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座墓園,八百七十二號?
這算是地址嗎?找遍全台灣的公墓,也不可能出現門牌號碼,少主的惡作劇未免玩得過火,整人整上癮,連這種無聊的把戲也能當一回事玩。
她要真信她才真該在額上寫個蠢字,從小到大的相處,深詹少主的惡劣罄竹難書,身為資深受害者之一的她早就練就一身防毒功夫,以防不測。
不過那小滑頭的眼線之多,恐怕連她也難以盡數,不做做樣子取信于人,也許會有更可怕的災難降臨。
罷由寒冷的北極來到溫熱的國度,有些不能適應氣候變化的皇甫冰影以手當扇搧面取涼,信步漫行林郁森然的死者之鄉。
為了不招惹無謂的是非,她暫且放下雷剛殷切的囑咐,以魔女的要求為先,花了三天的時間探訪北台灣一帶的墓園,以期交出個成績好應付遠在北半球的小主人。
其實她的態度是有點敷衍,漫不經心的當是放幾天假,具有陰陽眼的她並不樂于親近飄來飄去的鬼魅,尤其是入夜之後的幽魂,更是避而遠之,能不打交道盡量陰陽兩相隔,勿觸禁區。
「咦!等等,少主要我找的墓園,莫非和那只貓有關?」
驀地一驚,心中發寒的皇甫冰影有幾分不安,她看見有只冷傲的大黑貓打面前經過,似通靈性的回眸看了她一眼,打量一番不感興趣,大搖大擺的走入羊腸小徑。
牠不怕人,這一點看得出來。
甚至可說高傲的瞧不起「人」這種生物,貓眼輕蔑的一瞟,流露出近乎諷誚的神色,下巴一抬瀟灑來去,不把人當一回事。
這倒引起木美人的一絲興味,雖然龍家丫頭口口聲聲說要一只小白貓,但是比人還驕傲的黑貓鐵定更能博得她的喜愛,以此貓抵那貓應該算是盡了一份心力。
心念至此,她忘了心頭那份不踏實,尾隨其後欲追貓,渾然不知雜草淹沒的石碑上,筆劃深刻的鐫上「第十九座墓園」字樣。
「咦!奇怪,荒草漫漫的土地上怎麼會有一冢一冢的小土堆,看起來像是墳頭。」
基于一探究竟的心態,她彎下腰撥開及腰的荒草,一張年代久遠,看來模糊的年輕女孩相片映入眼簾,她微愕的怔了一下。
不是嚇了一跳,而是錯愕,不解土堆中央為何會多出個碑……
碑?!
「墓碑」兩字迅速的躍進腦里,她手一僵的把底下的草也撩開,卒年的刻痕明白刻在左下角,享年二十一。
小了她兩歲……不,是長了她二十五歲,長眠于此的墳中骨早已仙逝多年,論年歲該是大嬸級了。
「難道我無意中走進墳場?」
正當她這麼想時,碑石上方的數字讓她有種異樣的感覺滑過心間,說不上是什麼情緒,就是淡淡的悵意,以及一閃而過的影像。
為什麼是六百二十九號,難不成真有門牌號碼?
一陣冷風拂過她露于衣服外的皮膚,莫名的寒顫忽地而起,她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荒涼,不意外的發現這的確是一處荒廢的墓園,但因乏人走動而雜草叢生,多了些許涼意。
正想離去之際,她又瞧見黑貓的龐大身軀在不遠處,躊躇了片刻,她還是舉步向前邁進,總覺得這貓有古怪,似有人豢養。
但是誰會養只比主人還傲的怪貓,除非他 她 本人也是怪怪一族,臭味相投不嫌怪。
「不會吧!八百七十二號,那不是……」
少主要她找的地方?
