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曼尼,我要你辦的事查得如何?」
歐曼尼‧蒙特是個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黑人,四十出頭,職業管家,同時也兼任驅魔師的助手,替他的主人做些調查、跑腿的工作。
扁頭是他最大的特征,嚴謹的外表看來一絲不苟,完全符合管家專門學校塑造出的形象,處事有條有理,從不懈怠,專業精明服膺著主人家的需要。
但是一瞧見那顆大光頭,就該知道他骨子里尚未馴化。他有著英國人的紳士作風,以及美國人崇尚冒險犯難的精神,和喜愛探听小道消息的怪僻。
常見他駐足于壁角偷听他人的談話,手上還拿著小毛刷撢來撢去,好像非常忙碌,不得空閑。
其實一家子發生什麼事,問他最清楚,沒有任何秘密能瞞過他耳目,就連廚子偷喝了幾口白蘭地,掃地的下人撿到一枚銀扣,鋪床的大媽閃了腰,或是洗滌的女佣弄壞了烘干機等的雞皮蒜毛小事,他都了如指掌。
「少爺,我把你要的資料整理成一份名單,讓你能一目了然。」他不負所托地達成目的。
抱敬地送上一迭厚厚的文件,頗有幾分邀功意味,好像有如此迅捷的辦事效率他功不可沒,居功厥偉,值得一句主人的贊美。
可是歐曼尼獲得的只有……
「就這些,沒特別點的?」與之前接觸過的大同小異,毫無進展。
眉頭抽了一下。「少爺,你要看仔細點才能瞧出我的細心,只大略地瞄上兩眼是看不出其中端倪。」
而且讓人傷心。
「兩眼就夠我了解你有多麼怠忽職守,你是今天才跟著我嗎?」眼一沉,語調也冷了幾分。
「少爺,請你再仔細看個分明,我特意畫出的紅線,你會發現它們具有特殊意義。」他的專業才華可比日月。不容抹污。
「意義?!」
看著一張張附上相片,標明身高、體重、三圍,以及出身背景的資料,怎麼看都不具相關性,能有多重要?
反倒像是羅絲莉姑媽的惡作劇,像是故意找堆女人和他相親似的,一個人偷偷地躲在一旁看他的反應,然後非常樂于取笑他的「艷福」無邊。
就一個將終身奉獻給神的神之女來說,她實在不是一位虔誠的好修女,擁有頑童性情還老愛捉弄她唯一的親佷子,說出去還真沒幾人相信。
隨意丟擲宛如身家調查的文件,眉峰緊蹙的藍亞特看向窗外,一抹斜陽映著晚霞朝西方漸落,反射出驚人火紅的炫麗余暉。
像是染血的天空。
為了方便在校園里走動,他住進園區內一問獨幢的二樓洋房,那是為了迎接貴賓而建造的歐式房舍,挑高三米,全新裝潢,極具隱密性,不受外界干擾。
而它的地理環境位處學校最高點,向下俯覽足以瞰視整座校園,任何人在底下的一舉一動皆看得一清二楚,難逃耳目。
這也是他願意順應羅絲莉修女要求的原因之一,一來方便他就近監看學校的動靜,以防悲劇再度重演,二來更能利于觀察四周的人是否出現異狀。
「你瞧,這些是受害者所呈現的關聯性,以及她們遇險的地點,由年齡和外觀來推斷,都是貌美的妙齡少女,鮮有例外。」
除了剛滿二十一歲的年輕女老師張雅雯。
「而且都是聖芳濟女子中學的學生。」他看到共通點。
臉上透著凌厲,重新審視手中資料的藍亞特,有著比平時更為冷戾的神色,低忖的眸中散發令人心生寒栗的冷芒,緊盯著一頁頁看似無關緊要,卻緊緊相扣的玄機。
哀著三尺長的銀制聖劍,握柄下方與劍身相接處瓖上排成十字形的紅寶石,細碎的藍鑽綴滿邊緣。他低視的不是它不菲的價值,或是宗教上的崇高地位,而是曾屠宰無數生魔,漸成深銅的銀漬。
「少爺,根據我仔細推敲,你要找的那只魔肯定就在聖芳濟女子中學校園內,不然便是藏匿于學校四周,以方便『進食』。」
斬眸又甜美的晚餐,隨手可得。
「這點我早有所覺,說些我不知情的事。」他只有三個月的時間,相當緊迫。
頓了一下,歐曼尼又取出一張標上藍星的名單。「這是在我密切注意下,覺得特別可疑的幾位。」
「李常季?周通文?許亞夫……」中國史、地理和神學老師,這……
「我發現他們常偷偷模模走進一間奇怪的教室,像怕人瞧見似的先東瞧西瞄,然後一閃身就不見了,許久才再度出現,而且一副饜足的模樣。」像剛吃飽。
