的藍眸,她竟然有些心慌地想避開。
「我是她們的媽,我總可以管得著吧?」一見女兒受創,護女心切的康心風向前一站。
皮皮的雷恩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照樣當著她的面勾起食指。「還不過來,我們去約會。」
「約會?!」
沒人看得清他們是怎麼移動的,只見金發微微略過身邊,再一個眨眼便見手心相握的人兒走出店門,速度之快叫人措手不及。
怔了一會的楊亞理好半天才回過神,她心急地追了出去,卻意外因為一個男人的到來而停下腳步。
「亞理,妳好嗎?」
瞪著他,瞪著他,瞪著他,她許久才喉嚨干澀的回道︰「馮子謙,你還來干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