靶到頭大的皇甫冰影無力的輕嘆,注視著全墓場唯一有人定期修護的墳墓,干淨的墓碑無一絲灰塵,墳前的香爐余燼尚存,兩旁的花台插上鮮花,儼然有人守墓一般,定時焚香清掃。
這是本年度最大的整人游戲嗎?小魔女不會真要她上墳吧!專程拜訪作古的一抹幽魂。
見鬼了!她居然利用她見鬼的能力耍上一計,真要她敲地三響,叫出沉睡地底的故人不成,好彰顯她的本事並未退化。
「公孫之墓,為何沒了名字,難道見不得人?」只有生年未有卒日,這碑文未免刻得離奇。
「見不得人又干妳何事,在人家門口鬼鬼祟祟,非奸即盜。」
什麼非奸即盜,我哪有在人家門口……等一下,誰在說話?」為什麼會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出?
「鬼魂。」
「鬼魂?」大白天也有鬼出沒,不怕日陽灼身?
眉頭一皺的皇甫冰影四下顧盼,不見有人的影像,但她也感受不到所謂的鬼氣。
「妳站在我墳頭的行為相當不禮貌,希望妳盡速離去。」冷冰冰的男音回蕩在空氣中,不帶溫度。
她揚唇一笑,以手輕撫置于胸前的辮子。「公孫先生,你死了多久,可否現身一見?」
「妳不怕鬼?」低漾的回應中微帶怒意,不高興她的打擾。
「鬼是死去的魂魄,不具威脅性,將來我也會死,成為鬼族的一員,何足懼乎。」反正她天生異能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將就著適應還能怎麼辦。
「愚蠢。」
「听起來像是罵人的話,我能解釋是不歡迎的意思嗎?」除了那幾個不受教的家伙外,還沒人認為她面目可憎。
「有自知之明就快滾,別來打擾亡者的安息。」活人不入幽冥。
「不成,敝府主人要我特來問候尊駕,沒見到你的面是為不敬。」不是鬼,她敢肯定。
見鬼見鬼多了也多少有些心得,她與生俱來的特異體質能感應出兩個空間的不同,真正的魂體不難捕捉到那一抹迥異于陽氣的陰寒。
而此人自稱鬼魅,卻無絲毫鬼氣,若誤當為無形體的鬼,才是滑稽得令人恥笑,以她與鬼共處的經驗,還不至于分辨不出生靈與死魂。
「妳家主人又是誰?」盡是一些找麻煩的陽間生物。
誰?「公孫先生不知情嗎?」
她以為龍大小姐的名諱人人皆知,原來也有漏網之魚,不識魔女之名。
「妳怎麼曉得我姓公孫?」聲音低得似在惱怒,恨不得將她一掌揮向八千里外。
「墓上有寫,你不常出來曬曬月光吧!」皇甫冰影抿唇輕笑,表情淡得一如墓前的兩棵隻果樹。
試問誰會在墳墓兩旁種上果樹,還是果實碩大的紅隻果,先不論季節是否到了,光看那一顆顆飽實的紅艷,鬼也會摘食一番。
問題來了,是誰在不到兩坪的土地上栽樹植木?別的墳頭滿是蔓生植物和野草,而這位公孫先生的墳上卻是種滿聖女小番茄。
能說不詭異嗎?
