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們走掉了。」
小混混跑走後,荊亦擇轉頭對身後的小妹妹說,她卻仍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下襬,一雙被淚水浸濕而烏黑晶亮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眼里全是驚悸。
「他們已經走了,所以妳可以放開我的衣服了。」他柔聲再對她說一次。
怎知她接下來的反應卻是「嗚哇」一聲,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放聲大哭,荊亦擇驀然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罷才看她被三個小混混包圍也沒哭呀,怎麼欺負她的小混混都被他趕走了之後,她反而放聲大哭了?
而且重點是,她到現在還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下襬,讓他想走都走不了。
「妳有哪里受傷嗎?」他問她,試著想找出她哭的原因,怎知回答他的只有她嗚咽不停的哭泣聲。
「嗚嗚……」
「已經沒事了。」他換個方式,試著安慰她,怎知響應他的仍是哭聲。
「嗚嗚……嗚嗚……」
完全無計可施。
荊亦擇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愈發僵硬與疲憊的肩頸,和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現在該怎麼辦?。也許,他剛才根本不該停下車來多管閑事的……
不對,這樣說也不對。因為如果他剛才就這麼視而不見的把車開過去的話,他接下來肯定會良心不安,一整晚都會想著那個被包圍調戲的女生後來怎麼了,最後把自己煩死。
所以,他其實並不後悔停下車來管這檔閑事。他現在到底該如何月兌身,把握時間回家睡覺啊?
明天早上十點半他還和客戶有約,而現在——他瞄了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快四點了。
「小姐,為什麼這麼晚了妳卻一個人待在這里?妳要去哪兒?要不要我開車送妳過去?」他開口問她,因為她的哭聲終于緩和了一些,只剩不斷的抽噎聲。
可除了抽噎聲外,她依然沒有響應他的問題。
荊亦擇無奈的吐出一口氣,決定和她有話直說。「小姐,請妳放開我的衣服好嗎?我工作一整天已經很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所以,請妳高抬貴手……」
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听見了警車由遠至近的鳴笛聲。
他轉頭朝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輛警車快速的朝這方向直駛而來,「吱」的一聲猛然斜插停在他的車子前,差點就撞到他的車子。
一名警察倏然從副駕駛座上跳下來,然後拿槍指著他大叫,「別動!」
褚似似瞬間呆住了,而荊亦擇只覺得滿臉黑線。
「警察先生,不是這位先生啦,剛剛那三名惡棍已經被這位先生趕走了。」打電話報警的便利商店工讀生急忙從店里跑出來,對警方解釋。
警方聞言,這才把手上的槍收了起來。
「是你打電話報警的?」警察問店員。
店員點點頭。
「妳沒受傷吧?」警察又轉過頭來問受害者。
仍有些呆滯的褚似似看著警察,緩慢的點了點頭。
既然警察都來了,應該沒他的事了吧?荊亦擇心里想著,舉步朝自己的車子方向走去,怎知走不到兩步,便感覺身後的衣服又被緊緊地扯住。
他回頭,只見那女生依然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警察已經來了,妳可以不用再擔心害怕了,他們會保護妳。」他對她柔聲說。
怎知她卻只是睜著那雙哭到又紅又腫的大眼楮,一瞬也不瞬,目不轉楮的看著他。
難道是驚嚇過度,呆掉了嗎?荊亦擇忖度著。
稍微猶豫了一下,他直接伸手將自己的衣服從她手上拯救出來,因為快累斃的他真的沒辦法、也沒時間再和她耗下去了。
成功將她的手從自己衣服上撥開後,他毫不猶豫的舉步準備離開,怎知後方卻突然傳來一個嗚咽的聲音。
「不要……嗚……」
他腳步一頓,疑惑的回頭,只見眼前人影一閃,那女生竟又像個背後靈般的跑到他身後,緊緊抓著他衣服的一角,令他欲哭無淚。
她到底想干麼?
「這位先生,請問你和這位小姐是什麼關系?」似乎也被眼前這一切搞到有點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的警察,終于走到他們身邊,開口問他。
「沒——」他才開口準備說出「沒關系」三個字,怎知剛才始終不發一語的女生卻已迅速的搶先回答。
「他是我哥哥。」她這麼說。
荊亦擇雙目圓瞠,頓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位小姐——」但他才開口就被打斷。
「哥,我錯了,我知道我之前不听你的話,惹你生氣,但是請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不要不理我好嗎?」她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對著他哽咽道。
他瞠目結舌的瞪著她,一整個無言以對。
她現在到底是在演哪出?
包令他傻眼的是,竟然連便利商店的店員都在這時候跑出來軋上一腳。
「對,他們是兄妹。」店員迅速的對警方說。雖然他剛才一直躲在店里沒出來,但是卻把外頭發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兄妹,就要好好相處。做大哥的心胸要寬大、包容一點,不管妹妹做出了什麼事,都不能在半夜丟她一個人在外頭,知道嗎?」年逾半百的警察對他訓誡道,然後轉頭招呼同伴上車,不一會兒就離開了現場。
店員也回到便利商店里頭去了,現場再度恢復到十分鐘前的原狀。
不同的是,荊亦擇覺得自己的頭好像愈來愈痛了。
「小姐,妳到底想做什麼?」他揉著太陽穴問她。
而她竟又再度沉默不語了起來。
真是連聖人都會被她搞瘋掉!