「什麼樣的教室?」也許他該去瞧一瞧。
「很怪的教室。」至少在他眼中是如此。
「歐曼尼——」音一沉,透著嚴厲。
輕咳了兩聲,管家兼助手先生神色微凜地續道︰「是一間完全不通風的獨立房舍,窗戶始終是關閉的,從未開啟過,以黑色的厚簾遮蔽外界的光線。」
「的確啟人疑竇,你繼續往下追查,好掌握他們的行蹤。」只要有一絲線索定不放過。
「是的,少爺。」背一彎,後腳跟優雅地一退,態度十分恭敬。
一陣似花香又像薄荷的味道順著風飄了進來,讓沉思靜氣的藍亞特驀地一怔,低垂的目光抬起看向幽遠的窗外,不解這香味從何而來。
據他所知,除了芬芳園外,他所住的環境並未種植香氣濃郁到足以擴散的花卉草木,更遑然有清新醒腦的薄荷。
不合時節的花香,平空而起的古怪香氣,令人匪夷所思,一抹淘氣到近乎詭異的身影,忽然躍上一向只裝得下驅魔衛道的大腦。
「少爺,這件事了結之後,是否就該準備婚禮了?」波頓家的子嗣單薄,他有責任善盡職責為主人家多勞多思,博來贊許。
那抹慧黠的影子倏地隱去,換上眉頭深鎖的神情。「多事。」
「少爺,伊莉莎小姐已等了你三年,其情可堅。」說什麼也要給人家一個交代才是,女孩家的青春有限。
「我知道。」他虧欠她甚多,她一直在他身後守候,等著他偶然想起的問候。
「那麼……小的可以著手籌備了嗎?」很久沒熱鬧熱鬧了,自從那件悲劇發生以後。
想起面槁如死灰、血盡成干尸的美麗女主人,還是叫人忍不住鼻酸。
「等這件事有個結束再說。」他隨口一應,森冷的金眸凝視這股鬼祟的風。
它,不尋常。
「太好了,家里就要辦喜事了,老伯爵一定欣喜若狂地跳起來,大叫哈里路亞……」
「跳起來?」
「呃……是幾乎要跳起來,行動不便的老伯爵,肯定會為你久宕的婚事感到歡喜萬分。」因為大家引頸已久,就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藍亞特冷笑的一嘲,「你未免高興得太早,別忘了『他』有多狡猾,每次總在我們快接近『他』的時候逃月兌。」
老伯爵威爾森‧波頓並非藍亞特的父親,而是他祖父,早年亦是相當出名的驅魔師,當了十年神父後又因家庭因素月兌去聖袍,生下獨子傳承偉大而古老的姓氏。
也因為一家都以驅魔為己任,以至于人丁凋零,每每在斬殺妖魔之際為魔所傷,一個、兩個、三個就這麼死去,龐大的家族逐年萎縮。
藍亞特的父親則是家族中唯一同情魔族的異議份子,他並不贊同家人的所做所為,認為萬物之中互有牽制,魔的存在反映出人性,之所以為惡乃出自天性,如同人食牲畜之肉一般,全是為了生存,沒人有資格加以誅殺,畢竟那也是一條生命。
可惜他的言論被視為異教徒,受世人鄙視,在目睹妻子慘不忍睹的死狀後,竟難以承受打擊地奔至鐘塔頂端,雙手一張向前一傾,猶如春燕飛墜而下。
「吸血鬼」該是虛構中的人物,用來恫嚇無信仰的無知賤民,而現實生活中不該存在,他是被創造出來的故事。
可是,誰能否認他對人們的影響呢?根深蒂固的潛入人心,造成恐懼。
「是的,少爺。『他』的確是狡猾多詐,但是我們的圍捕行動已臻成熟,相信『他』再次月兌逃的機會不大。」對自己有信心是成功的一半。
「別太自信,歐曼尼。」能屢次在他們到達前順利月兌身,「他」靠的絕非運氣而已,必有他們所不知的力量在暗中相助。
「是的,少爺。」他會謙卑,不妄大。
眸心一回,藍亞特撇唇言道︰「除了是的,少爺,你沒別的新詞嗎?」
「少爺,我這是尊敬『您』呀!」他刻意用您字來尊敬,黑黝黝的木炭臉咧出了兩排白牙。「至少,我沒多嘴地問『您』一聲,在課堂上被小女生求愛的感覺如何?」
他在笑,非常含蓄笑著,可也異常刺目,像剛出爐的饅頭包了根釘子,一咬下去,那硬度叫人變臉。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悠閑。」眼微瞇,狂放的神采好似驟起的狂風。
「少爺,你是有『家室』的人,千萬要謹言慎行,不要沾惹些小花小草,尤其是長辮子的怪怪小女孩。」危險度更高。