就像布滿腐惡氣味的沼澤中多了一座嫣紅?紫的花園,看來生氣盎然卻離奇得不像真的,有如一場荒誕的幻相,似夢似真的飄浮在幻象空間。
「哼!」
冷哼一聲,似乎十分不快,不愛笑的皇甫冰影微微勾起唇,想象自稱鬼魂的公孫先生正沉下臉,別扭的面露難色。
「人有人間道,鬼有黃泉路,雖然冒昧打擾你的清靜,但遠來是客,茶水一杯不為過吧!」聲音是從地底傳來的,確實具有威嚇效果。
「無茶無水,只有黃土一抔。」意思是想吃泥巴自己挖,恕不招待。
「既然如此,我就摘摘墳頭的果子止渴,聊勝于無。」一說完,她當真要動手擷取。
人因環境而改變,性情薄涼的皇甫冰影在龍門不按牌理出牌的燻陶下,多少沾染幾分狡詭和無賴,存心與不是鬼的鬼先生杠上了。
以她平時的做法早就掉頭離去了,絕不會浪費時間與之攀談,鬼雖恐怖卻及不上人心,她寧可明哲保身也不願像某人一樣老是惹是生非。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今天的興致特別高,明明腦中的警鐘直響卻置之不理,听從心的指示糾纏不清,完全不似她平常作風。
或許說身處在一群怪人當中,再正常的人也會變得古里古怪吧!一時失常興起捉弄之意。
「不準摘,那是我的,妳一顆也不能踫。」怒吼聲連連,怒不可遏。
「喔!那就麻煩閣下出來阻止嘍!」頭一偏,她盯著躍上墓碑和她對視的大黑貓。「不過鬼應該不吃人的食物,等它熟透了往下掉也是麻煩,不如我幫你解決。」
住在墳地的貓?!
這句話如閃電劃過天際,迅速的打入她大腦里,美目微瞇的皇甫冰影看不出是怒還是惱,冷冷的比對手上絲毫不差的「門牌」。
所不同的是,那不叫門牌,而是墓碑排列的號碼,方便後世子孫的祭祠和辨認。
她被擺了一道,小魔女行事不會漫無目的,只是段數更高,藏在天使面具下的邪惡非凡人所能比擬,一個不察便落入她挖好的陷阱中。
難怪擁有預知能力的司徒在她離開前,語重心長的要她保重自己,有所保留的欲言又止,輕拍她的肩膀給予一個古怪的祝福。
原來她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宿命,讓這雙日見人,夜視鬼的陰陽眼發揮到極致。
「住手!」
狂吼一聲震動地表,喚醒陷入沉思中的皇甫冰影,她有耐心的斜倚著樹,輕拍棗綠色微帶暗紅絲繡的旗袍,撫撫不起折褶的緞面。
兩條麻花辮,脂粉未施,六○年代貴婦的打扮,外加一把古色古香的小洋傘,時代背景退後了三十幾年,柳絲般的美人獨立風中,看來唯美而淒涼。
她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的近乎任性,明知主人暴跳如雷的不同意,她仍輕松自在的摘下隻果,未經水洗的小啃一口。
入口的甜蜜的確不差,她一口又一口的啃著手中甜脆,有點故意的惹惱果樹的所有權者,好讓他「死而復活」的爬出土坑。
只是,人的盤算還是失了一著,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滿頭銀絲的花甲老人,痀?的身影由遠處緩行而至,小小的黑點倏地變成一團。
若非她看慣了面目猙獰的黑道份子,又習于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否則真會被眼前巨人般的怪物驚得腿軟,嚶呢一聲先暈了再說。
很高的……人吧!至少看得出發福的四肢,目視而言身高起碼有兩百公分以上,一眼歪向耳際,一眼往上吊,鼻頭朝天翻,嘴闊得橫過半張臉,露出參差不齊、染上黑垢的兩排牙。
而那一身腫瘤不規則的長滿皮膚表面,一顆顆像初生幼兒的頭,要掉不掉的隨著他蹣跚的腳步而晃動不已。
她幾乎可以听見嬰兒尖銳的嘶叫聲,如果白晝披上黑衣,深沉的夜幕徐徐拉下,她大概會把他當成是夜鬼出巡鯨吞四方小表。
