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晚上八點,夏芯瑩獨坐辦公室,無視刺耳的電話鈴聲,臉色凝重的看著桌上的業績報告,上面大都是代表無法達到業績要求的紅色數字,看得她的頭都疼了。沒有業績,就沒有獎金,只能領基本薪資,如此一來,她存款的速度就變慢了。
換工作嗎?可是大環境不好,萬一找得不順利?
不行!她渴望一個屬于自己的窩,就算日後妹妹從美國回來,還能有個娘家讓她小住,但如果以此龜速來存錢,她可能得存上一、二十年才能買屋了。
電話鈴聲終于停了,卻換成她的手機在叫。她看了一下,還是戴光仁。這家伙是想怎樣?剛剛的電話也是他打的,都已是下班時間了。
是啊,她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大家都下班了,她還留在這里干什麼?
必了燈,她一步出辦公大樓,戴光仁的車子突然急速煞車後停在她身邊。這家伙瘋了嗎?!
戴光仁降下玻璃車窗,露出那張一樣很臭的俊臉。「你干什麼?公司電話不接,手機也不接,知不知道我有急事找你?!回辦公室去。」
「抱歉,我要回家了。」
「你!」他氣呼呼的下車,「好,就在這里談,我要你去處理一件事。」他將法爾斯發生的事簡單扼要的告訴她,「只要恢復合約,就讓你再坐回原來的位置。」
她搖頭,「不可能,我不去。」那是自討沒趣,她很清楚。
「不可能?!好!你要不去,就別想領我的薪水,立刻回家吃自己!」
戴光仁氣焰仍然囂張,因為他很清楚她需要這份薪水,要不然,他把她調到玩具部門時,她就應該走人了。
夏芯瑩抿緊紅唇,眼內冒火的瞪著他。明明有事拜托她,卻還這副趾高氣揚的嘴臉,擺明了就是吃定她。
被了!她突然笑了,她真的不想再這麼可憐下去了,她有尊嚴,有她的格調,只要她有能力、她肯做,不會沒飯吃的,大不了,夢想離她遠一點而已。
「听好,我決定回家吃自己,而你,這個下三濫、、沒品又沒能力、扶不起的阿斗,從這一秒開始,不準再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戴光仁看著突然惡狠狠怒罵他的大美人,頓時一愣,待他回神,正想罵回去時,「噢!」她竟然狠狠的踩他一腳,痛得他抱起左腳跳啊跳的。
她勾起嘴角一笑,再去踩他的右腳,「噢!」他又痛呼出聲,一下子抱著左腳,一下子抱著右腳跳,她開心一笑,大步的轉身走到公車站牌。真是太痛快了!
只是,這樣的好心情在經過法爾斯時就消失不見。她看也不敢看里面一眼,快步走過,帶著低落的心情回到住家大樓,沒想到竟然有人在門口等她。
「思思!」
之後,何思思坐在她小套房的椅子上,夏芯瑩替她倒了一杯熱茶。「身體都好了?可以出院了?」
何思思看著她,輕啜一口茶後,答非所問,「你跟維奇哥分手了?」
夏芯瑩一愣,尷尬一笑,「你怎麼知道?」
「維奇哥去看我,他跟我說的。」
他去看她了!夏芯瑩不知道心中是悲是喜,但顯然何吉學的確走對了棋。
何思思難過地搖了搖頭,「芯瑩姊,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你想把他讓給我?我來這里的路上一直想,想到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那些希望、那些遺憾,越想越擔心……」
夏芯瑩看著她噙著純淨難過的眼眸,她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她父親對自己做了什麼事。
深吸一口氣,她道︰「傻瓜,感情是不能讓的。事實上,我也沒打算將我的感情頂讓出去,只是我們的緣份盡了。」這話說得灑月兌,但她卻感覺得到,她的心破了好大一個洞。
「不可能!」何思思不信。
「不要說不可能。」她苦笑。她又何嘗想過自己會因為莫維奇上了天堂,也因為他,下了地獄。「听我說,你就像我妹妹,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樂樂──」
「我的時間不多了。」她打斷她,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那麼,至少帶著最少的遺憾離開這個世上,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夢,努力的去讓他了解你,讓他知道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可是,我不覺得他會愛上我,你那麼好,都分手了,而我──」