在四十出頭的歐曼尼眼中,模樣稚女敕的高中女生是株新綠的幼芽,能不采擷盡量不出手觸踫,任其成長為美麗的花兒為別人綻放。
藍亞特一瞪眼,手指輕撫過劍上的冰冷寶石。「做好你分內的事,別多事。」
「少爺是小的主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為你分憂解勞,亦是我分內應盡之職責。」看好主人的言行舉止也是他的責任之一。
「狡辯。」他的事還輪不到他來管。
歐曼尼將手貼在左胸,狀似忠誠。「是肺腑之言,能看你與伊莉莎小姐相守一生,共度自首,是小的心底最終的企盼。」
「因為你對黛沙有興趣。」伊莉莎的保母,三十七歲的寡婦。
「呃!少爺的劍要不要磨利點?上頭好像有點銹粉。」磨劍石呢?他得好好地處理一下。
黑人臉紅完全看不出來,歐曼尼眼神一偏略顯靦然,不自在地扯開話題。
「為何不敢看我的眼?」心虛。
「我……」
他想辯解,但藍亞特在他開口之際忽地舉高左臂,做出噤聲的手勢,走過落地窗至陽台聆听。
「你听見了沒?」很近。
「听見什麼?」是風聲嗎?還是學校的鐘聲?
「有人在笑。」很清晰,近在耳旁。
「笑?」有嗎?
歐曼尼豎起耳朵,很努力地接收八方聲音,表情也跟著慎重。
「有個女孩子在笑,十分開心地在上面笑。」抬起頭,他只看見窗外一片茂密的樹葉。
上面?「少爺,你是不是听錯了?」
沒人會在天上笑吧!那太詭異了。
「我沒听錯,那是……艾蓮哪……」是她嗎?
謗奇怪的,他第一個聯想到的居然是要他「移情別戀」的刁鑽學生。
「誰是艾蓮娜?」一時沒想到不久前插曲的歐曼尼月兌口而出。
少爺變心了嗎?怎麼嘴里喊的不是未婚妻的名字。
「我是艾蓮娜,幸會了,兩位。」
三樓高的大樹里傳出甜柔的少女嗓音,一雙白皙似雪的小腳,忽地出現于枝啞間,未著鞋的果足前蕩後搖地和他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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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
「不要。」
「下來。」
「不要。」
「別讓我說第三遍,妳馬上給我腳踏實地。」
「不要,我伯高。」
「妳怕高?」冷厲的眼角抽了一下,像是在忍受極大的怒氣。
「對,我有懼高癥,最怕高的地方。」這風太涼了,換個天氣。
鼻頭扭了扭,干冷的氣候忽然放晴,天色反常地出現暖陽碧空,萬里無雲地恍若春求夏紉。
而此時的季節是冬之女神所掌管的國度,氣象局剛發布低溫特報。
藍亞特的眸子瞇了瞇,冷視高高在上的小貓。「那麼妳是怎麼上去的?上頭的風景還好吧?」
「喔!我飛上來的,你瞧見我背上一雙黑色的羽翼沒?是不是邪惡得緊呀!」她輕揚凡人瞧不見的黑翼,笑聲如落地珍珠般清脆。
「妳最好立刻下來,別讓我有機會擰斷妳可愛的小脖子。」他冷言道。
「咯……咯……老師,你好嚴肅喔!你沒瞧見我手腳發著抖,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嗎?你怎麼忍心讓我一個人在上面寂寞?上來陪陪我吧!免得我一個沒捉牢往下掉,你會一輩子良心不安,虧欠我一條年輕的生命。」
坐在不比手臂粗的枝干分岔處,恍若無重量的艾蓮娜輕展雙臂,迎著風微仰著,讓薄暖的煦陽細灑,愜意得不知憂愁。
空氣中送來她高揚的咯咯笑聲,身子前後微搖地晃著腳板,順風而起的長辮子飄揚在身後,如風之精靈逗留人間,勾繪出一幅令人心口為之一蕩的美麗圖畫。
如果她不是高居與地面落差超過十公尺的大樹上,的確賞心悅目,不論誰瞧了都會會心一笑。
可是那「有點」危險的高度,由上往下墜落的後果絕非人所樂見,通常腦子堪稱正常的人不會去嘗試,甚至是手舞足蹈地當是郊游般和人打招呼。
一般人會把此種自殺式行為歸類為瘋了,而底下以手遮眉擋光的藍亞特便是這般想著。
她瘋了——一個不曉得天高地厚的愚蠢小女生。
「妳……妳別動,乖乖給我待著。」該死,她以為她在做什麼!