「小姐,這里不是妳該來的地方,請妳盡快離開。」老人呼出的氣味中混雜著一股惡臭,令人聞之掩鼻。
「這是私人墓園?」不為所動的皇甫冰影僅是挑起眉,旋了旋花洋傘。
「不是,但我家主人打算買下它。」也就是說這塊土地即將屬于墓中人所有。
「既然不是你便無權驅逐我,我來賞賞風景並不犯法。」瞧!多荒蕪的一片綠意,寂靜得不受甘擾。
老人有些生氣的揮動巨大的拳頭。「我是守墓人,這片墳地是我管的,妳不能擅自闖入。」
「喔!是這樣嗎?」收起傘,她以傘尖敲地三下。「把一座墓園管理得像荒地,你也算是有本事了,不知政府一個月付你多少薪水。」
老人听不懂語輕言淡的諷刺,山一般的龐大身軀往她逼近,「走,不許靠近,我的主人要休息。」
「休息呀!」她斜視冷冷的墓碑一眼,再次展開遮陽的傘花,「好吧!鮑孫先生,祝你有個好夢,過幾日等你心情好些我再來拜訪。」
「滾──」
如雷的吼聲由墳墓里發出,體形如幼豹的黑貓也射出不友善的怒光,扔掉果核的皇甫冰影有幾分挑釁意味,手撓胸前的發辮嫣然一笑。
游戲才剛要開始,戲貓的蝴蝶輕拍羽翼,等待下一回的交手。
也許,這是一段有趣之旅。
她是這般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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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鬼,居然不請自來亡者之家,這女人腦子里到底想什麼?」
一張竹制的折迭椅當場被甩成七、八段,椅腳斷裂,隼釘紛飛,完全手工編成的藤竹家具頓時化為灶口的柴火,不復原來的模樣。
微暗的地底空間透著稀微日光,由上方的聚光玻璃往下照射,照出一道熊般的暴躁身影,正煩躁不堪的來回走動。
土深十公尺,在一座照料良好的墳墓底下,四面牆壁是堅固的混凝土,下探一層是地下室和儲存室,一堆雜物和糧食大量囤積,三、五年不見天日亦不致餓死。
那是一個長得不算難看的男子,身形魁梧相當高壯,下巴有新長的青髭十分性格,炯炯有神的雙目燃燒著對闖入者的厭惡。
雖然他還不到巨人行列,但是驚人的高度仍叫人望而仰止,離兩百公分的距離大約還有十公分,腳一踮便破百的倍數。
因為他很高,體形比一般人壯碩,因此他所處的空間非常遼闊,視覺所及之處皆是他私人住所,而且極度厭煩他人的打擾。
他喜歡孤獨,享受寂寞,靠著十台電腦與外界來往,從不露面的拋棄外面的世界,拒絕來自外界善意的關心,或是懷有目的的利用。
鮑孫靜雲打小就不喜歡人群,一度被懷疑有嚴重自閉癥,但在家人的開導下才逐漸面對人與人必須交流的社會,勉為其難的和其他人相處。
可是在他十七歲那年,他又縮回不與人打交道的殼里,即使眾人悲切的指稱並非他的錯,因他而生的人卻確確實實的躺在泥土覆蓋下的墓穴里,了無生息。
「大波,你也未免太沒用了,看到那個女的就應該狠狠捉花她的臉,讓她不敢越走越深入。」最好嚇得她連滾帶爬,尖叫連連的滾出去。
眼神寫著無聊的大黑貓繞過男人的腳旁,一樣倨傲的不理會他的喳呼,前腳一伸跳上角櫃頂層,找個舒適的位置一窩。
與其說牠是被豢養的,不如說是和他同居的伴,隨他像瘋子似的自言自語,牠心情好些會喵上兩聲作為回應,表示牠還是只貓,未被瘋子同化。
但大部份時間人與貓是各據一角,沒什麼交集的各做各的事,彷佛是兩道沒有生命的游魂,沒有誰在乎對方是否還活著。
「哼!賊婆子,明明主人不允許還偷摘我的隻果,她不知道那兩棵蜜隻果很難種嗎?我叫人種了五十幾棵才活了兩棵,竟然忝不知恥的當我的面伸手一摘,囂張狂妄的把果核丟向我的墓碑……」
可惡,可惡,毫無羞恥心,連鬼都不怕的要他現身,簡直莫名其妙得叫人發火,住在墳里就是不想有人打擾,她憑什麼來騷擾他的清靜?