荊亦擇夠用力的揉著太陽穴,感覺頭疼正在迅速地磨損他的耐性。
「請妳放手。」他對她說,語氣已變得有些不耐與冷硬。
她依然一動也不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漸升的火氣,干脆直接動手將她的手從他衣服上拔開,二話不說的筆直朝停在路邊的車子大步走過去。
這回,她並沒有再追上來拉住他的衣服,但卻在他坐上車、發動引擎之後,默默地提著行李站在他車門邊,像被拋棄的小狽般,雙眼含著淚水、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真是……
荊亦擇超想飆髒話,但最後也只能把車窗打開,認命的朝她喊了一句,「上來。」
她聞言,立刻打開車門,快速地坐上車。
「安全帶。」他說。
她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馬上為自己系上安全帶。
「住址。」
她倏然僵住,一動也不動的。
「住址。」他又說了一次。
「我……不能回家。」她終于啞著嗓音,低聲說。
「那妳現在要去哪?」他不想和她糾纏太深,所以並沒問她為什麼不能回家。
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
荊亦擇又想飆三字經了,他真搞不懂自己怎會惹上這樣一個麻煩。
他的頭,真的是愈來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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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時間陪她耗,荊亦擇只得直接把她載回家,而那女生不知道該說她大膽還是無腦,竟也默默地提著行李跟他回家,真是令人無言以對。
還好,他家有間客房,而他也不是一個。
在告訴她客房在哪兒之後,他便回房倒下,一覺睡到設定好的鬧鐘響起為止。
十點半的約,扣掉交通時間,他只留給自己十分鐘整理門面,包括洗澡、洗頭、刷牙、洗臉、整裝,真的就跟戰斗一樣。
也因此,他完全遺忘了客房里的客人,像道旋風般的掠過客廳,沖出大門之後,便匆匆的趕赴會面地點,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荊亦擇現年三十,是一名居家空間設計師,原本和朋友合伙開了一間設計公司,卻在半年多前因故拆伙,自組了一間個人工作室,取名為「擇設計」。
半年多來,工作室的成員始終只有他一人,原因除了方便、自由外,最主要是因為客源仍不穩、收入仍不定,所以根本不敢新增成員。
不過,最近他開始在考慮征人這件事了。
罷開始的時候,老實說他真的很辛苦,一個月接不到一個Case,但慢慢地,經由一些主動與他聯絡的老客戶熱心介紹,生意已逐漸上門。
再加上他口耳相傳的好口碑,現在的工作室,一個月至少已都會有三個Case上門,多養一兩名員工應該沒問題。
但比起征人這件事,有一件事更令他更頭疼,那就是他仍未找到在工程方面足以令他完全信任的伙伴,不管是折除、泥作、木作或水電,都有這個問題。
昨天就是因為木作工程的師傅突然罷工,才害他只能靠自己收尾,結果搞到半夜三點多才能回家——
荊亦擇的思緒猛地一頓,渾身僵直的想起昨晚的事——那個女生!
他迅速的看了下手表,已經晚上九點十五分了。
天啊!他怎麼會把她忘了呢?
那個女生離開了嗎?該不會還待在他家里吧?
如果還待在他家里,她今天一整天都吃些什麼?他記得家里的冰箱好像什麼都沒有……
她該不會傻到不會自己出外覓食吧?
可惡,他怎麼會忘得這麼徹底呢?
荊亦擇煩躁的用力揉亂自己的頭發,也不管工作還沒做完,他迅速地收了下工作桌上的設計圖,關掉桌上的燈,抓起外套和車鑰匙,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
打開大門,客廳的燈是亮的,一具尸體——不,是那個女生橫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他嚇得立刻沖上前去,伸手搖了搖她。
「喂,妳怎麼了?喂!」
褚似似睜開眼,有氣無力的看著他,然後虛弱的吐出一句話,「我肚子好餓。」
他差點罵人,但又覺得自己也得負點責任而勉強忍住。
「我在便利商店買的,拿去吃。」他將地板上的塑料袋提起來給她。
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在回家路上先去了趟便利商店以防萬一。
褚似似雙眼一亮,立刻由沙發上爬了起來,從裝滿食物的塑料袋里翻出一個面包,打開包裝後隨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吃慢點。沒人會跟妳搶。」很怕她會噎到,他開口說。
她點頭,但繼續狼吞虎咽,接著在下一秒突然猛槌胸口,好像真被噎到似的,嚇得荊亦擇趕緊從塑料袋里翻出一瓶飲料,打開蓋子送到她嘴邊。
她緊緊抓住送到嘴邊的果汁,仰頭喝了一大口,再一口之後,這才呼出一聲像是終于得救的聲音,然後繼續大口嚼著面包,直到把手上的紅豆面包吃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