「乖乖的?」勾起飛揚的發辮,以食指輕繞在胸前拋轉圈圈。「老師,你的話很有趣,我都不知道自己也有乖順的細胞。」
誠如火爆二姊所言,她是陰洞里的小賊鼠,專門趁人入睡時,偷咬人家的小指當消遣。
有夠卑鄙。
「也許我該把妳的手腳綁起來,教教妳何謂規炬。」在她沒活活摔死之後。
「好呀!老師,我求知力一向旺盛,麻煩你多盡點心,教我幾堂戀愛課程。一她發誓一定當個好學生,用心學習。
喔!忘了提,若她那顆黑如墨的魔心能用的話。
表情變得難看的藍亞特沉下臉,胸口因她忽前忽後的擺動而抽緊。「妳不要命了嗎?不許再動來動去。」
「我說過我有懼高癥嘛!你沒瞧見我很害怕嗎?千萬別對我吼,不然,我一受驚可是會松手的。」她作勢往前一傾,而後又大動作地後仰,似乎風大得要將她吹落。
「那妳上去干什麼,為了表現愚勇嗎?」牙一咬,他忍不住要破口大罵。
拿了高梯準備救人的歐曼尼驀地一怔,驚愕的瞳孔陡地放大,不敢相信向來冷漠待人的主人竟然面露怒意,如同猛獅一般低吼。
揉揉眼角再看個清楚。他八成是眼花了,八風吹不動的少爺獨善其身已久,除了追捕為害人類的魔獸外,連交往多年的未婚妻都不曾令他有過浮動的表情,肯定是近日雜事過多,他兩眼視覺產生失焦現象。
呵!呵!呵!就說他家少爺冷靜得嚇人,哪有可能為了不知死活的小女生爬樹而動怒,見死不救才是他的真性情……啊!爬……爬樹?!
那個手腳並用,像只紅毛猩猩往上攀枝的偉岸身影不就是左手持劍、右手握刀的偉大驅魔師嗎?他在做什麼?
一邊爬一邊低咒的藍亞特更難以置信自己的反常,明眼人都看得出枝啞間舞躍的小丫頭並不懼高,而且樂在其中地當作一場游戲,根本不需要旁人為她擔心。
可是他卻無法狠下心來坐視不理,叫她干脆在上頭築巢算了。
每當她身體微微地晃動了一下,他的心也跟著提跳了一下,好像心髒病發的前兆,似乎稍微用力一喘就會傳來窒悶的緊縮,呼吸變得粗重不順。
這是一種病,一種無解的病,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身上,讓他身不由己地憂心不已,不自覺做出連自己都覺得蠢的舉動。
「不,我在找我的兔子。」多多最貪玩了,酷愛和松鼠嬉戲。
「兔子……」他的嘴角大幅度的抽動,忍受著不先扭斷她頸椎的沖動。「我不認為兔子會爬樹,那是貓科動物才有的舉止。」
「喔!是這樣嗎?」偏過頭,她露出近乎困惑的可愛笑容。
「沒錯,妳在上面絕對找不到妳心愛的寵物。」還不下來,真要我上去拎妳不成?