還說主人命她來拜訪的鬼話──根本是瞎話一籮筐,他獨居在此已有十年整,知曉他與死人同住的沒幾個,他哪有可能認識她家主人。
下次別再讓他逮個正著,否則他一定叫陳大把她倒吊在樹頭,讓她吐盡一肚子酸水,看她還敢不敢踏入生人回避的禁地。
生性孤僻的公孫靜雲有著和名字迥異的性情,為人急躁又易怒,稍微一絲不順心就甩椅甩桌,狂吼狂叫的發泄沉積的郁氣。
一個人的生活難免養出異于常人的怪僻,雖然在他眼中再正常不過,可是以世俗人的眼光,他怪得不近人情,與絕種的酷斯拉屬于同一等級。
「貓爵士,你又在發什麼火?」
瓖在牆上的十八面螢幕出一張十分欠揍的笑臉,梳著平整的發,穿西裝打領帶,衣冠楚楚的像時下都會城市中的精英份子,對著鏡頭時還不忘耍帥的拉拉衣領。
那是一個長相體面的男子,有點雅痞的味道,年約三十左右,典型的一雙上勾桃花眼,斯斯文文的不帶半絲侵略性。
但若以為他是牲畜無害,與危險絕緣,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是一名黑市掮客,游走在法律邊緣,專做挖糞扒牆角的工作,只要有人出價,他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賣。
重點是,他還沒結婚。
「沈冠鶴,你一天不煩我會死呀!馬上關掉你的視窗縮回龜殼,我今天不想看到你。」尤其那張假得要命的狐狸笑面,看了倒胃口。
「嘖!這麼無情的話你也說得出口,虧我們一、二十年的交情,你居然狠得下心叫我去死。」交友不慎呀!後悔已不及。
誰叫他是他的金礦源頭呢!隨便一挖就滿手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數斷了雙手仍財源滾滾,讓他華屋名車買個不停,坐擁美人恩。
他是有那麼一點點小自私,只朝現實面看齊,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有橫財不想發,甘為瘦馬吃劣秣,有錢大家賺,擠身十大富豪。
「誰管你什麼交不交情,你最好把你的笑臉收回去,我沒心情應付你。」他現在是滿月復的火藥,想找個地方轟炸。
「看得出來你正在氣頭上,是誰活膩了敢挑起你暴躁的脾氣!」真該致匾一敬,大贊勇氣可佳。
「你說什麼──」
話才一起,十八台螢幕突然黑了一座,上頭多了連著插座的鍵盤,還冒著煙。
「哇!爵士,你的火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小,媲美火山爆發,你要不要說說看誰又在網路上讓你難看了?」沈冠鶴一本正經的十指交握,裝出最專業聆听者姿態。
「不是網路。」牙一咬,公孫靜雲轉身收拾起剛被砸爛的「垃圾」。
至少它們「生前」都非常值錢,價值六位數。
「別看我平時吊兒郎當的,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其實我是個很可靠的朋友,隨時出借肩膀讓你靠……等等,我剛剛是不是听到 不是網路 這幾個字?」哈……肯定是听錯了,這只沒人性的貓哪有可能離開他的巢穴。
借著網路的便利,沈冠鶴和公孫靜雲唯一的溝通管道是電腦,即使兩人相識長達十年以上,他卻始終不知道貓穴在何處。
不過他也清楚公孫靜雲是典型的穴居派,可以連續好幾年不踏出巢穴一步,衣食自理不假他人,指頭一按就能買到必須的日常用品。