「傻瓜!」夏芯瑩笑說,「你要勇敢一點,也要對自己有信心。如果,結果與自己的預期並不同,至少你努力過了,也不會有遺憾了。」
並不是她慷慨,而是她知道自己跟莫維奇已經沒有希望了。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莫維奇還會向誰敞開心房,因為自己重重的傷了他,可是,她真心希望能在何思思短暫的有限生命里,點燃希望之火。
※*※*※*※*※*※
何思思回到自家豪宅,管家看到她嚇了一跳,「小姐,你不是應該在醫院?」
「我爸呢?」她越過他往屋里走。
避家連忙跟上,「老爺跟林特助在書房里談事情,我去跟他說--」
「不用了。」
她經過金碧輝煌的豪華客廳,來到後方的書房門口,正要舉手敲門時--
「夏芯瑩沒有再回去找莫維奇?」
「何總可以放心,為了莫維奇的事業,她不敢找他。分手的這段日子,她也只在前些日子跟公司助理到法爾斯吃個飯,但沒跟莫維奇說上話。」
這是什麼意思?何思思眉頭一緊。
「也是,上回那個新聞重創了法爾斯,夏芯瑩要是敢再接近莫維奇,我會派人再潛進法爾斯,在他們的水──」
「砰」地一聲,房門被重重打開,何吉學見女兒臉色慘白的站在門口,驚覺大事不妙!
但他反應極快,立即給林特助一個眼神,林特助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何思思快步的走到桌前,難以置信的瞪著父親,她雙手握拳,全身顫抖,連聲音都在抖動,「爸怎麼可以這樣?!原來都是爸在搞鬼!」
「你、你不在醫院?該死,怎麼沒人通知我你出院了,特別護士在做什麼?醫院又在干什麼?!」何吉學又氣又急。
「干他們什麼事?是我自己偷溜出來的,我不想再留在那里等待一個縹渺的希望,白白浪費我的生命!」她咬咬牙,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自己的父親。「爸,你太惡劣、太骯髒了!原來,是因為爸,芯瑩姊才會離開維奇哥!而她什麼都知道,卻獨自把委屈全部吞下,還鼓勵我,安慰我──」她的淚水拚命掉,越說越激動。
「思思,你別太激動,別太激動啊!」
他急著上前安撫,但她拒絕他踫她。「爸!我……我感到好羞愧,這樣用卑劣的手段搶來的幸福我不要!這樣的幸福是狠狠踩過芯瑩姊的心得到的,她在哭,我又怎麼笑得出來?這樣的幸福不是屬于……屬于……我……」
她的心髒突然一陣劇痛,她急喘著氣,一臉痛苦的撫著胸口。
何吉學連忙沖上去,擁著她。「爸求你,你不要激動!爸求你、拜托你!」
她哽咽的抬頭,「爸,我不要……你把芯瑩姊還給維奇哥吧……他不會……不會愛我的……他心里只有芯……芯……」突然,一口氣上不來,她眼前一黑的昏厥過去。
「快來!來人啊!」何吉學心急的抱起她,急急忙忙的把女兒送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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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何吉學以醫療設備完整的專機帶著正與死神搏斗的女兒飛往美國,那里有他信任的醫療團隊,還有一名因車禍腦死所捐贈的適合心髒,他幾乎傾盡所有,動用了所有的關系、金錢,才帶著女兒飛去就醫。
夏芯瑩看到這則相關新聞,曾嘗試聯絡何思思,但何思思的手機是關機的,她只能傳簡訊祝她手術順利。
無獨有偶的,莫維奇也做了相同的事,最後也是以簡訊送上祝福。
三天後,法爾斯創意料理將有一場重頭戲,即是消費頭獎──與法爾斯的行政總廚展開一場法國波爾多的美食美酒之旅。
這項公開抽獎活動,還有律師在一旁見證,以及午餐的客人參與,以取得公信。
抽獎人是程天皓,不過為了扮愛神,他早就做過手腳了。
雖然他對夏芯瑩也很不屑,畢竟事有蹊蹺也只是猜測嘛。
可是昨晚,他還是從那一大桶抽獎券里拚命的找夏芯瑩投下的抽獎券,這一找,差點沒讓他的眼楮月兌窗,後來,他干脆倒出來找,但在那幾座紙片堆成的小山里,他還是沒找到。
所以,他干脆重寫一份抽獎券,將票根小心翼翼的用膠帶黏在自己的西裝袖口內,屆時,他雙手伸入抽獎箱用力的翻一翻後,再由另一只手拉出那張票根……呵呵呵,雖然這樣有違公平原則,對消費的客人也算是一種欺瞞行為,但為了好友的幸福,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何況,在紐約跟俄羅斯的那幾個女人還耳提面命的要他絕不能凸槌!