嘖!老師威脅學生耶!多可怕的眼神。「別人家的兔子不會爬樹,可我家的小兔是魔兔仔,能爬能攀能翻筋斗,還能潛入湖底撈魚呢!」
「那叫神兔。」他反諷。
「咯……咯……冠上個神字,就顯得比較聖潔嗎?你瞧不起人與神以外的生物喔!有要不得的種族歧視。」艾蓮娜笑得嬌媚地將辮子往後一甩,兩手托著腮幫子注視一臂之距的「獵物」。
此刻的藍亞特正想辦法要將滿臉笑的女孩拉到自己身邊,以己身之力保護她周全,避免她一個失手真往下掉,摔個頭碎骨折。
但是不比他手腕粗的枝干看起來不怎麼牢靠,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已經有些下彎的跡象,若他再往上一踩,斷裂的速度將比想象中快。
盡避他伸直手臂撈呀撈,晃著女敕皙小腳的任性女孩仍然毫不配合,似譏誚地反用腳丫子踫踫他的指尖,釣魚似的逗弄自動上鉤的大肥魚。
「說實在的,老師,你認為你愛上我的可能性有幾成?」她好琢磨琢磨,把他的乙喻走。
「一成。」他說道。
「一成呀!還真叫人失望。」搖著頭,她連連嘆息,更不配合地踢開他快接近的手。
「是一成也沒有,我對黃毛丫頭不感興趣。」他故作冷酷地一瞪,暗中為她的安危擔憂。
艾蓮娜又笑,看來有點……邪惡。「老師,你不怕我因此傷心地往下跳嗎?」
「妳不會。」他很肯定。
「是不會還是不敢?」彎起粉紅色的唇,她笑著問。
「有什麼分別?」金眸銳利地一瞇,警戒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雖然不認為她真膽大妄為地拿生命開玩笑,但是由多次的「交手」得知,眼前看似純真的少女實則是麻煩制造機,放任的靈魂比誰都瘋狂,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而他不賭那萬分之一的機率,即使他有把握在她跌下時一把捉住她,但是以她不合群的態度看來,恐怕沒那麼容易就範。
說不定她反而拉他下墜,讓兩人以飛行之姿落地,下場如何就憑運氣,誰也虧欠不了誰。
「不會呢,表示你開始嘗試想了解我,縱然熟稔度還有待加強,不過你已把我放入心中,那一成也沒有的可能性也就作罷。」
艾蓮娜笑咪咪地撫著唇,好不開心地瞅著藍亞特隆起的眉峰,非常專業地剖析支白。
「反之,若是後者,那麼老師一定看我很不順眼,想讓我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你面前,所以只有使用激將法,看我會不會中計地往下跳,一了百了。」瞧!她多了解人類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心態。
其實人與魔有什麼兩樣?全都藏有私心,先把自己擺在前頭再談其他。
「艾蓮娜同學,妳要是把這份心思用在課堂上,相信妳未來大有展望。」用錯聰明才智是一大損失,她在浪費上帝恩賜的福分。
似看穿他心中的想法,水女敕的唇瓣揚起一道極其妖媚的誚色。「可惜我心願不大,混吃等死不願勞動,想找個活動飯桶供我使用,讓我天天玩樂怠勞,達到申請米蟲的專利門檻。」
他的神給不了他智慧,她的聰慧過人來自對人煩的了暉,以及打娘胎帶來的天分。
「妳……」藍亞特幾乎想笑,因為她對自己的要求真的很渺小,但是……「過來,別再晃來晃去,把老樹折騰個半死。」
哼了一聲,她故意彈弄了兩下。「老樹伯伯說它喜歡看人談情說愛,你要不吻我,它就讓我們在樹上過夜,一同數星星。」
有嗎?我有這麼說嗎?
老樹的主干忽然彎了幾度角,像在思考又似回應,讓人有些錯愕它,誤以為是「活」的。
「胡鬧,大樹怎會說話?!再不移過來,我就過去捉妳。」而一旦落在我手中,絕對有一頓好打。他的眼神透露著訊息。
「那是你沒慧根听不懂樹語,天下萬物皆有自己溝通的語言,有的悅耳,有的粗嘎,潺潺流水聲和林間的低語都是最古老的語言,只是你從不肯用心聆听。」人類只相信眼見的事實。
嗯!是有點蠢,但也挺可愛的,以人類的智商來看,能進步到這種程度算是不錯了。
「妳說完了?」他的表情很冷淡,像是剛听了一堆廢話。
唉!不受教的人類,難怪數千年來不曾長進。「吻我,不然我就往下跳。」
「妳敢——」怒目一橫。
「你說我敢不敢?」
放手一縱,艾蓮娜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微笑,與伸出雙臂的他錯身而過,直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