所以說多了電腦是好還是壞呢?真無法下定論,人都把自己封起來,局促在小小的方框之中,再也不接受陽光的洗禮,淪為籠子里的禽鳥。
「沒錯,與網路無關。」公孫靜雲說時的表情是咬牙切齒,粗獷的五官擰成發皺的包子皮。
「等一下,你家的老忠僕不可能惹你生氣吧!還是那只黑貓又叼了死老鼠回來,令你心煩?」除了這一人一貓,他的世界單調得近乎乏味。
喵!喵!少說我壞話,我是貓中尊貴的王者,才不做下品的事。
大黑貓倨傲的喵叫兩聲,睥睨一眼的舌忝前爪,做出不屑的動作往螢幕一抓,驚得沈冠鶴往後一仰。
「呵……呵……貓老大,別動怒,我說的全是屁話,千萬不要當真呀!」人向貓卑躬曲膝,還真是不長進。
喵!算你識趣,原諒你這次的無狀。黑貓寬宏大量的理理貓須,慵懶的一趴。
反覬牠的主人就沒那麼好的度量,橫眉豎眼得像要砍殺一窩子土匪,第二座,第三座的螢幕也跟著報銷,沈冠鶴的笑臉頓時缺了三顆門牙。
「你跟貓聊夠了嗎?要不要我送幾只小貓到你的電腦里,陪你共度良宵?」吃光他的資料,看他如何與人談生意。
唉!氣量狹小,他又多了個毛病。「欲求不滿就趕快找個女人,或者你偏好男色?給個地址,我馬上送十個、八個給你解悶。」老憋著,遲早會憋出病。
健康的男人都該正當的宣泄,不能老是儲藏在體內,那對身體很傷的。
「沈冠鶴,你要我從此和你斷絕往來嗎?」廢話一堆,諂顏媚笑。
「喝!別……別……別嚇我,我心髒不好。」他做出呼吸不順的模樣,大口的直喘氣。「我是有正事要提,絕對不是沒事來尋你開心。」
「說。」公孫靜雲一副施恩的嘴臉。
嗟!他要不要謝主隆恩?沈冠鶴輕啐的一翻白眼。
「貓爵士,你上次踩的線頭出了岔,人家找上門了。」他給的東西很值錢,人人爭著要,可是他怕沒命享用兩成仲介費。
「哼!他們找得到我嗎?」痴心妄想。
「喂!別太自信了,那些人不是普通人,你在網海中悠游多年,不會不曉得他們的勢力有多龐大吧!」稍一誤觸地雷,重新投胎的機率相當高。
「這……」鎖眉的公孫靜雲為自己泡了一杯熱茶,由茶香中尋求安寧。
「如果最近有不明人士出現你四周,記得能避則避,不要與他們起沖突,有話好好說控制你的脾氣。」雖然很難。
「來不及了。」他陰惻惻的說道。
沈冠鶴怔了一下,消化他話中所指之意,「你……你不會說有陌生人在你附近出沒吧!」
「一個女人……」一個行為怪、言談怪、裝扮怪的怪女人。
「什麼女人?你說清楚,我們合計合計,也許我能幫你想個辦法解決……喂!喂!喂!螢幕怎麼全黑了,你又動了什麼手腳,快回我話……貓爵士……住在墳里的貓,你有沒有听見我的聲音……嘎吱──」止。
嫌煩,公孫靜雲切掉擾人的噪音,重開另一組手提電腦,輸入密碼啟動,他按下「龍門」兩字,想先一步突破名為漢斯的超級電腦之防火牆,找出他要的資訊。
成為駭客的原因不僅僅是為竊取他人機密,更是玩家一種挑戰,他不要堂主、護法以下的小嘍資料,他要往上挖,挖出真正具有決策權的高層人物。
他會辦到的,小小的阻礙是一時的,一如他輕易的破解龍門的守門員,入侵成功。
鮑孫靜雲凝神專注的盯著螢幕,一抹棗綠色身影忽地掠過眼前,他分神的按錯一個鍵洗去未建檔的資料,前功盡棄又得重來。
所以,他又毀了一台電腦,大聲咒罵撐著洋傘離去的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