但是──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
「為了表示公平,莫總廚要請今天年紀最小的客人來抽最大獎。」
什麼?!一听到律師這麼宣布時,程天皓差點沒像個女人一樣跳腳尖叫!
于是在他的淚眼中,莫維奇及滿室客人的目光凝臨下,一個年約三歲的小男孩在漂亮媽媽牽著小手下,伸出短短肥肥的小手在那座小山似的票根里撈啊撈的,抓起了一張,交給見證的律師。
「得到法爾斯最大獎的是編號12216562,家住台北的夏芯瑩小姐……」
室內頓時傳出失望的嘆息聲。
莫維奇黑眸閃過一道錯愕之光,但很快的恢復平靜。
程天皓則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有沒有搞錯?他昨晚找到雙眼快月兌窗都找不到的票根被抽中了?還是──他低頭眯眼偷看自己的袖口,還在,他偽造的那張還在,所以,真的是夏芯瑩寫的那一份!
他的眼楮頓時笑成了彎月型,看著那個唇紅齒白、雙眸骨碌碌轉的小男孩。這小家伙一定是愛神投胎來著,來!扮哥啵一個。
當抽獎儀式結束後,莫維奇跟程天皓回到餐廳後方的辦公室。
莫維奇心緒復雜的看著賊兮兮笑看著他的好友,「看什麼?」
「真有緣啊,你跟夏芯瑩。」
程天皓俯身、雙手靠在桌上,笑得好不開心。但見好友一臉凝重,他立即挺腰,「莫維奇,我可警告你,你不去是不成的,我們的餐廳還要經營下去,你們同游的照片也得PO上網站,讓消費大眾知道我們可是玩真的。」
他會不知道嗎?所以心情才很復雜。「我要到廚房去忙了。」
忙什麼?!一整屋子的客人才剛散呢!他搖了搖頭。等等,莫維奇都這樣了,夏芯瑩不會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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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芯瑩接到電話通知時,一度還以為是詐騙集團,一直到電話另一端的律師表明身份,並且會以專函通知,還要她到法爾斯的網站再加以確認,她才相信從來沒有得過大獎的她竟然中獎了。
冰怡也在網站上看到公布的得獎名單,一下班就沖到她的小套房,還帶了披薩跟香檳來慶賀,但是──
「我不想去。」她搖頭表示。工作還沒著落,她現在在吃老本呢。
冰怡瞪大了眼楮,「你在開什麼玩笑啊?!不行,規定只能中獎人去,不能轉送或轉賣,最多只能棄權。」
「那就棄權吧。」她真的沒有把握跟維奇獨自相處六天,她怕自己會哭、會撲向他,或說出一切真相!
「信教的人一定想到麥加去朝聖,而對一個酒商而言,波爾多就是麥加,而你,曾經靠賣酒維生的平凡女子,難道不想到法國去看看酒窖、看看那一大片葡萄園?」她就很想去好不好,偏偏中獎的不是她!唉。
夏芯瑩怎麼不想?!只是跟維奇同行?不了,他們的關系已大不同了。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夏芯瑩邊走去開門邊喃喃自語,「怎麼會有客人?」
門一開,竟然是程天皓。
程天皓一看到圓圓潤潤的郭怡也在,先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郭怡頓時臉紅紅,對此夏芯瑩並沒有多想,「有事嗎?」
原來,他親自送來她中大獎的專函,還來要她的護照好辦理簽證的出國事宜。
不過,見她那張沒有喜悅的臉,他大概就猜出她也不想跟莫維奇同行。所以,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很抱歉,身為副總的我親自前來,其實是有突發狀況,莫維奇主廚臨時有其他美食競賽要參加,所以你得單獨前往,我想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對不對?」這席話當然是鬼扯淡,全是他胡謅的。
「怎麼可以這樣?!這叫廣告不實,騙人嘛──」郭怡不平。
但夏芯瑩卻開口了,「我不介意,我一個人去。」
冰怡瞪大雙眼,一臉不解,夏芯瑩卻將護照、照片交給了程天皓。
「麻煩你了。」她並不相信有什麼鬼競賽,而是維奇刻意避開她吧,這種心情,她懂。
程天皓酷酷的點頭,轉身離開前,不忘偷偷給郭怡眨個眼,一出房門後,他那張俊逸的臉上更是立即揚起一抹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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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一架飛機從桃園機場起飛。
坐在頭等艙的夏芯瑩跟莫維奇卻沒有說話。
夏芯瑩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維奇不是不去?!可是她沒開口問他。
莫維奇也沒料到她會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會棄權,但他也沒問她。
沉默一直延續著。
不一會兒,夏芯瑩拿起飛機上的梳洗包起身,到洗手間刷牙,就在這同時,扣上安全帶的燈陡地亮起,機上隨即傳來機長的廣播──
‘各位乘客,飛機即將遇上亂流,請各位乘客回到位置,系上安全帶……’
夏芯瑩連忙從洗手間離開,機身卻開始搖晃了起來,她緊張的要往座位走去,突然一個急邊的晃動,眼看她整個人就要往前摔過去,驀地,一雙結實的臂膀緊緊的拉住她,怔愕之間,她已貼靠在一個溫暖的胸膛,她錯愕的抬頭──
「不要動。」莫維奇不由分說的命令,這次的亂流很大,時間也不短,甚至听得到機身傳出鏘鏘扣扣,好像機體要分解的恐怖聲音,他緊緊擁抱她,感覺到她貼靠的心跳得好厲害,「沒事,一會兒就沒事了。」
眼眶微紅的她,好想擁抱他,但雙手微顫,她不敢,怕自己抱了就不想放了。
終于亂流過去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扣上安全帶的燈光才熄滅,但莫維奇還是沒有放開她。他不想放開,想就這麼一直靜靜的擁抱她,一直到天荒地老,但是他緩緩的放開手,放開了她,他們之間的愛情已經有了距離,無法允許如此的親近!
夏芯瑩低低的道了聲謝謝,連忙回到座位坐好。
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在經過長途飛行後,飛機抵達巴黎,之後又轉機飛往波爾多。
一下機場,立即有輛車子前來接機,下車的是一名金發美女,她非常熱絡,對著莫維奇又是擁抱又是親吻。
夏芯瑩看了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她沒有同等待遇,而是那名金發碧眼的美女根本是直接把她視為隱形人,連一句法國的「Bonjour你好」都沒有!
車子隨即行駛在一片原野中,她只能看著窗外綿延的山林,對坐在她前面位置的俊男美女視而不見,反正他們以法語交談,她也插不上話。
終于,車子來到一個充滿暖色調的莊園前。
金發美女拉著莫維奇的手就往屋里沖,而那可惡的男人竟然也丟下她走人,她的心髒猛地一縮,火氣都要冒出來了。
終于有一名紳士出來迎接她,帶著她到她的房間休息。
這是一個優雅古典的莊園,客廳兩旁還有兩大幅采頡葡萄的壁畫,而她的房間里則有大大的落地窗,一眼看出去,就見金發美女與莫維奇有說有笑,金發美女熱情的往他的臉猛親一番後,兩人便往前方那一片葡萄園走去。
真是見鬼了!這算是哪門子的獎賞?要她到法國來長針眼的?
悶!她干脆把自己摔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覺。